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好眠》 Chapter01.聚会 左刀右叉? 好像不对。 那就是左叉右刀? 谢昭棣微皱眉头摆弄着手中的刀叉,不时发出丝丝刺耳的碰撞声,她不管旁人的眼光,卯着一股非要把盘子刮花的劲儿跟刀具杠上了。吃个屁的西餐,放着好好的筷子不用非整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是……左手持叉,右手持刀。”身旁坐着的男生看不下去了,小声提示。 她咽下烦躁的情绪,轻轻一笑,“谢谢。” 男生蛮自来熟的,自我介绍道:“我叫程嘉贝。” “谢昭棣。”她没什么兴致,懒懒说着。 “我知道。”他长得很好看,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谢昭棣差点被自己贫瘠的形容逗乐了。 “军训的时候,你叠的被子最好看。”程嘉贝夸奖道,“我觉得你比教官叠得都整齐。” 这是什么老土搭讪方式?! “哈哈哈……”谢昭棣没忍住,笑了出来,“谢谢哦。” 这人还挺有意思。 “同学们——”是班长在发言,“今天是咱们经济学2016级5班第一次集体聚餐,首先欢迎各位同学的到来,我作为班长,更要谢谢同学们对我工作的支持。”说着举起酒杯,“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离开父母和家乡,独身来到了陌生的城市,是缘分让我们相遇在这里……”后面的絮絮叨叨谢昭棣没再听下去,有什么可听的,不就那些千篇一律的客套话,一点也不新鲜。 她要是班长才不罗里吧嗦这么多,就说一句话——赶紧吃完赶紧走,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娘明早还得早起去食堂打工呢。 说起打工来,她盘算了一下,觉得自己得开拓新业务,光靠在食堂端盘洗碗是远远不够的,时薪太低。大一刚开学,对学校周边环境不熟悉,课时又满,没有系统完整的时间,所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兼职,然而那些零碎的时间浪费掉又太可惜…… “咳咳。”程嘉贝轻咳一声,好像是呛着了。 她迅速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慢点吃。” “啊……”程嘉贝错愕,愣道,“好,谢谢。” 他俩统共没说几句话,不是谢谢长就是谢谢短,真是好有礼貌的两个人。 “程嘉贝。”他没准儿能帮她提供几个点子,“你觉得……不,你需要,校园跑腿儿这个业务吗?” 他擦了擦嘴巴,不解地问,“什么是校园跑腿儿呀?” ……这很难理解吗? “跑腿儿就是,跑腿儿啊。”她解释道,“就比如说你懒得去拿快递、懒得去食堂打饭、懒得买这个买那个的,就可以找人帮你代做,这就是跑腿儿。” “这么好?”他好奇道,“这个人也太善良了吧。” ……要给钱的啊大哥!!这人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啊。 “是有酬劳的,这位同学。” “噢。”他点点头,“那可以帮忙洗衣服吗?” “洗衣服?” “嗯。”他不好意思地抿唇,“我、我不会洗衣服,宿舍楼下的洗衣机是公用的,太脏了,我不想放在里面洗。”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到时候收了钱她再拿去学校干洗店洗么。 “那我还蛮需要的。”指尖轻轻敲着桌子,程嘉贝认真思考道,“除了洗衣服,刷鞋也可以吧?倒是不需要帮忙取快递啦……打饭的话也不用,我很少去食堂吃饭的……” “OK.”她及时打断了程嘉贝的自言自语,“谢谢你的建议。” “不客气。”他大方地摆摆手,“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聚餐结束,大家都各自有安排,有的回宿舍,有的去逛街。谢昭棣想了想,决定去学校打印店设计一份广告。 “就写—— 【校园跑腿儿,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 详情请联系178xxxx5827 谢昭棣】” “就这样?”店主问。 “您觉得哪里不太行吗?” “不是,我就确认一下。” “先这样吧。”等后期有钱了再整上点花样儿。 她买了一卷双面胶,攥着厚厚一摞A4纸游走在校园的各个角落,凡是能贴上纸的地方都不放过。那些零碎时间当然要好好利用起来,跑腿儿这个活儿是再合适不过,没有比学生的钱更好挣的了。 拍拍手上的灰,她利落地把废纸扔进垃圾桶,坐在操场长椅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掏出手机,给姑姑打去了电话。 借着昏暗的灯光,程嘉贝远远望见了谢昭棣,她低头打着电话,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就在他准备回头之际,那边突然冒起了一团小小的光亮,烟雾缭绕中,谢昭棣抬头看向这边,他忙转过头,呆呆地站在原地,胸前抱着一颗篮球。 “嘉贝,干嘛呢?”舍长用手晃了晃他,“看见谁了,这么入迷。” “没有。” 她竟然在抽烟?程嘉贝对这个认知感到震惊。 倒不是女生不能抽烟,只是……只是她看上去不像是那种会抽烟的人。不,也不是说……哎呀,他在胡说八道什么,应该这么说,她给他的第一印象跟姐姐很像——气质高贵,不食人间烟火。 说到姐姐,他起初注意到她是因为她长得跟姐姐有几分相似,不过姐姐不抽烟。哦,声音也不一样,姐姐声线偏厚,她的声音很脆,像叮铃作响的泉水。 【今晚有事,请假。】 满心期待地打开星空FM,轻车熟路地点进id为「鸢尾yw」的频道,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一成不变的六个字。鸢尾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直播了,说是最近很忙,复更等通知。 一声失望的叹息,程嘉贝呆呆地盯着上铺的木头床板,做好迎接失眠的准备。 人的爱好千奇百怪,有人是“手控”,也有人是“颜控”,而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声控”,意识到自己是声控这件事,还要从他第一次看A片说起。 Chapter02.鸢尾 程嘉贝是个乖孩子,至少认识他的人都这么说。 作为“乖孩子”的他,前十八年的人生从来没有接触过A片,小时候和姐姐一起看电视剧,碰到亲热的镜头姐姐会一把捂住他的眼睛,嘴里嘀嘀咕咕着“贝贝不看这个噢”,但他不是傻子,上过生理卫生课,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他看来,做爱不过是一男一女黏在一起做无聊的活塞运动罢了,没有任何美感与欣赏价值。这种事究竟有什么意思呢? 有人骂他傻——“等你有了喜欢的人以后就知道了。” 此人名为岳冰,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别人都说他长得很好看,有点像年轻时候的陈冠希。这家伙倒也没辜负‘小陈冠希’的称号,眨眼的速度都赶不上换女友的速度。 “你的喜欢未免也太廉价了点。”程嘉贝忍不住吐槽。 “你懂什么。”岳冰翻了个白眼儿。 他是不懂,所以低头打起游戏。 “嘉贝,都啥时候了你还有闲工夫打游戏。”岳冰如同老父亲般亲切关怀道,“作为一个准大学生,你可不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他没理岳冰,扯过耳机线,准备与聒噪的世界隔绝。 “你过来。”岳冰一把摘下耳机,坏笑道,“哥哥给你看样好东西。” “不看。” “行,有本事你就忍着别看。”说着,岳冰按下按钮,巨大的白色幕布缓缓放下来,然后…… “操。”程嘉贝难得骂脏字,“你疯了?”要撸回你家撸。 “程嘉贝。”岳冰恨铁不成钢,“你出门打听打听咱这一片儿,但凡是同龄人都有女朋友。你呢,别说女朋友了,连片儿你都还没看过吧。” “我跟你们不一样。”他反驳道,“我对这东西不感兴趣。” “感不感兴趣你不看怎么知道。”岳冰说,“这姐姐身材巨好,胸大肤白屁股翘。” 程嘉贝没好气,“有没有胸小肤黑屁股扁的。” “滚。” 男性向的影片向来简单粗暴,简单介绍了下背景,毫无CP感的两个人就摩拳擦掌你侬我侬起来。 “这有什么好看的啊。”程嘉贝双手抱胸,“我还是玩儿游戏去吧。” 岳冰拉住他,“诶诶诶,脱衣服了昂。” 岳冰没瞎说,身材确实不错,前凸后翘肤白貌美,不过他依然不为所动。倒不是不喜欢女的,只是…… “嗯……” 对,是声音——这个女优叫起来好假,声音又腻又黏,像一坨冷掉的红糖布丁,吃起来索然无味。 他意兴阑珊地起身,“你自己撸吧。” “诶不是,这你都没感觉?”岳冰好奇,“你该不会是……喜欢男的吧。”说着捂住胸口,一副'你别过来'的惊恐脸。 “滚蛋。”程嘉贝清清嗓子,一点也不熟练地骂他,“再废话老子……老子打死你。” 那晚,程嘉贝双臂交叉撑在后脑勺,呆呆地望着高高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在想……他在想自己的失眠到底什么时候能好。 由于高三学业压力过大,他不幸患上失眠,成宿成宿地睡不着,而舍友传来的鼾声更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是吧。”岳冰震惊,“你一个富二代竟然还有压力。” “你懂什么。”他解释道,“我哥哥姐姐都是名校毕业的,他们比我聪明太多,我只有拼命努力才能勉强赶得上他们。” 于是失眠伴随程嘉贝度过整个高三,直至高考结束状况依然没有好转,这使他感到十分痛苦。姐姐陪他看过医生,医生提供的建议是放轻松,失眠的产生与情绪过于焦虑有关,所以尽可能保持心态平静沉稳,不要有太大的波动。 “管用吗?” “废话,要是管用我至于到现在还睡不着吗?”后来听别人说褪黑素治疗失眠好像蛮有用的,但是服用一段时间后没什么显著效果,而且副作用很大,于是他决定断掉。 百无聊赖,程嘉贝打开App store,想看看最近有没有上新游戏,搜寻的过程中,一款名为「星空FM」的app吸引了他,「Have a nice dream」这句广告词使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下载。 进去之后发现这是一款专门针对失眠人群设计的电台app,界面一目了然,可以自己选择主播,也可以随机播放,程嘉贝有选择恐惧症,向来讨厌做选择,想都没想就点了随机播放。 “欢迎大家来到我的频道,我是鸢尾yw。”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程嘉贝顿时傻了眼。 声音真他妈好听。 怎么个好听法儿呢,像是一个下过雨的午后,空气中弥漫着潮湿又清新的泥土味,久违的阳光懒懒地打在草地上,小鸟在枝头欢快地叫…… 惬意又美好。 “昨天讲到小美人鱼第三章,今天接着来讲第四章……”童话故事?姐姐喜欢看童话故事,硬拽着给小时候的他讲了无数遍,直到现在都可以倒背如流。 “最小的海公主最大的快乐,就是听那些有关地面上的人类世界的故事……”听着听着,他睡着了。 说起来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的失眠竟然被一个电台主播用声音给治好了。一开始他以为是巧合,说不定换了别人也是一样的,但是很遗憾,前前后后尝试过无数个频道,只有「鸢尾yw」能够催眠他。 程嘉贝又喜又悲,喜的是失眠终于能够暂时被治愈,悲的是……就比如现在,此时此刻,鸢尾停播的第十五天,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Chapter03.电台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程嘉贝起得很早,头天晚上他干干躺了一夜,此刻精神矍铄清醒得很,受舍友之托准备去食堂买早点。 起初舍友们是不敢使唤他的——开玩笑,富二代小少爷不让别人给他喂饭就不错了,怎么可能给别人帮忙。 “我觉得,你们对我存在什么误解。”他解释道,“首先我不是富二代,其次……仙女都是要解决生理问题的,更何况我一个凡人,当然是要自己吃饭喝水呀。” “嘿嘿……”舍友没再客气,知道他起床早,便让程嘉贝帮他们买饭,顺便占个座。 “你好,吃什么。”一道熟悉的声音。 程嘉贝闻声抬头,是谢昭棣,她戴着一次性帽子和口罩,声音淡淡的。 “你怎么在这里?”他着实好奇。 “打工啊。”她眼睛一眯,“吃什么呢。” “噢。”他环顾了一圈儿,用手指着,“三个香菇包子、一份酱香饼、两根油条、三颗茶叶蛋……噢,还有两份鸡蛋饼。” “……”谢昭棣不禁惊讶道,“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我帮舍友买的。”他笑着说,“他们起不来。” “哦。”谢昭棣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诶,你加我微信吧,方便的话把我介绍给你舍友,以后买饭啊拿快递啊这种活儿找我就行。” “你……”他想起昨晚聚餐时谢昭棣问他的问题。 原来是她自己要做校园跑腿儿么? “好。”他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我扫你吧,这样快。” “嗯。”谢昭棣加上他的微信,麻利地打好包,“对了,麻烦你帮我占个座吧,这边结束挺晚的,我害怕一会儿过去没座了。” “行。”程嘉贝问,“你想坐哪里?” “随便。”谢昭棣声音带笑,“你坐哪儿我坐哪儿吧。” 程嘉贝喃喃点头,“嗯。” 谢昭棣甫一坐下,「激情男大学生在线口嗨」群里便刷起了屏。 「红烧茄子我的爱:??什么情况?? 黝黑蜗壳:程哥旁边坐着的那个美女小姐姐是咱班的吗,离得远看不见,爸爸们快给俺说说 我真的起不来鸭:是谢昭棣,军训叠被子的那个女生,昨晚好像也是跟嘉贝坐一起的吧 人类的本质是:我靠,可以啊嘉哥,这才开学多久啊你就勾搭上妹子了6666 小王在冲浪:程哥牛逼!!」 程嘉贝轻咳一声,歪头看向他们,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别胡说。”他无声辩解。 “谢谢你。”谢昭棣从包里拿出课本和笔袋,“这地儿挺好的,玩儿手机老师也看不见。” “啊。”程嘉贝讶异,“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呀。”谢昭棣懒懒托腮,“以为我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么?” 这倒是没说错,因为入学考试谢昭棣考了全系第一,虽然大家都说这个考试水得不行,但他还是觉得她挺厉害的,第一名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你错了。”谢昭棣流利地转着笔,“我得随时盯着手机,以免错过好时机。” 好时机?赚钱的时机吗? “噢,正好你在这里,那就亲自加他们吧。”他突然放低声音,“不然他们老爱问东问西,很烦的。” 谢昭棣深以为然,“有道理哦。” 「黝黑蜗壳:??小姐姐这是要干嘛 小王在冲浪:@C 程哥,你的小姐姐干嘛要加我们? C:什么叫我的小姐姐,你们不要胡说。 我真的起不来鸭:我看了下她的朋友圈……这么缺钱吗?刚开学就打广告,这姐姐有点一言难尽[图片] 红烧茄子我的爱:@我真的起不来鸭 张全蛋,我不同意你这个说法啊,打广告也没什么吧,更何况人家这个也不算广告啊,帮跑腿儿不挺好的嘛 人类的本质是:我同意楼上的观点,而且我觉得这个跑腿儿很适合你啊全蛋,你看看你天天起不来床,可以让小姐姐帮你买饭嘛 我真的起不来鸭:张全蛋你妈!!给老子爬!!」 《西方经济学》听得谢昭棣云里雾里,这种跟数学沾边儿的东西一直是她的弱项,高考全靠英语提分,对经济学什么的是完全不感兴趣,之所以学这个专业纯粹是为了好找工作,薪水高。 她可真世俗。 不过这世上谁又能免得了俗呢。 算了算,她已经有半个月没直播了,前阵子一直都在军训,每天累得筋疲力尽连话都懒得说,更没精力去讲什么童话故事。 说起来,成为电台主播完全是个机缘巧合。高考完她去县里的工厂做了两个月的工,拿着微薄的工资买了一台二手手机,「星空FM」这个app是前任主人留在手机里的,估计是忘了删。她好奇地点进去,发现这是个音频分享平台,可以听,也可以自己开设频道进行直播。谢昭棣鼓起勇气注册了账号,开了专栏名为「鸢尾的后花园儿」的频道,几乎没什么观众,星星点点的几个人来了又走,她以前从来没有看过直播,也不知道直播应该干些什么,只是笨拙地念着童话书,没人也没关系,就当念给自己听。 直到有一天,一个id名为「x+β」的观众进入直播,留下了第一条弹幕「谢谢你的声音,让我做了个好梦」,与此同时她拥有了第一位订阅者。 谢昭棣受宠若惊,仿佛掉进了夏日冰可乐里,喜笑颜开地回应道,“晚安,祝你今夜好眠。” 尽管耳边传来不耐烦的“不睡觉就滚出去哈”“把明明吵醒了你试试”“闭上嘴赶紧睡觉”骂骂咧咧声,谢昭棣的好心情仍没消减半分,这么多年早就习以为常,什么样的打骂都不会让她坚硬如石的心泛起一丝波澜。 “你以为我愿睡你家么?”她冷笑着,“这个破地儿,呵,我还真不稀罕待。” 第二天她坐上去往B市的火车,梗着“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劲儿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车厢里到处都是人,满满当当的脑袋混合着浓郁复杂的气味儿,一切似乎看起来相当糟糕,可在谢昭棣的眼里是再美好不过的一副场景—— 她将永远、永远离开那个噩梦之源;离开那个龇牙咧嘴唾沫飞溅地吼着“还钱”的母亲;离开那段从来没有感受过爱的、痛苦不堪的人生。 Chapter04.谢娟 马上就要熄灯了,谢昭棣卸下重重的背包,迅速跑去卫生间洗漱,宿舍隔音不好,哗啦啦的水声盖不住舍友的八卦声。 “诶——”说话的是她上铺,名字叫陈思琦,“开学这半个多月啊,经过我的观察吧,我觉得咱班有几个男的长得还行。” “谁啊。”对铺杨娉婷正在敷面膜,声音闷闷的。 “我感觉程嘉贝那个宿舍整体都不错。” “程嘉贝?”舍长汪洋开口,“你不觉得他长得太奶了吗,我不喜欢这样的男的。” “琦琦我同意你的观点。”这是任娇的声音,人如其名,是个不折不扣的娇娇女,“程嘉贝最耐看,那个童野也挺好的。” “真是搞不懂你们的审美……”汪洋轻笑,“我还是继续啃我的脆皮鸭吧。” “你们知道吗?”任娇说,“我听说程嘉贝是个富二代,家里巨有钱,他爸好像是煤老板。” “比你家还有钱吗?”杨娉婷问。 “哎呀,开什么玩笑。”任娇夸张道,“我爸就一个卖海鲜的,能有什么钱。他呀,就不一样了。你知道他背的那个书包多少钱吗?” “多少?” “专柜拿下来差不多两万。”任娇感慨道,“好好看啊,我也好想拥有哦。” 两万就买个书包?真的搞不懂有钱人的世界。谢昭棣插好门锁,径直走向床。 “那个,”任娇不自然地清清嗓子,“昭棣啊,你跟程嘉贝很熟吗,西经课的时候我看见你和他坐在一起诶。” “不熟。”她摇头,“我在食堂干活的时候碰见了他,麻烦他帮我占个座。” “哦。”眼看没打探到什么有价值的八卦,任娇失去兴致,低头玩起了手机。 谢昭棣正准备换上睡衣,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谢娟来电。 看到这四个字谢昭棣就一个头三个大,她决定置之不理,弯腰铺起了床。 “谁的电话呀,怎么不接啊。”语气有一丝不耐烦。 “我的。”她狠咬着嘴唇,用力抓过手机快步走了出去。 “幺儿,啷个那么久才接电话。”这破手机没别的优点,唯独声音跟个喇叭一样大,恨不得整个走廊都能听见谢娟的抱怨。 “你小点声噻。”谢昭棣轻轻捂住话筒,“又有撒子事。” “你看你这话说的。”谢娟不高兴,“我就不能关心你噻,非得有事才能找你。” “有事就说。”谢昭棣点起一根烟,不想跟她说太多废话。 “幺儿,你临走的时候姑妈是不是给了你一笔钱。”谢娟毫不避讳道,“你能借我一点啵。” “那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借给你我啷个办。”夹烟的手指微微颤抖,“谢娟儿,你是不是又出去赌了。” “嘿嘿……”谢娟嘿嘿地笑,“最后一回了嘛,我保证莫得下次咯。” “放……”放你娘的狗屁,谢昭棣气得脑袋嗡嗡作响,“你每次都说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结果呢,是永无尽头。谢娟儿,赌博这个鬼东西,你沾上了就不可能再戒掉。我不会再相信你了,我也莫得钱借你。” “谢昭棣。”谢娟不再跟她客气,“你以为我是你吗,读书好去了大城市,前途一片光明。我呢?我在厂子里头做工,一个月多少工资你也应该晓得,就这点儿钱妈还要拿走一半儿,我问问你我哪里还有钱过活?我不去想别的法子难道还要等着饿死吗?” “你的法子就是去赌博吗?”谢昭棣呼吸紧促起来,“你可以去当服务员,可以去做家政,也可以去卖东西……放着这么多活儿不干,你偏偏选择去赌钱。谢娟儿,你不要为你的自暴自弃找借口了行吗?” “随便你怎么说。”谢娟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不要忘咯小时候妈打你是哪个替你求的情,又是哪个放弃念书的机会让给了你。” 谢昭棣的指甲快要嵌进手机里,努力深呼吸以平复即将失控的情绪,她不断说服自己,不要管不要管不要管。 那头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抽泣声终究还是使她认了命,“要多少。” 今天鸢尾依然没有直播。 程嘉贝面无表情地盯着那行字,犹豫片刻,按下“私信”两个字。 「鸢尾你好,冒昧打扰。 已经有十七天没有听到你的声音了,不知最近可好?希望你一切顺利,生活愉快。 期待你的回归。晚安。」 这样说会不会显得太……亲昵了。 算了,还是撤回吧。 ……竟然撤回不了?他‘啧’了一声,后悔地锤了一下床。 “嘉哥嘛呢这是。”上铺童野探出头,“吃鸡吗?” “吃!”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诶诶诶,”徐夏叫,“你俩等等我,我带个妹子。” “哟,可以啊老徐,这么快先勾搭上妹子了。”童野问,“好看吗好看吗?” “没见过,不知道。”徐夏厚着脸皮说,“她也是大一的,生科院的,说是军训的时候见过我一面,觉得我帅得惊为天人……” “打住打住啊。”郑千源受不了了,“打游戏都堵不上你这张嘴。” 程嘉贝正笑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让他为之一振,随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小哥哥小哥哥,能听到吗?” ……这是踩鸡脖子了吗。 “诶,能能能。”徐夏笑得像朵花儿,“妹子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能的,小哥哥,我能听到的呢。” “徐夏。”