《一觉醒来我成为了神的新娘》 第1节 《一觉醒来我成为了神的新娘》 作者:甜饼猫 文案: 林奚偶然进入一处破败的神庙,回来后发现自己身上不断发生着奇怪的、非人的变化,而且,她开始做绮梦了。 她开始梦见一个男人,频繁地! 林奚:…… 咦? 传说几千年前人类和一位神明做了一个交易,获得了一项恩赐,那就是可以让亡者以【花】的形态复生,只要在一种特殊的种子中注入未亡者的思念和执念。 几千年过去,【花】成了人类世界中最寻常的存在之一,而神明已然被人类淡忘。 人们忘记了,人类欠着神明一位新娘。 这一天,沉睡的神明苏醒了。 祂来实现约定了。 世界观设定: 人类:支配者。 花:智力低下,依附于人类存在,70%的[花]被人抛弃枯萎死亡,0.0001%的[花]脱离人类成为[觉醒花种],剩余[花]几乎都沦为了人类的宠物。 觉醒花种:不需要依附人类,智力等同于人类,拥有特殊能力。 阅读指南:神宠系列其三,苏苏苏,爽爽爽,治愈系,近未来背景,1vs1,he。 一句话简介:受神宠爱的女人! 立意:生命只有一次,尊重生命。 内容标签: 末世 甜文 爽文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奚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荆棘 林奚刚走到东街口雨就下起来了,她拔腿就跑,却仍然淋了个够呛。 一连下了好几天雨,今早起来她观察外面天色,以为今天放晴了,不想老天欺骗了她,这雨又密密地下起来了。 一口气跑到酒店门口,她拍拍衣服,扒拉头发,唉声叹气。 一束樱花闯入她的眼帘,就搁在酒店大门一侧,花瓣被雨水打得七零八落,显露出几分凄凄凉凉。 她的视线在花束上面停留几秒,顿了顿,走过去将歪倒的花枝扶正。 这是林奚看到的第三束樱花,前天早上一束,昨天早上一束,今天又有一束。 云英镇是个旅游小镇,镇子外盛放着大片的野樱,绵延百里,远远看去像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粉雪。因为变异的缘故,这片野樱不分春秋,四季不败,因此吸引了源源不绝的游客前来赏花。 观光客很多,因此小镇还算繁华。 小镇上有一家酒店,名为无名酒店,是镇子上十分不起眼的一家。 酒店有三层楼,外形方方正正,里头的装饰跟外形保持着高度一致的朴实无华,不怎么受客人喜欢,就算收费一贯低廉,也依然揽不到多少客人。 呃,正是林奚面前的这一家。 无名酒店是林婆婆的私产,而林奚是林婆婆的宝贝乖孙女儿,呃,乖孙女儿这个称号是林奚自封的,事实上林婆婆只是在23年前扔垃圾时多看了躺在垃圾堆里的林奚一眼,结果就很不幸被年仅一岁的小林奚给讹上了,这一讹就是二十多年。 前几日,林婆婆似乎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吃了个大亏,于是冷眼一扫,把林奚赶出了酒店。 林奚本来一直住在酒店,就算是前几年去外地上大学,每逢寒暑假也是必回酒店的,可以说她迄今为止的人生中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酒店里度过的。 林奚惨失去安身之所,并没有慌张,转身就在镇上租了个便宜的屋子,一有时间还是往酒店这边跑,跑来帮忙。 当然,大多时候无名酒店并不忙碌,特别是这几天雨水多游客量锐减,酒店的房间基本都空置下来了,更是清闲,可林奚不管酒店忙或是不忙,她每天都会来酒店报到。 她今天来得稍晚一些,一进去,正在前台算账的林婆婆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只是十分冷淡的一眼,眼中没有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下一秒便又低垂下头,像是没有看见自家的“宝贝乖孙女儿”。 对待林奚,林婆婆似乎总是非常冷漠,她不爱笑,脸上的每一条皱纹看起来都严肃巴巴的。 跟婆婆不一样,被林婆婆养大的林奚的性格非常开朗,像个小太阳。 而且还是个厚脸皮的小太阳。 “婆婆,今早的早饭都有些什么呀?”空着肚子而来的林奚一边问一边朝自己的左边张望。 无名酒店在一楼设置了前台接待区,在前台的对面则隔出了一块儿安置了两副桌椅,以便为入住的客人提供就餐地方,此时就餐区里就有三个客人在吃早饭,林奚正在看的正是客人桌上的情况。 林婆婆听了她的无耻发言头也不抬一下,淡淡道:“本店不养闲人。” 林奚咧着嘴笑:“我不咸,我是酸甜口的!” 林婆婆:“……” 林奚并不觉得自己惹人嫌,她顾自跑进后厨,去寻吃的。 厨房里立着个呈省点模式的保姆机器人,林奚向机器人要了一份早餐,拿到早餐也不出去,就在厨房里解决了才抹着嘴巴走出厨房。 林奚自认为自己是来给婆婆帮忙的,但酒店要用到她的地方并不多,等到就餐的三位客人先后离开后,林奚就完全闲了下来。 她哪儿也不去,就待在酒店里看书。 她看的是一本童话画本,乃酒店的某位小客人友情所赠。 林奚24了,以她的高龄,着实很难从一本子供向的读物里获取到乐趣,因此看了没几分钟就一连打了三个哈欠。 她合上了画本,趴在桌上歪着头看前台处的林婆婆。 林奚发现婆婆比她记忆中要矮了少许。 婆婆老了。 林婆婆走出前台,朝店里的垃圾桶而去,要去处理垃圾,林奚见了立马回神,跑过去抢先一步把垃圾袋提起来,道:“垃圾我去扔!” 林婆婆没说话,沉默半晌后把伸出去准备拎垃圾袋的手收了回去,趁着这个时候,林奚提着垃圾袋就往外走。 她风风火火地走出酒店,刚出门脚下却猝然一停。 她扭头看向某处。 她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穿得破破烂烂的,正抱膝坐在酒店门口,她弓着背,雨水打在她瘦得脊骨突出的背上,在她的脚边,一束盛放的野樱花代替了先前那束破败的野樱。 林奚的目光倾落在小女孩的脖颈上,那上面缠绕着一圈荆棘印记,鲜明又醒目,呈现出不详的血一样的颜色。 她是[花]。 [花]拥有人类的形貌,智力却平均只有四五岁,他们曾经也是人类,是被亲友的思念和执念从黄泉召唤回到了尘世,脖子上的荆棘纹路便是他们从黄泉归来的标记。 林奚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脖颈。 她的脖子上也缠绕有荆棘纹路,跟[花]一模一样。 但她似乎是个例外。 二十多年前林婆婆在垃圾堆里发现林奚时也一度认为林奚是花,林婆婆不是个热心肠的人,但好像对花还保有一丝温情,因此看到了被遗弃的林奚,就施舍了一点温暖,把她给抱了回去,不过林婆婆很快就发现了自己抱回来的并不是普通的花。 普通的花依赖于唤回自己的人类而活,如果唤回自己的人类对自己的执念消失了,不再需要他们,他们便会迎来枯萎,这个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 可林奚不同,她在被林婆婆领回去之后,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依然活蹦乱跳着,而且她也没有智力障碍,两年前她从国家一流学府毕业可以证明这一点。 林婆婆在发现了林奚的不同之处之后就给林奚申请了公民id卡,让她作为人类成长,对外解释她脖子上的荆棘印记是孩子叛逆搞出来的文身。 林奚觉得自己是人。 人类也并非是多么得天独厚的存在,但与花相比,她希望自己是个人。 林奚静静看着小女孩。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几天前这个孩子跟随一名年轻母亲而来,年轻母亲是来赏花的,但天公不作美,一连下了好几天雨,终于,母亲不想再等下去,退了房离开了酒店。 这个孩子本来是跟母亲一起来的,但母亲走时却没有带走她,不知是忘记了,还是粗心大意遗落了。 总而言之,对于那个年轻母亲来说,这个孩子大概是不重要的。 可孩子为了让不能出门的母亲看到樱花,每天都会将自己冒雨折来的花放在酒店门口,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取悦的人早已离开很久很久。 毫无疑问,在这个世界上,[花]对人类的爱是最纯粹的。 他们高度依赖于将他们唤回这个人间的人类,毫无怨言。如果唤回他们的人对他们的执念消失了,不再需要他们,他们便会迎来枯萎死亡。 与之相对比,大部分的人类对[花]的爱意都浅薄得可笑。 是的,这个被抛弃的[花]不是什么个例,往外简单走一圈,不知道可以收集到多少类似遭遇的[花]。 [花]从花中诞生,一经诞生便是生前最后一刻的模样,他们应召人类的思恋从黄泉归来,然而没有生前的记忆,徒有亡者的形,缺乏灵性,因为这个原因,应着未亡者的期待降生的他们,总是很快就会成为消耗品失去价值,而后被抛弃,而这个世界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状,没有谁会觉得奇怪,多么讽刺。 据数据统计,70%的[花]会在消磨光了唤回他们的人的爱之后被人抛弃枯萎死亡,29%[花]会因为幼儿般的憨态反应取悦了人类,最终沦为宠物;只不到1%的[花]会被人珍惜着。 而在所有的[花]当中,存在0.0001%的几率觉醒记忆,这时属于[花]的荆棘标记会随之剥落,成为与人类相差无几的存在,他们的智力和人类相差无几,拥有生前记忆,还会觉醒特殊能力,就好像浴火重生一般。 [花]的生存状态极为艰难,但[觉醒花种]却是香饽饽,地位很高,倍受仰望。 然而诞生一名[觉醒花种]的几率实在太低太低,大多都只是普通[花],他们被人类任性地带到这个世界,却又被随便抛弃。 林奚最后看了一眼酒店门口的那名[花],提步走进了雨幕里。 当她扔完垃圾走回酒店,门口已经失去了小女孩的身影,而在小女孩待的地方,多了一堆绯红的花瓣,和几件破烂的衣物。 又一名[花]凋谢了。 林奚的手指握了握从便利店买回来的伞,她有点后悔自己没有早点把伞送出去。 第2节 第2章 婆婆 在经历了长达8天的雨天之后,云英镇终于迎来了第一个晴天,阳光暖洋洋,街道变得异常干爽。 林奚早早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酒店了,这有点反常,因为往日她都是死皮赖脸地硬磨到酒店歇业才会走,今天她却主动提前走人了。 当然,走之前她没忘记跟婆婆打招呼。 林婆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前台里,有客人的时候接待客人,没客人的时候就坐在自己的岗位上看电视,一天下来,目光停留在不请自来的林奚身上的时间总和不会超过一分钟,一向视对方为无物。但眼下因为林奚的反常,她掀起眼皮看了林奚整整三秒。 林奚对上婆婆的目光,咧嘴一笑,虽然婆婆没问,但自己还是主动交代了。 “婆婆是在好奇我今天为什么早走?”林奚整理了一下自己那头毫无发型可言的头发,露出八颗小白牙,“是约会呀!” 她乐呵呵,整个人都洋溢着一股子喜乐洋洋,“今天我要去约会!” 林婆婆又直视林奚两秒,长达二十年的相处让她轻易辨别出林奚并没有撒谎,默了默,冷淡地否认道:“我没有好奇。” “噗,好吧,婆婆你不好奇,是我主动想告诉你。”林奚不跟婆婆争,笑着朝婆婆挥挥手,“那我走啦,婆婆!明天见!” 林奚脚步轻快地走出酒店,一路朝着西街走,最后停在西街的一家宠物店前。 她走进了宠物店,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购物袋,袋子里装着一袋猫粮和一罐猫罐头,这些是她给她的约会对象准备的礼物。 是的,她的约会对象并不是哪位帅哥,而是一群喵。 林奚从小在云英镇长大,作为一个脖子上带着荆棘印记的人类,她的成长过程比普通人更磕绊一些,被孤立、被欺负那是家常便饭,那时候可愤世嫉俗了,后来还离家出走过一回。 但那一次离家出走她没能走太远,她在镇子外的野樱林迷了路,误入了一个烂得只剩下几块破石头的遗址,又饿又困之下在遗址待了一晚上,第二天被找到她的婆婆接了回去。 再之后,那个遗址就成了她的秘密基地,她经常跑去那里。 前段日子她又去过一次,去时发现一只母猫在那里奶崽。毛茸茸的大橘带着三只同样毛茸茸的小煤炭正趴在布满青苔的石头上晒太阳,那一刻,林奚承认,她陷入了爱情。 所以,猫粮和猫罐头都是为她美妙的爱情准备的。 林奚提着自己的礼物准备出镇,走到东街口,见一群人围在一家小店前。 林奚并不打算去凑热闹,一心只想出镇,可当她路过人群时,人群忽然哄闹一片,与此同时人群打开了一个缺口,一名大汉从缺口中飞出来,正好朝林奚砸来。 林奚没有防备,但本能地侧了侧身,大汉擦身而过,砸在地上摔得口鼻流血。 林奚:“……” 啊。 真惨。 话说她刚刚是不是不应该躲开,扶人一把? 看着凄凄惨惨的大汉,林奚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哇!!!” 人群呼啦啦围了上来,下一瞬间,林奚也被圈在了人群里。 “方老板你没事吧?!”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男性挤开人群一阵风似的扑向那名大汉,一边去扶鼻青脸肿的大汉一边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推倒你的。你摔到哪儿了?我送你去医院!” 被称作方老板的大汉被摔懵了,后知后觉地抹了一把脸,发现抹一手血,又惊又怒,下一秒扯着嗓子喊:“打人啦!执法队打人啦!” 围观群众指指点点。 黑色制服是国家执法队的队服,而执法队是守护秩序保护群众安全的存在,现在却被民众指控打人。 年轻的执法队队员慌慌张张地解释:“我、我没有,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方老板质问,“我脸上的伤不是你打的?”说到这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血沫,面容狰狞,“这血不是因你而流?” 执法队员张了张嘴,没法儿辩驳。 事实上他刚刚才加入执法队,上任后的第一次巡逻就遇到了这名方老板在殴打自己的花,他看不下去,想上去阻止,但这名方老板觉得自己打自己的花一点错也没有,还怪他穿着一身制服却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他劝说无效,见那方老板突然暴起变本加厉地殴打自己的花,便伸手拦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这方老板看着壮实身子那么虚,他只是横手一拦,这方老板就踉踉跄跄摔出去了。 执法队员有苦难言,因为公民管理自己的花的确不违法。 