程嘉贝快疯了,一把薅下耳机,“她知道你名字吧?” “啊?”徐夏不解,“当然啊,咋了。” “那就让她叫你名字!!”他真的非常厌恶“小哥哥”“小姐姐”此类称呼,知道名字的就叫名字,不知道的一个“你好”即可,这么叫不觉得腻歪吗? “怎么了呀小哥哥?” ……程嘉贝彻底崩溃,他发誓以后要是再跟徐夏玩游戏他就是二百五。 忍着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程嘉贝终于勉强应付完一局,被魔音摧残久了,此刻的他莫名想听谢昭棣的声音,她跟鸢尾的声音很像,不过她的声线偏冷一点,鸢尾的更柔软。 “喂。”程嘉贝一个晃神,竟鬼使神差地给谢昭棣打去电话。 “啊。”等他回过神,便开始了胡说八道,“那个,你好,我、我想麻烦你,明早帮我买一份灌汤包。哦对了,还有我上铺,帮他带一份葱油饼……” “我没说要吃葱油饼啊嘉哥。”童野纳闷儿。 “嘘——”他轻咳,“我微信给你钱吗?” “嗯。”谢昭棣明显不愿多说,“我算好价格发给你。” “好,谢谢……”那个你还没有说出口对方便挂断了电话,程嘉贝看着屏幕上这张呆滞的脸,心虚地挠了挠脑袋。 好险。 Chapter05.真香 谢娟赌博这个事儿不是一天两天了,谢昭棣从家里的时候天天能听见张继红扯着个破锣嗓子骂谢娟是“赔钱货”,这个还算是好听的,更难听的她不想叙述。别看张继红大字不识几个,骂起人来可是让方圆几里都闻风丧胆的存在。 “她挣的钱都用来给你儿子买肉吃了,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赔钱货。”谢昭棣冷笑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放狗屁。”张继红大言不惭,“当姐姐的给弟弟花钱是天经地义,别说是花钱了,就算是让你们把心挖给他也是应该的。” “应该的?”她狠狠盯着张继红这张满脸横肉令人作呕的脸,咬牙切齿道,“我他妈恨不得把他剁成肉泥,把心踩烂拿去喂狗,还应该的。别他妈做梦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儿子花。” “我日妈你个贱货。”张继红蹭地一下站起来,作势就要抬手扇她,“嘴巴这么脏——” 谢昭棣死死箍住她的胳膊,指甲狠狠嵌进肉里,厉声道,“今天你这个巴掌要是敢落到我脸上,就永远别想见到你儿子了。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看我敢不敢杀了他。” 张继红偃旗息鼓,眼里淬着毒,“好,你有志气谢昭棣。” “还行。” “你要是真有志气,就把从小到大老娘花在你身上的钱全都还给我。”张继红补充,“少一个子儿都莫想哈。” “花在我身上的钱?”谢昭棣疑惑,“你花在我身上什么钱?是给我买过衣服还是买过鞋啊。” “少废话哈。”张继红掰着手指头在那里装模作样,“你吃饭的钱、上学的钱、看病的钱……” “行了行了。”谢昭棣不想再跟她瞎几把废话了,“就你那个智商也弄不明白。” “你找人给你列个单子,把我到底欠你多少钱搞清楚了。你放心,我一毛都不会少你的。” 说得轻巧,她哪里来的钱还张继红呢。 没办法,只得压缩吃穿用度,利用每一个碎片时间去打工。谢昭棣的信念很简单,那就是挣钱还给张继红。尽管并不欠她那么多,但是只要能跟那个疯婆娘划清界限,什么苦她都愿意吃。 谢昭棣单臂撑在栏杆上,右手轻轻抖了抖烟灰,望着无边的黑夜,她问自己——你自身都难保,怎么还圣母心泛滥借钱给谢娟那个赌鬼呢。 “妈打你我替你求情……”你不过是烦声音太吵为图自己清净罢了。 “让给你念书的机会……”你成绩倒数第一想念也念不了好吗?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呵,她轻蔑一笑。 也许是那些真情或假意、有心或无心,曾给孤立无援的我,多多少少带去过一丝温暖。 程嘉贝总能在校园的各个角落看见谢昭棣,她不是在菜鸟驿站帮忙扫码取件,就是在超市门口促销酸奶。她似乎很缺钱,不然应该不会刚开学就同时兼职多份工作,跟他有一样想法的还有张泉丹,就是舍友口中的“张全蛋”。 “诶,你们说,那个谢昭棣家里是不是很穷啊。” “何出此言。”童野正打着游戏,敷衍地问。 “你们难道没发现她穿的那双运动鞋已经被磨白了吗?” “是吗。” “还有啊,”张泉丹补充,“这才开学多久,到处都能看见她,她要是不缺钱能去干这么多活儿吗?我觉得吧,反正看她穿的用的,家里边应该挺穷的。” “哦。”童野胡乱点着头,“车后边车后边!!哎呀!!我都说了车后边有人了!!” “野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啊。” “听着呢听着呢。” “张泉丹。”程嘉贝开口,“随便讨论一个人的隐私是不对的。” “我这不是瞎猜吗。”张泉丹没当回事儿,“就随便说着玩呗。” “那也不行。”程嘉贝严肃道,“别人若私下八卦你的隐私,想必你知道了也会不开心。” “害,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啊程嘉贝,我这不就随便和你们说说吗,她又听不见,你至于这么认真吗?” 程嘉贝那头没了声音,他在想姐姐从小就教育他“要对世界保持好奇心,而不是对别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原来不是每个人都懂的。 他不是爱麻烦别人的性格,更确切地说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能不张嘴就不张嘴。不过,既然谢昭棣有点囊中羞涩,而他恰好又有点闲钱,所以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谁让她的声音那么好听。 “谢同学,麻烦你明天早上帮我买一套杂粮煎饼,不要放葱。” “嗯,对,再帮我舍友带一份甜甜圈。谢谢。” “嘉哥,无中生友可还行?”童野大笑,“而且怎么会有男生爱吃甜甜圈这么娘的东西啊!!” “我爱吃。”郑千源闻声抬头,“哪儿呢?” “噫,舍长你竟然喜欢吃这么……好吃的东西。”童野冲郑千源挑眉,“快抱紧你嘉哥大腿,以后天天有得吃。” “……”程嘉贝无力反驳,“我不过随口一说。” “嘉贝。”郑千源若有所思,“你是不是对谢昭棣……有什么想法啊?” “胡说什么呢你。”程嘉贝炸毛了,“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啧啧啧。”童野笑着摇头,“真香警告。” Chapter06.掉马 在程嘉贝连续找谢昭棣代买了一个星期的早餐后,忽然后知后觉到再这样下去也许会被她识破用意,于是决定让童野他们帮忙。 “啊?”童野想了想,“我没有什么能让她帮我做的啊。” “怎么没有。”程嘉贝为他出谋划策,“让她帮你取快递呀。” “咱楼下就是菜鸟驿站,我闭着眼下去都能取喽。”童野坏笑,“你这个借口可不行啊嘉哥,追女生得聪明一点。” “那还有什么……”程嘉贝这才听见最后一句话,语速飞快地辩解道,“什么我就追她了?!你们不要瞎说!!” “嘉贝。”郑千源开口,“虽然说对一个人过分关注并未必就是喜欢ta,但是你每次跟谢昭棣打完电话总是莫名其妙傻笑,这该如何解释呢?”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她每次除了‘好的我知道了’之外,其余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那么冷淡,他受挫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喜欢呀,傻笑不过是因为她的声音好听。 他喜欢的是那种元气满满、眉眼含笑的女孩子,嗓音优雅动听,头发又黑又亮像绸缎……其实在他心里,鸢尾的形象便是如此,即使未曾谋面,也早已于脑海刻画了一副关于她的模样。 嘴上说着“我分得清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的程嘉贝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如果,鸢尾和谢昭棣,是同一个人呢? 中秋节。 家在本地的舍友回家过节,其他舍友选择外出聚餐,百无聊赖的谢昭棣托腮望着空空荡荡的奶茶店,心里盘算着这个月的钱能不能挣够。 谢娟要了钱拍拍屁股走了,她的难可没有人帮她渡,这个月的生活费本来就已经紧紧巴巴的了,偏偏班长又说当初缴纳的教材费算错了,每个人需要再补交两百块。她心烦意乱地敲着吧台,眼珠子转个不停在思考赚钱的法子,快点来场钞票雨砸死她吧…… “喂,你好。”是程嘉贝。 “喂,你好,谢同学。”程嘉贝声音小小的,怕是让什么人听见的样子,“打电话是想告诉你,我回家和爸爸妈妈过中秋节啦,所以明天的早点就不用麻烦你了。” “嗯。”她无聊地玩儿着手指,淡淡道,“我知道了。” “那……”程嘉贝已经习惯了她的冷漠,非但不介意,反而还十分热情,“中秋节快乐,祝你天天开心。” “谢谢。”她顿感意外,声音夹杂一丝惊喜,“谢谢你的祝福,中秋节快乐,也希望你天天开心。” “好啊。” “程嘉贝同学,谢谢你的乐善好施,我很感激。不过以后你们确实不需要的话呢就不用特地给我捧场啦,钱再少也是钱,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她其实早已看穿程嘉贝的计谋,多亏这台穿透力极强的手机,把那头所有的声音一网打尽,自然知晓了其中奥义。 “啊……”程嘉贝没想到她这么聪慧,更没想到自己的演技竟然这么烂。 “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挂了,这边来客人了。” “噢,好。我……”又是没说完就被挂掉电话,程嘉贝无奈一笑,双臂撑在窗台上,呆呆地望着斑斓夜色。 他想跟她说,你不必觉得有负担,做这件事于我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果能帮到你的话便是最好。 “贝贝。”程嘉璐静悄悄靠近,出声调侃道,“给哪个小女生打电话呢这是。” “姐姐。”他故意转移话题,“今晚月色不错。” “你知道你一说谎就爱啃指甲吗?”小时候程嘉璐野得不像个女孩子,三天两头带着程嘉贝去闯祸,不是把马蜂窝捅掉了,就是把人家花园里的花儿摘了,每次她跟程嘉贝提前串通好供词,最后都会被他啃着指甲结结巴巴的蹩脚辩解而破功,为此没少挨骂。 “有吗?”他低头看去——果不其然,于是轻咳一声,收回了手。 “是我们贝贝喜欢的女孩子吧。”程嘉璐感慨道,“诶,终于长大了呀。” “不是,不是我喜欢的人,是班里的一个女生。” “哈,终于承认是给小女孩儿打电话了吧!!” “……”这个老狐狸。 “你为什么觉得我喜欢她?”他好奇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 “不是喜欢的人,你会这么怅然若失?” “我也不知道。”说实话,谢昭棣长得很好看,声音也足够好听,但是性格冷漠独来独往,跟他喜欢的类型相差甚远。 奇怪的是,也许第一眼注意到她是因为长得有几分像姐姐,想听到她的声音是因为听起来跟鸢尾相似,那么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想额外得到她更多的回应是因为什么呢。 窗外一片寂静,他的心泛着波澜。 鸢尾回来了!!! 程嘉贝‘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迅速戴上耳机,噼里啪啦地敲着手机「你终于回来啦(╥_╥)」 鸢尾没有理他,平静地说着「今天是中秋节,是阖家欢乐的日子,我没有家,所以不过节,不过还是要祝你们节日快乐。」 等等,这声音怎么跟之前不一样啊,冷冷淡淡,有点像……谢昭棣的声音?! 「今天也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我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过过一次生日。」 「因为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我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 「也许没有我的出现,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ta不会这么恨我,我也不会这么痛苦。」 「但木已成舟,谁也没法改变过去。」 「没人记得我的生日也没关系,我自己祝愿自己。」 「我要唱一首歌,送给十八岁的自己。」 张悬的《宝贝》。 「……哗啦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孤单时有人把你想念。」 歌声呢喃又慵懒,像置身于幽静山谷间,头顶是参天大树,布谷鸟从林间飞过,耳畔是断断续续的风声,热闹又寂寞。 「虽然你无比恶心这个名字,可我还是要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亲爱的,谢昭棣小姐。」 ……程嘉贝傻了。 Chapter07.喜欢 “挺好的哈。”谢昭棣肩膀微抬,头朝左边歪去,手机夹在脸颊与肩头之间,嘴上回应着姑姑‘幺儿过得咋样’,手下麻利地打包奶茶,“您的奶茶好了。” “幺儿,”姑姑语气关切道,“你缺钱花了就跟我说,我上个月帮人家拾花椒挣了点。” “姑姑,”终于送走客人,谢昭棣笑得脸都疼了,用手揉揉脸,道,“我不缺钱的。” “反倒是你。”她的声音充满怜惜,“你身体不好,好生歇着,就不要再劳作咯。” “我莫得事。”姑姑叹了口气,我心疼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 “你身体好咯,我自然过得就好。” 姑姑是除了已逝外婆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的人。姑姑名叫谢盼男,显而易见,跟她一样出生在一个极度重男轻女的家庭,奶奶连续生了四个女孩后才生下父亲,越发宠爱这个来之不易的儿子,就越发嫌弃没什么用的女儿。 那时谢昭棣还不明白,为什么姑姑会红着眼眶跟她说“如果有下辈子你千万莫生在谢家”,直到有天她知道了‘谢昭棣’这个名字的真正含义,被打得遍体鳞伤的她趴在床上,忍着疼痛祈求上天——千万千万,不要有来生。 谢盼男一看见谢昭棣就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从来没有人心疼过她哪怕一秒。于是,她决定拼命对侄女好,把她当作自己,去用力弥补从未得到的爱,想帮她远远离开这个家,永远不要再回来。 谢昭棣自然心领姑姑的好意,但她不可能张嘴要钱,姑姑已经为她做得够多的了。她的命运本不该如此宽待,有幸得外婆和姑姑的垂怜才苟活至今,没有及时报恩已自觉愧疚,哪里来得厚脸皮再去麻烦她们。 她只是说,“姑姑,我过得很好,你不必担心。” 挂断电话,谢昭棣托腮放空,耳边断断续续传来几句客人的闲谈“校园十佳歌手……”“第一名1000元奖金……”“竞争很激烈……” 听着听着,她解锁屏幕打开微信公众号,点击报名栏,认认真真填上自己的信息。【报名成功】四个红色大字晃着她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来越暗的界面,谢昭棣的心情十分惆怅。 谢昭棣……鸢尾…… 谢昭棣就是鸢尾? 我真的……喜欢她吗? 自从那天无意得知这个真相后,程嘉贝日日都在纠结,纠结的问题越多也就越烦,像一卷没有尽头的毛线团,不停地扯过来扯过去。 虽说母胎单身,却并非愚钝,之前也曾短暂地迷恋过某部剧的女演员。那么,对明星的喜欢就是对女孩的喜欢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算了,还是问问岳冰吧,毕竟经验丰富。 “我有一个朋友。”程嘉贝说,“他呢,最近碰到一个……算是情感问题吧。” “嗯呢,你说。” “就是……他遇到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呢跟他算是有点渊源,具体什么事我就不讲了。总之吧,他莫名对这个女孩挺在意的,也有点好感。” “然后呢?”岳冰嚼着口香糖,口齿不是很清晰,“你说的这个@*#!你自己吧。” “你说什么?”程嘉贝没听清楚。 “我说,你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什、什么我自己。”程嘉贝矢口否认,“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别瞎猜。” “你想知道自……那个朋友,是不是喜欢那个女孩吧。”岳冰十分配合,不承认就不承认吧,反正早晚有一天会哭着来求他。 “嗯。” “不见面的时候,会思念对方吗?” “会……吧。”想听到她的声音应该也算思念的一种。 “但是真的见面了又很紧张不知道说什么吧?”岳冰问。 “是。”就好比现在,程嘉贝不知道再面对谢昭棣时该采用何种态度,他可以在网络上匿名向她表白心迹(道谢),然而真的面对她时,也许紧张得连话都说不出。 “看到她跟别的异性在一起,心里会不会很膈应?” “没有。”这倒不假,因为谢昭棣独来独往,没见过她跟别人有什么热情的接触,自然没什么异样感觉。 “那么,想为她做事吗?希望她的快乐是因为你吗?”陷入‘人生第一次悸动’的程嘉贝没有发现,阴险的岳冰已经把主语换成了‘你’。 “想,希望。”不然也不会明明自己可以做的事故意花钱请她帮忙,还不是希望能多多少少解决一点她的问题。 “行了。”岳冰意味深长地卖着关子,“我可以确定……” “确定什么?”怎么关键时刻支支吾吾。 “我确定啊……”岳冰笑得好大声,“我、的、哥、们、儿、终、于、老、树、逢、春、了!” Chapter08.比赛 谢昭棣歪打正着地进去了校园歌十佳歌手大赛的决赛,她鬼哭狼号成这样子都能混进去,这使她不禁思考起了这个比赛的含金量。不过管他呢,只要奖金是真的,其他跟她也没多大关系。 登登登,收到一条微信。 「1615程嘉贝:谢同学,你好。」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你好,请问有事吗?」 她有没有发现我改名字了啊。程嘉贝碎碎念,他把微信名改成了在星空app上用的id名「x+β」,希望谢昭棣能发现一点端倪。 「1615程嘉贝:我想问一下……」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能不能一气儿说完。 「1615程嘉贝:你需不需要现场伴奏呀?」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什么?」 哎呀,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1615程嘉贝:就是校园十佳歌手大赛的决赛啊,评分标准不光看唱歌水平的,舞台效果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你怎么知道的?」她很确定这件事没有透露给任何人。 「1615程嘉贝:咱班群里都在讨论这件事啊,你不知道吗?」 退出对话框,谢昭棣点开被她屏蔽掉的班级群,五十多条未读消息,一大半来自班长的自言自语。 「1615周晓杭:同学们,告诉大家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1615周晓杭:咱班的谢昭棣同学@校园跑腿儿谢昭棣 进入了校园歌手大赛的决赛,让我们一起祝贺她!!」 周晓杭这个人作为班长尽职尽责,班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负责得挺好,唯一的缺点就是太热情,热情得让她受不了。 往下拖,零零星星的几个无关回复「谁有辅导员电话啊」「班长运动会啥时候开始啊」「有人捡到我的毛概书了吗」……她知道自己人缘不好,但她根本不在乎,也无心维持。 「天哪,谢昭棣同学也太厉害了吧!!」程嘉贝认真吹着彩虹屁,「这是我们五班共同的荣耀ヾ(^Д^*)/」 程同学,可以吹,但没必要。 「1615周晓杭:是的,谢昭棣同学的个人荣誉也是我们班的集体荣誉。」 「1615周晓杭:决赛的评分标准有了变化,除了自身歌唱水平之外,舞台效果和班级应援也是评分标准的其中两项重要环节。」 「1615周晓杭:所以咱班有会乐器的同学吗?可以配合谢昭棣同学一起完成表演。」 ……真他娘的给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我会弹钢琴!!」程嘉贝踊跃报名,看来从小因为学琴挨得那些揍没白挨,总算派上了用武之地。 「1615周晓杭:好,现场伴奏有了。有同学愿意和我一起去现场给谢同学打call吗?」 ……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所以,你想给我当伴奏?」 「嗯嗯。」程嘉贝星星眼,「可以吗?」 「好啊。」谢昭棣本想拒绝,不过仔细想想程嘉贝明里暗里已经帮了她这么多忙,也不差这一件。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在这件事上,他好像比她还要积极。 “谱子准备好了吗?”谢昭棣一向走路很快,但为了等慢吞吞的程嘉贝跟上她不得不放慢脚步。 “嗯。”程嘉贝乖巧点头,随即不好意思地说,“但是这上面的歌词我看不太懂,有一些弯弯曲曲的符号不知道什么意思。” “《追追追》是一首闽南语歌曲。”谢昭棣解释道,“看不懂正常。” “哇。”程嘉贝越发感慨谢昭棣是座宝藏,“你还会说闽南语。” “我从小跟我外婆长起来的,她是福建人,准确来说我的母语就是闽南语。” “好厉害啊。” 谢昭棣失笑,这有什么厉害的,她又不是会说柬埔寨语。虽说是富二代,但总感觉没怎么见过世面嘛。 “当当当当——”程嘉贝推开门,嘴角轻抿,“这是给你的惊喜。” 确实挺惊的,是几个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有个男孩抱着吉他调音,另一个在敲鼓,旁边贝斯手正蹲在地上打游戏,这活脱脱一个摇滚乐队嘛。 “给们介绍一下——”程嘉贝伸出手掌朝向谢昭棣,“这就是我说的唱歌宇宙无敌爆炸好听的谢昭棣同学。” ……能不能悠着点儿吹啊。 “这是我发小组建的一支乐队。”程嘉贝一一指向那些男孩,“这是吉他手,赵易洋。” “你好。”谢昭棣笑着打招呼。 “贝斯手,王多多。” “你好。”名字还挺可爱。 “鼓手,岳冰。”程嘉贝顿了一下,“也就是我的发小。” “你好。”原来这是他的发小,长得有几分明星像。 “呀。”岳冰一双桃花眼笑得都弯了,“你就是嘉贝喜……” 程嘉贝重重地拧了一下他的腰。 “什么?”谢昭棣没听清。 “没事。”岳冰疼得灵魂出窍,皮笑肉不笑道,“他俩都是我哥们儿,甭客气,随意使唤就成。” “那感情好。”谢昭棣也笑,这人挺有意思。 程嘉贝心里有点痒痒的,谢昭棣还从来没主动对他笑过。 