周围的人群倒是没跟着骂执法队员,他们大多也认为方老板殴打自己的花这种行为不太好,但同样觉得执法队员莫名其妙,穿着制服配着枪做点什么不好,偏偏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沾一身腥,傻得很。 眼见着事态趋于失控,人群中有人站出来打圆场,让这名年轻的执法队员道歉,也劝那个方老板宰相肚子能撑船不要和个不经世的小年轻计较。 方老板脸上的都是外伤,其实并不重,这会儿冷静下来,意识到面前的年轻人毕竟是公务人员,以后可能还多有仰仗,而自己也需要继续做生意,于是嘴上占了几句便宜,在年轻执法人员拿出赔偿金之后就放过了对方。 闹剧落幕,围观群众陆续散去,方老板低骂一声“神经病”,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店。 走进店里,看到自己的花,气不过踹了一脚。 没有错过这一幕的年轻执法人员张了张嘴,却一句话没说出口,垂头丧气地准备离开。 一转身,发现面前杵着一人。 “徐睿文?”那人出声问,语气带着一点儿调侃的味道。 年轻执法员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地抬头。 两人视线交织,林奚微微扬唇,举起右手:“嗨——”她舌尖抵了一下牙,“老同学,好久不见。” 徐睿文:“……” “林奚!”徐睿文退后两步,那一刹那,他瞳孔紧缩,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恐惧。 林奚的目光落在面前之人的黑色制服上,挑了一下眉:“老同学,你混得不错呀,找了个铁饭碗呢,比我这种无业流民混得好多了。” 徐睿文讪笑两声,想说什么,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悻悻地笑。 林奚的视线扫过他上不自在的笑,又看一眼正在店里的方老板,顿了顿,视线回到徐睿文身上时用很轻的音量说了一句:“工作做得不错。” 虽然结果不怎么样,为此还惹了一身骚,但至少,她的这个老同学为花站出来过。 林奚看一眼老同学,转身离开。 走出十来米远,身后传来一声道歉,很大声:“对不起!” 林奚脚步顿住,没有回过身去。 穿着黑色制服的年轻执法队员深深鞠了一躬,身子几乎低到地面上。 “对不起,林奚!” 林奚沉默良久,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 提着猫粮出镇的时候林奚还在想徐睿文的事。 在林奚的成长中,她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霸凌,初中更是达到了巅峰。几个女孩子乐此不彼地把她当乐子,各种手段轮番上,起因就是那会儿在学校帅得小有名气的徐睿文同学公开表示他喜欢林奚,他跟林奚同班,对林奚关怀备至,林奚越被欺负,徐睿文就越爱得深沉。 这是喜欢吗? 当然不是,徐睿文只是比谁都更恶劣,喜欢林奚被欺负得像狗一样。 林奚很快洞悉了徐睿文的心思,顿时对人类这个群体失望透顶,回家发现自己唯一的亲人还对自己不冷不热,于是愤世嫉俗又中二病发的她觉得唯有离家出走一回才能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然后她就迷路被困在了一个烂得都快只剩地基的地方,偏偏晚上还下了雨,又困又饿地挨了一晚上,被雨一浇,又有点清醒了,意识到自己离家出走的行为很不理智,没带钱也没带口粮,这太不理智了! 她决定先回家吃饱饭重新策划离家出走的事。 当她偏偏倒倒地走出废弃遗址,看见了她的婆婆。 婆婆依然是那副经年不变的冷情模样,没有打伞,身上湿淋淋,衣服贴在单薄的身上,平日里疏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乱了,本该干净的鞋子裹了厚厚一层泥巴。 她没有打伞,手上却握着一把合着的伞。 她看到了林奚,神色并无多少欣喜,只是把伞递了出去,冷淡地说了句:“伞拿去,回家了。” 她找了林奚一晚。 林奚原本以为婆婆对自己很冷漠,可能根本没发现自己离家出走了。 那一刻,她忽然明白,眼前这人披着冷硬的壳子,心肠却异常柔软。 是了,不然她怎么可能收养自己? 那一天之后,林奚变了。 她在学校依然不受待见,却开始反抗,不要命地反抗,渐渐地竟把身手给练起来了,至此再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得了她。 她要变强,强到不需要再让婆婆担心。 值得一提的是,在她重回学校后不久,欺负她的那几个女孩子突然间不再来学校了,有学生传言说她们疯了。 没多久,徐睿文也转学了。 林奚最后以优异的成绩从云英镇毕业,她在外地读的大学,学校很好,她本该在大城市里发展,但她回来了,回到了婆婆身边。 因为婆婆老了。 前几日,婆婆终于把林奚赶出了酒店,真是冷酷又无情。 但林奚早就不是当初的林奚了,她知道,婆婆是在用她一贯的方式,让她不必守着自己,去看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第3章 约会 林奚正在自己的秘密基地喂猫,毛茸茸的大小可爱十分亲人,林奚一手一只毛团子,一瞬间自觉人生完满。 这不知道是什么建筑的遗址可能也有过辉煌,但现在只剩下寒碜,一堆布满青苔的石头横七竖八地躺着,唯一坚持屹立不倒的是一块高达十米的巨石,那巨石看起来的确挺威风,身姿竟然比周围茂盛的野樱树还高。 此时林奚就在这巨石底下一边撸猫一边躲阴。 林奚熟悉这片遗址的每一个角落,太熟悉了,她刚开始反抗学校里的霸凌时经常弄得一身狼狈,那时候就会跑来这里哭鼻子,幸好这里很偏没人看见,不然她都没脸见人了! 现在林奚不会哭鼻子了,但每次来这儿都会觉得无比的放松。 这里是她的秘密乐园。 她拥有这么个乐园还得感谢自己的家乡是很块风水宝地,要是在其他地方,可是很难找到像这样安全的荒野之地。 事实上因为高辐射的原因,就像云英镇外这片花开不败的野樱,变异从未停止,特别是在野外,攻击性强的变异动物可不是什么稀罕物。 这是个死亡率很高的时代,死于病症,死于变异动物的爪牙,死于意外,也死于逐年活跃的犯罪活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亡率过高,在这个世界上,人们的生死观念是比较畸形的,花的泛滥显然正是这种畸形生死观的表现。据林奚了解,在几百年前,花这个群体远没有这么庞大,而现在,全球只有近百亿的人口,而花竟然达到了惊人的两亿。 这个世界的秩序似乎隐隐正在朝着崩盘的趋势发展。 第3节 “喵~~” 小奶猫软软地叫了一声,唤回了林奚短暂走远的思绪,她低头看着躺在自己腿上的毛球,又看一眼时间,发现时间还早便惬意地闭上眼,准备眯一会儿。 她不打算睡着,可大概是因为周围过于安宁,阳光温柔而花香阵阵,一个不留意她坠入了梦乡。 她是在一声叠着一声的猫叫声中醒来的,醒来后看到大橘猫焦躁地在她脚边打转,嘴里嘶哑地叫着。 橘猫的情绪明显不对,林奚正要去察看猫怎么了,突然脚下大地一阵剧烈晃动。 这是…… 林奚怔了一下,紧接着反应了过来。 地震了! 她快速操起地上的猫咪一家,拔腿就往旁边跑。 她正待在巨石底下遮阴,这里是个好地方,但在地震来临的现在,这里的危险系数太高,因为这巨石不知道风化了多少年,牢固程度堪忧,如果巨石砸下来…… 林奚不敢多想,只顾着逃命。 就在她即将逃离巨石,怀里的一只小猫突然颠落在地! 她条件反射地弯腰去捡,这时,又一阵地动山摇,比刚才的那一下更加剧烈! 她的手堪堪触碰到地上的猫,突然发现一阵阴影笼罩下来,她本能地回头去看,下一秒瞳孔张大。 这一秒时间仿佛拉得极长极长,又仿佛眨眼即逝,短到林奚只能将猫咪们扔出去,下一瞬就在剧痛中几乎失去意识。 不太走运,她的半边身子都被压在了巨石底下,上半身倒是幸免了,可惜头部撞上了前面的一块石头,只一刹那就进气多出气少了。 她的意识在每一秒的流逝中变得越来越稀薄,恐惧却源源不断地涌来。 她突然间意识到,她惧怕死亡。 如果没有这一场意外,她可能都不会知道自己如此害怕死亡,怕极了。 “喵……” 几只猫团子围了上来,舔舐她被血液濡湿的脸庞,一边舔一边哀戚地叫着。 这叫声似乎是猫咪们的哀婉挽留,林奚也想留下来,非常想,可意识却不受控制地远去,远去。 不想死。 她不想死。 死了……死了的话,婆婆该怎么办呢? 她不想死,可即便她的求生意识再强烈,她眼中的华彩还是在逐渐流逝,多么无力。 她不得不用最后一丝坚持留恋地看向这个世界,但阳光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有些昏暗了,粉雪一般的野樱像是蒙上了一层暗灰,数个黑色光团像墨一样在她眼前晕开,一点一点向她的视野边沿填充铺展,慢慢地,她的整个视野都变成了浓稠的黑色。 奇怪,明明是暗不透光的黑,在这片黑暗当中,一个身影却缓缓显形,并强势地映入林奚的眼眸,无比清晰。 和周围的背景呈现同样的色调,一身漆黑的男人站在她面前,无声地看着她。男人拥有一张冷白的俊美脸庞,脸上的每一分线条都呈现让人惊艳的诡异完美,甚至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非人感。 这个人是好看的,但也是漠然的。 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像是浸入了一潭死水,无喜也无悲。 他就是用这样一双眼睛从高处看着林奚,看了许久许久,波澜不兴的眼中仿佛投入了一粒石子,漾起一丝微弱的涟漪,冲淡了那份沉寂的漠然。最终,他动了。 他伸出了他的右手。 他的手骨节很长,长得不像正常人类,而且充满冷硬的骨骼感,指甲也呈现很奇怪的黑色。 林奚不知道这个人要做什么,正疑惑,下一秒脖颈冰凉,紧接着视野和意识同时沉入黑暗。 “啊哈——” 林奚从一阵窒息中惊醒,一睁眼,阳光猝不及防射入她的眼眸,刺激得她差点流泪。 她有点懵,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直到两片野樱花瓣落在她腿上。 腿,健全的,健康的,完整的双腿。 她震惊地扭头看向旁边,高达十米的庞然巨石就躺在距离她不超过两厘米的地方,一只大橘正趴在巨石上神态安然地一边摆晃尾巴一边奶崽。 没有头破血流也没有死亡,虽然发生过地震,但眼下这情这景,颇有点岁月静好的意思。 咦? 她诧异地检查全身,仔仔细细地检查,结果得出了一个结论,她在之前的地震中似乎幸运地逃脱了巨石压顶,与死神擦身而过,只是吓得晕了过去,做了个不太吉利的噩梦。 “……” 然而真的是这样吗? 一个男人的身影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 林奚眯了眯眼,垂眸盖住眼中的深思。 她没有思索太久,想到了什么,匆匆忙忙去查看自己的手环通讯器,想联系婆婆,但她的手环看起来完好无损,功能却失效了。 她看了一下时间,距离她地震昏过去只过了半小时。 她撸了一把大橘,跑出了遗址。 当她跑回镇子上,镇上的人都从家里出来了,正聚在自家附近的空地上闲散聊天。 这是云英镇十年来发生的第一次大地震,但人们早就适应了这个充满灾害的世界,因此在最初的慌张过去之后,现在已经能够心情平静地聊天了,有的年轻人甚至还搞起了充满欢声笑语的网络直播。 在这个时代,全球覆盖的高辐射一度让人类的发展退步多年,但科技却并不算落后,云英镇虽然是个小地方,可居民建筑也是通过了质检的,并不会轻易就被一场地震给摧毁了,人们外出避难只是防患于未然。 看到镇上的景象,林奚心中的担忧稍减,但脚步不停,穿过人群直往酒店奔去。 无名酒店朴实无华沉默地伫立在街道旁,而同样沉默的老者正站在酒店外,低头摆弄手上的通讯器,她背挺得笔直,仿佛灾难再大也要固执地做一名坚强的守护者,林奚看到老人,自己在死亡面前的画面再次浮上心头,心中涤荡着一个词——幸好。 幸好那似乎只是一个足够真实的噩梦,现实中的她还活着。 没有抑制自己的感情,她冲过去,紧紧抱住了老人。 怀里的老人似乎受了一下惊讶,但很快察觉是谁抱住了自己,没有挣扎,两人静静相拥。 许久,林奚心情趋于平静,她终于能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了,然而这个笑容还没完全打开,婆婆突然出声问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安心的笑容半途转为悻悻的笑,林奚摸着鼻子解释:“坏掉了。” 她知道自己让婆婆担心了,乖乖道歉,“对不起。” 林婆婆其实已经在镇子找了一圈了,没找到人才又回到酒店这边,怕林奚来找自己错过了。 林婆婆不是那种会把自己做过的事说出来的性子,也不会把关心外显,这会儿看见林奚全须全尾并没有缺胳膊少腿儿,就把自己着过的急担过的心埋藏了起来,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只是有些话她实在忍不住—— “你……”她微微蹙眉。 林奚:“什么?” “你被地震震到粪坑去了?”林婆婆皱眉问。 林奚:“……” “啊?”林奚茫然。 林婆婆撇了撇嘴,面无表情道:“很臭。” 林奚迷茫地抬起胳膊嗅了嗅自己,下一秒差一点原地飞升。 真的很臭! 她嘴角抽搐,合理怀疑自己昏迷时大橘一家排着队在她身上尿过。 她看婆婆还盯着她,张了张嘴,苍白地解释:“这大概是……我约会对象的……回赠吧。” 林婆婆:“……” 林奚:“……” 第4章 入梦 云英镇震了一震,实际伤亡:0。 在确认了没有余震之后,居民们纷纷从街上回了家。 林奚也是。 林奚回的是自己的出租屋,她本来是想回酒店的,但婆婆没让。 可惜了,明明不久之前她们婆孙俩还感人至深地相拥了好久好久,结果灾害警报一解除,婆婆就翻脸不认人了! 唉。 林奚原本还想争取一下的,奈何身上太臭,实在有伤市容,于是不得不先回出租屋洗澡。 她用了小半瓶沐浴露把自己洗得香喷喷,而后惬意地擦着头发走出浴室。 当跨出浴室门两秒,她脚步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神色不明地折回去。 她站定在浴室外隔间的那面镜子前,眯着眼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平心而论,林奚长得不差,长相甜,笑容甜,虽然因为脖子上的荆棘印记一直没什么桃花运,但就脸而言,比那些所谓的班花校花也不差。 林奚对自己的长相关注度不大,但毕竟头上的这张脸伴随了她二十几年,肯定陌生不到哪里去。 然而…… 是她的错觉吗? 明明镜子中的这张脸和认知中的自己一个样,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就好像……好像刚刚做了次顶级医美,整个人感觉被贴了层美颜滤镜。 林奚:“……” 她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那个穿着高领毛衣的人也跟着做出相同的动作…… 几分钟后,没能搞清楚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的林奚暂缓了疑问,循着门铃声出去开门。 上门的是一个运输机器人,是为她送通讯器来了。 林奚的通讯器坏了,她在镇子上的数码店里订了一款新的,现在被店家差遣机器人送来了。 第4节 林奚签收了快递,正要回屋子,这时隔了条走廊的对门忽然被打开,走出了一名少年。 林奚刚搬到这里不久,这是她第一次遇到这位住对门的邻居。 她在看少年,少年也在看她,对视中,少年脸上绽放出灿烂笑容,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 “姐姐——”少年嘴甜地喊。 邻居都这么热情了,林奚哪好意思冷着脸,于是也回了个灿烂笑容,喊:“弟弟——” 少年目光落在林奚手里的快递上,歪了歪头,眨巴眨巴眼,问:“吃的吗?” 他拍拍肚子,眼睫微垂,一副小可怜模样。 “姐姐,我三个月没吃东西了。” 林奚深沉地叹息:“真可怜。” 说完,退进门内,当着这个三天没吃东西的小可怜冷酷无情地关上了门。 少年:“……” 不超过五秒,门铃响起。 林奚打开门,看向站在门口的少年。 此时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餐风饮露三个月了的少年正在将一个特大size的豪华汉堡往嘴里塞,塞得两颊像仓鼠一样鼓了起来。 而心地善良的林奚手上拿着个超市打折时买的面包。 面包是为少年准备的。 少年虽然在之前胡言乱语了一通,但善良的林奚仍然担心这位少年有可能是真的饿,在向她讨食,于是给他准备了面包。 林奚:“……” 她眼角一抽,面无表情地撕开了面包的包装袋,塞进自己嘴里三两口解决了,然后拍了拍手上的面包屑。 少年一眼不错地看着她,这时他突然汉堡也没吃了,只是看着她,神情中带着一丝惊异。 林奚也看着他,没有表情地。 然后她关上了门。 这一次,门铃没再响起。 林奚并没有因为被耍了就意志消沉,她根本没在意,毕竟在她看来这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远远不值得她去介怀。 她很快就把那个少年忘了,打开工作本上的文档开始敲字。 她的确是为了婆婆才回到云英镇的,是为了陪伴而不是啃老,所以还是有谋生手段的。 她在网上写怪奇小说,反响还不错,稿费不低,只是依然过得节俭。她得存着钱以备不时之需,毕竟这个世界过于危险,说不定哪天就需要这笔钱。 林奚工作到深夜,等累得实在睁不开眼了,这才爬上床睡了。 夜已深,小镇归于宁静,在一片静好之中,林奚迅速坠入了梦乡。 墨一样的黑暗在她梦境中肆意铺展,她在黑暗中迷了路,正跟无头苍蝇似的乱溜达,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她的脖颈,像是三月初的春|夜寒雨一样冰凉,与此同时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在她耳畔响起。 她顿住,侧过头去,一刹那对上那张完美到诡奇的脸。 鸦羽一样的眼睫在那张冷白无暇的脸上落下旖旎的阴影,浅淡得几乎呈现银色的眼眸静静地盯着她,她的背紧贴着他的胸膛,凉意从每一个接触点蔓延向四肢。 这个人真凉。 林奚打了个寒噤,察觉搭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手缓慢地动了,一寸寸地抚过,仿佛带着一丝好奇。 那触感过于奇怪,林奚没忍住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单音节。 “嗯——” 当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小屋,早已清醒的林奚仍直挺挺戳在床上躺尸。 她在思索一个问题。 大问题。 昨晚……她是不是做了……春|梦? 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对她上下其手…… 更过分的是这不是她第一次梦到这个男人了,她是不是……过度饥|渴了? 因为过于饥|渴,所以才幻想出这么一个似人非人、脸比建模更加俊美的男人? 林奚不由想起了昨天地震时自己做的那个关于死亡的噩梦,不得不说,那个真实感十成十的噩梦和这个春|梦都一样奇怪。 理不清头绪的林奚发起了呆。 林奚八点半出的门,踏出门差点吓得跳起来。 一个少年悄无声息地蹲在她家门前,看见她便笑容满面地抬起右手:“哟,早啊。” 林奚面部表情失控,一时间十分想给这个吓人的少年一脚,但想到现在生育不易,每个少年都是国家的大宝贝,靠着这崇高的思想觉悟,这才忍住了没施展出自己的旋风腿。 她绕过少年准备关门。 少年也没拦她,挥着手朝她热情道别:“姐姐,一路好走!” 林奚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林奚去酒店的路上看到了一家店在装修,她每天都在这条路来往,性格开朗的她和这条路边上的店家混得都挺熟,有时还能靠嘴甜混点零嘴,这会儿看到原本的土特产店摘了招牌,好奇问了边上的人一嘴,问这店是不是要改门路。 “是啊,准备开一家宠物店。”边上的店家回答道。 林奚“咦”了一声:“宠物店?西街不是有一家吗?” 她想小镇总体不大,完全用不了两家宠物店,所以疑惑。 那店家摆手:“哎,不是那种,是给花专用的!” 林奚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她不知道说什么了。 静了片刻,她笑说“原来如此”,然后走了。 这个店家未必是对花抱有恶意才脱口把花说成是宠物,他只是被大环境给无声无息地同化了,不假思索而已。 林奚以前在k市读书时,那里的花的专用店很多,店里的消费不菲,甚至比人的吃穿都花钱。 许多乐意给花花钱,买优质的食物,买好看的衣裳,买玩具,带花做美容……但这部分人都是把花当成跟自己平等的至亲至爱吗?未必,事实上更多的人看待花,跟看待品种优良的猫猫狗狗没多大区别。 如果花有选择的权利,他们真的愿意重回这尘世走一遭吗? 林奚想,如果她哪天不幸遇难,她宁愿她的灵魂在黄泉安息。 林奚怀着复杂的心情来到婆婆的酒店,走进大门,在店里面发现了一位熟人,一个穿着黑色制服的执法队员——徐睿文。 徐睿文没有发现她,正在跟店里的一名住客说话。 林奚没去打扰,走到前台的婆婆跟前,小声问:“这是怎么了?” 婆婆看她一眼,声音没有起伏地说:“客人的花丢了,叫来了执法队。” 林奚闻言微感惊讶。 她当然惊讶,事实上现在的国家掌权者们管理稀疏,有着公务编制的执法队拿着单薄的工资,并不热衷于抛头颅洒热血地执行正义,大事件也就算了,那属于不可推辞,要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可就请不动执法队这尊大神。 更何况,花丢了这种事连鸡皮蒜毛都算不上。 倚着前台看着正在跟失主沟通的徐睿文,林奚挑了下眉。 有点意思,她的这位老同学似乎脱胎换骨,变成了个至善之人,光明伟正,一身浩然之气。 林奚眼中闪烁着微光,正在执行公事的徐睿文感受到了她的视线,扭过头来。 两人视线相撞,徐睿文愣了一下。 林奚朝他笑:“老同学,工作辛苦啊。” “林奚,你怎么在这里?”徐睿文诧异。 林奚没跟他解释,关系不到位,懒得解释。 她无视这位老同学的问题,准备去厨房找吃的。 刚转身,被婆婆抓住了手臂。 “怎么了?”林奚停下来问。 林婆婆盯着她的脖颈:“你的脖子……” 林奚摸了把自己的脖子。 她今天穿的高领毛衣,但因为毛毛躁躁,领子被压了一角,露出了一点红。 “我脖子怎么了?”林奚没发现问题。 林婆婆抬手把她毛衣的领子往下拉了拉,露出更多的猩红,皱了皱眉,又把她的领子拉回去。 “没事。”林婆婆收回手。 林奚:“……” 林婆婆道:“去吃饭。” “……哦。”林奚一头雾水地走向厨房,不知道林婆婆一直在身后盯着她。 就在刚刚,林婆婆差一点以为林奚脖颈上的荆棘印记淡了一些,但等看到全部印记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看错了。 第5章 偷袭 林奚吃饱喝足走出厨房时徐睿文已经离开了,那个丢了花的住客也没在一楼,也不知道是不是出去找自己的花了。 林奚的思绪被那个走失的花勾走了片刻。 今天天气不错,林奚搬了个小矮凳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边用折来的野樱进修自己的插花技术,一边晒着太阳。 忽然间伴随着几声笑闹,楼上走下来三名住客。 三名住客是一起的,是一家人,住在酒店有段时间了。 这一家子姓陈,陈先生和陈太太非常宠孩子,两人的儿子和林奚同年,却已经高中肄业当了快八年的家里蹲,陈太太并不觉得自家宝贝儿子丢人,觉得自己儿子不用读书,未来是要当大明星的,现在只是还差一点点机遇。 第5节 未来的大明星瘦得跟一根风一吹就会倒的竹竿儿,每天带着耳机摇头晃脑,眼下还没出道,大明星的派头倒是一点不差,住着廉价酒店,却要求提供星级服务,林奚很烦这一家子,如非必要根本不想跟他们打交道。 但眼下她还得做自己不想做之事。 林奚看见三人下楼,起身朝他们走去,站到楼梯旁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陈先生,陈太太,请问今日你们需要打扫房间吗?” 酒店每日都会给客房做清扫,但有的长期租住的客人并不想外人频繁进入他们的房间,会要求做清扫的时间间隔长一些,而这陈姓一家就是那种有时会要求做清扫有时不会的客人类型。 林奚自认为自己的个头还算显眼,并不迷你,也没刻意压低脚步声,但陈先生就是被她的出声给吓到了,脚下踩空眼见就要摔倒,林奚怕这一摔讹上自己,于是伸手扶了一把。 她抓住了那位陈先生的手臂,那一刹她感觉到手下的陈先生的手臂奇怪地跳动了几下。 她惊诧地垂眸去看,可陈先生已经站稳抽走了手。 “谢谢。”陈先生随口道了声谢,低头整理自己的衬衣袖口。 林奚:“……不用谢。” 陈太太抱怨了一句林奚神出鬼没差点吓死人,抱怨完了这才回答林奚先前的问题,说今天要做清扫。 林奚记下来,打算去给酒店的生活机器人设定命令,这时无意间发现那位未来的大明星正出神地看着她。 林奚:“……” 瞅啥? 陈先生陈太太急着出门耍,喊走了自己发呆的儿子。林奚目送他们一家出门,给生活机器人设定了程序,让机器人去打扫房间,自己坐回了窗边插花。 林奚一连插了好几个花瓶,恍然惊觉生活机器人太久没回来,怀疑自家购买的打折款背着她擅自下岗了,便上楼去探看情况,最后,她在那位陈先生的房间里发现了生活机器人。 小机器人似乎程序出了错,正在房间里原地蹦迪,林奚嘴角一抽,上前给关了机。 她撸起袖子,下蹲扎了个马步,双手环住机器人圆滚滚的身子,一使劲,把体重57kg的机器人拦腰抱起。 正要出门,发现客房的窗户上有几个小黑点,凑近一看,是几个蛹。 可能是蝴蝶的蛹。 云英镇到处都是野樱花,蝴蝶可多。 先处理这蛹,还是先处理坏掉的机器人? 林奚短暂地思索了一下,决定先处理机器人。 她把机器人抱出客房,而后联系了机器人的售后。这个过程并不顺利,等忙完,她已经忘记了客房里的蛹。 把机器人送走返修,林奚有点累,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正打算解解渴,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给我也一杯。” “噗——” 林奚没有防备被吓得呛到,咳了几声,转过身去。 陈家的宝贝疙瘩陈于鑫跟个背后灵似的站在她背后,也不知道这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酒店的服务里面并不包含给客人端茶送水,于是林奚没动,很直接地拒绝了:“自己倒。” 陈于鑫扯了一下眉头,明显有些不悦,但还是忍下来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林奚,问她:“你是土生土长的云英镇人,一直都待在云英镇的吗?” 林奚奇怪地看这位未来大明星一眼,有点好奇他问这话的目的,便懒洋洋地回道:“除了读大学,其他时间都待在云英镇没错。” “你还读了大学?”陈于鑫微微拔高了音量,显得有点惊讶,“哪个学校的?” “k大。” “k大不错,你虽然是个破烂酒店的服务生,但学历还不错。”陈于鑫露出满意的表情,“挺好。” 林奚:“……” 她慢悠悠喝了一口茶。 “陈于鑫突然问:“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 “噗——”林奚一口茶全喷到陈于鑫脸上。 陈于鑫惊叫一声,气急败坏道:“啊,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脏?!” 林奚捂着嘴咳嗽:“咳、咳!不好意思,怪我受到了惊吓。” 高中肄业的小陈先生似乎不太能分辨“惊吓”跟“惊喜”的区别,瞥着林奚道:“是不是高兴疯了?不过我得事先声明,我们只能交往到我出道前,之后你也不能到处声张你做过我女朋友。” 林奚:“……” 这大概便是资深家里蹲的自信吧,寻常人可不敢跟他比。 陈于鑫把林奚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伸手就要去摸林奚的脸。 他之前就觉得林奚长得好看,可脖子上的文身太影响他的心情,但今早他发现林奚竟然这么好看,一时间心痒难耐,不得不说,这张脸真的…… “啊!!!!”一声杀猪似的尖叫响彻酒店大堂。 “断了,断了,我的手要断了!!” “松手,啊啊,松开!” “啊,不好意思。”林奚把陈某人的手扭得跟麻花似的,她无辜地眨巴眼,手上没有卸力的意思,“怪我受到了惊吓。” 陈于鑫哼哧哼哧地猪叫,林奚看他痛得脸都扭曲了,终于松开了手。 她扬起漂亮至极的微笑,露出八颗小白牙:“抱歉啊小陈先生,我不太习惯别人近我的身……你手没事吧?” 说着她朝陈于鑫走近两步,吓得陈于鑫以为她又要对自己做什么,脸上白了一层,捂着手往后退了好几步。 此时陈于鑫终于从色迷心窍中清醒了过来,他白着脸,当即后悔:“艹!你这女人也太粗鲁暴力了,我看错你了,不要你做我女朋友了!” 说完就跑上楼,怕林奚缠上他不放似的。 林奚嘴角微抽。 这个人……是真的自信。 林奚看一眼那位由自信镀造的巨婴的背影一眼,“嘶”了一声,被辣到了眼睛。 她赶紧收回目光护眼。 这一天林奚迟迟没有离开酒店,林婆婆瞟了她好几次,最后直接忍不住了,开口问她:“你还不走?” “啊。”林奚拍拍自己的插的花瓶,解释,“这花儿也是需要关爱的,要是关爱不足就会早枯,我得留下来给足它关爱。” 