啊啊啊,岳冰真讨厌。 “我是键盘手。”他刻意强调,“你也可以随便使唤我。” “嗯?”谢昭棣说,“我开玩笑的。” 程嘉贝闷闷不乐,挨个儿把谱子发了下去,“这是一首闽南语歌曲。” “昭棣很厉害的。”他自豪道,“闽南语是她的母语。” ……等等,昭棣是怎么回事儿,谁让你直接把姓给我舍了的? 算了,爱怎么叫怎么叫吧,名字不过一个代号罢了。 “啊啊啊啊啊她没有纠正我的叫法是不是就等于默认了,我以后也可以继续这样叫的吧~” 如果谢昭棣有读心术能听见此刻程嘉贝的os,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沉默的。 Chapter09.错意 谢昭棣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只是随随便便唱了一首歌竟一夜之间成为表白墙上出现频率最多的人—— 「表白昨晚决赛唱那首《追追追》的plmm!!太燃辣!!简直全场最炫!!ps.你也是打粉吗?」 「我也要表白最后出场的那位学妹,唱得也太好听了8(虽然没听懂歌词2333 真·神仙唱歌惹~学姐为你打call」 「没人觉得小姐姐身后那支乐队也很棒吗??那个弹钢琴的小哥哥长得好帅啊~而且他全程一直抬头冲小姐姐的背影笑耶,他俩该不会是一对儿吧(突然八卦」 「前面姐妹留步!!我也发现了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几个人颜值都挺高的,我觉得那个贝斯手最好康!!」 「小姐姐长得好像闵孝琳啊,有人能get到吗?」 「我朋友让我问问谁有妹子的微信,在线等挺急的」结果也不知道是谁把她的微信透露了,仅仅是一个上午就有十几个人加她。 至于吗……你们是没见过会唱歌的女的吗?谢昭棣百思不得其解,真要说表白也应该是表白岳冰他们才对,气氛都是他们制造出来的,她唱得干干巴巴,毫无舞台魅力可言。 她反正是不懂自己是怎么火的。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程嘉贝。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多人在表白谢昭棣啊,更有甚者直接要联系方式…… 不行。程嘉贝决定当机立断,及时把这些肤浅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中,他喜欢的人怎么能轻而易举地让别人捷足先登。 「1615程嘉贝:昭昭(ì _ í)」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昭昭是什么鬼啊咱俩有那么熟吗?! 「1615程嘉贝:其实也没什么事啦~我就是想问问你,是不是有很多人骚扰你呀。」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什么骚扰我?」 「1615程嘉贝:就是……有人加你微信吗?」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嗯,蛮多的。」 「1615程嘉贝:那你最好不要同意噢,我听我舍友说这些人都是做微商的,加你就是为了卖货。」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不会吧?我看好多备注上写的都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呢,应该不是微商吧。」 「1615程嘉贝:学生才更有可能做微商,因为缺钱呀。」 有道理。 「校园跑腿儿谢昭棣:你说得对。」她现在不就正好缺钱嘛,正愁不知道去哪里多加点人拓宽业务范围呢,这下倒好,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客户,何乐而不为呀。 话说回来她还没有好好感谢程嘉贝他们,多亏他们她这只瞎猫才能碰巧拿到奖金。 “你好,程嘉贝同学。”她打通了他的电话。 “是我。”啊,这是谢昭棣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诶,“我是程嘉贝。” “多谢你们的帮忙。”谢昭棣说,“有时间的话,我想请你们吃顿饭以表谢意。” “吃饭?”本打算欣然应下,转念一想她那么缺钱还是不要破费了,于是婉言谢绝道,“不用啦,我们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是你自己发挥得好。” “不行。”谢昭棣心意已决,“我不想欠别人人情,尤其是你的。”你我只是同窗几年的同学而已,没必要产生什么无谓的牵扯。 “……”程嘉贝红了耳朵,原来在她心里,他是如此重要的吗? 谢昭棣要是知道程嘉贝这么爱发散思维,就算打死她也不会说得这么暧昧不清。 “记得把岳冰他们一起叫上。” “他没空。”在撒谎这门课上程嘉贝是修炼得越来越上道,“他们参加活动去了。” “谁说的?”岳冰表面看上去是在打游戏,实际上早就已经摘下耳机偷听程嘉贝打电话了。 “昭棣妹妹!!”岳冰大喊,“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去的!!” ——啪。程嘉贝慌乱挂断电话随手扔到床上,三步并作两步动作敏捷地掐上岳冰的脖子,“瞎说什么啊你!!昭棣妹妹是你能叫的吗!!” “我错了哥。”岳冰哭丧着脸求饶,“我真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你还敢有下次。”程嘉贝气鼓鼓的,像只随时会自爆的河豚,“你怎么这么多嘴。” “我说大哥。”岳冰打趣道,“你不会真的以为人家想跟你有什么吧?” “啊?”程嘉贝不解,“她很需要钱的,可是却想着请我吃饭诶,这难道不能说明问题吗?” “这说明——”他故意拖长腔,“说明人家压根儿就不想和你有什么更近一步的接触。” “……不会吧?”这下换他哭丧脸了。 “是这样的哈。”岳冰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就我跟她短暂接触的那几天来看,我认为谢昭棣是个有原则、拎得清的人。” “所以呢?” “所以她不喜欢你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嘉贝黑人问号脸,“你这句话跟上句话存在因果关系?” “因为对你没感觉,所以该分清的一定得分清。”岳冰耐心解释,“所以她坚持请你吃饭就是不想欠你人情,不想在这件事上埋下伏笔以防日后说不清楚。” “如果她想跟你产生更近一步的关系,刚才你推辞的时候她可能也就顺水推舟地应下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嘛,说不定哪天你借着‘你欠我一顿饭’的理由约她出来,这一来二往不就有后续了?但是人家拒绝了,说什么也要请你吃饭,这是不是就代表……” 程嘉贝哪里听得懂这么复杂的潜台词,他错愕地眨巴着眼,艰难开口—— “教练,我想学谈恋爱。” Chapter10.告白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岳冰说要创造机会,于是谢昭棣生理期坚持跑三千米,光荣地晕在了操场上…… “你醒啦?”醒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是程嘉贝泛着雀跃的问候,看见的第一样东西是他竖起的手指,“这是几你知道吗?” “……”谢昭棣胡说八道,“七呗。” “啊?这是一啊。”程嘉贝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你该不会是……”傻了吧。 “哈哈哈哈哈……”谢昭棣笑出了声,“程嘉贝,你还真是够傻白甜的。” “……” “是你把我送来的吗?”谢昭棣环顾了一下四周,医务室空空荡荡,除了他俩再无他人。 “嗯。”他点点头,语气里的紧张还未完全消散,“我本来和舍长在赛道上当志愿者来的,结果……诶,你有看到我吗?” 这是重点吗兄dei?! “有啊。”怎么可能,那么多人她哪知道他在哪。 “嘿嘿。”程嘉贝轻笑,“我一眼就看到你啦,还跟你打招呼呢,可惜人太多被挡住了。” “……然后呢?”谢昭棣颇有耐心地引导他,像是在哄小朋友。 “大概跑到一半的样子,你突然晕倒了,倒在了赛道上。”说着,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是我看到的,当时我们离你很远又正好在工作,所以不是很方便过去。本来以为周围人会把你扶起来,但是他们可能以为你是不小心被别人绊了一跤吧,因此没有人过去帮忙。我和舍长见状一路狂奔,到了之后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你,意识到事态有些严重,于是就马上决定送你来医务室了。” 事实上,他省略了好多细节。 比如第一个发现她晕倒的其实是舍长;比如他当时慌慌张张差点迎头撞上别人;再比如他拒绝舍长的帮忙硬要一个人逞强把谢昭棣背到医务室。 “谢谢你们。”谢昭棣看着他清澈的眼睛,笑道,“帮我谢谢舍长。” “不客气。”他说,“校医说你这是低血糖犯了,生理期尽可能避免剧烈运动。” “我知道。” “那怎么……” “我要拿奖学金啊。”她解释道,“咱们系里奖学金的下发标准不光是要看学习成绩的,还要参考平时表现,有没有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类活动啊……” “可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为了拿奖学金而不顾自己的身体呀。”程嘉贝忧心忡忡道,“健康是最重要的。” “害,你这个……” 不知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你这个话说得非常在理。”她假意赞同,“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是的。”程嘉贝继续关切,“大夫说你太瘦了,营养跟不上,所以很容易就会犯低血糖。” “那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啊。”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她只是忽然觉得眼前这个长得好看的男生很有意思,看上去高冷寡言,实际上古道热肠,还有点傻白甜,这种反差实在是好玩儿。 “多吃水果蔬菜,尤其是含糖量高的食物。”程嘉贝现学现卖从校医那里学到的知识,“平时身边常备几颗糖,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多喝热水吗?”她故意反问,这四个字可是‘金玉良言’呀。 “多喝水就好了吧。”程嘉贝小声嘀咕,“不用非得是热水吧。” “一会儿有时间吗?”谢昭棣起身准备下床,“我想请你吃饭。” 岳冰说要投其所好,于是眼前一片白雾缭绕,肥牛卷在沸腾的锅里咕噜个不停,谢昭棣面无表情地用公筷在锅里搅拌着蔬菜,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听过一个笑话。”程嘉贝努力调节气氛,“对一个C市人而言,最大的妥协就是‘好嘛好嘛清锅就清锅。’” “什么?”她没听懂。 “……”听不懂不是她的错,是你没表达清楚,“你们C市人都这么能吃辣吗?我不太能吃辣诶,比较喜欢酸甜口味的。” “还好。” “C市是不是有很多好玩儿的呀。”很好,就顺着这个话题继续往下,“xx碑、xx洞、xx大桥……”他可是有认真做过功课的。 “你说的这些地方……”她故意停顿几秒,“我一个都没去过,所以不知道好不好玩儿。” “啊?你不是C市人吗?” “你会喝酒吗?”谢昭棣转移话题,“火锅和啤酒是绝配。” “当然。”不会啊!!他的酒量一杯就倒,喝醉了还会胡说八道,为此程嘉贝几乎滴酒不沾。此刻,耳畔莫名响起来自岳冰的真知灼见——男人,是不能说自己不行的。 “您好,要两瓶啤酒。”豁出去了。 “两瓶是不是有点多?”谢昭棣提醒道,“明早开班会。” “放心吧,我酒量很好的。”心好虚。 果真是很好,好到一杯还未完全下肚就脸颊通红双眼迷离。 “程嘉贝。”谢昭棣难以置信,“你不是说你酒量很好吗?” “是很好啊。”说着轻轻地打了个嗝,“……你吃、吃菜呀。”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宿舍吧?”这顿饭看来是吃不成了,再待下去怕是彻底晕在这里。 “还没吃完呀。”他手指颤悠悠地指着盘子里的肉,“不可以浪费的。” 这富二代还挺节约。 “不会浪费的,我让他们打包,带回宿舍吃好吗?”她穿好外套背起包,起身走到程嘉贝身边,问道,“能自己穿衣服吗?” “当然。”浓密的睫毛一眨一眨地扑闪着,“我又不是小孩子。” “听我说。”明知自己不胜酒力还硬撑着喝了下去,人家这是不想扫你的兴致才弄成这个样子,于情于理也应该把他安置好,“咱们出去以后,你给你舍友打电话让他们来校门口接你,我去叫个车,好不好?” “好呀。”他傻笑着,“我都听你的。” ……不至于。 “跟他们说了吗?”叫好车,谢昭棣打算回头问问程嘉贝那边的动态,没成想他竟然倚靠着路灯杆在天外神游。 “谁?”程嘉贝努力定神,“是你呀。” 行了,这孩子是彻底晕了。 累个半死终于把一米八几的程嘉贝弄进车里,还没等她喘匀气,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突然垂到肩膀上,嘴里不知道在咕哝什么。 “喂,你好,请问是童野吗?”她打通了程嘉贝舍友的电话。 “我是。您是哪位?” “我是谢昭棣。”她说,“是这样的,程嘉贝喝醉了,我俩现在准备坐车回学校,能不能麻烦你们过会儿来校门口接一下他啊,我一个人弄不动。” “什么?”童野那颗炙热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着,于是加重语气故意强调,“程嘉贝喝醉了?” “谁喝醉了?”“听声音是个妹子啊……”“哇靠嘉哥竟然和妹子一起喝酒~” “嘘——”童野一副‘瞧你们几个大惊小怪的样子’,“你们到哪儿了?我们现在就过去吗?” “你等等,我问一下师傅。”接着道,“师傅说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到,你们过十分钟下来就可以。” “行。”童野使劲憋着笑,声音变得有点抖,“麻烦你了。” “哈哈哈哈哈……”童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你嘉哥真的很会,先是歌手大赛给妹子伴奏,再是运动会背人家去医务室,现在又请她吃饭喝酒……啧啧啧,真是步步为营啊。敲重点了啊——喝酒,你们谁还记得嘉哥上次喝醉以后说的什么吗?” “我记得我记得!!”王晖起调模仿程嘉贝的语气,“离我远点,别压、压坏,我隐形的翅、膀。” “所以啊,酒后才能吐真言,那些平常压在心里说不出口的话,经过酒精这么一催发,全给你秃噜得一干二净。” 果不其然,程嘉贝像上了弦的钟,嘴里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昭昭。”谢昭棣听清了,这是在叫她。 “干嘛。”等他酒醒之后务必得好好强调一下这个称呼问题。 “你很需要钱呀。”是陈述句。 “不介意的话,我能问问是什么原因吗?”这是疑问句。 “不能。”谢昭棣语气冰冷,不想多说。 “我没有别的意思……”他委屈地咬着嘴唇,“我只是想帮你。” “哦?”她来了兴致,“怎么帮?” “我啊……”程嘉贝想了想,发现脑子里除了一团浆糊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于是放弃思考,开始胡说八道,“你知道吗,我妈每个月给我很多零花钱,基本上都花不掉,我就把它存了起来……我有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姐姐,他俩又聪明又厉害……对了,我有跟你说过吧,你长得很像我姐姐,不过性格不太一样,你没有她那么温柔……” “……”这都什么跟什么。 “鸢尾,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他有点小情绪了,“你总是这样冷冷淡淡的,我偶尔也会觉得受挫。” “什么?”谢昭棣震惊得差点咬到舌头,“鸢尾?” 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对啊。”脑袋又垂了下来,呼出的气息弄得她耳朵痒痒的,“我在叫你,鸢尾。” “谢昭棣。”他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她猜过这个设想,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他帮她这么多次总不会是吃饱了撑的吧。不过有钱人的想法也难说,她应该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能吸引他的青睐,没准儿就是没事闲得想多做点好事呢,也不是没可能。 “你怎么不说话。”程嘉贝抬头望去,黑白光影交织在谢昭棣白皙的侧脸上,衬得她越发好看,“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噢,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我的喜欢很肤浅吧。” “我……”“一点也不肤浅。” “好吧,我承认当初注意到你是因为你长得像姐姐……别误会,我没有恋姐情结,我对她的感情是崇拜、是敬仰,不是爱情的那种喜欢。我怎么可能喜欢我姐,太变态了吧……” “我是个声控,对好听的声音情有独钟,所以我关注了你的电台,当然那会儿还不知道是你……你治愈好了我的失眠,只有听着你的声音我才能睡得着……” “当我知道你跟鸢尾是同一个人的时候,说实话,一开始我的心情是震惊的……我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很奇怪吧,可是我真的搞不清楚自己迷恋的是鸢尾的声音还是你本人。” “后来呢?”她的心像是被老陈醋浸过一样酸软。 “后来我发现我喜欢的是你呀,鸢尾只是你的马甲,我喜欢的是谢昭棣。虽然你说话没她温柔也从不对我笑,可我还是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不要喜欢我。”这是临下车前,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除了那颗淡淡的星星,没人看得到她眼睛里的泪。 Chapter11.家教 距离上次醉酒事件发生到现在差不多过去快一个月的时间,看起来一切似乎逐渐趋于平静。 然而,似乎这个词说明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天程嘉贝过得可以说是备受煎熬,他这人有个毛病,命其为“尴尬恐惧症”,症状是只要一想起自己或是别人做过的那些尴尬的事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童野,我昨天晚上……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酒醒后的程嘉贝断了片儿,丝毫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 “你啊……”童野笑出一个深深的酒窝,“你说……” “我说什么了,你别卖关子,快说。” “你一直在小声地自言自语,说实话,具体说的什么我还真没太听清楚。” “噢。”那就好,他特害怕自己胡言乱语扯着扯着就抖搂出什么秘密来。 “就隐约听见几句什么‘找找袁伟’‘找找袁伟’………”童野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嘉哥,袁伟是谁啊。”什么找找袁伟,童野心里门儿清,他那是在喊‘昭昭’。 事情追溯到那天晚上。 童野从谢昭棣手上接过程嘉贝,正准备打个招呼离开,没成想程嘉贝突然一把甩开他的手,声音冷冽如冰,“滚远点,你这个人贩子。” “?”童野不解,“什么情况??” 谢昭棣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昭昭。”程嘉贝轻声唤她,“昭昭。” “……”当着外人面儿瞎叫什么啊!! 努力克制住想打人的冲动,顶着吃瓜群众童野一脸‘有好戏看’的压力,谢昭棣保持最后一丝耐心回应道,“怎么了?” “我不想跟他走。”程嘉贝恳求道,“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程嘉贝,童野不是坏人,他是你的舍友。”许是车上那番不知真假的告白稍稍柔软了她的心,平日里谢昭棣是绝对不会这么好说话的,“我马上就要回宿舍了,女生宿舍是禁止男生出入的,所以你没法和我待在一起,明白吗?” “哦。”他失落地点点头,“那好吧。” “谢谢你啊谢昭棣同学。”童野说,“我们先回去了。” “好。”谢昭棣礼貌道别,“再见。” ——啪,她点燃一根烟,眯着眼睛看两人的背影慢慢消失在拐角,白雾很快被夜色吞噬,消逝在无边的黑夜里。 …… “我竟然……”程嘉贝悔得肠子都青了,“这也太丢人了吧。” “还好吧。”童野不以为意,“你也没说别的啊,就说不想跟我走想和她在一起呗,没啥丢人的吧。”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向她表达了自己的心意。没错,经过童野这么一提醒,自己在车上对谢昭棣说过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全部一字不落地回想起来了…… 先不说胡说八道到什么程度,单说这个场合就一万个不合适,怎么能在醉酒的情况下随便对女孩儿表白,真假不论,这也太太太轻浮了吧。 换位思考,如果一个女生喝醉酒对他信口开河,说我喜欢你我对你一见钟情因为你长得像我哥哥……他一定二话不说离这种神经病远远的,所以程嘉贝非常能理解谢昭棣为何当作无事发生过一样。 两个人的关系仿佛回到原点。 谢昭棣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的心只是稍稍拨动了那么一小下下,除此之外并无多余心思,很快便恢复原状。她跟自己说,没什么可丢人的,从小到大没几个人真心待她,微微湿润的眼眶不过是因为程嘉贝是第一个对她有所关注的人,没准儿也是最后一个。 只是,她不太能理解所谓的“我喜欢你”,喜欢是如此浅薄的东西么?满打满算跟程嘉贝认识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见面没几次的人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就随随便便地说什么“我喜欢你”,你喜欢的是什么呢? 皮囊么?也许吧,可那只是表象。 