林婆婆:“……” 说话间,那名丢花的住客神情委顿地走进酒店,她是个和气的住客,住店期间跟林奚和林婆婆都处得不错,现在却没有精神跟她们打招呼,一言不发地拖着疲倦的身子回了楼上客房。 看来执法队的徐睿文没有帮这位客人找到花。 林奚暗想。 这个世界也有极少部分的人对自己的花关怀备至,这名客人就是那部分人中的一员,至少直到现在还是。 林奚还记得这名客人跟她的花的相处,那种自然流露的温馨,绝非伪装。 林奚收起记忆,赖了许久的她终于跟婆婆道别了。 她等这么久,其实就是想等一个消息。 出了酒店,林奚迎着薄暮朝自己的出租屋走去。 云英镇这种小地方的安全系数要比那些大城市高得多,没有变异动物的突袭,也少见罪犯流窜,乡民和游客在这里过夜生活也安心。当然,在这种小地方,也没什么丰富的夜生活就是了。 林奚回出租屋的途中遇到了徐睿文,这位年轻的执法队员还在寻找那名走丢的花,林奚远远地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 没有去跟老同学唠嗑叙旧,林奚直接走了。 到家时她条件反射看了眼对门,在发现对门大门紧闭后咋舌一声,开门进屋了。 她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之后便坐到电脑面前工作。 照样工作到深夜,她伸了个懒腰关上了电脑。 安静下来的窗外世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身形一顿,走到窗边朝外探看。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她窗外的街道奔跑过去,林奚想也没想,冲出屋子。 她大步跑到楼下,然而楼下已经空空如也,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林奚思索几息,朝那身影消失的方向走去。 走了整整一条街,她没有再看到那个身影,无法,折身回去。 一转身,拐角处潜伏一人,从她后面一手捂住她的眼,一手拿着小刀要往她脖子上招呼!林奚巧力一挣,眼睛露出些许,对上了那明明晃晃的刀光,伸手去格挡偷袭者拿刀的手臂。 利刃失去准头,在她脖颈上擦过,留下一道血线。 血液涌出。 “唔。” 林奚闷哼一声。 身后人猛然一顿。 林奚没有错过这个时机,手肘狠狠肘向身后,身后人硬生生挨了这一下,捂住她双眼的手却更加紧实,就在林奚打算趁势进攻时,哐当一声,偷袭者扔了手中小刀,换上一剂针药猛地扎进林奚的手臂。 那大概是某种强效迷药,林奚霎时间便软了下来,身子晃了两下。 偷袭者松开她,转身跑进墙角的阴影当中,飞快跑走。 林奚:“……” 她努力去分辨偷袭者的特征,但眼前一阵雪花花,阻碍了她的视线。 她头晕脑胀,蹲下|身平息。 奇怪的是,大概只过了一分钟,药效便消失了。 她满血复活,但也失去了那个偷袭者的踪影。 她之所以追到街上,是因为看到了一个肖似酒店客人的那名走失的花的身影,不想却遇到了偷袭。 云英镇是个祥和小镇,现如今却出现了执刀伤人的不明之人。 林奚想到了那名走失的花,她刚刚看到的身影真的是那名花吗?而那名花真的只是走失了吗? 林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神色不明地摩擦着脖颈上的荆棘印记。 半晌,她顿住。 第6节 她忽然发现,自己脖子上的刀伤……消失了。 第6章 再遇 被注射强效迷药却没有深度昏迷,在短短一分钟内就恢复了正常。 被刀划开的伤口,忽然间消失无踪。 林奚:“……” 怎么回事? 林奚恍惚以为自己记错了,但沾血的小刀还躺在地上,废弃注射器还落在一旁,她没有记错,她是真的被注了药也被划伤了,但现在,她好了。 快速地。 林奚微微睁大了眼,有点茫然。 她年少时那丰富的受伤经历告诉她,她可没有那么好的自愈能力! 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带着春寒的夜风拂来,林奚打了个寒噤。 怕再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意外,她暂且把一脑门的疑问藏起来,准备先回去。回去前她没有忘记带走那把小刀和已经用空的注射器。 回到出租屋,林奚借着灯光查看了一下小刀的刀面,没有发现明显的指纹。也是,没几个傻子会空手执刀行凶。 明白靠指纹这条路是找不出行凶者之后,林奚就没打算在这上面折腾。 她准备明天抽个时间去医院鉴定一下注射器的药物是不是强效迷药,当然,鉴定药物并不能帮助她找到行凶者,她只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强效迷药免疫。 林奚一个普通公民是没有办法找行凶者的,但她也没有拨打执法队的电话,伤亡程度没有达到一个量级,她可不觉得那群人会管这事,唯一可能会管的只有她的那个老同学。 但她没找。 她不信任。 一个少年时期恶劣的霸凌者,老实说,作为曾经的受害人的林奚并不怎么信任对方。 躺在床上,林奚心里装了事儿,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林奚出门,看到对面的屋子开着一条门缝,少年就在门缝里一眼不眨地看着她。 大清早便遇到恐怖片现场,林奚心梗了一下,面部抽搐着挪开视线。 “姐姐——” 少年嘻嘻一笑,把着门一开一合一开一合快乐地玩耍起来。 林奚:“……” 她提步加快了脚步。 少年从门里走出,朝林奚挥挥手:“姐姐,一路……” “闭嘴。”林奚回头瞪他,一副“你敢说,我就让你一路好走”的表情。 “好哦。”少年笑嘻嘻,目光落在林奚露出的脖颈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林奚脖颈上的荆棘印记,他竖起大拇指,赞:“酷。” 林奚微微一怔,看少年的眼神柔和了稍许,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小屁孩儿脑子不太好,眼光倒是不错!” 少年只是嘻嘻笑。 林奚曾经因为脖颈上的荆棘纹路吃过不少苦,现在虽然不会因为别人异样的眼光轻易受伤,但要是能被善待,自然更好。 一时间她心情大好,决定对这个少年宽容一些,包容对方的某些神经兮兮的行为。 还是个未成年嘛! 想到这,林奚朝那少年露齿一笑:“少年,你知道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是什么吗?那是将初恋的甜蜜融入到浓滑奶香中,草莓和香草捎来早春的气息,冰冰凉凉,酸酸甜甜。” 少年眨眼:“……啊?” 林奚比划了一下冰淇淋的模样,说:“我是说冰淇淋啊!”林奚说,“我是说我请你吃冰,晚上回来我给你带,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走,不知道身后少年因为她的话发起了呆。 林奚去酒店的第一件事就是提醒婆婆注意安全,晚上尽量不要外出,她还提出要回酒店住,但这件事被婆婆拒绝了。 婆婆心细如发,听到林奚的提醒便猜到林奚遇上事儿了,问:“你遇到了什么?” 毕竟事关人命,林奚没敢隐瞒,把她昨晚遇到持刀行凶者的事说了,但隐下了她受伤后不治而愈的细节。 婆婆听完微微皱眉,目光在林奚身上逡巡几圈,发现她没受伤之后就收回了目光,仿佛并不担心那什么行凶者会把自己怎么样。 见状,林奚有点着急,想让婆婆重视一点。 这时,徐睿文走了进来。 他是来接人的,接那个丢了花的客人,他们今天要继续找花。 林奚闭上了嘴巴,去了厨房。 上午,林奚趁着空闲去了趟医院,去鉴定注射器中的药物。鉴定结果出来,果然如她所料那是速效强效迷药。 至此,林奚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她的确拥有了强力自愈能力。 但这份自愈能力是怎么来的呢? 林奚正在思索这个问题,不知不觉走到了方老板店外。 此时方老板正扯着大嗓门破口大骂,骂自己的花。 “老不死的,我说你两句怎么了?还给我跑了!你跑啊!跑了就别回来!你要敢回来,我打断你的腿!” 方老板的花是他的父亲,他曾是个孝子,父亲意外去世后他就把父亲变成了花。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试图以爱的名义将自己的亲友变成花的人,似乎都坚信自己一定会好好对待自己的花,就跟对方还活着时一样,但真正能做到的,百不足一。可悲的是,在大环境里,那些没有秉持住初衷的人,也并不会遭受谴责。 这是个畸形的世界。 方老板眼下哪里还是什么孝子,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心里头隐隐有恨,恨自己的花太弱智,玷污了父亲高大持重的形象,所以对变成花的父亲又打又骂,昨晚看到变成花的父亲竟然竟然还尿裤了,心头火起,就把花关到了门外。 他骂了一上午了,就是因为他早上醒来发现花不见了。 他觉得是对方跑了,毕竟那是个智商只有两岁的傻子,管不住腿正常得很! 方老板家的花跑了? 林奚从方老板的骂声中提取到这一信息,心中浮上一丝不祥。 真的……只是跑了吗?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脖颈。 昨晚她被不明人士给攻击了。 攻击她的人到底是她认作人呢,还是认作了花呢? 林奚没有在方老板家的小店外面杵太久,她还得回酒店。 回去的途中她她一会儿想着走失的花,一会儿又想着自己身上的异状,对昨晚的行凶者也颇为在意,她走过赵叔家的小饭馆,走过何婶家的蛋糕店,遇见吹拉弹唱的卖艺人,人群在她身边来来往往,来来往往,喧闹渐渐从她身边远去,她没有注意到,直到世界归于一片宁静。 她恍然驻足。 那一刹那,墨一般的黑暗从她的脚底飞快蔓延,一瞬间便覆盖住了她的整个世界,熟悉的梦境在她眼前真实展开,她一动不动,双眼目视前方,仿佛已经呆住了。 仿佛。 然而当似有若无的呼吸声在她耳边响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即将抚上她的脖颈,她动了,精准地扣住了那只手的手腕,并迅速转身。 她目视着一身漆黑的男人,后者任由她扣着自己的手腕,不惊不怒,无悲无喜。 他眼眸浅淡,仿佛万物无法坠入其中。 两人对视颇久,林奚松开手,微微一笑:“又见面了。” 她看似放松,实则紧绷警惕。 她笑问:“你是谁?” 林奚确认自己没有做梦,她的一只手上还拿着她从医院获得的药物见证结果,这是她没有做梦的证明。 她是被眼前这个男人拉进了这个怪异的空间里。 她眼波闪了闪,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于是问:“觉醒花种?” 和普通的花不一样,觉醒花种拥有常人羡慕的特殊能力,他们数量稀少,也不怎么喜欢冒头,但的的确确真真实实存在。 林奚活这么大从没有见过觉醒花种。 除了眼前这个。 是的,她已经认定这个男人就是觉醒花种了。 这是她第三次遇到这个男人,她怀疑自己突然获得的自愈能力跟这个人有关,她甚至怀疑在先前的地震里,她真的被巨石砸中了,只是恰巧被这个男人所救。 虽然这样想,但林奚并没有把这个人当成是爱心泛滥的好心人,她没那么缺心眼儿,从这个男人纠缠自己不放,她有理由怀疑这个人对自己有所图谋。 她防备着眼前这人。 男人并没有回答她的任何问题,他只是看着她,仿佛天生不会说话似的。 就在林奚以为他们会这样无声对峙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她眼前的世界忽然晃动了一下,男人凭空消失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林奚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变成了一根直戳戳的再也不能动的人桩子,男人则贴身站在她身后,没有动作,似在犹豫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他冰凉的手搭在她的脖颈上,轻轻抚过,林奚不能习惯这份怪异的触感,闷哼一声:“嗯……” 男人动作顿了顿。 不知当了多久的人桩子,当男人终于摸尽兴,林奚还来不及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下一瞬便回到了现实。 林奚:“……” 喧闹声齐齐涌入耳中,来来往往的路人再次出现在她的视野中,林奚站在原地好一会儿,而后做了个深呼吸。 男人已经消失,她不得不把那个觉醒花种的事存放在心底。 她低头看手里的鉴定结果,想了想,将其粉碎,扔进垃圾桶。 她继续朝着酒店去。 第7节 林奚走到酒店门口,遇到了只身一人的陈先生,林奚看到他立即想起了他房间里的蝶蛹还没处理,跟他说了一声,拿着工具去房间里处理,然而她晚了一步,等她去时,蝴蝶已经破蛹而出,不知飞去哪里了。 第7章 温暖 这一天,林奚在酒店待得比昨天更晚,因为那名丢失花的客人始终没有回来。 客人叫茅薇,是个年纪比林奚大不了多少的年轻姑娘,她在半年前差一点就结婚了,可婚礼途中遭遇了车祸,新郎为了保护她不幸遇难。 她的花就是为了保护她而死亡的爱人。 林奚想知道今天的搜寻结果。 她希望能等到一个好消息,为此她一直没有离开。她等着那位茅姓客人,但先等回来的却是某位未来的大明星。 陈于鑫一进大堂发现林奚的视线立刻就黏在了他身上,他由此产生了某种判断,哼一声,脚步匆忙地往楼上跑。 他躲情债的心情过于急切,上楼时差点自己给自己绊倒,匆忙抓了一下楼梯的护栏,林奚看他稳住了没有摔倒,确定他不会借此讹诈酒店之后就不想再关注他,可紧接着发现这位未来大明星突然捂住了胸口,很痛苦似的。 陈于鑫受伤了还是旧疾病发了? 林奚脑海中闪过这个问题,同时思维不受控制地发散了一下下,想到她被不明人士偷袭时自己捣对方的那一肘子。 她身手不错,那一肘子不留余力,那偷袭者肯定不会好受。 林奚正准备问陈于鑫身上怎么回事,可刚张嘴,一个音没成型,小陈同志就叫嚷了起来:“你能不能别纠缠我了,没用!我是不会喜欢上你的!” 说完,怕自己的清白不保似的,逃也一般哼哧哼哧跑了。 林奚:“……” 啊这…… 她抖落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想再跟那位陈自信打交道了,本来她想问陈自信身体情况的,现在暂时也不打算问了。当然,这主要还是因为她主观倾向于竹竿似的陈于鑫不可能靠力气制住自己,就算是偷袭也很难,所以陈于鑫是那个偷袭者的可能性不太高。 一想到那位自信先生,林奚又难以控制地难受起来。 “你喜欢203号的住客?”前台的婆婆突然出声问,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203号住客=陈于鑫 林奚在脑海里换算完这个公式,嘴角抽了抽,走到前台,哭笑不得地回答道:“婆婆,我看起来已经完全精神失常了吗?” 不然很难想象她会喜欢上那位自信先生。 林婆婆道:“不是就好。” 林奚笑得嘴巴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她将双臂横跨过前台,一把搂住自家婆婆,腻歪地蹭了蹭:“我现在心里只有你,婆婆!” 林婆婆被搂得愣了愣,半晌后才板着脸扯开脖子上的手,林奚顺势放开,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玩儿通讯器上自带的小游戏。 她游戏玩得臭,两分钟内死了五回,正准备再接再厉,林婆婆突然再次开口:“你已经24了。” 林婆婆这话说得没头没尾。 林奚“嗯”了一声,想也没想就接话道:“还是个宝宝呢。” 林婆婆:“……” 林奚又死了两回,脑子转过弯来,反应过来婆婆是在催婚,当下震惊得张大嘴。 她那一向表现得很没有人情味儿的婆婆哟,竟然也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 林奚感动了,扭转过身去,趴到前台上,面上一片动情:“婆婆,明天我就给你带个对象回来……” 林婆婆:“……” “滚吧。”林婆婆面无表情道。 林奚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我不。”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酒店外忽然传来吵声。 吵声很熟,不用仔细分辨就能听出是住客陈太太和茅女士,两人正在酒店外大吵。 林奚跟婆婆对视一眼,而后让婆婆待在酒店内,自己则出门去看看。 出了门,争吵声更大了,主要是陈太太在闹,茅薇精神不济,偶尔低声回两句。 陈、茅两位客人没有注意林奚,陈太太扯着自己的衣服反复陈述一件事情,说自己身上的套装乃是售价四位数的名牌,现在却被弄脏了。 茅薇在外面晃了一天,期间还出镇子去了周边乡下,中途路况不熟摔了一跤,身上都是泥,回来时精神恍惚没注意擦碰了同时回来的陈太太,把陈太太的白外套给弄脏了一点,不多,只一点,她当时就道歉了,也提出了赔偿,可陈太太就是不依不饶。 “你知道这件衣服多值钱嘛,现在被你搞成这样了我还怎么穿?我明天还准备穿着它出门呢,现在怎么办?”陈太太嚷嚷道,“其实你是故意的吧?我早就看清楚了,你嫉妒我穿得漂亮,故意弄我一身泥!” 茅薇见她越说越离谱,微微皱眉:“我说了我会赔你。” “你是说了你赔,可你怎么赔,赔得起么?”陈太太用挑剔的目光上线扫射着自己面前这个狼狈的年轻女孩,冷哼一声,再次提到自己衣服的售价,说,“你赔我两个干洗费,我还得对你感恩戴德不成?你就是故意的,弄脏我的衣服,却只想赔几个零钱事儿了,钱赔得不多,又能恶心到我,你打的就是这主意吧,心机那么深啊!” 茅薇眉心跳了跳,被纠缠许久,她的耐心几乎要告罄了,素质使然才没有骂回去,忍了忍,加重声音:“我不赔干洗费……” “什么?!你现在连干洗费都不赔给我了?!”陈太太打断她,“你是看我好欺负是吗?!我告诉你,我先生、我儿子都在这里,你以为你能占我便宜,你以为你是……” “我赔你这件衣服的原价。”茅薇实在没忍住,也打断了对方。 原价? 陈太太突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见她安静了,茅薇又淡淡接着道:“包括精神损失费。” 说完,抬起胳膊,在绑定了银行账户的通讯器上操作了一番,然后碰了碰陈太太的通讯器。 滴—— 转账成功,陈太太的账户里多了个金额为十万的转账,远远多于陈太太的所谓的名牌套装的售价。 陈太太所臆想的那些坏心思,茅薇通通没有,她很痛快地给了高额赔偿费。 茅薇也不是陈太太所认为的穷鬼,相反,她有钱得很,会入住这家收费低廉的酒店只是因为自己的花喜欢这里。 陈太太:“……” 茅薇揉了揉额角,疲惫不堪,看得出她的心思根本没在陈太太身上,是陈太太自个儿表演了一场被害妄想闹剧。 “现在我可以走了么?”茅薇问道。 陈太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意识到自己把人看扁,好面子的她难堪不已。 如果是一般人,可能就埋着头认下了,但陈太太显然不是常人,她一把抓住转身进酒店的茅薇的手,拉得她一踉跄,厉声谴责:“你个小贱人是故意装穷来羞辱我的吧!你、你简直……”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俨然被害妄想症又犯了。 茅薇不是故意装穷,只是陈太太太强势,自己一直没机会说出自己的赔偿方式。 陈太太耳朵:“你怎么这么贱啊,耍着我很好玩吗?我告诉你,我的儿子是觉醒花种,你耍了我可别想好过!” 全球觉醒花种的数量不超过两百,每一个登录在公民系统里的觉醒花种都拥有特权,十分不好惹。 陈太太的儿子竟然是觉醒花种? 陈于鑫是觉醒花种? 看到两人上升到肢体冲突了,本来打算上前拉开陈太太的林奚听到这话顿了顿,诧异不已。 理智告诉林奚最好不要惹上觉醒花种,但感性又让她很难对遭遇不平的自家客人视而不见。 迟疑片刻,林奚还是走上了前,出言:“陈太太,你放开茅小姐吧,我想她对你并没有恶意。” 陈太太不听:“你算什么东西?!你让我放开我就放开?” 林奚微笑:“请陈太太谅解,我有义务保护我们酒店住户不受骚扰。” 茅薇感激地看她一眼。 陈太太冷哼一声,想再次拿出她的觉醒花种儿子压人,就在这时,一道带着冰冷质感的声音从酒店大堂响起—— “放开她。” 酒店外的三人齐齐看向酒店内,见林婆婆走出来。 林婆婆重复了一遍:“放开她。” 陈太太可不怕一个老太婆,叫嚷:“老板,你确定要这么对待我?我儿子可是觉醒花种!” 林婆婆面不改色,一双眼无感情地盯着陈太太,道:“两个选择,一,放开茅女士,不要再去打扰她。二,你们一家搬出酒店,现在就来退房。” 陈太太:“!!!” 她不敢置信,不相信自己已经搬出觉醒花种,还会遭此待遇。 但林婆婆的表情告诉她,这就是事实。 陈太太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有个觉醒花种的儿子,明明可以更强势一些,但……对峙许久,莫名选择了退让。 她甩开抓着茅薇的手,气冲冲回了酒店。 林奚:“……” 咦? 陈太太在撒谎? 还是说身为觉醒花种的陈于鑫的能力并不好使? 林奚挑了挑眉。 “谢谢。”茅薇朝林奚和林婆婆道了声谢,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你们不应该帮我,觉醒花种并不好对付。” 林奚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 茅薇:“……” 林奚歪头看向林婆婆,咧嘴一笑,问:“所以啊,婆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会这么热心肠?” 林婆婆没搭理她,转身踏进酒店。 林奚噗嗤笑出声,在她背后煞有介事地喊:“婆婆,帅的!” 茅薇呆滞地看着这对婆孙,突然间红了眼眶。 这两天她的心脏一直崩得很紧,爱人走丢的恐慌和无助无处述说,她故作坚强,她几乎无依依靠,但在这一刻,在这个陌生的小镇里,她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第8节 林奚看茅薇一眼,鼓励她两句,低头时垂眸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第8章 开口 茅薇回来了,依然没有找到自己的花,林奚留在酒店就是为了等消息,可现在消息等到了也没走。 林婆婆烦她,关门要赶她,林奚一个蛇皮走位躲开了,稳稳回到酒店。 林婆婆:“……” “203的客人不是觉醒花种。”林婆婆似是叹了口气,突然说。 婆孙俩对视相似一眼,俨然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是的,林奚执意不肯走是因为担心自己走后陈家报复婆婆,毕竟她们插手了陈太太的事,而陈太太口口声声说她儿子是觉醒花种。 林婆婆知道林奚在想什么,所以才突然开口说陈于鑫不是觉醒花种。 但—— “婆婆,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林奚疑惑。 虽然她自己也偏向于认为陈太太在撒谎,毕竟陈于鑫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觉醒花种,这位自信先生要真的是觉醒花种,以他的性格,估计在他住进酒店的当天就会宣传到人尽皆知了,可事实上是,陈于鑫从未提起过自己是觉醒花种,这很奇怪。 可是万一呢,万一陈于鑫是呢。 不管怎么样,涉及觉醒花种,插手陈太太和茅薇之间的事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林奚本来想自己去干这事儿的,事后也做好了自己承担的准备,可是没想到婆婆跑来抢了她的先。 她可以不担心自己,却不能不担心婆婆。 “你从哪里得知他不是觉醒花种呀?”林奚问。 林婆婆淡淡回道:“反正不是。” 她语气肯定,莫名地让人信服。 林奚被婆婆养大,深知婆婆是个怎样的人,几乎本能地信服于她,听她语气如此肯定,一时失神。 林婆婆抓住这个机会,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推出去,下一秒将大门哐当合上。 林奚:“……” 啊。 林奚反应过来,啪啪拍门。 林婆婆将门开了一条仿佛跟头发丝儿一样的门缝,看着林奚道:“再不走,从明天开始不许来酒店了。” 林奚:“……” 这是威胁! 林婆婆是希望林奚回大城市的,所以才把林奚赶出酒店,但她并没有阻止林奚白天来酒店,她没做那么绝,是因为她觉得等林奚没钱再租房,自然而然就会离开,要知道小镇的工位都有限,且每个工位几乎都是祖祖相传,林奚要想在这里找到份工作可不容易。 这是林婆婆的打算,她哪里知道林奚其实有经济来源。 不过,她的威胁倒是十分管有用。 林奚已经被从酒店赶出来了,她可不想连酒店大门都进不了,眼下被威胁,正中要害被戳中软肋,撇了撇嘴,不敢再反抗,委委屈屈地看着婆婆无情地把门缝合上。 等门关上,她脸上的委屈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拍拍屁股,背着紧闭的大门坐下来。 许久,身后传来响动,有人拉开了门。 林奚回头看去,对上婆婆冷冷淡淡的双眼。 “只住一晚。”林婆婆道。 林奚霎时笑容满面:“好哦。” 林奚知道自己这是成功磨得婆婆心软了,心情大好。她随婆婆进酒店,踏进一只脚,又将脚收了回来,道:“婆婆,我回出租屋拿点东西,马上就回!” 说完,急急忙忙跑走。 她一路跑回出租屋,途中进了趟便利袋,出来时手上提了东西。 她买了几个冰淇淋,口味各不相同,是她承诺给对门的少年买的。 现在已经挺晚了,她心里不认为少年还在等她的冰淇淋,但她还是决定回去看一看,如果不在就把冰淇淋搁冰箱里,回头看到人了再给。 她是这么想的,可等她跑回出租屋,意外地看到那少年正蹲在她家门前,不像前面一副正在犯病的样子,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真乃奇景。 少年看见她眼睛一亮,目光倾落在她手中的冰淇淋上面。 林奚心中暗暗称奇,呼出一口气,把装着冰淇淋的便利店递给他,并解释道:“抱歉,我有点事耽搁了……喏,冰淇淋给你。” 少年接过来,看着林奚的目光炯炯发亮。 “谢谢。”他道。 林奚不在意地挥挥手,叮嘱他:“现在挺晚了别吃甜食,会长宽。” “明天再吃吧。”她说,“我走了。” 林奚不想婆婆久等,又匆匆跑回酒店。 婆婆说话算话给她留了门,她住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在酒店一楼,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与婆婆的房间仅有一墙之隔。林奚被扫地出门有段日子了,但房间里的东西一定没变,且干净无尘,显然在她不被允许入住的这段时间里有被定时打扫。 林奚在自己的房间里走走转转,身心因为回归熟悉的环境而无意识地舒展放松。 她这里摸摸那里碰碰,最后躺到柔软的大床上,蹭了蹭,忍不住微扬起嘴角。 但放松只是一时的,很快她就收敛起情绪,坐起,背倚床头,双耳竖起倾听外面的动静。 她不准备睡,也睡不着,她担心陈家夜里发难。 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林奚松了口气,揉了揉干涉的双眼,准备出房间去倒杯茶醒醒神。 一拉开门,门后漆黑一片。 是不是陈家做了什么? 林奚提着右腿顿住,心中一惊。 但下一秒她便知道并不是陈家做了什么。 一具冰冷的身体贴身出现在她身后,熟悉的凉意从她的肩胛骨散开,她眼角一抽,想要扭过头去,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了下巴制止了她的动作。 林奚:“……” 又是那个神出鬼没的觉醒花种! 林奚抬手去扯下巴上的手指,她以为对方是个冷硬且□□的男人,不想轻轻一拉就把对方的手指给拉开了,她微微怔住,手还捉着对方的手忘了松开,有点凉。 男人见她怔住,把自己的手轻轻抽|出,转而去摸她的脖颈,林奚回神,偏头躲开,同时打算大跨一步离这个男人远一点。 可惜悲剧再一次发生了,似乎是洞察了她的想法,不知道男人做了什么,林奚再一次失去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变成了一根无法动弹的人桩子。 “别动。” 携着一丝凉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在林奚的耳畔。 “听话。”男人说,声音低沉。 林奚:!!! 这个男人——原来会说话? 一度以为身后的觉醒花种是个哑巴的林奚惊诧不已,她想张口跟对方聊聊,可惜她连嘴巴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任由对方触摸自己的脖颈。 林奚:“……” 这觉醒花种到底在干嘛? 林奚眼中闪过一丝微光。 她沉默地瞪着男人结束。 许久过去,男人终于停止了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林奚察觉到自己的身体能动了,她见周围的黑暗在一点点淡去,蓦地转身抓住了男人的手腕! 她担心自己像上一次那样反应不及就被弹出男人的世界,快速道:“等一等,我有话跟你说!” 那一刹那,四周的黑暗似乎受到了什么影响停止了淡化,男人视线低垂,平静地落在林奚的脸上。 