表象之下的灵魂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你不会知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 “谢老师,请喝水。”说话的这位年轻女人名为姜媛,气质优雅端庄大方,是她做家教的学生家长,天生一张笑脸儿,看起来温温柔柔好像永远也不会生气。 “谢谢姐姐。” “谢老师。”姜媛笑眯眯的,“我们小乐没少给您添麻烦吧。” “才没有咧。”邱乐乐嘴巴鼓鼓的,“我很乖的,不信你问老师。” “你是不是又偷吃糖啦邱乐乐。” “姜姐姐。”谢昭棣及时转移话题,“乐乐又听话又省心,不知道有多乖呢。” “这个孩子呀……”姜媛没说出后面那半句话,这个孩子呀,装得比谁都像。 ——叮咚。 “是表哥!!”邱乐乐举臂高呼,“表哥来啦!!” “他表哥来给他送巧克力吃。”姜媛解释道,“要不我们先去客厅休息一会儿吧,谢老师喜欢吃什么水果呀?” “妈妈,你快尝尝表哥带来的巧克力——” “姨妈好。” “……程嘉贝?” Chapter12.真相 “是你?”程嘉贝喜出望外,“你怎么在这里?” “你们认识呀?”姜媛比他还要激动,“好巧哦。” “她是我……”“我们是同学。” “真是有缘呢,在这里也能碰上。”姜媛笑着说,“你们先坐,我去洗点水果。” “邱乐乐,过来帮我一起洗水果。” “啊?”巧克力吃得正爽,他才不想过去呢,“不要嘛。” “快过来,要不然就别想和你哥打游戏了啊。” 邱乐乐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情愿地起身过去,临走不忘跟哥哥交代,“要等我回来打游戏噢。” “你……”程嘉贝问,“是来做家教的吗?” “是。”谢昭棣难得调侃道,“没想到你就是乐乐口中那个长得巨帅的表哥。” “……”程嘉贝羞涩地摸摸耳朵,含含糊糊地说,“那你觉得呢?” “什么?” “没、没什么。”思考良久,他还是决定郑重地向谢昭棣道歉,“上次的事情……对不起,给你带来困扰了。” “上次的事情?”谢昭棣装傻,“上次我们不是吃完火锅就回去了吗?” “啊……”程嘉贝很快会意,“对,是这样。” 两人无言。 程嘉贝不知道该说什么,谢昭棣的意思已经暗示得很清楚了,再听不懂就是傻子;谢昭棣当然没话可说,她知道上次那场尴尬不过是酒精作祟,自然没什么追究的必要。 然而有个人可不这么想,热衷于拉郎配的姜媛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单纯无害的小外甥喜欢这个漂亮女孩,嘴唇可以保持缄默,眼神却是不会骗人的,程嘉贝眼睛里的惊喜和紧张一下子就被她捕捉到了。不过女孩的反应倒是冷冷淡淡没什么情绪,看样子应该是对她外甥不怎么来电。 程嘉贝跟哥哥姐姐相差十多岁,爸爸妈妈又将近五十岁才生的他,所以从小被家里人保护得很好,一直安安稳稳地待在温室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自然也没什么心机。对于追女孩这种事,姜媛笃定这个傻外甥绝对什么都不懂。 “昭棣,嘉贝,来,吃点葡萄。”她悄悄换了称呼,目的是拉近她们之间的关系。 “谢谢姐姐。”谢昭棣问,“乐乐呢?” “他不爱吃葡萄,所以我打发他回房间看书去了。”怎么能让一个啥都不懂的小屁孩来破坏好事呢。 “喔。”谢昭棣点点头,小心捏了一颗葡萄放在嘴里,“很甜。” “是吧。”姜媛补充道,“这是我老公在日本买回来的,叫什么晴王葡萄,我这也是头一回听说。” “嘉贝。”姜媛唤他,“怎么不吃啊,发什么愣呀。” “昭棣呀。”姜媛最爱的八卦时间开始了,“你跟我们贝贝是大学同班同学吗?” “是。”程嘉贝回答,“一个班的。” ……姐姐问的好像是我吧? “那感情好。”姜媛不禁感慨道,“大学啊,真是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了,一切都是新的开始,新的环境、新的同学、新的体验……同窗四年是多么宝贵的感情呀,你们一定要好好珍惜这段缘分,我和我老公就是大学的同班同学,想当年我们……” “……所以啊,”姜媛发表最后的完结感言,“有喜欢的人就主动去追求,千万别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错过,因为人生是从来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的。你说对吧,嘉贝?” “诶?对、对。”程嘉贝的内心在不断os:小姨求求你不要再害我了,我俩的关系已经够尴尬的了!! “那你觉得呢,昭棣。”姜媛转头问谢昭棣,她看上去兴致不高。 “是,我认为您说得有道理。”谢昭棣敷衍地应着,没听出来姜媛的弦外之音。 “昭棣呀。”姜媛大胆试探,“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定有很多人追你吧?”一边说着一边歪头冲程嘉贝疯狂使眼色。 “我吗?”谢昭棣想了想,回答道,“没有。”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有多招人厌。 “哦~”姜媛故意拖长腔,“那昭棣……有喜欢的人吗?” “……”若是平常有人想要打探这么隐私的问题,谢昭棣是绝对不会搭茬儿的,但是姜媛不同,她是雇主,是给自己发薪水的人,所以必须收起脾气耐心回答,“也没有。” “因为……”她意有所指道,“没有期待,就不会失望。” 她曾无比虔诚地渴望爱,爱别人,或是被人爱; 一次次的期待换来的是失望,是憎恨,是放弃; 最后,命运不留情面地告诉她真相—— 别他妈妄想了。 你不配。 Chapter13.约定 “你其实……”程嘉贝侧头瞄了一眼满脸生无可恋的谢昭棣,犹豫道,“不用这么紧张,我车技还是可以的。” “有吗?”谢昭棣干笑道,“挺好的,我相信你。” 夜已深,宽阔的马路上只有零星几辆车飞驰而过,在这其中程嘉贝的车是最特别的一辆,倒不是外形有多炫酷,而是速度慢到谢昭棣寻思自己走路都比它开得快。 难却姜媛的盛情,谢昭棣只好留下来同他们共用晚餐,吃过饭她本想早点坐地铁回学校,但是姜媛不同意,女孩子晚上一个人出门太危险,说什么也要让程嘉贝开车送她回去,于是……谢昭棣视死如归地坐上刚拿到驾驶证没几个月的新手司机程嘉贝的车,她用力攥紧安全带,聚精会神地盯着空无一人的马路,生怕程嘉贝一个不小心他俩都得玩儿完。 不过…… “程嘉贝,”她眉头微皱,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要是一直保持这个速度开下去,恐怕天亮都到不了学校。”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程嘉贝打开电台,冲她笑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在门禁之前把你安全送到的。” “是……小红莓的《Joe》?”谢昭棣惊喜道,“你也爱听小红莓?” “是啊。”程嘉贝说,“我超爱小红莓,一直以来的梦想就是能够到现场看一次他们的演唱会。” “没想到你也喜欢他们。”谢昭棣笑容淡淡,“难得找到同好。” “我最喜欢《Never grow old》,每次听到这首歌都会让我浮躁的心情顿时变得平静开阔。”程嘉贝问道,“你呢?” “我么?”谢昭棣单手托腮,胳膊肘轻撑在窗户上,出神望着静谧的夜色,轻轻开口,“我喜欢《Ode to my family》。” 她没有解释原因——这首歌描绘着我对家庭的美好渴望。 玻璃落下,微凉的风渐渐冲淡几分凝重的气氛,程嘉贝好像读懂了谢昭棣眼睛里若有若无的忧伤,她漂亮又神秘,如同一道迷题深深吸引着他。喜欢不就是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吗,说不上哪里好,但就是让人忘不掉也放不下。 “谢同学。”程嘉贝决定改口,不想给她带去困扰,“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谢昭棣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睛水汪汪像小鹿。 “你以后还会在电台直播吗?” “什么电台?”她很快反应过来,“你说星空电台啊。” “是。” “不会了,我已经卸载了。” “为、为什么?”程嘉贝有几分惶恐,她以后要是不直播了,那他的失眠该怎么办? “没有为什么。”谢昭棣回答,“就是不想玩儿了呗。” “……那,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来听听。” “那天晚上,我……我好像跟你说过,我是个失眠患者,平常很难入睡,之前是因为听着你的声音才能睡着。这几个月你没有直播,我便又跟以前一样睁眼到天亮,很痛苦,但是没办法……” “所以?” “所以,如果你真的不想再继续直播了,那可以允许我在你不忙的时候,晚上临睡前给你打个电话吗……”程嘉贝越说越没底气,“我想听到你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程嘉贝你脑子进水了吗?!告白那么尴尬的事情人家不去追究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不吃一堑长一智也就算了,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啊!! “可以啊。”谢昭棣眼波流转,黑色的发丝被风吹起,“酬劳嘛……” 程嘉贝没想到谢昭棣能答应,更想不到答应得这么爽快,他语速极快,生怕她反悔,“多少酬劳都可以,你尽管提。” “酬劳是,作为交换——”她笑得狡黠,“你帮我学口语吧。”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不会知道另一边的女生宿舍里已经炸开了锅。 “娇娇——”几个人从宿舍里就能听到楼道里传来的陈思琦中气十足的声音,“任娇——” 陈思琦推门而入,声音格外嘹亮,“娇娇你猜我看见谁了?!” “呀,大家都在啊。” “大老远就听见你叫我。”任娇懒懒地玩着手机,不怎么感兴趣,“茶姐又交新男友了?” ‘茶姐’是隔壁宿舍的女生,因为为人过于绿茶,所以人送绰号‘绿茶姐姐’。此人行事奇葩,起初被大家津津乐道,不过时间一久,吃瓜群众慢慢也就失去了八卦的热情,毕竟太阳底下永远不缺新鲜事。 “当然不是,八百年前就flop的人谁稀罕关心她啊。”陈思琦勾勾手,示意她们凑过来听,“我看见——” “谢、昭、棣,从一辆宝马车上下来!” Chapter14.老友 “真的假的?”没等任娇开口,杨娉婷抢先一步提出猜想,“是不是她亲戚呀。” “没听说谢昭棣有本地的亲戚啊。”陈思琦轻咬嘴唇,眼珠转得飞快,“你们说,会不会是……” “什么?”任娇终于提起一点兴趣,抬起脑袋看向她。 “就是……”陈思琦皱眉,一副‘你们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表情,“那个呗。” “到底什么啊。”“琦琦你说话怎么这么爱吊人胃口呀?!” “包!养!”陈思琦掷地有声地抛下一枚炸弹。 “啊?”杨娉婷一脸错愕,难以置信道,“不会吧……怎么可能呀?” “怎么不可能?”陈思琦拍拍杨娉婷的肩膀,热情地做起‘科普’,“这种现象如今在大学校园很普遍的啦,你如果注意观察的话会发现学校门口时不时会有豪车驻留,通常呢他们的引擎盖上会放置一瓶价值不等的饮料,价格越高也就代表着……都是从零次到无数次,从短期关系发展至长期关系。”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武断地推测谢昭棣是被人包养了吧?” “我没说她就是啊。”陈思琦收回放在杨娉婷肩膀上的手,“我这不是随便猜着玩儿吗,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不是激动,而是我认为随便拿这种事开玩笑是很不妥当的一种行为。”杨娉婷郑重其事地说,“清白对于任何人而言都非常重要。” “你真没劲。”陈思琦幅度极小地翻了个白眼儿,转身离开去向洗手间。 警惕地盯着她远去的背影,杨娉婷终于在心里松了口气。 接到林之远的时候是周六早上七点半,谢昭棣不停地打着哈欠,一边注视出站口的同时另一边频率极快地擦拭着眼角因为哈欠而挤出来的泪。 “随乐。”林之远一眼就看见了谢昭棣,她懒懒地倚在广告牌上,头发高高束起,碎发由于自来卷的魔力弯弯翘起,谢昭棣非常讨厌,说自己就像一头炸毛的狮子,而他却觉得十分可爱。 听到‘随乐’这两个字谢昭棣忍不住撇嘴,都说了自己早就不想叫这个名字了怎么还如此执着。这俩字是她给自己起的花名,取‘随心快乐’之意,本想等改名时用上,没成想改名的程序竟是如此繁琐,到了也没如愿,那还随心快乐个屁呀,于是便弃了这两个字不再提起。后来谢昭棣明白了一个道理,名字只是代号,无论是叫‘谢昭棣’还是‘谢随乐’,她的生活都不会有任何实质性地改变。 “一路上辛苦了。”谢昭棣轻轻捶着腰,笑道,“先去宾馆放行李吧。” “随乐。”林之远也笑,“好久不见。” “什么好久不见,毕业还没半年呢。”谢昭棣扫他一眼,“你少给我文绉绉的。” “对了。”继而补充道,“随乐这个名字以后别喊了,还是叫我谢昭棣。” “噢。”林之远点点头,“好。” 谢昭棣有时候会想自己啷个就跟林之远耍起朋友了喃,思来想去大概很重要的一点原因是他从不多话,也不多问。 “不晓得你吃不吃得惯北方早餐。”出租车上,谢昭棣贴心地问他,“跟老家口味差异还是蛮大的。” “试试看吧,我也不晓得。”林之远诚实地回答道。 “看你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这是坐了多久的车啊。” “二十几个小时。”为了省钱,他坐了将近一天一夜的硬卧,躺得全身虚浮麻木。 “呃……”谢昭棣有几分受宠若惊,“其实你没得必要来看我嘛,时间这么赶累都要累死哦。” “你寒假会回家吗?”林之远问。 “家?”谢昭棣讥讽道,“你觉得我还会回去?” “所以,”他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坚定,“我得来见你。” “我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 男二(伪)上线 Chapter15.值得 “咋样。”谢昭棣咬了一大口煎饼,抬头问林之远,“吃得惯么?” “挺好吃的。”他评价道,“北方的包子个头真大。” “所以我胖了不少。” “看不出来。”林之远说,“胖瘦无所谓嘛,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老道……” “什么?” “我们班一个男同学跟你一样,成天把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挂在嘴边,小小年纪老道得很。” “这不是老道。”他看着谢昭棣的眼睛,认真地说,“什么都不比健康平安有价值,只有好好活着才能感受万千。” “那是对你来说。”谢昭棣声音冷淡,“对我而言,活着的每一天都很恶心。” “……”林之远及时转移话题,“国庆的时候咱们班聚会来着,来了好多人,大家都过得不错。” “嗯,我看你发朋友圈了,有几个变化挺大的。” “董老师提到了你,想知道你过得咋样。” “就那样呗,不好也不坏。”谢昭棣随意地搅拌着碗里的紫米粥,道,“除了你之外,我不想再跟老家、跟过去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牵扯,一点也不想。” “我知道。”林之远深以为然,“我来看你自然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你好善解人意嘛。” 林之远和谢昭棣是高中同班同学,做了两年的前后桌,他是谢昭棣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也是唯一的男性朋友。 很多人问他,谢昭棣那么冷漠的人,你是怎么成为她的朋友的呢? 而他总会耐心地回答:她一点都不冷漠。 看上去不苟言笑,内心其实很柔软。 所以他不去反驳“活着的每一天都很恶心”,没有人比他清楚她有多么热爱生活。 林之远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曾经说着“世界以痛吻我,凭啥要我回报以歌”低头饮粥的女孩,突然觉得人生好像还不算太差。 谢昭棣中考那年以全镇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县里最好的一所寄宿制高中,嘴上说着要跟过去的一切说再见,其实她心里还是十分感激并且怀念高中时光。 全镇第一名的成绩并没有给谢昭棣带来半分欣喜,因为她知道她的读书生涯即将结束,张继红这个疯女人巴不得谢昭棣赶紧辍学,跟谢娟一样去打工挣钱供她跟她儿子(谢昭棣弟弟)吸血,咋可能从兜里掏出半毛钱供一个‘赔钱货’念书嘛。 谢昭棣早已做好了跟这个家一刀两断的决心,就算死也不会给张继红母子俩当奴隶,除非她是个傻逼。 令谢昭棣万万没想到的是,一高招生办在得知她的家庭情况后,决定破例减免一半的学费从而助她顺利入学。 即便这样张继红依然不情不愿,坚持“女娃儿上学有锤子用”的读书无用论,谢昭棣懒得跟她废话,女娃儿上学最大的用处就是将来不会像你一样对孩子说出这么浅薄无知的屁话。 最终在学校和姑姑的帮助下谢昭棣如愿来到一高,暂时摆脱了张继红那个疯子,开启一段平凡又充满希望的新生活。 然而希望带来的未必是美好,她性格冷淡又爱独处,不像其他女孩一样三五成群在一起谈天说地嬉嬉笑笑,时间一长自然被孤立。倒是不至于被校园暴力,不过孤独总还是有的,尤其是吃过晚饭,很多人结伴去操场散步,她没有朋友,只得一个人回班里上自习,跟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的英语单词纠缠。 零星的几人教室里,她认识了跟她一样有一点孤独的林之远,他像一座孤岛似的坐在她后面,不爱说话,也没有什么朋友,他俩好似喧嚣人间里两粒渺小的尘埃。 就这样,有点寂寞的两个人成为了朋友。 很久以后,谢昭棣才得知林之远其实是有蛮多朋友的,不过因为习惯独处,所以不太爱跟别人往来。 原来,他们两个人,是不一样的。 “这就是胡同啊。”林之远跟在谢昭棣身后游走于窄窄的小巷,环顾着身边的白墙黑瓦,出声感慨道,“蛮有意思的。” “你来得晚了点儿,要是早一个多月来就好咯,那会儿季节最好,不冷也不热,你会看到很多爷爷奶奶坐个小板凳在门口聊天,很热闹。” 谢昭棣点起一根烟,继续说道,“北方比我想象得好,四季分明,人也很热情。对了,忘告诉你咯,我学会骑自行车了,这里都是平地,很好学。” “昭棣……”犹豫片刻,林之远还是张了口,“少抽一点吧。” 谢昭棣无所谓地耸耸肩,“忍不住。” “跟我在一起……心情也还是不好么?” 林之远第一次撞见谢昭棣抽烟时的心情自然是震惊的,她躲在昏暗的楼梯间动作熟练地吞云吐雾,他敢笃定她的烟龄绝对不会短。 记得当时问她为什么会抽烟,她轻飘飘地回答“心情不好”,心情不好的时候需要释放,需要寻找一种方式来缓解压力。 “不关你的事。”谢昭棣摇头,“你来看我我当然开心,我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这般挂怀。” “你原来是这么想的么?”林之远声音很轻,“我的心意,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谢昭棣认真地望着他漆黑的眼睛,缓缓道,“我知道……” “正因如此,才不希望你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不值得。 Chapter16.告别 <div class="imgStyle1"> <div><img sr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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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人往的火车站,无数行人与谢昭棣擦肩而过,她定在入站口,看着一个又一个来去匆匆的背影,突然觉得恍若隔世。
一场高考,让很多人从此相隔千里。
林之远高考失利,没能实现‘一起去B市上大学’的约定,他选择留在老家,继续呼吸那片天空的空气;谢昭棣如愿来到B市,满怀期待地去开启一段全新的、未知的人生。
那会儿还没有填报志愿,林之远忐忑地问她,一定要去B市吗?
“林之远,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谢昭棣说,“但是我不会为了你而留在这里。”
“你愿意等我一年么?”他问道。
“我愿意的话,你就真的会去复读么?”谢昭棣笑道,“我了解你。”
“你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她到底还是不够了解他,就比如他明知道得不到回应,却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我喜欢你。”谢师宴上,林之远在一棵大榕树下终于向他喜欢三年的女孩剖白心迹,“我早就在你注意到我之前喜欢上了你。”
“是吗?”谢昭棣问他,“你喜欢我什么呢?”
“喜欢就是喜欢,哪里来的为什么?”
“我妈都不喜欢我。”她自嘲道,“你又喜欢我什么呢。”
“你漂亮、聪慧、善良、勇敢……”
“一点也不特别。”谢昭棣摇摇头,道,“仅仅有这些是不够的。”
“我还没说完……”
“不用说啦。”她轻声打断,“你喝醉了,这些话我就当从没听过,你也当从没说过。”
他只好把剩下的话吞了下去。
“你漂亮、聪慧、善良、勇敢,但这些都只是表象。”
“我喜欢的,是你生生不息的希望。”
“越是被生活鞭打,就越是在疼痛里生出热爱。”
谢昭棣早就知道林之远喜欢她。
她只当他是好朋友。
爱,是一项宝贵的能力,她掌握不了,也承担不起。
她了解自己,自然也了解他,人生信条是得过且过,得不到的就算了。
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他既不会为了她选择复读,更不会真的为了看她千里迢迢来B市,打着“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的旗帜,其真实目的是来此办事,约她不过是顺道,却摆出一副“漂洋过海来看你”的架势。
尽管目的并不单纯,谢昭棣的心里仍是有几分触动——他还是他,真挚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狡猾。然而偏偏就是这点小聪明,使她无法真正与他交心。
她想要的,是一颗干干净净、没有算计的心。
“姐姐。”乐乐高兴地叫她,“你终于来啦。”
“你妈妈不在吗?”换好鞋,谢昭棣环顾了一下四周,偌大的房子只有乐乐一人。
“她出去办事了。”乐乐语气夸张道,“你要是再不来,表哥都要急死啦。”
“……”谢昭棣暗道不好,“你表哥也来了?”