见这情况,林奚吐出一口气,心知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她没有松开抓住男人的手腕,怕男人反悔。 她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扬起一个职业微笑,道:“尊敬的觉醒花种先生,我们开诚布公地聊聊如何?” 她虽然问得恭敬,但并不给对方拒绝的时间,自顾自接下去说,“觉醒花种先生,你对我有所图谋吧?说说看,你到底图我身上的什么,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来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男人看着她,只是看着她。 林奚微笑,继续微笑。 林奚笑得脸都要僵了,男人依然没有开口的意思,迫不得已林奚只能继续开口劝说:“是这样的,我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想要觉醒花种先生你的一点帮助,如果你帮了我,说不定我也可以主动帮你一把,如果你在我身上的图谋在我所能接受的范围之内的话。” 话至此,男人的眼睫极小幅度地颤了颤。 林奚没有错过这一幕,以为他在考虑自己的话,心中微动。 长久的思索时间过去,林奚等得身子都要麻木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继续言语煽动一下,以便促成交易,这时男人忽然开口了。 “下次见。”他说。 思考了这么久之后,他——这!样!说! 林奚:“……” 不容林奚再多说一句,下一秒她回到了自己房间里里。 她杵在房间门口,心中五味陈杂。 她来到大堂,听见楼上有脚步声,抬头一看,发现是陈太太。 陈太太看见她脸色不虞地冷哼一声,想刺上一两句,又想起了昨晚林婆婆的威胁,又闭上了嘴,但脸色更不好了。 第9节 她很不愉快地整了整自己身上的名牌套装,贵妇人一般做作地扶着楼梯往下走。 林奚懒得看她那做作的模样,准备去厨房看看,刚转身,听到嘭咚一声。 她条件反射回过头去,看见陈贵妇很不贵妇地摔滚下来,眨眼间就滚到了她的脚边。 “……” “……” 啊这…… 林奚意外地低下头,对上摔蒙了的陈太太的眼,后者明显也没料到自己会摔下来,半天之后才“哎哟”哀嚎一声。 第9章 出现 陈太太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摔倒,她每一步都走得扎扎实实,非常注意脚下了,但就跟见了鬼似的,她还是一脚踏空摔下了楼。 人虽然没事,但侮辱性太强,摔得太难堪。 陈太太几乎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林奚也没想到自己会有低着头看摔在她脚边的陈太太的一天,诡异的沉默中,她努力收敛住脸上的笑意,但微微翘起的嘴角依然泄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艹!太搞笑了! 陈太太当然明白她在想什么,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不想继续难堪下去,立刻爬起。她太急躁了,根本没注意自己的一只腿的膝盖被磕伤了一点,这一慌乱起身,膝盖酸中带疼,一个不察,腿本能地一弯,结结实实跪在林奚面前。 “……” “……” “陈女士——”林奚憋笑憋得脸都快扭曲了,她伸出一只手去,关心道,“你没事吧?” 陈太太脸上精彩纷呈,一把拂开林奚的手,爬起来就要回楼上。 在她看不到的背后,林奚捂着嘴笑弯了腰。 陈太太的霉运一经开始就收不住了,自从那一摔之后,她就经历了一系列超乎寻常的倒霉事件,真真到了那种喝口水都会被噎的程度!她担惊受怕地过了一天,终于在夜晚来临之后恢复了正常。 这一天她过得就跟被人施了咒似的,她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哪儿触了霉头,可不管她怎么回想,都想不出哪里不对劲。 在陈太太忙着接受霉运的洗礼的时候,茅薇依然出门寻找自己的花,这已经是第三天了,花跟人类一样,也是需要进食的,虽然和人类有些不一样,花只能吃水果喝纯净水,但如果长期不进食,也是会虚弱甚至死亡的。 思及此,茅薇一日比一日忧虑。 林奚出门时也会留意周边,看看有没有身形类似的花,只是很可惜,自那一晚之后,她再也没有看到过类似的身影了,她甚至开始觉得那一晚自己看到的身影根本不像茅薇的花了。 几天过去,茅薇依然没有找回自己走失的爱人,精神越来越差了,林奚看在眼里,却也无能无力。 林奚只在酒店住了一晚就再一次被婆婆赶出了酒店,好在这几天里陈家没有发难,陈于鑫似乎被坐实根本觉醒花种。 林奚每天在出租屋和酒店之间来来回回,现在她跟对门的少年相处得不错,每次回出租屋总是忍不住带点什么小零食回去投喂对方。 还有一件事,自从林奚每晚按时睡觉之后,那个一身乌漆墨黑的觉醒花种再也没有在白天找林奚,与此相对,他每晚都会准时准点进入林奚的梦里面,不做什么,就是摸摸林奚的脖子。 这天早上,林奚出门去酒店,路上遇到了一伙人闹哄哄地往执法队去,林奚很少在云英镇见到这阵势,挑了下眉,停下脚步从旁听这些人在闹什么。 “我家的花是前天不见的。” “我家的可能大前天就不见了,也有可能更早,反正我想起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了。” “我家的今早才发现不见了。” 这是一群丢了花的男男女女在互相汇报。 花的智商不高,走丢一两个很正常,但在短时间内走丢一群就很奇怪了,失主们察觉到了其中的怪异,于是聚集在一起去找执法队,这些人当中有的是真的爱重自家的花,真真为自家的花担忧,想寻回自己的花,但大部分的人都没有那么看重自己的花,可即便如此,他们也视自家的花为私有物品,换句话来说就是,自己抛弃可以,被别的什么人弄走了,他们可就没那么大方了。 所以他们这是准备去执法队,让执法队出面找出背后搞事的人,花安不安全他们并不那么在意,能不能搞到一笔赔偿费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林奚三两下弄清了这帮人的遭遇和目的,皱起了眉。 她并不关心这群人最后会不会说动执法队,她在意的是,好像真的有人在云英镇搞事,针对镇上的花。 她摸了下自己的脖颈,确认了,那晚她被袭击,肯定是被偷袭者当成了花。 至于对方为什么在占据上风的情况下扔了刀子换成注射迷药,最终选择放弃了她跑路,林奚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偷袭者认识她,在偷袭过程中认出了她,知道她并非花,所以才临时改变主意选择跑路。 林奚默然。 云英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和林奚相识的人太多了,到底哪一个才是背后搞事者呢?而对方对那些失踪的花做了什么呢? 林奚想起自己被偷袭时偷袭者动了刀子,对那些失踪的花的处境并不看好。 她心思沉沉地走向酒店,走到酒店门口,蓦地停下脚步。 花瓣。 触目都是绯红的花瓣,比镇外的野樱跟鲜艳夺目,那是[花]凋谢后的产物。它们堆积在无名酒店的门口,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林奚呼吸一窒,眉心跳动起来。 穿着一身名牌的陈太太推开酒店大门走出来,看见堆在门口的花瓣吓得大喊一声:“哎呀!” 婆婆闻声走出,一眼发现酒店门口的这一地花瓣,表情沉了下去。 陈太太似乎从惊慌中镇定了下来,叽叽喳喳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哎,这都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花瓣?天啊,这得死多少花才会产生这么多的花瓣啊!真可怜!” “老板,你们酒店不会在做奇怪的事吧?”陈太太用质疑的目光扫视着林婆婆和林奚。 陈太太的音量不小,不多久,酒店里的所有住户都闻声聚集在了酒店门口,其中包括陈先生和陈于鑫,以及……茅薇。 茅薇看到这一地的花瓣霎时腿一软,靠旁边住客扶着才没有摔倒。 住客们显然也觉得酒店门口出现一堆花的花瓣并不正常,各有看法,彼此间小声交谈起来。 无名酒店位置偏僻,现在时间还早,周围的店铺还没开张,住客的交谈传出,纷纷提前开门,凑过来看热闹。 人越聚越多,有人道:“我听说这阵子镇上丢了不少花,西街的贺老板一家今早带着人去执法队找说法了……” 镇上丢失了不少花,而现在林婆婆的酒店门口出现了一堆花瓣,这…… 人群面面相觑,眼中传递着彼此都懂的信息,落在林婆婆和林奚身上的属于探究的目光越来越多。 是的,大家都在猜,那些不见了的花是不是就是酒店门口的这一堆。 这时—— “陈太太,你昨晚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出酒店了吧?”林婆婆突然开口道,语气平淡。 无名酒店也设歇业时间,很早,时间一到林婆婆就会关酒店大门回房间,不再守着大堂,但酒店的大门并不会锁死,不会限制客人进出。 林婆婆昨晚梦回惊醒,窥到陈太太出酒店过。 林婆婆这一出声,人群顿时将目光调转到了陈太太身上。 比起土生土长的林家婆孙,他们更加不信任刚来小镇不久的外地游客。 陈太太见林婆婆一句话就把矛头转到了自己身上,有些急,否认:“我没有!” 小镇偏远,镇上没有监控,镇政府已经在申请了,但这一方案至今还没落到实处。 也就是说,靠监控是查不到谁夜晚出没出过门的。 陈太太苍白的辩白没有起到作用,大家仍然目光怪异地看着她。 陈太太气急,镇上没有监控,证明不了谁出过门,也证明不了谁没有出门。 僵持中,执法队的徐睿文带着一群人走来了。 那群人是丢了花的失主,他们找执法队闹,但最终出面的只有上岗时间短却格外正直的徐睿文。 徐睿文见到这一地的花瓣面上一震,愣了许久,悲戚之情慢慢涌上眼底。 他看向酒店门口的茅薇,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陪着茅薇找花找了好久,而眼下这情景,谁都知道丢失的花们的情况不容乐观。 徐睿文担心茅薇。 作为唯一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徐睿文的到来打破了先前的僵持。 有人冲徐睿文喊道:“执法队的,林婆婆说那边那个女人昨晚一点多目的不明地出门过,你审审她,问她昨晚到底去做什么事了!” “对,审她!在这个小镇,谁会半夜出门啊,这肯定有问题啊!” 人群起哄。 他们本能地偏信本地人林婆婆,并不觉得自己武断了。 当然,林奚也是相信林婆婆的,比其他人更相信,那是多年培养出来的信任,所以她看向陈太太的目光带了一丝质疑。 陈太太见自己成了众矢之的,气急吼道:“我说了我没出过门!” 她朝林婆婆嚷嚷,“老太婆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凭什么指控我?!” “你说没出门就没出门啊?证据呢?” 有人指出:“你看你穿得一身名牌,却住这么破旧的酒店,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 陈太太语噎,求助地看向丈夫和儿子,可丈夫这会儿却面目呆滞,整个人仿佛游离在外,而儿子则面容发白,也不明情况地顾自发着呆。 陈太太:“……” 她想到了什么,表情泄露出一丝怪异。 人群见她沉默,以为她心虚,更是大声地质问她。 陈太太陡然回神,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穿着黑色制服的徐睿文身上,放软了语气:“同志,我是真的没有……” 话还没说完,徐睿文打断了她:“别动。” 陈太太莫名,眼看着徐睿文朝她走近,走近……然后手一伸,从她的上衣口袋里夹出了……一片绯红的花瓣。 那是[花]凋零之物。 第10章 后悔 一直声张自己冤枉的陈太太陡然没了声音,她愣愣地看着那一枚花瓣。 第10节 “你能解释一下吗?”徐睿文问,声音还算温和,“为什么你的身上会有[花]的花瓣?” 他带来的那群丢了花的人可就没那么温柔了,暴躁吼道:“是你干的!我们的花丢了,是你搞的鬼,你心理变态,杀了我们的花!” “赔钱!我们的花不能白死,你必须得赔钱!” “你这女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为什么要去弄别人家的花呢?” 茅薇看到这里听到这里,心里跟其他人一样,八成认定自己爱人惨遭毒手,成了这堆花瓣的组成之一。 而且凶手极有可能就是这个跟她同住一个酒店的陈太太。 一时间,她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罩,看向陈太太的目光变成了利刃一样锐利。 她不想要钱,她只想找回自己的爱人。 林奚的目光从茅薇身上掠过,慢慢落回到陈太太身上。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陈太太是最可疑的。 “不是我!”陈太太在众人的声讨声中退后一步,略显慌乱道,“不是我,我没做过这么变态的事!” 有人吼她:“那你倒是解释啊,你身上的花瓣到底哪里来的?!” 陈太太左顾右看,对上一双双怒视她的眼。 她意识到大家已经认定了她是凶手,眼一闭,终于承认:“是!我昨晚的确出过门,但这些花瓣不是我弄出来的!” 她咬着牙,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在垃圾堆里发现了这些花瓣,把它们搬到了酒店门口,仅此而已。” 众人:“……” 陈太太解释:“真的,我和这家酒店的老板有过节,搬花瓣回来是想让大家怀疑酒店,但这些花瓣真的不是我弄出来的,我没见过各位家里的花,你们的花失踪了和我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她试图为自己辩解,但信她的人并不多。 “你先前还说没出过门呢,现在又改口说自己出门了,谎话连篇,让我们怎么相信你?!” 声讨她的群体里有不少人的目的是讨一笔赔偿费,他们并不在乎真相,在乎的只有陈太太那身名牌。 他们想从陈太太身上敲一笔。 林奚轻挑了一下眉,倒是有些相信陈太太的说辞,原因是她曾经和偷袭她的人交过手,她没看见对方长什么模样,却也知道对方是个身量高挑之人,极大可能是男性。 不过陈太太说她半夜出去逛垃圾堆,就算是林奚,也很难说服自己相信这个说法。 她质疑这一点,也出声问了,问陈太太:“你半夜出门去垃圾场做什么?散步?” 陈太太面部一抽:“怎么可能是散步!我只是……只是……” 她突然结巴,目光不断地往自己丈夫身上飘。 