“是呀。”乐乐说,“他出去买饭了,一会儿就回来。”
“你刚才说他要急死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乐乐刚要解释,门铃响了。
“你来啦!”程嘉贝语气欢快,“先吃饭吧。”
谢昭棣本想拒绝,结果乐乐紧紧拉过她的手,不给她说出口的机会。
“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随便买了点。”程嘉贝有条不紊地取出餐食,依次打开盖子,饭菜香随即飘满屋子。
“看上去卖相很好。”谢昭棣笑道,“又要麻烦你们了。”
“不麻欢的啦。”乐乐狼吞虎咽地啃着鸡翅,口齿不太清晰,“窝们都很希望你来耶,悠其系哥哥。”
“……”程嘉贝的眼睛眨得飞快,忙道,“乐乐,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啊。”乐乐放下鸡翅,认真地说,“不是你问我的姐姐什么时候来的嘛?你一会儿问一次,一会儿问一次的,我都不想回答了。”
“……”谢昭棣决定出声打破尴尬,“乐乐,吃好了我们就去上课吧。”
“喔,好。”
乐乐洗干净手回到房间去做上课前的准备,谢昭棣留下同程嘉贝一起收拾餐余垃圾,她的动作很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把桌子擦得干干净净。
“谢昭棣。”程嘉贝叫她,“你不要听乐乐胡说,我之所以问他那个问题……是想知道你在哪里、安不安全,毕竟现在天黑得早……”
“我明白。”谢昭棣笑着看他,“你不用解释,我明白的。”
“要说的。”语气里充斥着几分坚定,“我不想给你带去困扰。”
“困扰?”
“就是,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一个……痴汉。”
“我懂得分寸,喜欢是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
“不。”谢昭棣表明自己的态度,“喜欢当然不是一个人的事,没有人会不想得到回应。”
“不过,回应未必长久圆满,比不上单恋来得恣意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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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图片是谢昭棣的原型,《阳光姐妹淘》里校花的扮演者闵孝琳,姐姐实在是太貌美啦!!
当年这个镜头一下子戳中我,时隔多年突然想以这个形象写个傲娇毒舌、漂亮聪明的美丽姑娘2333
程嘉贝暂时没找到符合我要求的原型,反正又高又帅又可爱就完事儿了
2.我女鹅的性格看上去好像挺不招人喜的……
但是她聪慧又坚毅,身上燃烧着生生不息的勇气和希望;世界以痛吻她,她不但不会回报以歌,反而要卯足一切力量跟它硬刚,人生信念是“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给打败。”
林之远懂她,然而他的喜欢更像是一种征服欲,渴望“臣服感”,有点pua的意思
他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男二,出现的意义么……当然是让鹅几吃醋的啊
反正就是希望大家喜欢我女鹅啦,她的心会一点一点被鹅几暖化的???
Chapter17.无关
“姐姐,你喜欢哥哥吗?”趁课间休息程嘉贝出去洗水果的功夫,邱乐乐朝谢昭棣问出心中疑惑。
“……”谢昭棣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当然知道啊。”乐乐一副‘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的小老师姿态对她谆谆教诲道,“喜欢就是想对她好呗,我爸爸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我妈妈和我带礼物,这就是喜欢呀。”
“哦。”谢昭棣若有所思地点头,“那乐乐有喜欢的人吗?”
“有……”乐乐羞涩地说,“我喜欢……我们班上的梦梦。”
“她是不是很可爱啊。”
“超可爱的。”乐乐忽然‘啊’了一声,“对了,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喜不喜欢哥哥呀。”
“我吗?”谢昭棣摇头,“不喜欢的。”
“啊?”乐乐惊讶得张大嘴巴,“可是哥哥很帅呀,而且他游戏玩得超棒的。”
“谁说他帅我就一定要喜欢呀。”谢昭棣失笑,“喜不喜欢跟长得好不好看没关系的。”
“那你喜欢谁呀?”乐乐秉持着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原则,今天一定得问出来姐姐喜欢谁。
“我……”
“吃水果啦。”程嘉贝端着果盘推门而入,“休息一下吧。”
乐乐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这个来得不是时候的表哥,失望地喘了口粗气。
差一步!差一步就问出来啦!
“怎么了乐乐。”放下果盘,程嘉贝指指自己的眼睛,关切道,“你眼睛没事吧?”
“没!有!”
“噢,没事就好。”程嘉贝转过头问谢昭棣,“要不让乐乐去玩儿游戏,我们学会儿英语?”
“好。”谢昭棣之前和他约定好,请他帮忙练习四级的口语考试。
“你说让我教你学英语,说实话我是有点受之有愧的。”程嘉贝真心称赞道,“我觉得你英语很好,完全不用我教。”
“那是你没有听过我说英语。”谢昭说,“你可能不太了解十八线县城的教学水平,也没有感受过老师口中浓郁的方言味道。”
“我学了一套哑巴式英语,”她继而补充道,“阅读和写作还行,但是口语……”
“没关系,我帮你。”程嘉贝笑起来有一颗小小的虎牙,“我自我感觉英语说得还算可以。”
谢昭棣没看书,反而侧头在看他——他长得很好看,侧脸尤其精致,眼角微微下垂,高挺的鼻梁从饱满的额头顺势流畅下来直到下颌,耳垂上点缀着一颗浅浅的痣。
这是个无论怎么看都很好看的男孩儿。
而自己呢,是个无论怎么看都很招人厌的、无趣又没劲的人。
有时候,被保护得太好并非一件好事,相应的世面自然也就见得少。比如在感情这个方面,如果程嘉贝见过很多女孩儿,就不会一心把阳光照耀在她这棵枯树上——这棵早已从根儿里就烂掉,永远也开不出花儿来的树。
……
“你下周末有空吗?”手指忐忑地敲着方向盘,脸上却作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我想……”
“等下。”是谢娟的电话。
“有事吗。”她无视谢娟假惺惺的热情,直接开门见山,“有事就说。”
“幺儿,最近过得咋样嘛。”
“我说了,你有事就说。”谢昭棣不耐烦地补充道,“要是借钱就不必说了,我没得钱借你。”
“哎哟,你不要这样嘛。”谢娟嗔怪一声,“其实,还真被你猜中咯……”
“你他妈当我自动取款机啊。”谢昭棣忍不住爆粗口,也不管边上坐着的是个涵养极高从不骂人的乖小孩儿。
“我这不也是没得办法了嘛。”谢娟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我怀孕了。”
“你说啥?”谢昭棣是真没听清。
“我说,我怀孕了。”
“……”意识到谢娟究竟所说为何意后,谢昭棣陷入一阵短暂的沉默。
“喂?”谢娟以为信号不好,连着喂了好几声,“能听到啵?”
“……”谢昭棣不断做着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所以你借钱想做啥子。”
“就,打掉嘛。”谢娟不当回事儿,“还能啷个办嘛。”
“随便你,你说咋办就咋办。”谢昭棣怒极反笑,“那你去就行了啊,找我干嘛。”
“你看你这话说的。”谢娟心虚地笑,“我要是有钱,还找你做啥子嘛。”
“没钱不会找你妈要?”指甲用力嵌进掌心,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疼,“我他妈像有钱的样子?”
“谢昭棣。”那边失了耐性,没好气道,“你不愿借可以不借,不用在这里说风凉话。”
“咱妈不找我要都算烧了高香了,她啷个会借给我。”
“就算姐求你了嘛。”
“帮帮我……”
没等最后一个字落下,谢昭棣狠狠挂掉电话,她闻见了口腔里的血腥味,那是刚才咬破嘴巴流出的血。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他妈的这么倒霉。
凭什么我这么努力了还是他妈的摆脱不了命运。
“咔——”窗户慢慢落下。
“你想抽烟的话就抽吧。”程嘉贝语气里盛满了温柔,“没关系的。”
“嗯。”她疲惫地说,“求求你,别问我。”
程嘉贝倒也没想问,她的手机喇叭那么响,别人不想知道也难。
于是他说,“好。”
她不想他问他就不问,她要是想说他就认真听。
过了很久,久到月明星稀,耳畔只听得到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的声音。
“程嘉贝。”她终于开了口,“你姐姐对你好么。”
“她对我很好,也很严格。”程嘉贝说,“小时候,我父母工作很忙,很少能有时间见到他们,所以我是在姐姐的陪伴下长大的……”
“你有个好姐姐。”她右肘撑在窗框上,额前的碎发微微翘起,自嘲地笑道,“我姐姐,哈,我也有个好姐姐。”
“我的好姐姐,只有在没钱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借我点钱’。”谢昭棣掏出一根烟,刚准备点上,没想到被程嘉贝拦下,然后递给她一根……
棒棒糖。
“尝试用棒棒糖代替一次怎么样。”程嘉贝认真解释道,“抽烟有害健康。”
“哈哈哈……”谢昭棣忍不住笑出声,怎么会有这么一本正经又莫名好笑的人。
程嘉贝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谢昭棣逗笑了,她的笑点好像有点奇怪,不过能笑出来就说明心情还不算太差,总归是件好事。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回……”
“我可以帮你。”是如此坚定的声音。
“帮我什么?”谢昭棣问,“你是想借钱给我吗?”
“对。”程嘉贝点点头,继续说,“我听你在电话里的语气,似乎有些为难。”
“谢谢你啊。”她笑着拒绝了他的好意,“但是,我不需要。”
“为、为什么?”
“因为,”她说,“我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
“你从小上外教课,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我呢,别说英语了,普通话都发不标准。”
“你上星期开的是一台黑色的车,今天换了台白色的。冬天到了,我却连一件像样的大衣都买不起。
“你看,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所以不必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没结果。”
“你理应把热情和精力投入到同你一样优秀的人身上,他们才是你的同类。”
“我喜欢你。”程嘉贝望着她漆黑的眼眸,语气笃定道,“别人再好,都与我没关系。”
“想对你好,跟是否处在同一阶层、有没有钱、优不优秀都没关系。”
“有关系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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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里说了,这是一个相当慢慢慢慢慢热热热热热的无聊故事,肉大概得在非常遥远的以后惹……
所以想着重看炖肉的姐妹们姆吼意西啦,肉的占比真滴很小( ????? )
我下周有个很重要的考试,所以需要断更一周,姆吼意西again_(:з」∠)_
同步追文的姐妹们可以先放一放,珍珠去投给喜欢的大大吧,不更新的话感觉不太好意思接受你们的喂养(??ω?? ?)
祝周末愉快(●'?'●)??
Chapter18.愿望
谢昭棣迈进宿舍的前一秒,陈思琦正在如火如荼跟舍友们八着谢昭棣疑似被包养的瓜——“快看,我发群里了!!你们说巧不巧,又让我在门口碰见了!!不过她这次是从一辆奔驰上下来的!!我靠,可以啊,这么快又换了一个……”
“——咳咳咳。”下一秒钟嘈杂突然消失,空气里传来任娇刻意的咳嗽声。
“我到宿舍了。”是谢昭棣的声音,“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她在跟程嘉贝报平安。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给他打电话,跟第一次不同,这次没有任何目的,是通再普通不过的对话。
然而,这对谢昭棣来说,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象征——她在试着接受程嘉贝走近她的生活。
时间拨回二十分钟前。
车上。
“所以……”谢昭棣问程嘉贝,“跟什么有关呢。”
她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灰姑娘的故事,都是写来骗小孩儿玩的。咸鱼翻身还是咸鱼,灰姑娘再美也还是灰姑娘,和王子相亲相爱的,终究不会是她。
“是真心。”
“有意思。”她哑然失笑,“像你这么单纯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可以不去相信。”程嘉贝也笑,“但是不妨试着接受看看。”
“这两者并不矛盾。”
“接受什么?”
“接受……”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努力吞咽下紧张,“我,成为你的好朋友。”
“我们不是已经是了么?”
“不是。”程嘉贝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道,“好朋友是可以一起分享生活的,喜悦也好,悲伤也罢,都是值得去纪念的。”
“所以?”
“我想成为你的好朋友。”他的语气缓慢又沉稳,“想向你分享我的生活,更想参与你的喜怒哀乐。”
不知怎地,久久注视着那双深邃纯净的眼睛,谢昭棣竟鬼使神差说了一声好。
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他了呢。
谢昭棣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
或许……自己内心深处,是在渴望着某种东西的。
挂断电话,谢昭棣点开支付宝打算看看自己还有多少钱,低头算账的她显然没注意到,看似沉默的屋檐下实际正涌动着的暗流——陈思琦朝谢昭棣努努下巴,无声地对任娇和杨娉婷表示道,“我就说吧。”
任娇耸耸肩,不置可否。
杨娉婷小鸡啄米般点头,同样无声地回应道,“我听到啦。”
『到家了吗?』谢昭棣盘腿靠在墙边,指尖没有规律地敲着手机壳,一会儿抬头望床板,一会儿低头抠指甲,看上去心烦意乱,实际上……她的确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张嘴。
『到啦到啦!!』刚准备按下门铃,手机突然响起微信提示音,程嘉贝迅速收回手,飞快地敲着字,『谢谢关心^_^』
『那个……』
操,不管了,豁出去了。
『你能借我三千块钱吗?』
『我稿费下周差不多就能到,但是钱不多,只能先还你一半。』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在一个月之内还清的。』
程嘉贝在心里乐开了花儿。
嘿嘿,她终于肯慢慢接纳我啦。
『没问题。』别说三千了,就算是三万……他也会偷偷地从小金库里取出来拿给她,『不着急,什么时候还都可以,不用感到为难。』
『作为交换,』小虎牙在夜里显得格外白,『你可以满足我三个愿望吗?』
『你当我是阿拉丁神灯啊。』
『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 』
……谢昭棣忍不住扶额,还真是个小孩儿。
“昭棣。”杨娉婷突然叫她,“你要去洗漱吗?”
“是啊。”
“一起去吧,我正好要去接热水。”
谢昭棣跟杨娉婷的交集很少,准确来说她跟整个宿舍的人都没什么来往。
大学跟高中不太一样,虽说一直都是形单影只,但是上高中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有几个热情的女同学主动跟她搭讪;现在呢,她没有主动加入她们的欲望,相应地,她们自然也不具备了解她的义务。
乐得清闲,正合她意。
所以,此刻这个来自杨娉婷突如其来的邀请,在谢昭棣看来是十分莫名其妙的。
一路无言。
走廊空空荡荡,除了她俩之外再无他人,脚下不断传来拖鞋与地面的摩擦声。
一阵穿堂风吹过,惹得谢昭棣忍不住在想……
杨娉婷是不是怕鬼啊?!
杨娉婷不怕鬼,她确实是来打水的。
不过,显然现在有一件比打水更重要的事需要去做。
“昭棣。”她靠近正在刷牙的谢昭棣,轻轻开口,“你知道,你没回宿舍之前,陈思琦她们……在讨论什么话题吗?”
“啊?”谢昭棣嘴里全是泡沫,说起话来相当困难,于是她指指自己的嘴巴,示意杨娉婷等会儿再说。
“我告诉你。”杨娉婷自顾自地回答,“她们说,你被包养了。”
“——咳咳咳。”操,都说了等会儿说,就这么等不及吗?
“包养?”谢昭棣漱掉最后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谁说的?”
“陈思琦说的。”杨娉婷‘嘘’了一声,“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不是。”谢昭棣微微蹙眉,“你告诉我这个干嘛。”
“呃?”杨娉婷也跟着疑惑,“说你被包养你难道不生气吗?”
“就这屁大点的事儿有什么值得我气的。”谢昭棣不以为意,“她爱说说去呗,嘴长她身上,我又管不了。”
“……”
“你就跟我说这事儿啊。”
“也是,也不是。”杨娉婷吞吞吐吐道,“我想知道……你,真的被包养了吗?”
“你说呢。”她反问道,“你觉得我被包养了么?”
“我哪知道呀。”
“对啊,我也不知道我他妈怎么就被包养了。”谢昭棣忍俊不禁道,“这种话你也信啊。”
“这么跟你说吧。”她冲杨娉婷挑挑眉,自信道,“姐姐我是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太丑了,看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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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习烦了,随便写点儿
十八章了,女鹅终于开始打开心扉慢慢接纳鹅几啦,鹅几也总算是看见一点曙光惹,不容易(*?????)
女鹅真实性格很可爱的,傲娇大小姐本人(谁说只有有钱人才能是大小姐(¬_¬)
Chapter19.别怕
程嘉贝的第一个愿望是去游乐园。
这是岳冰出的主意——“没有一个女孩子会不喜欢游乐园的,相信我,昭棣妹妹绝对也爱到爆。”
“你叫她什么?”程嘉贝严厉地瞥他一眼,“这也是你能叫的吗?”
“我错了哥。”岳冰装模作样地拍了下左脸,嬉皮笑脸道,“瞅我这张贱嘴。”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程嘉贝决定听取岳冰的建议,带昭棣妹妹去游乐园一日游。
然而昭棣妹妹那边却在想——果然是个小孩儿。
出发前一夜,程嘉贝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们两个人排队去坐摩天轮,摩天轮走得好慢好慢,程嘉贝忍不住牵上她的手,谢昭棣低头看去,手指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紧紧扣着,她笑着抬起头,恰巧捕捉到男孩儿脸上一闪而过的惊喜和得意。
临近最高点,程嘉贝鼓起所有的勇气和狗胆,嗫嚅道,“我……可以……亲、亲你吗……”
“你说什么?”
“我说……我可以……”
没等他磨叽完,谢昭棣突然靠近,圆圆的眼睛里倒映出程嘉贝一脸呆滞的模样,“磨蹭死了。”她嘟囔着亲上他的嘴巴,是凉凉的薄荷味道。
这是她的初吻,亦是他的,两个不会接吻的人在心猿意马地互相试探,程嘉贝早已心跳如鼓失去思考的能力;谢昭棣也紧张得要死,于是转移目标玩儿起程嘉贝的耳朵,心里羞红了脸。
摩天轮缓缓下降,谢昭棣见状松开唇,不自然地轻轻嗓子,眼睛眨得飞快,“那个……”
这次换她的话被中断在吻里。
程嘉贝双手捧上她的脸,大拇指轻轻摩挲着白皙的肌肤,不满足于蜻蜓点水,他企图用舌尖撬开女孩儿的贝齿,舌尖碰上舌尖的那一刻,程嘉贝忍不住加深力道,右手穿过头发来到后脑勺,左手顺着耳朵往下溜去,就在马上要滑到女孩儿起伏的胸口时……
闹钟响了。
“……”程嘉贝无情地一把将手机拍远,心里不停哀嚎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连个梦都不让人做完。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谢昭棣双手抱胸倚站在门口,好笑地看着上一秒明明还一脸气鼓鼓,瞄见她的下一秒便立马喜笑颜开的程嘉贝朝她飞奔过来。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程嘉贝气喘吁吁的,双臂撑在膝盖上,肩上的挎包顺势滑了下来。
“没关系,我这也是刚到。”谢昭棣弯腰提起挎包,忍不住笑道,“你这大包小包的,都是什么呀。”
“这个包装的是吃的。”他解释道,“这个包装的也是吃的。”
“你以为你是鲁迅先生啊。”谢昭棣打趣道,“我家门前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
“嘿嘿。”程嘉贝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忽然想起今天这头发可是特地做了造型的,于是立马收回手,装作无事发生。
“我们吃不完这些东西,而且你背着也太沉了。”谢昭棣指指入口的寄存处,“这里有寄存处,要不把它存起来吧。”
“嗯,好。”
答应得是挺好,但是准备寄存的时候,程嘉贝显然又有几分犹豫——这个面包昭昭应该吃得到,留下;饼干,这个饼干是哥哥从国外带回来的,特别好吃,得让她尝尝;对了,还有薯片,薯片要带上吗……
“存好了么?”谢昭棣走近,发现他跟个雕像一样杵在那里,嘴里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
“诶?”程嘉贝冲她笑,“我在纠结到底拿什么。”
“您好,这些全部存起来,谢谢。”谢昭棣说,“什么都不拿,你不用纠结了。”
“可是你饿了怎么办?万一要是想喝水……”
“去里面买。这些东西太沉了,背着会很累的,况且我们真的吃不了多少。”
“喔,好。”他点头应下,临走前念念不忘地取出一个杯子,“这是鲜榨草莓汁,我亲手榨的,很新鲜的。”
虽说已是深秋,游乐园依旧如往常一样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多是父母带着孩子出来玩儿,学生和情侣也不在少数。尽管身份不同,脸上却洋溢着相同的喜悦,程嘉贝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哎呀,还是觉得好不真实啊。
不久前还对他冷淡地说着我们不是一路人的女孩儿,今天竟然像认识已久的老友一样走在自己身边自然地谈论着天气,当然要是以女朋友这个身份的话就更好了……
不知道梦里出现的场景何时才会发生在现实。
程嘉贝不时歪头偷看谢昭棣,她真的好漂亮,更难得的是美得不俗,独特的气质和聪慧的头脑是她区别于其他木头美人的标志。
他想,他是真的很喜欢她。
谢昭棣早就发现程嘉贝在偷看她,他以为自己滴水不漏,其实动作幅度大到怕是一个路人都能察觉。
她思考了很久,这么无趣又冷漠的自己,究竟有什么独特之处可吸引他的呢。
长相么?