周围都是些急着要给她定罪的人,虽然她满心想隐瞒,却也知道自己要不是说不出一个让人信服的理由,可能稀里糊涂就被人摁死在变态这个标签上了,心一横,道出了实情:“是我先生先出的酒店,我担心他背着我跟镇上的人出轨,所以跟踪了他,路过了垃圾场!” 现场一静。 咦? 又出现一个半夜出过酒店的人? 众人齐齐扭头看陈太太的丈夫,后者低着头,表情沉静,察觉自己被关注了,缓缓抬起头,半晌,点了一下头,承认:“嗯,我昨晚出过酒店。” 陈太太表情怪异。 她没有说谎,她出门的确是为了跟踪丈夫,之后偶然看见了垃圾场里的花瓣,这才心生一计,把花瓣挪到无名酒店门口,想要镇上的人怀疑姓林的老太婆和她的孙女。 但有一点她觉得奇怪,那就是丈夫半夜出门并不是去夜会哪个女人,而是去了执法队,盯着执法队门前的花坛里的花看了半天。 为解除怀疑,陈太太把这件事细细说了。 镇上没有普及监控器,但执法队是有监控的,一调监控就能辨别真假。 徐睿文听了陈太太的话,回到大本营调了监控,证实了陈太太的说辞。 陈太太能自圆其说,又有监控作证,想要把她硬掰成杀花的变态似乎变得不太可能。 有的丢了花的失主仍然不想放弃,扯着嗓子质问:“那陈先生为什么要半夜去执法队呢?可以解释一下吗?” 陈太太也很好奇这一点,看向自己的丈夫。 陈先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沉默了半晌才回答:“听说执法队门口的花坛种了一棵半夜才会开花的变异花株,最近到了花期,我喜欢花,所以慕名而去赏花罢了。” 众:“……” 呃,原来是为了赏花。 执法队门口的那株变异花株的确小有名气,最近也的确到了花期。 大家有点被陈先生的说法说服了,可陈太太却仍然觉得奇怪,因为她知道她的先生其实并不是爱花之人。 陈太太不想把事情搞复杂,于是隐瞒了这一点。 丢了花的失主们眼看自己没了赔偿他们的人了,多少有些不甘心,转而去扒着执法队的徐睿文,要求他尽快帮他们查清这件事。徐睿文不愧为老好人,应下了这帮人的要求。 人群慢慢散去,少数几人留在了无名酒店门前,提出帮忙,想帮这一地的花瓣收拾一下。 失魂落魄的茅薇哑着嗓子道:“……我来吧。” 她咬着下唇:“由我……来收拾。” 她不想把这些花瓣随意地搬回到垃圾场,她想把它们收走。 几分钟后,无名酒店门前只剩了林奚、林婆婆,茅薇,以及陈家三口。 陈太太刚刚才被一众人质疑,此时已是疲累不堪,拉着自己的儿子就要回酒店房间,林奚叫住她,惹来她不快的回嘴:“干嘛?” 林婆婆淡淡道:“我们酒店不欢迎你们一家继续住下去。” 陈太太惊叫:“凭什么?!我们交了房费的!” 林奚点头:“嗯,所以——现在方不方便过来退一下房费?” 陈太太瞪眼。 林奚笑眯眯:“陈太太,我想你在做出陷害我和婆婆的事之前,就应该料想到这一步了吧?” 陈太太:“……” 并不。 因为她从没想过自己的成为会被暴露出来。 林奚看她一眼,道:“请吧,来清算一下吧。” 陈太太不干,想闹,陈先生拉了她一把,沉声道:“时间还早,去找其他酒店吧。” 在这个家里,陈先生不常坐决定,但一旦做决定,陈太太也极少反驳他,于是顾自生了会儿气,最终还是妥协了。 送走了陈家一家,林奚走出酒店,看见茅薇正跪坐在那堆花瓣前,面容发愣。 她的身边已经打包好了一袋花瓣,因为花瓣太多了,旁边还放着几个空袋。 她好多天没睡好了,眼底下青黑一片,看起来非常憔悴。 林奚脚步顿住,站定在她身后。 她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站在她身后。 “我后悔了。”茅薇突然开口说,声音低得风一吹就会消散一般。 她说,“我的爱人变成花之后做过智商鉴定,他比一般的花智商要高一些,我很高兴,所以想多给他一些尊重,如非必要,不会去约束他。” “我想更平等地与他相处,就像以前他作为人类时一样。” “但我不应该这么做的,如果不是对他不加约束,他也不会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走出酒店,遭遇这些。” 茅薇的声音中带了些喑哑。 这段时间镇上消失的那些花,多数是因为没人管束出了家门才不见了的。 茅薇的初衷是好的,但结果有点伤人。 茅薇说:“但我最后悔的是在爱人去世后将他变成了花。” 她用带了哭腔的声音说,“是我不想放手,是我的挽留才让他遭遇了这些。” 花需要在特定的花种中注入思念和执念,花种易寻,一般的百货商店都有售卖,十分便宜,但培养花需要用上亡者的全部骨灰,所以说,一个人意外离世后,成为花的机会只有一次。 如果茅薇的花真的在这堆花瓣里面,那么茅薇这一次就真真切切失去了她的爱人。 “我好后悔。”茅薇说,说完捂住脸,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林奚下意识张口想安慰她两句,说她的花不一定就遭遇了不测,可等嘴巴张口,她却不想用虚假的说辞去欺骗这个可怜人,因为明眼人都清楚,这段时间丢失的花极大概率就在这里了,在这堆突然冒出来的大量的花瓣里面。 谁不清楚这些花曾经遭遇过什么,他们是否经历过痛苦,他们又为何被针对。 林奚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愤怒,对那个藏头缩尾的凶手。 她想抓住那个凶手,问对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茅薇哭泣着,林奚听着她的哽咽,心头沉甸甸。 这一天林奚离开酒店回到出租屋,看到少年蹲守在她家门口,她习以为常,摊开手,说:“让你失望了,今天没有零食。” 她叹道,“抱歉,我太累了,忘了。” 少年偏头看她,眨巴眨巴眼,问:“累?” 林奚一边开门一边道:“嗯,心累。” 少年:“……” 他思索颇久,问,“那需要我帮你快乐起来吗?” 林奚嘴角一抽,努力不去关注这少年的说话方式,提取有用信息后后反问:“你能帮我做什么?” 少年眸光闪烁:“你需要我做什么?” 林奚看一眼少年,接了句毫不相干的话,她说:“我一直想问,少年,你几岁了?” “17。”少年脱口而出。 林奚点头:“哦,17啊。”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地说,“那好好吃饭,争取趁着最后一点少年时光茁壮一下自己吧,大人的事少操心。” 说完,踏进房间。 在她身后,少年的脸上满是复杂。 第11节 第11章 好人 林奚习惯了自己回家和出门时遇见对门的少年,后者似乎总是那么闲,闲到林奚对对方产生了怀疑,于是第二天出门时,她忍不住问对方:“你不用上学的吗?” 在当今,一般来讲,17岁还处于义务教育阶段,可能就读高二,也有可能就读高三,不管是高二还是高三,理论上来讲都不应该这么闲的。 “其实我休学了。”少年回答,“我摔了一跤,摔坏了脑子。” 脑子被摔坏了? 要说这少年脑子不太正常。 林奚深深相信这个理由。 同情地看了一眼少年,林奚说:“好好养,还是有机会好起来的。” 她告别少年,同时在心里想,今天要是有空,就去镇上转一圈,看有没有补脑的核桃卖。 她一边想一边走,走了几步,发现少年跟着她,她回头,用眼神询问他——跟着我做什么? 少年停下脚步,不说话。 林奚奇怪地看着他,心想这摔坏脑子的孩子又犯病了。 她倒是对此适应良好,没多在意,继续走自己的。 这一次少年没跟上。 但等林奚走出一段距离,少年突然喊:“姐姐——” 林奚回头:“什么?” 少年说:“我叫陈加乐。” 林奚愣了一下,笑了,礼尚往来回了句:“林奚。”她说,“姐姐我叫林奚。” 林奚踏进酒店,林婆婆看她一眼,问她:“路上捡钱了?” 林奚摆手:“噗,那种好事怎么落在我身上?” 林婆婆又看她一眼,心想那你怎么这么高兴。林奚没察觉婆婆在想什么,顾自上楼去。她要去检查一遍陈家三口住过的房间,陈家三人虽然已经退房了,但林奚担心他们会在房间里留下些什么不好的东西,这完全有可能,毕竟陈太太看起来有点狭隘。 林奚检查了陈太太和陈先生的房间,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略略放心,转而又进了隔壁陈于鑫的房间。 她在房间里翻翻找找,依然没有发现什么大问题,正准备离开,突然面前飘下一片枯叶似的东西,定睛一看,发现是只蝴蝶的残翅。 她顿了顿,抬头望去—— 吓! 她被天花板上密密麻麻的灰色污点,仔细一看,发现都是些已经蝶蛹,蛹已经空了,里面的东西都已经飞走。 林奚被这密密麻麻的空蛹恶心到,赶紧退出房间。 “婆婆!” 她跑到楼梯口喊。 “怎么办?我们家酒店成蝴蝶窝了!” 林婆婆闻言抬头,并不着急——她好像从来没有为什么事着急过——她不急不缓地上了楼,查看了一下203号房里的情况,下一秒冷静关上门,道:“这间房暂时不出租,回头我找人清理一下。” 林奚密集恐惧症犯了,躲得远远的,有气无力道:“哦,好。” 林奚担心蝶窝不止一个,又去查看了一下其他空房间,好在别的房间都好好的,没有蝴蝶免费入住。 回楼下的时候,林奚路过了客人茅薇的房间,看其房门紧闭,叹了口气,没有上前打扰。 眼下无名酒店安静得过分,平时客人就很少,这会儿又刚刚失去陈家的三个客人,整个酒店像是空了一般安静。 闲来无事,林奚上了酒店楼顶天台。 无名酒店只有四层高,但在云英镇已经算得上比较高的建筑了,站在楼梯往远看,视野十分不错。 她带了便携式望远镜来,借用它来扫视着镇上走动的人群。 望远镜是她从酒店的储物间里偶然所得,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伙计,估计是哪个收藏癖的客人遗落在酒店的,最后被收捡进了储物间。 林奚试图开启侦探模式,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迫害花的渣滓的线索,当然,这有点异想天开了,她不觉得自己这么随便一扫就能发现线索。 她只是太闲了,又不想自己闲着。 果然,林奚换了几个方位,什么异常都没看到。 她正准备收起望远镜,突然她视线一顿,镜头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形,黑色的,乃执法队的大好人徐睿文。 然而更让林奚所熟悉的是徐睿文所处的地方。 徐睿文正待在林奚的出租屋楼下,似在等人。 林奚眯了眯眼,看了徐睿文一会儿,看见一个少年走出出租楼。 那少年径直走向徐睿文。 这一下林奚真的惊讶了,因为那走向徐睿文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林奚对门住着的那个,对方今早才自报过家门。 陈加乐。 陈加乐是认识徐睿文的。 借着望远镜,林奚看见徐睿文和陈加乐站着说了一会儿话,最后从身上掏出一塌纸币给了陈加乐。 现如今电子支付高度普及,纸币基本已经消失,林奚已经很少看见纸币了。 不错,徐睿文让她涨了一番见识。 话说回来,徐睿文和陈加乐到底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要给那少年钱呢? 林奚看着徐睿文又跟陈加乐说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开。离开后的徐睿文继续在街上巡逻,途中遇到了丢失花的失主,被纠缠了一会儿,所幸很快脱身。而另一边,陈加乐哪儿也没去,大喇喇地坐在出租楼下的破石头雕塑上,用徐睿文给的纸币折飞机,然后……全都放飞了。 林奚:“……” 败家子! 一向节俭的林奚看着这一幕痛心疾首。 林奚很好奇徐睿文跟陈加乐之间的关系,于是这天回出租屋回得挺早。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早了,平时总能见到的人这会儿却不见了,少年没有蹲守在她房门前,甚至没有在家,是的,林奚去对门敲了门,但没有得到回应。 林奚默然。 在少年门前站了一会儿,寻不到人的林奚只能只身回自己的房间。 夜幕降下,云英镇被蒙上一层朦朦胧胧的暗色,房间里的林奚没有打开电脑工作,而是倚着床头思索问题。 她莫名在意白天里见到的那一幕,它在她脑子里扎根,挥之不去。 或许是因为冲击感太强了,毕竟在见到那一幕之前,她从未想过徐睿文跟对门的少年是认识的。 林奚在等,等少年回来。 往日都是少年等她,现在换她等少年了。 她等了好久才等到响动,立时从屋内冲出去,把刚回来正准备开门的少年吓了一跳。 少年惊讶地看着她,下一秒想到了什么,心情大好,他问:“姐姐,你在等我吗?” 林奚当然是在等他,闻言点头,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少年难得乖巧,像是被得到关注后变得乖顺的猫,回说:“散步呢。”他突然感慨,“我去外面转转,好好看看这个小镇。” 林奚:“……” 好吧。 原来是去散步了。 她笑问,“美吗?这个小镇?” 少年不吝赞赏:“美的!” 林奚自然知道云英镇有多美,但这会儿她没有跟少年去深入讨论这一点,而是开门见山地问了其他问题,她问:“加乐,你认识执法队的徐睿文?”她说,“我看见你们说话了。” “徐睿文?”陈加乐疑惑,半晌才“啊”了一声,似乎才想起对方,道,“算认识吧。” 他说,“我摔坏了脑子,丢失了部分记忆,绑了公民id的通讯器手环不见了,流浪到云英镇,被巡逻中的执法队的看见。别人都不想管我,但徐睿文了解了我的情况,把我带走了,给我租了房子,让我在这里暂住,休息到恢复记忆,想起回家的路。” 他平铺直叙地描述他跟徐睿文之间的相识,话里并没有透露出对帮助过他的徐睿文的感激。 林奚却很诧异:“那家伙还真的是个老好人呢!” 她的那位老同学该不会每天都在普度众生吧…… “好人?”陈加乐歪了歪头,对这个用词颇为质疑的样子。 他眨了眨眼,“大概不算好人吧。” 林奚:“啊?” 陈加乐说:“他每晚出去狩猎落单的花,手段凶狠,不像好人的样子诶。” 林奚瞳孔一凝。 什么? 第12章 原因 兽匍匐在黑暗中,像平地拔起一座小山,黄澄澄的眼闪烁着幽光,利齿外露,沾着未干的血迹。 他看着兽,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尖叫,他知道,他被锁定了,被这嗜血的兽。 粘稠的血液淌在他的脚底,他一刻也不敢分心,努力挺直腰背,瞪着这巨兽。 他不能怕,决不能退缩! 他知道,只要他生出退缩之意,哪怕一丁点,面前的兽就会扑向他,用牙将他撕碎! 就像他旁边的那一堆“他”一样。 第12节 破破烂烂的那一堆“他”就是因为不够强大,在兽的审视下退缩了,才被撕扯成一堆垃圾。 他这脚底的血,是无数个他死亡的见证。 是的,他已经死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很强大,非常强大。 他瞪着兽,嘴角扬起一个轻蔑的笑。 “呵。” 徐睿文从梦中惊醒,笑容还没完全从他脸上消失,他摸了摸脸,将那轻蔑的笑偷偷藏起。 他透过执法队宿舍的窗,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从床上坐起,披上自己的黑色制服,一边系扣一边往外走。 “新人,你要出门?今晚也要?”同住的执法队搭档掀起眼皮看他,打了一个哈欠,“啧,你这人真奇怪。” 夜晚巡逻是执法队的职责务,但真正把这项职责落实到底的只有新来的徐睿文。 “哦,你是要去找那个迫害花的凶手吧?”搭档没忍住笑出声,“噗,只是不见了几个花而已,死了就死了,别管那些破事了,好好睡一觉不好吗?” 说话间,又连打两个哈欠,惫懒地闭上了眼。 作为前辈,他言尽于此,至于新人愿不愿听,他并不在意。 徐睿文没听。 他穿上了制服,扣上门,走出了宿舍。 云英镇的春夜透着一股微凉,街上大门紧闭,无人出门。 他沿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目光搜寻着街上的每一个角落。 他巡逻完半个小镇,什么都没看见,燥意在春寒中涌上心头,他的右手食指不可控制地快速抖动着。 昨晚也是,昨晚也是……什么没有! 答—— 答答—— 不规律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落入他的耳中,他蓦地抬头,鹰一样的双眼盯向声音的来向。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他视网膜上——黑色的运动服,白色棒球帽,个儿不高,身形单薄。 他迅速将那道身影扫视了一遍,最后落在对方的脖颈上——绯红的荆棘印记像是血一样,就算是在小镇昏暗的灯光下,依然鲜明夺目。 是[花]。 是[花]! 难以克制的兴奋瞬间传遍全身,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藏在腰间小刀,难耐地舔了舔唇。 他朝花追了上去,并不急切,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 花的智商太低,毫无警觉,可能是迷路了,只顾着在街头乱窜。 藏刀的年轻执法员花了十几分钟玩乐,终于腻了。他见花拐进了黑暗的街角,眸光一闪,蓦地提速扑了上去。 他抓住了花,一手捂住对方的眼,一手执刀刺向对方的脖颈! 他钟爱这个姿势,这让他有种完全掌控对方的快|感,他享受于此。 他的技术绝佳,他刺杀过许多的花,他能瞬间就收割花的性命,所以并不担心对方有机会呼喊。 他是个熟练的刽子手,他很得意。 然而—— 然而—— 本该手无缚鸡之力的花却猛地一挣,下一秒擒住他执刀的手腕,像是早就等着这一刻一般,也像是预习过一般,轻而易举就化解了他的桎梏,甚至折断了他的手腕! “唔!” 他闷哼一声,来不及应对这意料之外的,脖颈被一只手狠狠卡住。 那只手又细又白,此时却擒住了他的命脉,让他不敢动弹半分! 他跟巨兽对战至今,分得清强弱。 面前这个比他瘦小许多的“花”很强,能要他的命。 这绝不是花! “嗨——”熟悉的嗓音从棒球帽下传出,带着几分凉薄的调侃。 徐睿文浑身一震,不敢置信。 林奚用闲着的那只手摘下棒球帽,任由长发散下来,微微抬起头来。 “老同学,刀子玩得不错呀。”她微微一笑,手上却发狠一抓,将老同学的脖颈抓出几个小坑来。 徐睿文喉头滚了滚,瞳孔猛缩:“林奚!” “是我。”林奚用闲聊的语气说,“徐睿文,我们好歹同学一场,看来那些青春时光都虚度了呀,你看,上一次夜间相遇我没认出你来,这一次夜间相遇你没认出我来,这同学做得好没意思。” 徐睿文:“……” 林奚看着他笑,笑眯眯问:“你两次三番对我动刀子,是几个意思?” 徐睿文眸光闪闪:“我只是……例行巡逻,把你误认成了……” 认成了不明人物。 他想这样辩解,但—— “花?”林奚打断他,挑眉,“你把我误认成了花?” 林奚笑问:“镇上不见的那些花是被你杀害了?” “不是!”徐睿文反驳得极快,“我没有!” 林奚忍不住笑出声:“噗,老同学,你不觉得事到如今,你再反驳没有什么意义?” 林奚收了笑,喊他:“现行犯——” 她道,“其实我并不想听你的辩驳,只想问问你——我们酒店客人茅薇的花还活着?” 她的确不想听徐睿文的废话,她今天做这一番伪装,就是为了钓徐睿文,事实上她也成功钓上了,证实了陈加乐的话。 陈加乐说徐睿文每夜都会出去杀花取乐,他看到过。 陈加乐说的是真的。 徐睿文就是个变态,读书时是个伪善的家伙,这么多年了依然没有长进,还是个可笑的伪善者。 啧。 林奚想起了自家酒店门口的那堆花瓣,想起了茅薇,她无法原谅有人在她的故乡做这样的事。 想到这,她手上用了些力,卡得徐睿文几乎呼吸不上来。 “还有,你给我说说看,老同学,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徐睿文沉默了,因为他察觉到自己在林奚心里已经被定罪,而且毫无翻案的可能性,所以他沉默了,不想说无用的话。 林奚意识到这一点,手上持续用力,有些恼怒地压低声线,喊:“徐睿文!” 徐睿文表情凉薄。 许久之后,他突然笑起来,状若癫狂。 “哈——哈哈——哈哈哈!” “你说茅薇?”徐睿文大笑,“你说那个傻妞?噗,她的花早就被我弄死了,弄死了!可笑的是她还傻兮兮地每天跟着我找花,太可笑了!” 林奚瞳孔紧缩。 果然,那晚她看到的身影并非茅薇的花,只是一晃而过的相似罢了…… 林奚隐隐愤怒,问面前的疯子:“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我为什么?” “林奚,你竟然问我为什么?哈哈哈!” 徐睿文笑得癫狂,发狠地要袭击林奚,林奚眼皮一跳,松了手,条件反射地踹向对方的腹部! 砰—— 徐睿文像断线的风筝一样轻薄,被这一踹,瞬间飞出十几米远,卡进了街头一个废弃的枯井里! 林奚:“……” ??? 她看一眼正在井口挣扎的徐睿文,又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脚,试探着摸了两下。 ……这是她的脚没错。 但——为她的脚什么跟装了大|炮似的,真的能一脚把人轰飞啊! 她的表情有点崩。 徐睿文也有点懵,他挣扎许久,终于从枯井里爬出来了,但他腹部严重受伤,翻出枯井后就跟狗一样趴在地上爬不动了。 林奚心情微妙地来到他面前:“那个……你可还安好?” 徐睿文瞪她。 林奚摸摸鼻子,解释:“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拥有了金刚腿,你别死啊。”她真心实意地担忧,“你别死,死了……死了我不就白忙活,再也搞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迫害花了吗?!” 徐睿文看着她,跟看怪物一样。 他面部抽搐,不知是疼的还是气的。 林奚看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微微安心,笑了:“玩够了吗?玩够了的话,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了吗?” 徐睿文:“……” “你真的不知道原因?”徐睿文被戳到了痛处一般,再次癫狂,“林奚,这难道不是你害的吗?!” “是你害的啊!是你!” “十年前……” 第13节 十年前,徐睿文是云英镇中一个小有人气的帅哥,几个女同学喜欢他,他宣布他喜欢的是同班的林奚,结果林奚遭那几个女孩子围攻,不久,那几个女孩子陆陆续续都疯了。 徐睿文不知道那些女孩子为什么突然间都疯了,直到他开始做噩梦。 巨兽在他梦中出现,毫不留情地撕咬他,直至死亡。 但死亡不是结束,死了一个他,还有第二个他,第三个…… 他必须得跟巨兽战斗,一直战斗,永不停息。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到能够震慑住它! 他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才强大起来,他强大了,也疯了,跟那几个女孩一样。 一定是林奚做了什么,不然为什么偏偏是他们遭遇了这些?! 一定是林奚! 徐睿文惧怕林奚,十年后的意外重逢让努力强大起来的他深深动摇了。 他一看到林奚,就感觉自己变得弱小了两分,为了找回强大的自己,为了不再重复被巨兽撕碎,他只能另辟蹊径。 虐杀花会让他感觉自己无比强大。 “他们只是低等生物罢了,能帮助到我,能让他们废物一般的生命附加价值,这难道不是一件幸事吗?”徐睿文大喊,已经失去了理智,“我没错!我没罪!人类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给他定罪吗?!我何罪之有?!” 林奚沉默。 她看着已然陷入疯魔的徐睿文,她完全听不懂徐睿文在说什么,他说她害她做噩梦,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她什么都没做。 她唯一能听懂的是徐睿文说他在花身上找到强大。 她感觉悲哀,不是徐睿文,而是为花。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跟徐睿文有相同想法的,认为花和蚂蚁一样属于低等生物的还有很多。 街道两边的店铺中的灯光陆续亮了起来,是徐睿文的大喊大叫吵醒了睡熟的街坊。 人群聚了过来,三两下弄明白徐睿文才是杀害花的凶手。 他们对着徐睿文指指点点,诧异得很,但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接着开始分析着失去花的家属们能拿到多少赔偿。 林奚被挤出人群,心中灌满了春寒。 “啊——” 人群中突然传出尖叫,林奚回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子举着带血的刀放肆大笑,在她脚边,徐睿文捂着血流不止的脖颈,翻着白眼,浑身抽搐。 林奚睁大眼,在混乱中对视上女子的眼,对方朝她张了张嘴,无声说着些什么。 林奚回想起了这个女子曾经带着哭腔的低述。 ——我好后悔。 ——我后悔了。 ——我后悔在爱人去世后将他变成了花。 林奚不忍看这一场悲剧,闭上了眼。 第13章 我的 徐睿文死了。 茅薇杀死了他,为此她需要蹲一辈子的牢。她本来可以逃的,现如今国家执法队不作为,不知放了多少罪犯在外逃窜,茅薇本来也可以逃走,但她没有。 她出身良好,接受高等教育,执刀杀人已经是近段时间的遭遇对她精神上的逼迫,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逃跑二字。 况且她心如死灰,并不想逃。 祥和的云英镇因为这一场流血事件彻底闹开了。 林奚在深夜离开的现场,没有回出租屋,而是去了酒店。 酒店一片漆黑,茅薇的离开并没有惊动酒店里的住客,也没有惊动婆婆,位置偏僻的无名酒店沉寂在夜晚当中,仿佛没有被另一条街道上的吵闹所波及。 林奚站在酒店门口发呆。 吱呀—— 酒店大门在她面前打开,婆婆出现在门后,看着她。 林奚张了张嘴,想问婆婆怎么还没睡,却突然间疲累得不想说话。 林婆婆依然用那平静的目光盯着她,看了她一会儿,侧了侧身,让开了一条道。 往日林奚不知要耍多少赖皮才能得到的待遇,现在她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 林奚鼻头一酸。 林奚回到了她在酒店里的房间。 关上门,她一夜没闭眼。 第二天,她精神恢复了,至少看起来精神恢复了,她跟大堂里的婆婆唠嗑,笑着说自己可能会因为总是缺觉而未老先衰,婆婆看一眼她的脸,微微蹙了蹙眉。 事实上林奚面色极好,甚至让人惊艳。 林奚以前也长得好,可现在却让人怀疑她的发育是不是略微有些滞后,以至于二十多岁的现在才真正长开了。瓷白的脸不见毛孔,五官也恰到好处的精致,脸大体还是原来那张脸,却恍然间让人觉得这张脸是不是哪里被微调过。 林奚有几天没关注自己的脸了,她每天都有许多解不开的疑问堆积在心头,脸并不是她最关注的,就拿徐睿文来说,徐睿文已经死了,但也仍然给她留下了一个疑问。 徐睿文说他噩梦缠身,在梦中跟巨兽战斗,折磨得要疯了。 这听起来像是胡言乱语,但初中时欺负过林奚的那几个女孩子的确也疯了,这想想都不太正常。 “婆婆。”林奚忽然喊。 林婆婆闻声看她,林奚斟酌了一下,说:“婆婆,你还记得我在镇中读初中时,有段时间镇上有个传言,说镇中有几个女孩子突然疯了,你还记得这事儿吗?” 林婆婆眸光微闪:“不记得。” 林奚:“……” “啊。”林奚没料想婆婆会回答不记得,噎了一下,“……您努力想想?” 林婆婆面无表情:“旧事就不要重提了。” 婆婆都说不想重提了,谁也撬不开她的嘴。 林奚:“……好吧。” 看来她是没机会解开这个谜题了…… 林奚叹了口气,把这事儿压下,又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变化。她想了想,走出了酒店。这会儿天还早,周围没有人,林奚伸出自己的右手,手面朝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吐出。 “燃烧吧,火巨人!” 她喊出口号,又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掌。 静默。 无事发生。 林奚:“……” “愤怒吧,冰精灵!” 静默。 “斩断一切吧,风暴之刃!” 静默。 …… 林奚:“……” 她收起手掌,转而拍拍自己的胸口,露出一个安详的微笑,还好,还好她还是个正常人类,只是自愈能力强了一点点,力气大了一点点,而已! 她摸摸肚子,感觉有点饿了,安心回酒店吃早饭。 一转身,看到婆婆正在酒店门口看着她。 “24了,少看点动画片。”婆婆道,说完,转身进了酒店。 林奚:“……” 感觉这顿早饭不是很想吃了呢。 林奚最终还是吃了早饭,吃完就开始犯困,她一直在大堂打瞌睡,婆婆看不下去了,把她赶回去睡觉。林奚确实有点坚持不住,于是顺从地回去了,回的出租屋。 一进屋,她立刻把自己摔进床铺里,摔得她眼前一阵发黑。 咦? 发黑? 她陡然警觉,意识到了什么,充满抓住了身旁的一件外套,下一秒她置身于空旷的黑暗世界中。 没有迟疑,她转身退后两步。 “等等!”林奚喊,于此同时,一只冷白的手停驻在半空,距离她的脖颈仅有几毫米。 男人看她,眼神沉静。 林奚呼出一口气,递出自己的外套给男人:“有点小,别介意。” 她露出小白牙,笑:“不用谢。” 男人:“……” 男人没动。 林奚笑容依然灿烂,含蓄地指出:“你有点冷。” 言下之意,你这么冷,摸得我体验感极差。 男人:“……” 两人对峙着,许久,男人动了,林奚以为他又要把自己变成根不能说话不能动弹的桩子,在心里叹了口气。 可没有。 男人抬起了手,然后……碰了下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