她从小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什么‘美而不自知’,美丽这种东西跟感冒一样,是藏不住的。
人都是视觉动物,没人会不喜欢漂亮的东西,包括她自己。谢昭棣之所以对程嘉贝的热情攻势不反感,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长得好看,不然换个长得丑的早把就把他拒之门外了。
谢昭棣突然想起杨娉婷所说的‘包养’,她还真是嫌那些金主太丑倒胃口,不然……
她的道德底线其实很低。
越这么想谢昭棣就越觉得自己配不上程嘉贝的一腔热爱,她不会傻到听完他那一番真挚自白后就真的以为自己有资格和太阳并肩,这是穷极一生也不可能的。
此刻被绑在跳楼机上的程嘉贝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就不该听岳冰的屁话来什么游乐园,周围全是人,害得他连跟昭昭独处的空间都没有。
不能说点悄悄话也就算了,为什么昭昭对其他女孩子喜欢的旋转木马和摩天轮一点兴趣都没有,反倒是看见跳楼机兴奋到不行,说什么也要来试一试。
程嘉贝人生中最怕三样东西——酒、高、鬼。
上一次的尴尬经历害得他在昭昭那里丢尽了脸,难道这次还要再重蹈覆辙,在喜欢的人面前露怯么?
绝对不行。
说什么也不能再丢这个人了。
程嘉贝握紧双拳,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加油!我叫不害怕!
“你很害怕吗?”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忐忑的呼吸声,引得谢昭棣疑惑地歪头看向他,只见程嘉贝双拳紧握,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
“怎么会。”程嘉贝干笑道,“我怎么可——”
“啊啊啊啊啊啊啊……”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字被一声尖叫淹没。
谢昭棣满眼含笑地看着他,豆大的汗珠从鬓角落下,滴在攥出青筋的手背上。
“我、我……”程嘉贝眼睛紧闭,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破碎的字,“没、没事。”
再次失重的前一秒,一只温暖的手覆过来,光滑、细腻的触感柔软了他此刻紧张得跳个不停的心。
耳边涌过如兰般的旖旎春风,她说——
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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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预兆的突然更新哈哈哈哈哈哈
没想到吧.jpg
鹅几又怂又可爱,不愧是他(????? )
看两个纯情小孩儿怎么谈恋爱是不是还挺有意思的(才不是为我不会写肉找借口呢,口亨)
Chapter20.好喔
车上,程嘉贝一直闷闷不乐,气氛有几分尴尬。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明明是想努力在谢昭棣面前留下好印象的,可偏偏每次都被搞砸,他现在在她心里的形象说不定是“酒量很差的胆小鬼”“酒品不好的恐高男”这样负面的评价。
谢昭棣从小便是察言观色的一把好手,她显然觉察出此刻程嘉贝异样的情绪,于是细心关切道,“没事吧,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的样子。”
“嗯?”他歪头看过来,神色恢复如常,“没事啊,我很开心的。”
“你很勇敢。”谢昭棣想她或许知道程嘉贝在懊恼什么,“恐高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这没什么可羞耻的。”
“我……”
微信电话突然响起。
“嘉哥。”是童野的声音,“嘛呢。”
“我开车呢。”程嘉贝问,“咋了。”
“呃,其实也没啥事。”童野语气放缓,“就是……诶呀,你看万能墙了吗,上面好像有你妹子。”
“……”程嘉贝不自然地清咳一声,“什、什么我妹子。”
“就是谢昭棣啊。”童野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继续说道,“倒不是有人表白她,而是……”
“什么?”
“害,直接发给你你自己看吧,看完别生气啊,我估摸十有八九是假的。”
挂断电话,程嘉贝收到一张截图——
「墙墙,我想投个稿
咱们学校某个女生,应该是大一的,我怀疑可能被人包养了(对,就是那个意思)
你们也许会说我多管闲事,但是这种行为的确是不道德的啊,到哪里都是令人不齿的吧
妹子,哥想劝你一句:回头是岸!
你还年轻,人生路那么长,千万别做金钱的奴隶,被暂时的利益蒙蔽双眼,到头来后悔的只有你自己
求匿名,谢了」
配图是谢昭棣关车门的侧影,即使脸和车牌号被马赛克得差不多了,程嘉贝还是一眼认出八卦的主人公就是他俩……
“这人还挺真情实感的,有意思。”谢昭棣笑道,“别说,我侧影看上去不错嘛。”
“???”程嘉贝难以置信谢昭棣竟是如此随意的态度,“他这可是在诋毁你啊。”言外之意是你怎么还能替他说好话。
“我说真的。”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道,“先是表明自己斥责的态度,然后对我的不幸失足表示痛惜,最后还不忘劝我悬崖勒马回头是岸。”
“你说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你不生气吗?”程嘉贝也真情实感,语气逐渐激动,“清白,尤其对女生而言,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被人随便造谣。”
“你别着急,没什么大不了的。”
“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么。”谢昭棣不以为意,“我妈还说我应该去死呢,我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嘴长别人身上,他爱说什么说什么,我管不着,也不想管。”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昭棣随口说的一句话引起程嘉贝的好奇,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妈妈……怎么会说出那种话?”
“你是说让我去死吗?”谢昭棣右胳膊肘撑在窗沿,脑袋微斜歪向手掌心,语调听起来跟人一样慵懒,“这是她的口头禅,平均一天至少说三次‘你应该去死’‘你活着有啥子用’‘老娘真后悔生了你’。她他妈越说,我他妈就越得好好活着,我气死她。”
“对不起。”
“道歉干嘛,你又没做错。”
“不该问你的。”程嘉贝一脸歉意,转头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这应该是你不想提及的伤心事,我却不合时宜地引起这个话题。”
“哪里是什么伤心事,我心肠硬得很,才不会为哪个傻逼伤春悲秋,那个疯婆娘何德何能值得我难过。”她大方地摆摆手,补充道,“你没错,而且以后跟我说话不用这么谨慎,也别想着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该说,想说就说,我没那么多讲究。”
程嘉贝不知道,这是谢昭棣把他视作好朋友的标志之一,她当然也不会让他知道。
“怎么样嘉哥。”程嘉贝一只脚才迈进来,童野就忍不住冲上前吃第一口新鲜瓜,“看了吗?”
“别吃了。”一看见童野脸上露出这副表情,程嘉贝就知道这是他即将开启吃瓜的讯号,“这金主就是你眼前这位大帅比,你爸爸我。”
大学别的没学会,倒是跟他们学来一口骚话。
“哈?”童野一脸震惊,“我他妈吃瓜竟然吃到自家狗子身上了。”
“不是吧,你跟妹子进展得这么快吗?不是,这啥时候的事儿啊你咋连你爹都不告诉。”
“滚。”语气里莫名有点小得意,“就最近呗。”
“瞅你那嘚瑟样儿。”童野吃瓜热情空前高昂,“爸爸,快跟俺说说你跟妹子那点事儿。”
“啥事儿啊。”程嘉贝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怎么说兄弟我也是你恋爱路上的一颗绊脚石……呸,垫脚石。”他半蹲下作势抱住程嘉贝的腿,轻晃道,“求求你了快让俺吃口瓜吧!!”
“烦死了。”程嘉贝拖起童野把他摁到椅子上,脸上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心里其实荡漾得很,“这事儿吧,还要从……”
“哇,牛逼啊嘉哥。”童野疯狂点头的同时还不忘伸出大拇指表扬他,“谢昭棣这么高冷的妹子都能被你搞定,你可真是……”
“停,我们现在仅仅处在朋友阶段,更深一层的关系还没有。”说着,他叹了口气,“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接纳我。”
“害。”童野拍拍肩膀安慰道,“人家革命先辈两万五千里的长征都不在话下,你区区追个妹子而已,放轻松啦。”
“……谢谢,你这话说得我感觉彻底没戏了。”
临睡前,谢昭棣收到一条来自班级群的消息,是程嘉贝发的。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大家了。
关于这条来自万能墙的投稿或许有不少人看过吧,我想在这里解释一下:这两张照片上的车的主人都是我,谢昭棣同学从我小姨家做家教,结束后我负责把她送回学校,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包养’。
请大家相互转告,不要以讹传讹,造谣和传谣都是不道德的。
望理解,谢谢。」
还没等她看完,一条私聊又出现在屏幕上。
「程嘉贝:睡了吗?)刚才我通过万能墙联系上了投稿人,告诉他事情真相,并要求万能墙删掉这条不实稿件,对于给你带来的困扰他二人均真诚地表示了歉意,希望得到你的理解。」
「程嘉贝:你妈妈说那些话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你,委屈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对不起。从今以后要是再有人敢胡说八道,我就放童野咬他,让他管不住自己那张破嘴(`皿′)晚安,祝好梦。」
童野真惨。
谢昭棣躲在被子里憋笑,憋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随意拂去,心里柔软得像是躺在云上做梦,手指轻盈地敲下两个字,「好喔^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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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心的朋友们可能已经发现了,女鹅把之前[1615程嘉贝]如此冷冰冰的备注改成[程嘉贝](朋友们:这我他妈能看出来??有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这是什么!!这是糖啊朋友们!!这是女鹅的进步啊!!
我一直想现在这个节奏会不会太慢了一点,就是女鹅怎么喜欢上鹅几的这个过程,你们说不定也已经看烦了……
但是结合人物性格来分析的话,我觉得这个过程还是有必要详细写写的
因为原生家庭的缘故,谢昭棣很难真心去接纳一个人并且和他交心,而且家庭背景差异这么大,她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无所畏惧,内心其实是相当自卑的,觉得自己配不上程嘉贝如此热烈地喜欢
所以要是写她没通过一番自我挣扎、审视就一下子全盘接受了程嘉贝的感情,那样会显得很突兀,而且也不符合人物的性格设定
废话这么多有点不太好意思,影响你们的观感了
总之希望大家有空的话不妨多来和我聊聊天,对情节发展、人物设定有任何建议都可以提出来,我会视情况改进的
非常非常感谢大家的喜欢,每一条留言、每一颗珍珠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肯定
爱你们(●'?'●)??
Chapter21.轨迹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去三教的路走到一半,谢昭棣猛地想起好像忘带英语课本,自己是倒数第二个离开宿舍的,杨娉婷应该还在屋里,不过她不想麻烦别人,于是掉头折返回宿舍。
一只脚堪堪迈进三层,她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一声刺耳又熟悉的尖叫声,一群人密密麻麻地围在某个宿舍门口,个个伸着脑袋往里凑,与此同时屋内不断传来女人气急败坏的咒骂,场面着实有些吓人。
操,这他妈好像是她们宿舍?!
谢昭棣飞跑过去,随手拨开围观人群往里瞧,只见一位臃肿富态的中年妇女右手用力扯着杨娉婷的头发,左手掐上她纤细柔软的脖子,力气大到似乎下一秒杨娉婷的脖颈就能被折断。女人手上狠辣,嘴里也没闲着,“小婊子”“狐狸精”“小骚货”诸如此类恶毒的谩骂像机关枪一样狙击着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杨娉婷。
一把丢下背包,谢昭棣转头冲进卫生间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水声再大也还是盖不住杨娉婷的哭喊声,听得她心烦意乱想打人。
这破宿舍从里到外除了水压足没别的优点,一个空盆没几下就被接满,谢昭棣用力端起满满一盆的水,三步并作两步溜到两人身后,卯足劲猛地把水泼下去,这次尖叫声换成女人的,她嗷地一嗓子像是被斩断脖子的鸡——
“要死啊!!”
谢昭棣没理她,而是甩甩被水浇湿的手,冷若寒冰地朝门口的围观者威胁道,“好看么?再不走我连你们一起泼。”
顿时作鸟兽散,空气也变得安静,只听得到落在地上的滴答水声。
女人显然是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她怒气冲天,指着谢昭棣的鼻子质问道,“你他妈谁啊。”
“嘴巴放干净点。”谢昭棣丢下盆,一把把杨娉婷拉到身后,大声道,“我是她舍友。”
“你谁啊。”
“我是谁?”女人冷笑道,“让你背后那个小骚货告诉你呗。”
“来,小骚货,告诉她——”
“我说了,你说话干净一点。”谢昭棣推开女人指向杨娉婷的手指,厉声道,“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嘿,我说你算哪根葱啊。”
谢昭棣没搭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算报警,手指迅速敲着键盘的同时不忘威胁她,“刚才你的所作所为都被门口那帮人拍下来了,看你穿得这么体面想必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恐怕不想因为这种事而闹到警察那里去吧。”
“呵。”女人听罢偃旗息鼓,然而态度依旧嚣张跋扈,“你这个舍友哦,别看年纪轻轻,早早就勾搭上我老公做了小三儿。你说就这种道德败坏不要脸的贱人,我不该给她个教训么?”
“就算是要给她教训,那也是法律应该做的事,而不是你。”谢昭棣紧紧抓住杨娉婷的手,不卑不亢道,“如果以暴制暴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这个世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你一口一个‘勾搭’‘不要脸’,难道出轨是一个人的事么?首当其冲应该被声讨的是你的丈夫,你理应去激情谴责他,而不是在这里对一个女孩子大打出手。她固然有错,难道你的丈夫就是清白的么?”
“……”女人怒极反笑,“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啊你,就在这里说三道四的。”
“我是不知道。”谢昭棣直勾勾地盯着她,语气强硬道,“我只知道任何时候暴力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你要是再不走,我就真的报警了。”
许是被谢昭棣凶狠又无畏的眼神震慑到,女人懒得再计较,冷哼一声把门摔得震天响,临走前装模作样地抛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
谢昭棣不知道这个‘你’是说的杨娉婷还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何抖得这样厉害,更不知道到底哪根筋搭错了竟然掺和进去这么一件破事儿。
她其实很怕。
她怕女人不依不饶冲上来打她们,也怕自己三言两语激怒女人给杨娉婷带来更多祸患。
最怕的是那颗圣母心,原来它依旧热烈地跳动着、泛滥着,从未死去。
她是如此痛恨自己,直到——
“谢谢你昭棣。”杨娉婷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谢谢、谢谢……”
这一刻谢昭棣突然觉得,爱泛滥就泛滥去吧,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以你之前问我有没有被包养,是想让我及时悬崖勒马别陷进去?”谢昭棣打开烟盒,取出一根递过去,“抽么?”
“不用,谢谢。”杨娉婷小声提醒道,“你最好也少吸一点,对身体不好。”
想了想,她决定扣紧盒子塞进口袋,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两颗棒棒糖,笑道,“你跟我朋友说得一样,所以他送给我一大盒棒棒糖,让我想抽的时候就换成这个。”
“是不是很幼稚。”
“真正的好朋友是会劝你少抽烟的,而不是和你一起抽。”杨娉婷也笑,“你这个朋友人很好。”
“他么……是挺好的。”谢昭棣眼波流转,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只见杨娉婷满脸愁容眉眼低垂,随即收回笑容恢复如常,“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之所以问我那个问题……”
“是,我不希望你深陷泥潭。”杨娉婷点点头,声音淡淡,“我见你的第一眼就觉得你是个好女孩儿,尽管你看起来十分高冷,但是我知道你一点坏心眼都没有,反而真诚又善良。”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发课本那天咱俩是最后回到宿舍的,当时你说你先挑,我心里特别不高兴,我想你这个人蛮精明的啊,先挑的肯定就把好的都挑走了呗。直到有次整理书柜时我发现,原来你把那几本被压皱的、翘角的拿走了,把好的留给了我。”
“你是个好女孩儿,所以我不想你和我一样,一步一步,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杨娉婷轻轻抹掉眼角的泪,自嘲道,“你是不是……挺看不起我的。”
“不会。”她看着杨娉婷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写满悔恨和痛苦,“我说过,人各有志,我不会去评价好坏,更不会去判定对错。相反,我道德底线其实很低,所谓的三观更是不知道扭曲到了哪个大洋,我之所以没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纯粹是因为我嫌那些人长得太丑……”
杨娉婷破涕为笑,道,“你的安慰还真是别具一格。”
“这不是安慰。”谢昭棣说,“算了,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就姑且算作是吧。”
“我想说,如果某件曾经使你快乐的事现在成为你的痛苦,那就当断则断,不要再去做了。千万别因为贪恋曾经那点美好,让日后的你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做错了,就认错;挨了打,就记住。人生那么短暂,用来享受都来不及,哪里来的时间去赎罪呢。”
谢昭棣的人生原则之一确实是“人各有志与我无关”,可杨娉婷那双悲伤又忏悔的眼睛也的确使她久久无法释怀。
她想,如果没有遇见程嘉贝,自己是否最终会走上和杨娉婷一样的路呢。
即使打心眼里恶心那些人,但是为了生存,又是否会抛弃自尊向金钱低头呢。
也许吧。
冥冥之中,程嘉贝的出现改变了她原有的人生轨迹,无私地将阳光抛洒在这片荒野。
若他不是太阳,干涸的裂缝里怎会生出一颗小小的芽儿?
此刻,心里那颗小芽儿正因话筒里传来的男孩子朝气欢快的声音而活蹦乱跳着——
“昭昭,要来看我打篮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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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过东宫么?我之前听说过,但是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看成,想看的时候却踏马下架了(`皿′)
这次重新上架,激动如我连熬三天刷完了东宫,妈的,哭得我头都疼了!!
我们小枫实在是太惨了啊啊啊!!我很少看be的,就是怕自己zqsg陷得太深QAQ
果真,气得我想乱刀砍死李承鄞这个狗!!
我可以站在上帝视角理解他作为一个帝王所做的一切,但是不能原谅他作为恋人的身份干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儿!!去死吧!!
这章是过渡章,没什么内容,但是交代了一下前几章里埋下的伏笔,仔细看的话就会知道为什么在陈思琦初次提到‘被包养’这件事上,杨娉婷的反应这么大,自然也能明白她为什么这么纠结‘谢昭棣是否被包养’这个问题
想接着写篮球赛的,但是太困了,先这么着吧
Chapter22.冬天
程嘉贝一抬头便能看见谢昭棣,她安安静静地坐在观众席,头发慵懒地散在肩头,偶尔掉落在脸上的碎发被她随手拂去,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的嘴唇上闪着一层晶莹的光泽,像颗饱满剔透的果冻。
她化妆了?
程嘉贝被这个认知震惊了一下,认识谢昭棣这么久,她一直都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化妆。不得不说,各色粉黛在她的脸上的确是锦上添花,她看起来更好看了。
她莫非是为了来看自己打篮球才化的妆?
人一旦开始想太多,那无穷无尽的脑洞就像雪花一样纷至沓来——
昭昭竟然为了我第一次化妆……
看来我在她的心里还是很重要的嘛……
我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昭昭失望……
谢昭棣第一次发现,原来程嘉贝还挺壮的,看上去好像弱不禁风,没想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不是她不喜欢的白斩鸡型。
等等,她为什么在思考这个话题……
可能是杨娉婷最近老是拉着她在b站上看什么男明星带枪出巡的视频,搞得一向清心寡欲的她莫名有点上瘾。
好看的人果真是宝藏,无论做什么都很赏心悦目,比如此刻程嘉贝正伸长手臂笑着冲她打招呼,小虎牙闪闪亮亮,像小星星一样。
她也举起胳膊向他挥手,笑着说,“加油哦。”
这一举动引得前排观众纷纷回头看她,脸上写满好奇和八卦,尤其是身旁坐着的杨娉婷在那里‘哦’个不停,“昭棣,你和程嘉贝是不是……”
“不是。”她轻轻摇头,“我们是好朋友。”
“你少来。”杨娉婷笑得阴险,“程嘉贝的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你还说不是?!”
“真的不是……”谢昭棣竖起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看比赛,看比赛。”
那厢,童野低声调侃道,“嘉哥,你稍微收敛一下,笑得眼睛都快没了。”
“就是。”王晖接着搭茬儿,“不就是个妹子嘛,至于这么高兴嘛。”
“哎哟,王晖你这个猪,四不四洒。”童野翻了个白眼儿,“谢昭棣能是普通妹子吗,那是你嘉哥的昭昭妹妹。”
“你给我滚。”程嘉贝依旧是笑着骂他,“好好打,一会儿赢了请你们吃饭。”
“那要是输了呢?”
“输了?”程嘉贝冷哼一声,“敢让我在昭昭面前丢人……”
“嘉哥看球!”
谢昭棣不是很能看懂篮球,但是现场火爆的气氛无端带动起来一些她的热情,她托腮望着场上那群青春洋溢的男孩子,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也应该像他们一样,尽情地燃烧生生不息的热爱和欲望。
人生说不定……没有她想得那么糟。
想到这儿,她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打开相机调到录像模式,双指放大对准程嘉贝,轻轻按下开始——他可真好看,个子挺拔像棵白杨树,身姿矫健又敏捷,漂亮的肌肉线条随着胳膊的摆动而上下起伏;额前碎发被薄汗浸,前一秒还软软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下一秒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捋了上去,指甲干净且圆润,如同艺术品一般精致。
谢昭棣想,颜狗可真够双标的,明明是同样的动作,别人做起来就是没他好看。
“昭棣,”杨娉婷悄悄凑过来,“你干嘛呢。”
“没干嘛。”谢昭棣不慌不忙地收回手机。
“少来。”杨娉婷冲她挑了挑眉,笑道,“拍程嘉贝呢吧。”
“没有。”谢昭棣干笑,“随便拍着玩儿。”
“啧啧啧,你就装吧。”
谢昭棣没理她,而是侧过脑袋悄悄解锁手机检查相册,刚才差点被杨娉婷抓个现行,吓得她也不知道录没录上。
突然,一声哨响打断了她的动作——
比赛结束了。
经管学院以一分的优势战胜了数科学院,虽然只是一场友谊赛,但是胜利无论在什么场合都是鼓舞人心的,只见观众席顿时沸腾起来,有的拿起手机咔咔地拍个不停,有的冲进赛场找男朋友庆祝,谢昭棣笑着对杨娉婷说,“我们去给他们送饮料吧。”
这是杨娉婷出的主意,在谢昭棣问她该如何答谢程嘉贝的多次帮助时,她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意有所指道,“当然是去赛场给他们送水呀。”
谢昭棣点头应下。
虽然她的回报与他的付出不成正比,但是她能做到的便尽可能地去做——比如送水,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简单。
只不过……她好像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见谢昭棣胸前抱着水朝他们一步一步走下来,程嘉贝的心狂跳不停,眼睛也跟着眨啊眨。
小时候曾屡次被姐姐逼着一起看玛丽苏偶像剧,那时姐姐说,如果一个女生答应去看男生的篮球赛,并在比赛结束后主动递上水,那就说明这个女生喜欢他。
……等等,为什么他的女生选择第一个递水上去的不是他,而是童野?
谢昭棣也不明白,怎么前一秒还笑着的程嘉贝,这一秒脸上的表情突然就垮了,莫非是……不爱喝红茶?
“那个,我不知道你们爱喝什么,就按我的口味买了红茶。”她忐忑地抬头望着程嘉贝,说,“要是不爱喝的话……”
“爱喝爱喝。”童野一下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几大口下去,“还是咱自家女生心疼人。”
“谢谢。”在谢昭棣的殷切注视下,程嘉贝最终还是喝了下去,他的确是不爱喝红茶,总觉得味道很奇怪。不过,这可是昭昭亲手送来的,再奇怪也变得不奇怪。
“辛苦啦。”他接着说,“很高兴你……们能来看比赛。”说的是‘你们’,眼睛一直看着的是谢昭棣。
“噢~”“哟~”“唔~”起哄声四溢。
“停——”谢昭棣显然不是爱开玩笑的性格,程嘉贝不想她难堪,于是冲他们挑挑眉,道,“走吧,你们挑地儿,我请客。”
路上,大家都很有眼力见儿地留下谢昭棣和程嘉贝一起走,自己离得远远的。
“你别见怪。”程嘉贝解释道,“他们就是爱凑热闹。”
“不会。”谢昭棣说,“我说了,不用在我面前拘谨,更不用不好意思。你帮了我那么多,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才对。”
“哪里的话。”程嘉贝连忙道,“我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力所能及的,并没有感到为难,所以你不要有负担。”
“好。”谢昭棣笑道,“既然如此那就都别再客气了,这样显得我们很生疏。”
“你不爱喝红茶对不对?”她接着问,“看你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啊?”程嘉贝挠挠头,心虚地咽了下口水,“是……不太喜欢喝。”
“我知道了。”谢昭棣点头,说,“你对我这么好,我自然不是没心没肺的。”
“我会认真记住你的喜好,慢慢去了解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那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吗?”
“什么?”
“请你吃火锅。”他说,“要辣锅,最辣的那种。”
“他们吃不了辣怎么办?”
“我请客,岂有他们挑三拣四的道理?”
“刚才你还说让他们挑……”
声音随风飘荡,飘到很远很远的远方。
热气腾腾的烤红薯芳香四溢,浓郁的甘甜悠悠地散在风里;糖炒栗子的叫卖声吸引着形形色色的过路人,来而匆匆去又忙忙。
夜幕下,幽黄的灯光把少年少女轻盈美好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呼出的白气很快便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冬天。
又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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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快乐,希望大家都能拥有温暖幸福的冬天。
Chapter23.堂哥
圣诞节那天是程嘉贝的生日,他的第二个愿望是想和谢昭棣一起过生日。
谢昭棣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说你能和我一起过生日就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她当然不会真的傻到空手去,可是送什么好呢,他好像什么也不缺。
程嘉贝曾说自己喜欢拼积木,家里有很多乐高,于是谢昭棣买了一组小颗粒积木用心拼了一个多星期,那东西硬邦邦的,摁得手又肿又疼。
这点小小的辛苦在看见程嘉贝脸上绽放出笑容的那一刻,跟他一起化作大大的快乐。
谢昭棣发现,原来别人能因自己而快乐,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
跨年夜,谢昭棣决定拉着杨娉婷,让程嘉贝约上童野去藤井病院,她想玩儿这个很久了。
显然,逞能这个词,毫无疑问是排在程嘉贝人生字典里的第一页的。
他非常害怕这种血呼淋啦的东西,幼时的他曾在高速公路上亲眼目睹过一起车祸,场面之惨烈不多赘述,那个倒在血泊里的人从此便成为程嘉贝心里深深的阴影,看见血就条件反射直犯恶心。
比如现在,程嘉贝的胃里像是有一台过山车在不停地翻江倒海,两侧的栏杆快要被他抓得掉下层漆,心脏剧烈跳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能跃出来。
可是他不想扫兴。
谢昭棣那么兴奋地穿梭在一群行尸走肉里,连背影都洋溢着激动的快乐。
要是让岳冰那个孙子知道了,定要恨铁不成钢地喟叹道——
舔狗行为属实弟弟。
他懂个屁。
岳冰根本不懂真正的喜欢是什么,也不懂谢昭棣有多么善解人意,她从来不会无视朋友的任何一种情绪。
譬如此刻,她转过身快步走来,皱着眉头问程嘉贝,“你没事吧?”
恍惚间,他隐约看见谢昭棣的脸庞上流露出的一丝恐慌。
一块块肥嫩多汁的肉在烤盘上跃动,呲呲的爆破声诱惑着每个食客的味蕾。
“好些了吗?”谢昭棣不断用烧烤夹翻着肉,语气担忧地问程嘉贝,“还难受吗?”
“好多了。”他的语气丧极了,“对不起,让你们扫兴了。”
好想翻个白眼儿骂他道个屁歉啊。
可是他看起来好虚弱。
于是她决定还是对他好一点。
“没关系。”谢昭棣笑道,“晕血很正常啦,我记得我有个高中同学,每次体检抽血的时候都会晕过去,比你严重多了。”
“还有啊。”她继续说,“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比如说我怕青蛙,一切跟青蛙有关的东西都会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青蛙?”程嘉贝好奇道,“你害怕这个?”
“是啊,有一次我从一个长满芦苇的小池塘边经过,里面突然传来一声青蛙叫,吓得我差点一头栽进去,太他……恶心了。”她把脏字咽下去,“所以不用觉得害羞或是丢人,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什么呢你们。”童野和杨娉婷一人各端着一小碟酱料回来。
“没什么。”谢昭棣迅速转移话题,“在说这个肉看起来也太好吃了吧。”
“啊啊啊什么时候熟啊我好饿啊……”杨娉婷双眼放光,激动呐喊着。
“不知道是谁刚才吃了一大根烤肠。”童野在一旁笑她。
嘈杂又欢快的声音飘逸在温暖热闹的小屋里,喷香的烤肉相伴冰凉的啤酒,冰与火的交织刺激着每个人的味觉神经。
窗外,雪花兀自地飘,落在屋顶,落在大地。
这是一年的末尾。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时光飞逝,一眨眼便是新年。
冬天曾是谢昭棣最讨厌的季节,因为南方是没有暖气这个东西的,所以无论多么冷的天也得硬抗着。
直到她来到北方上大学,外面哪怕再冷屋里一直都是暖暖和和的,冬天不再萧瑟无情。
除夕夜,街上到处张灯结彩,商场里循环播放着欢快的《新年快乐》,小朋友们跳跳闹闹,欢声笑语如银铃一般动听。
堂哥约在一家西餐厅见面,这家店她有所耳闻,是本地西餐厅中较为高档昂贵的。
起初谢昭棣想跟他商量,能不能选个稍微便宜点的,没必要这么奢侈,况且她的钱确实不宽裕……想想还是作罢,这是她第一次请堂哥吃饭,太小气的话会显得她很没诚意。
贵果然有贵的道理,从进门到就座全程被侍者热情地引导,环境优雅舒适,看起来就很高级。
果然,翻开菜单的那一刻,谢昭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种地方的确不是她这种穷人该来的。
“堂哥——”谢昭棣招手呼唤他。
“谢昭棣。”尹拂砺走近,淡淡地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呀堂哥。”谢昭棣笑着把菜单推给他,“看看你想吃什么呢。”
“嗯。”尹拂砺点点头,认真翻阅菜单,“这个法式鹅肝酱看起来不错。”
“你喜欢什么就点什么。”她招呼服务生过来,“点餐。”
“我要一份法式鹅肝酱,一份提子干松子焗猪柳,一份意大利香煎银鳕鱼……哦,再来一份巧达玉米蛤蜊奶油汤。”说罢,终于想起谢昭棣,抬头问道,“你想吃什么?”
“这些就好。”谢昭棣的心在流血,“堂哥,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尹拂砺正在S大念大三,自从上大学以后就没再回过家,美名其曰勤工俭学,真实原因是什么谢昭棣也不得而知。
“还好。”他语气还是淡淡的,“这个餐厅不错。”
“是啊,环境很棒。”谢昭棣继续说,“姑妈姑丈都很想你。”
“一个学长推荐给我的。”尹拂砺也继续转移话题,“他说这里的西餐是B市数一数二的。”
“你……”“打扰了,请您慢用。”
这餐上得真他娘的快啊。
“左手持叉右手持刀。”尹拂砺面无表情地提醒道,“看见旁边的柠檬了么,滴上几滴。”
“噢。”谢昭棣小心地挤着柠檬,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尹拂砺也这么以为。
谢昭棣冒着一副穷酸样儿,浑身上下写满老家的乡土气息,而这种味道最让他感到恶心。
“这个牛排好嫩啊。”谢昭棣并未察觉有何异样,真挚地称赞道,“这个鳕鱼也不错。”
“堂哥,”她问,“我来B市一学期了,还没怎么逛过这里,过年这几天你带着我到处玩玩儿行吗?”
“不好意思。”尹拂砺娴熟地取出一只生蚝,轻轻地沾了沾酱汁放进嘴里,一边咀嚼着鲜美的蚝肉,一边冷漠拒绝道,“我没空”
“噢,好吧,没关系。”谢昭棣笑着耸耸肩,说,“那个……”
“食不言寝不语。”尹拂砺抬头瞥了她一眼,平静道,“吃完饭再说。”
谢昭棣有点生气,装什么啊,合着以前在餐桌上嘚啵得的不是你?
不过就是三年未见,尹拂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陌生得好像他们两个这是第一次认识。
各怀鬼胎地吃完最后一口,谢昭棣终于忍不住说,“堂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哦?”尹拂砺反问道,“我以前是什么样?”
“以前的你说话不会像今天这样冲。”谢昭棣放下刀叉看着他,认真地说,“你今天说话句句带刺,语气里尽是嫌弃和不耐烦。”
“还有,”她补充道,“我问你过得怎么样、为什么没回家,你也不正面回答,一个劲儿地转移话题。”
“我觉得现在的你很陌生。”
“谢昭棣。”尹拂砺看着眼前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堂妹,出声嗤笑道,“说你傻,你还真是不聪明。”
“你不会以为,我还是过去那个我吧?”他轻飘飘地说,“早在三年前我来到B市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自己,从此以后不会再跟C市有任何牵连。”
“为什么?”
“因为我恨透了贫穷。”尹拂砺说,“你身边的有钱人是什么样的,你应该不会没见过吧?”
“出生在大城市,含着金汤匙长大;从小上的是私立贵族学校,说得一口流利的外语;小小年纪就已经环游世界去过很多国家,见惯了无数我们这种人一生也见不到的风景。”
“而我们呢。”他冷笑一声,“生在穷山沟,说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买什么东西都得瞻前顾后思来想去,长到这么大一次都还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
“这样的人生,也配叫人生么?”
“所以呢?”谢昭棣问,“这就是你阴阳怪气的原因?”
“我阴阳怪气?”尹拂砺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冷哼一声,“谢昭棣,你还真是被洗脑洗傻了。”
“你的名字是什么含义你都忘了是么?”他自嘲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可没忘。”
“它时时刻刻不在提醒我,我是在福利院被领养的。”
“我是姓尹,但我终究不是尹家人。你表弟尹繁坤才是,他才是他们亲生的。”
“你觉得他们不爱你?”
“要是爱我,就不会害我。”
“害你?”谢昭棣觉得匪夷所思,“他们害你什么了?”
“他们穷成那个德行,怎么好意思去领养孩子?”尹拂砺语气逐渐加重,“既然养了我,就应该创造好的条件,而不是让我因为贫穷而抬不起头,永远活在自卑里。”
“你……”谢昭棣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道,“说什么?”
“我说,我原以为你跟我一样痛恨这个不公的世界,没想到啊,你是如此可怜又可悲。”尹拂砺静静地看着她,她的毛衣袖口处已经被磨出了球,看起来廉价极了,“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我怕你影响我的形象。”
“哗——”“你他妈放什么狗屁呢?!”
那杯本该用力泼在尹拂砺脸上的红酒被突然冒出来的人挡住了。
“程嘉贝?”谢昭棣惊呼,“你怎么在这里?”
“等会儿再跟你解释。”程嘉贝揪起尹拂砺的领子,厉声质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怕她影响你的形象?你也不照镜子看看是谁影响谁。”
“你他妈谁啊。”尹拂砺也不甘示弱,猛地欺起身一把扣上程嘉贝的拳头,“有病吧你。”
“我是她……”语气由心虚变得坚定,“男朋友。”
“谢昭棣你他妈有病啊。”尹拂砺冲谢昭棣骂道,“我招你惹你了。”
“你再骂一句试试。”程嘉贝加重手上的力道,狠声威胁道,“信不信老子把你脖子拧断。”
“唔……我……”尹拂砺被摁得说不出话来,疯狂朝谢昭棣摇头。
“程嘉贝。”谢昭棣叹了口气,无奈道,“算了,松开他吧。”
“咳咳咳——”尹拂砺咳得脸都红了,没好气地说,“你丫下手够狠的。”
程嘉贝又握紧拳头,被谢昭棣一把拦下。
“尹拂砺。”她是冷笑着说的,“我真没想到,你他妈竟然这么混蛋。”
“坚持父母有罪论的应该是我,那是因为我爸妈的确对不起我。”谢昭棣问他,“你呢?你认为姑妈姑丈有罪是吗?你认为他们那么穷就不该养孩子是吗?可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他们你他妈早就在福利院饿死了,你以为那些人会对你好吗?你凭什么觉得他们对不起你?”
“家里是没钱,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拍拍良心问问你自己,从小到大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他们哪一次不是尽力满足?你又要说了,这是他们欠你的。可是话又说回来,你有为他们做过什么吗?爱都是相互的,父母不求你的回报,你也没资格去刁难他们。”
“对了,你说我忘了名字的含义,你何尝又记得?为什么给你起名叫尹拂砺,既是为了纪念在福利院遇到的你,又是殷切期盼你能拂去磨砺,一生顺遂。”
“你嫌我掉档次,我他妈还嫌你土呢。”谢昭棣狠狠地翻了个白眼儿,“用不着你提醒我哪个手用叉哪个手用刀,程嘉贝早就告诉我了。”
“记得滚之前把单埋了。”
“那个……”眼看谢昭棣就要从纸袋里取出毛衣,程嘉贝犹犹豫豫道,“你要不要……”
“干嘛?”谢昭棣说,“快脱啊。”
回避一下四个字被他咽了下去。
刚才那杯酒被不偏不倚、结结实实地泼在程嘉贝身上,导致背后的毛衣连同底衫湿了个彻底,于是谢昭棣拉着他进到男洗手间,准备换下湿衣服。
“底衫不是也湿了?”不明白程嘉贝为何忽然停止手上的动作,谢昭棣疑惑道,“怎么不脱下来。”
“我……”倒不是对自己的身材不自信,而是觉得他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就这样冷不丁地光着上身在她面前,他有点担心谢昭棣会不自在。
“磨蹭个头啊。”谢昭棣显然不会不自在,而是皱着眉头说道,“黏黏糊糊的你不难受啊。”
她既然不当回事儿,那么自己如果再犹豫的话就显得过分忸怩了,于是抬手脱下湿毛衣。
“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先凑合穿会儿,应该不会太扎得慌,这可是我斥巨资给那个混蛋买的。”
“昭昭。”程嘉贝静静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谢昭棣,她看起来明眸善睐光彩照人,化妆水平有了明显的进步,比那天在篮球赛见到的她还要好看。
“你是不是……喜欢他啊。”声音极轻,像根软软的羽毛转转悠悠地漂浮在安静的空气中。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大年三十不在家好好过年突然出现在这里。”谢昭棣跟他做等价交换,“我就告诉你我的答案。”
“你别误会,我不是跟踪狂。”程嘉贝解释道,“我是来给岳冰送饺子的。”
“岳冰?送饺子?”
“是,他在这里上班,今天当值。”
“那他怎么不请假回家过年呢?”
“他父母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他哪个都不想去,所以决定留在这里工作。”
“噢。”谢昭棣点头,继续问道,“所以我们是偶遇咯?”
“嗯。”程嘉贝看着她的眼睛,小声说,“那你的答案……”
“我那应该不算是喜欢。”谢昭棣想了想,笑道,“准确地说嘛……少女情怀的微微萌动?”
“毕竟他是我成长过程中唯一接触过的年轻异性……哦,不对,还有林之远。”
“林之远?”程嘉贝敏感地捕捉到这个重要信息,连忙追问道,“又是谁?”
“哎呀,没谁,他不重要。”谢昭棣艴然不悦地总结陈词,“今天晚上以前,我也许是对他有过一点点莫名又懵懂的好感;但是今天过后,这个傻逼将永远列入我的黑名单榜首。”
“昭昭。”程嘉贝顿时松了口气,他说不上来此刻心里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有一点酸涩,也有一丝庆幸,更多的,是窃喜。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三个愿望吗?”
“记得啊。”
“我的第三个愿望是,和我一起回家过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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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终于把最后一个过渡章整完了,我太难了(*?????)
历时22章,小程的追妻之路终于即将画上句点,让我们提前恭喜他(〃′o`)
Chapter24.除夕
一路上谢昭棣都在忐忑。
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答应程嘉贝和他一起回家过年,明明可以以“最后一个愿望哦你可要考虑清楚”“宿管都统计好留校名单了我要不回去会被骂的”这种借口来拒绝的。
但是她没有。
她清楚这是个不好的讯号。
奇怪的是,她似乎……并不排斥。
“昭昭。”程嘉贝叫她,“你知道我刚才为什么那么生气,想要动手打你堂哥吗?”
“因为他……骂我?”
“不全是。”程嘉贝摇摇头,道,“一会儿见了我家人也许你就能明白原因了。”
“程嘉贝。”谢昭棣问,“你家附近有超市吗?第一次去你家做客我不能空手。”
“超市吗?”他想了想,说,“我家在山上,周围都是别墅群,只有山下有家超市。”
“别墅群……”谢昭棣喃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苦笑道,“你把我放下吧,我突然不想去了。”
“不行。”程嘉贝笑道,“上了这条贼船,就没有下去的可能。”
“你家好漂亮。”乳白色泥墙搭配浅红色屋瓦,在苍翠竹林的掩映下更显雅致;雕塑喷泉矗立在柔软的草坪上,圆圆的拱窗里映射出暖黄色的灯光,好似正呼唤着归家的旅人。
“好看吗?”程嘉贝回头对她说,“郊区那栋比这个还好看,不过因为这栋离市区比较近,所以我们基本上常年住在这儿,郊区那栋对外出租。”
“等会儿,先别进去。”谢昭棣拉住他的袖子,局促道,“你快跟我说说我一会儿需要注意些什么,我现在好紧张啊。”
“你紧张什么呀。”程嘉贝摸不着头脑,“屋里面又没有陷阱。”
“就……”谢昭棣放弃跟他沟通,努力给自己打气,“算了,我随机应变吧。”
房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装潢并非她想象中那般富丽堂皇、雍容华贵,而是古朴典雅、清新自然,每个角落都洋溢着生活的气息,不是没有温度的样板间。
“程嘉贝你怎么这么半天才回来——”当程嘉璐风风火火地从餐厅走出来,看见门口站着的除了她弟弟之外还有个女孩子时,整个人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这是……”
“姐姐好。”谢昭棣落落大方地跟眼前这个和她长得有点像的姐姐打招呼,“我叫谢昭棣,是程嘉贝的同学。”
“姐。”程嘉贝介绍道,“她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和你长得像的那个姑娘。”
“噢,原来你就是我弟弟……那个女孩儿啊。”程嘉璐走上前来揽过谢昭棣的肩膀,笑道,“果然和我长得有点像。”
“走吧,傻站着干嘛,去吃饭呀。”
谢昭棣默默在心里松了第一口气,这个漂亮姐姐看起来还是挺好相处的。
接下来……
“爸妈,这是嘉贝大学同学,谢昭棣。”程嘉璐笑着向程父程母介绍她。
“叔叔阿姨好,我叫谢昭棣。”她低下头弯腰鞠躬,礼貌地道,“冒昧叨扰,请您见谅。”
“你好,小姑娘。”程父笑吟吟地,身子胖乎乎像不倒翁,看上去特别和蔼可亲,“别客气,来到这儿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坐。”
“叔叔阿姨,初次见面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随便买了一点,希望你们不要介意。”说罢谢昭棣从程嘉贝手里取过礼品递过去。
“哎呀,小姑娘也太客气了,来就来嘛还带什么礼品呀,叔叔阿姨不能收。”最令谢昭棣感到意外的是程嘉贝的妈妈,脸上的皱纹让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有钱人家保养极好的太太,而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劳动人民。
“大哥,嫂子,老公。”程嘉璐冲从厨房里出来的两男一女说道,“这是嘉贝的大学同学,叫谢昭棣,今天和我们一起过年。”
“大哥好,嫂子好,老……”谢昭棣差点顺着程嘉璐的话脱口而出老公两个字,意识到不对的她赶紧改口,“姐夫好。”
哄堂大笑。
“别紧张啊。”大哥笑着说,“他有那么吓人吗?”
“你才吓人。”姐夫不甘示弱地呛到,“小谢姑娘那是被我的帅气震撼到了。”
“李澄砚你脸皮还能再厚点吗?”程嘉璐骂他。
“姑姑姑姑。”是两道清脆的童声,“家里来客人了吗?”
两个小朋友从楼梯下来,蹦蹦跳跳地来到谢昭棣面前,抬起头来看她,“哇,漂亮姐姐。”
“这是我的一对龙凤胎。”大哥介绍道,“这是哥哥,这是妹妹。”
“好可爱啊。”谢昭棣蹲下同他们打招呼,“你好哇,我叫谢昭棣,你叫什么呀?”
“我叫程祁,这是我妹妹,她叫程可。”
“姐姐。”程可叫她,“你是小叔的女朋友吗?”
“我不……”
“吃饭啦。”程嘉璐从厨房里端出来最后一道菜,招呼他们就坐,“快坐下。”
“小谢姑娘能喝酒吗?”李澄砚问。
“还行。”谢昭棣笑道,“我们那儿的人都还挺能喝的。”
“诶,忘问你是哪里人了。”谢昭棣刚要回答,被程嘉璐举起的手掌咽了回去,她皱眉思考道,“让我猜猜啊……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南方人?”
“是。”
“有点像东南沿海那里的口音,仔细听的话也有点四川话的感觉。”
“姐姐好厉害。”谢昭棣夸奖道,“我是C市人,从小跟我外婆长起来的,她说闽南话。”
“姐,昭昭都快要饿死了,你先让她吃点东西嘛。”程嘉贝知道刚才在西餐厅谢昭棣其实根本就没吃多少,全让那个混蛋包圆儿了。
“哎哟喂,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先心疼上了。”程嘉璐打趣地笑道,“好啦好啦我不说了,妹妹快吃菜,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谢谢姐姐。”谢昭棣笑着凑到程嘉贝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没事的,你不用这样,要不会显得我有点不好相处。”
“好。”他也小声回她,“他们一会儿肯定有很多问题问你,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可以不用答,我替你回绝。”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程父的问题来了。
“小姑娘,你们C市人都挺能吃辣的吧。”
“对,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也有不太能吃的,比如我姐就吃不了。”
“呀,那今天这桌菜基本上没放辣椒,是不是不太合你口味啊……”
“不会的,我感觉特别特别好吃。”说着她想起什么,噔噔噔跑向礼品盒,从其中一个盒子里取出几袋火锅底料,好似献宝般地递上去,“叔叔阿姨,我也没带什么好东西送给您,这个火锅底料是我们县的特产,现在好多有名的火锅店用的都是我们那儿的底料。”
“希望您不要嫌弃。”最后补充道。
“哎呀,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程父依旧笑眯眯地接下,握住昭棣的手轻轻拍着,“这么漂亮善良的小姑娘能来家里做客,是我们大家的荣幸。”
“是呀。”程母也乐呵呵地说,“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会嫌弃。”
这一刻谢昭棣突然很想哭。
外婆去世流尽了她所有的眼泪,从那以后便再也没哭过。她刻意把自己的心变硬变冷,一棍子打死所有的感情,善意也好恶意也罢,都与她无关,从此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直到程嘉贝横冲直撞地闯进她的世界,一点一点打乱了她所有的思绪和原则,也打破了那座把自己困在孤岛之上的坚硬无比的堡垒。
堡垒塌了。
暖洋洋的阳光照下来,她仿佛听见有人说——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这里日光灿烂,花开遍野。
“昭昭,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程嘉贝和谢昭棣一手拉着一个小孩儿去山下超市买糖吃。
“你怎么知道。”谢昭棣歪头看他,“你是不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一定想问我大哥的嘴巴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看见大哥的第一眼,谢昭棣就被他特别的嘴巴吸引过去——他是兔唇。
“还记得我在车上问你的那个问题吗?”程嘉贝也看向她,“我之所以那么生气,除了他对你不敬以外,其实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他根本就不理解父母有多爱他。”
“我大哥和我姐不是我父母亲生的。”
“啊?”谢昭棣震惊得差点咬到舌头,“什么?”
“我大哥是我爸妈在田地里捡到的,我姐是别人不要了送到我家门口的。”
“等会儿……”谢昭棣显然很难消化这个惊天大秘密,“那你……”
“我当然是亲生的啊。”
“呃……”谢昭棣停顿几秒,问道,“你刚才说……田地?你爸爸妈妈以前是农民吗?怪不得他们看上去很质朴,没有一点有钱人的架子。”
“是。”程嘉贝点头,回答道,“我爸妈之前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结婚多年一直没有孩子,有一天去地里干活的时候隐约听见玉米地里好像有孩子的哭声,他们走过去发现一个被包在被子里的小婴儿躺在地上哭,他的上颚裂开好大一个口子,像兔子的嘴巴一样。我爸妈觉得这也许就是缘分,他们一直想要个孩子,想着想着这个孩子突然就出现了,于是他们决定收养他。”
“家里以种地为生,没什么积蓄,爸妈为了给我哥看病欠了一屁股外债。我爸想光靠天吃饭这辈子也治不好病,因此打算去城里打工。”程嘉贝歇了会儿,继续说道,“某天我妈带我哥从县医院拿完药回来,在家门口发现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女孩,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她。”
“姐姐?”
“对,是我姐。我妈本来不想要的,有我哥一个已经累得他们喘不上气了,但是小女孩的眼睛是那么纯净,像黑宝石一样,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妈。我妈于心不忍,没跟我爸商量就养下了。”
“那后来呢?”谢昭棣好奇道,“后来你父母是怎么发家的?”
“后来我爸知道了我妈又收养了一个小孩儿,气得他和我妈大吵一架。我爸不同意留下她,我妈也不同意送走,就这样两人因为我姐开始了冷战,我爸一气之下回了城三年没回来。”说到这程嘉贝突然笑起来,“直到某天,我妈抱着我姐在门口远远地看见一辆汽车开过来,我爸从车上走下来,一把抱住我妈,笑着跟她说,和我回城吧。”
“原来,三年前我爸回城以后听工友说起彩票这个东西,他抱着随便试试的态度买了一注,没想到中了五十万。”
“五十万?”谢昭棣惊呼,“那个年代的五十万……”
“我爸一下子有了这么多钱,高兴得一夜都没睡着觉,他觉得我姐是福星。”程嘉贝说,“他前几年一直在建筑工地干活,跟着老板去了不少建材市场,眼光敏锐的他很快捕捉到市场存在的缺口,于是决定拿出一半的钱自己做生意。运气一旦来了挡也挡不住,那几年生意好做,规模越做越大,后来我爸听人说房地产大有前景,就乘胜追击继续去投资房地产……”
“哇。”谢昭棣不由得感慨,“叔叔也太厉害了。”
“我妈就带着我哥和我姐跟着我爸去了城里,我哥的病因为拖得时间太久,所以最终治疗的结果不算太好,这也一直是我爸妈最大的遗憾。”程嘉贝打发小孩儿去买糖,拉着谢昭棣去买红包封,“明天要给这两个小屁孩儿包红包。”
“那你哥哥姐姐知道他们自己的身世吗?”
“当然。”程嘉贝认真对比着红包封不知道买哪个,慢慢说道,“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对你堂哥说得那番话有那么大的反应。他不感恩父母的养育之恩也就算了,竟然还埋怨他们没给他提供好的生活?怎么张得开嘴的。”
“我哥从小跟着父母受尽苦头,也没见他对我爸妈有过抱怨,不要说现在我们家过得比以前好了,就算照样穷得叮当响,他也不会有那样的想法。”
“你父母、你哥哥姐姐、还有你,你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谢昭棣由衷地感谢道,“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很棒的新年。”
程嘉贝果然是乐高的铁杆粉丝,房间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各种形状的积木,吉他和篮球分别安静地躺在两个角落,黑色的钢琴上摆着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和一台……投影仪?
谢昭棣好奇地摆弄着,这里点点那里戳戳,在程嘉贝后知后觉的“不要按”中,她听见了……
“啊~哦~”
两具赤裸的肉体正激烈地交织在一起,男人的下体不断在女人身体里抽插着,白嫩的乳房被冲撞地剧烈摇晃着,床板吱呀吱呀伴随女人的呻吟以及程嘉贝倒吸凉气的声音一同落在这个安静的小屋里。
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啊。
“……”谢昭棣迷之微笑地同他道别,“打扰了。”
“不是昭昭你听我解释……”程嘉贝手忙脚乱地关掉投影仪,语无伦次地胡言乱语,“这都是岳冰那个孙子给我……啊不是他自己看的,这有什么好看的还没有你……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其实……”
“没事,不用解释,我能理解。”谢昭棣忍得快要破功了,怎么会这么尴尬又好笑,“我去洗澡了。”
谢昭棣倒是善解人意施施然地离开了,徒留程嘉贝悔不当初痛心疾首。
他发誓一定要手刃岳冰那个狗儿子!
谢昭棣双手撑在窗台上,漫无目的地望着窗外的景色,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仿佛能冲走一切不快乐。
这个城市冷漠又无情,让无数来此追梦的年轻人无功而返,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此刻,这座冰冷的城市竟奇异般地沾染上一丝温柔,好像在说——无论昨日的你是忧伤还是欢欣,今天都会满怀期待地向月亮祈祷,为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许下美好的愿望。
她的愿望是什么呢……
“昭昭。”程嘉贝站在草坪上大声呼喊她,“看这里。”
“外面这么冷你干嘛呢。”谢昭棣打开窗户回应道,“快上来呀。”
“昭昭。”他小心地点燃烟花,大声对她说,“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祝你心想事成平安顺遂!”
“好土的祝福啊。”谢昭棣忍不住笑他,“新年快乐呀。”
瞬息万变的烟花像一张打翻了调色盘的画布,肆意地在上面泼洒艳丽多彩的五颜六色,绚烂的花蕾尽情绽放着,如雨一般纷纷坠落,消失在深深的夜色里。
“程嘉贝。”谢昭棣语气如常,“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你说什么?”程嘉贝被巨大的烟花声影响了听力。
“我说,”她提高音量,对着沐浴在皎洁月光下的男孩儿温柔地说道,“我喜欢你。”
“我们要不要……在一起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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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喜欢的两个人暗流涌动的暧昧阶段结束了,有点怅然若失。
(小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Chapter25.梦境
“程嘉贝,”谢昭棣笑着问他,“你想接吻么?”
她的嘴唇饱满水润,亲起来一定很舒服。
“想。”程嘉贝诚实地点点头。
“那就亲呀。”
闻言,他俯身贴下去,近到只剩下鼻尖和鼻尖相碰的距离,那双含笑的眼睛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像是把灵魂都攫去。
轻轻贴上近在咫尺的唇瓣,果真如他所料那般柔软香甜。
程嘉贝心跳如鼓,不敢有近一步的动作,他觉得就这样蜻蜓点水也挺好的。
直到谢昭棣不耐烦地把手搭上他毛茸茸的后脑勺,心猿意马的他意外地接收到这个惊喜的讯号,于是逐渐加重力道,没两下便撬开贝齿,吮吸着女孩儿唇中余留的柠檬茶的芬芳。
原来跟喜欢的人接吻是这样的感觉,像是有几万只蚂蚁在皮肤上爬来爬去,又痒又麻却舍不得拂去,整个人意乱情迷地冒着热气儿,渴望更多、更用力地爱抚。
谢昭棣也是真的这么做了,因为程嘉贝亲得她快要缺氧了。
“想看看么?”她缩回放在后脑勺的手,温柔地托住程嘉贝的脸,用眼神示意他。
“啊……”
她显然注意到眼前人来自喉结的下意识地滚动。
“不想看啊。”心里的确是在笑的,但是面上该装的逼也还是要装一下的,“那就算咯。”
“不……”只见他跟个拨浪鼓似地疯狂摇头,“我、我想看。”
说罢,脸霎时间变得通红。
闻言,谢昭棣笑着掀起睡衣一角缓缓撩上去,纤细的腰、灰色的痣、白皙的肌肤,女孩儿美好的胴体被一一映出来,直到……
水滴状饱满又漂亮,如同豆腐一样白嫩的乳房出现在程嘉贝的视野里——顶端粉嫩娇小的红果儿在冷空气的刺激下小心地冒出脑袋,羞羞地跟他打着招呼。
深邃的一字型锁骨搭配平滑的直角肩,与修长的脖颈共同构造出完美的肩颈线。
又一次没出息地吞咽下口水。
他的女孩儿怎么这么诱人。
“要摸一下么?”她问。
回答她的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嫩滑的乳肉在他的掌心里绽放开来,略带薄茧的指腹不停点点戳戳,干净整齐的指甲故意刮过战栗的乳晕,小巧的乳尖像一朵鲜艳欲滴的花蕊,满怀期待地等着被人热情采拮。
好痒啊,身体好像被一股电流穿过,谢昭棣不自觉地呻吟出声,“嗯~”
程嘉贝的狗胆愈来愈大,不满足于手上的动作,竟垂头卧在胸口轻轻含住粉嫩的乳尖,狡猾的舌尖一上一下地拨弄着,乳尖渐渐被口水沾湿,泛着一层诱人的光泽。
身下人不断传来的酥麻娇软的轻吟刺激着听觉神经,于是他加重力道用力吸吮起来,像儿时吃奶那般恨不得把整个胸乳都占为己有。
“好疼。”谢昭棣娇嗔道,“你属狗的么这么用力。”
“昭昭。”程嘉贝抬起头,声音低哑地喊她,“帮我。”
她低头瞧去,原来他的睡裤早已隆起一大团。
他、硬、了。
“哎呀。”她明知故问道,“我要怎么帮呀。”
“你摸摸他。”程嘉贝低声恳求她,“好不好。”
“我……”看起来一副很勉强的样子,“那好吧。”
“诶不是你脱裤子干嘛啊不是就这么摸吗……”
当然不是。
直到她的手被程嘉贝拉着放在他阴茎上的那一刻,谢昭棣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就是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
明明刚才还是个看一眼胸就脸红得不行的纯情小孩儿,现在竟一言不合就脱裤子让她帮忙撸……
“那个……”她没有章法地乱摸一通,“我不会啊……”
“嘶……这样就行。”冰凉无骨的手指在炙热如铁的阴茎上来回摩擦着,冰与火的交织给他增添无数快感。
“呃……”谢昭棣微微蹙眉道,“这是什么东西啊。”
她指的是龟头顶端分泌出来的液体。
“不用管……”程嘉贝喘息道,“继续摸……”
谢昭棣闻声继续手中的动作。
她学着他刚才把玩乳房的样子,右手指腹顺着阴茎根部一路滑到龟头,食指圈起冠状沟,拇指指尖不轻不重地刮动着马眼,同时左手覆上他的腹部,轻轻戳弄着线条美好的腹肌,还未等她开口问他可以了吗,一股粘稠的液体喷射在她的手心……
“……”
“……”
两人相顾无言。
程嘉贝决定出声缓解尴尬,刚要张口说话,窗外叽叽喳喳的小鸟打断了他的梦境,与此同时下体传来的濡湿感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他做了个春梦。
他在梦里亲吻了谢昭棣。
他同时也在梦里……射了。
此刻程嘉贝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他为自己不耻的行为感到后悔。
这是对谢昭棣赤裸裸的意淫,她那么美好高贵,自己怎么能在梦里对她做这种事?!
不过,随即转念一想,对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产生欲望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吗,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搂搂抱抱有肌肤之亲啊。
于是此刻的后悔则变成为什么这个梦没能再多做一会儿。
谢昭棣不明白为何程嘉贝见到自己就像兔子看见老鹰一样,她不过就是漱口的时候抬头对门外突然出现的他说了句“早啊”,有必要一脸惊恐地跑走吗?而且还提着裤子?
又不是没见过她的素颜。
她当然不会知道程嘉贝提着裤子惶恐逃离的真实原因。
梦里曾握住过那根炙热的手指此时正紧紧地端着牙杯,柔软纤细的腰肢随着她手臂的摆动而若隐若现,洁白如玉的双腿笔直又顺滑,流畅的肌肉线条更显健美……
眼前笑靥如花的她和梦里娇俏明媚的女孩儿融为一体。
程嘉贝感觉得到自己……
又可耻地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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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躁动的男孩子啊,真是,啧啧啧。
番外①·新年快乐
那晚,基本从不做梦的谢昭棣破天荒地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很乱。
她先是梦见七岁那年春节,那是自她出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父亲。
父亲个子很高,冒着一身寒气从外头回来,他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提着一个大塑料袋,面容忧愁,没有一丝过年的喜悦。
她躲在门后,怯生生地问他,“你是谁?”
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摸摸她的脑袋,笑着说,“我是爸爸。”
他的手很凉,一点也不温暖。
说不上为什么,谢昭棣有点害怕,身子微微倾斜倚靠在门板上,小声重复那两个字,“爸……爸……”
“你从这儿做啥呢。”张继红吵吵嚷嚷地轰她走,“还不上厨房帮你姐做饭去。”
像是已经习惯了这般宿命,谢昭棣面无表情地松开扒着门框的手,垂着脑袋木木然地走向厨房。
“莫这样对孩子……”她听到她爸这么说。
“你以为老娘想管啊……”她同时也听见张继红这么说。
而男人那头,再也没有了动静。
那天,谢昭棣对父亲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厨房。
男人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块已经凉透的紫薯糕,用那只粗糙的大手小心地捏起一角放进她手心,轻轻地说,“吃吧。”
她默默接过来,并没有吃。
“不喜欢吗?”男人见状急忙说道,“这里还有枣泥糕……”
谢昭棣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其实有很多很多问题想要问他。
比如,为什么这七年他从来没有回过家;为什么张继红打她的时候他不曾在身边;为什么这么讨厌她却还要生下她……
那一刻,偏偏又什么都问不出来。
随便吧,她已经不在乎这些问题的答案了,无论他回答什么,自己都不会原谅的。
张继红说,这就是你的命数。
而后,她又梦见那个下着雨的黄昏。
班主任把她叫进办公室,当着其他老师的面毫不遮掩地质问她——
“黄晓梅的钱是不是你拿的?”
她不明白老师为什么这么问,只是笃定地摇摇头,诚实地回答道,“不是我。”
班主任是那般失望地看着她,仿佛在说“你就嘴硬吧。”
“我没拿过她的钱。”
“你舍友可都说看见是你拿的。”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她死死盯着班主任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咬牙切齿道,“你爱信不信。”
“那把你家长叫来吧。”
张继红像条野狗一样气势汹汹地杀进办公室,上来就是一记狠辣的耳光,打得她半边脑袋嗡嗡作响。
下一记耳光即将落在脸上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锢住张继红的手腕,指甲用力掐下去,冲班主任冷笑道,“不是要找家长吗,她来了。”
下一秒,她狠狠推开张继红闯进冰凉的雨幕里,那天的雨下得好大,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噼里啪啦地砸在脸上。
她拼命捏着自己的脸,警告自己别哭,别哭。
没人相信你没关系,没人喜欢你也没关系,没人保护你更没关系。
你可千万不要哭啊。
哭就输了。
镜头一转,回到了除夕夜。
她清晰地听到心脏传来的剧烈的跳动声,配合烟火美妙的爆炸声共同涌入她的耳膜。
那一刻,她很想冲向草坪抱住那个笑容灿烂的少年,认认真真地对他说一声——
谢谢你。
时光没法倒回,你没法去到七岁那年春节,递给怯懦的我一块热气腾腾的紫薯糕;你也没法冲进那个骤雨黄昏,向蹲在湿淋淋的角落里,嘴唇被咬出血渍的我说上一句“别怕。”
不过,没关系。
这是到目前为止,我十八年以来的人生里度过的最美好的一天。
这是新的一年。
这也是我的,新的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