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帅每天都在吃醋》 第1章:在井里穿越了 “啊……鬼!” 这一声惊叫,让好不容易爬到井口的陆早早差点儿又跌了回去,如果刚穿越过来又跌死,也是破了穿越女主角死最快记录了。 她,陆早早,医科大学附属医院主任医师,院里最年轻的医学教授,留美高材生,在儿童戏水区溺水身亡却意外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上,命运跟她开了一个玩笑,又给了她一个机会,这一世,她必然不会再死的这么奇葩。 没过多久,督军府的刘管家带着家丁匆匆赶到,一行人提着灯笼,照得那后院灯火通明。 陆早早正坐在井台上,打理她那一头湿漉漉的长发。 就着惨白的月光,刘管家看了又看,人死不能复生,可眼前这位分明就是今早儿投井的少夫人啊! 饶是行伍出身的他,也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更不用说那些没经过事的家生子了。 很快,陆早早就听到刘管家说:“快去请老夫人来看看。” 她在井台上了坐了这么久,也把这具身体以前的记忆从头温习了一遍:原主叫沐晚,是当地首富沐家唯一嫡出的女儿,沐老爷娇宠着长大的心肝宝贝儿。 原本和督军府联姻这件事不该落到她头上,偏偏老督军带着少帅凌慎行来沐府议事那天给她撞见了,一见倾心,之后便闹着非凌慎行不嫁。 沐老爷无奈,只好厚着脸皮去说亲,督军能和富可敌国的沐家联姻,自然也是喜不自禁,一口便答应了下来。 于是,沐晚便依着沐家的习俗,和庶出的姐姐沐锦柔一起风光大嫁到了督军府,做了少帅的少夫人。 然而,沐晚在督军府的日子并不好过,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她,把府里上上下下得罪了个遍,丈夫凌慎行对她更是厌恶至极。 沐晚嫁过来足足半年都没机会近得凌慎行的身,倒是便宜了懂事、识大体,不争不抢的庶姐。这一来,大家私下里都说指不定哪一天,少帅夫人由好性情的沐锦柔小姐来做,他们也就熬出头了。 “嗤……”陆早早轻笑出声,好一个识大体,不争不抢!! 她这突然失笑吓得管家身后那个提灯笼的一屁股跌坐在地,连裤裆子都湿了。 这些人害怕也在情理当中,就在今早儿,督军府的少夫人突然投井自尽,有人看见时,只剩下井边一双缎面绣花鞋,那井水太深,里面不知什么原因又盖了许多杂草,督军和少帅都不在府上,刘管家只能去问老太太,老太太急忙让人打捞,可是井口太窄,身强力壮的大汉根本无法下井,能用的工具也全用上了,结果连片衣襟都没捞上来。 老太太已经派人给督军捎了信,毕竟投井死的是沐家的小姐,沐家财力雄厚,这些年一直支持着凌家的军饷开销,要是因为这件事闹了不愉快必然会影响到北方那边的战事。 老太太正焦虑着,就有人来说少夫人从井里爬出来了,老太太震惊之余不免吐出一股浊气,纵然她再不待见这个孙媳妇,也不想跟沐家闹翻。 老太太匆匆穿了鞋,就在他人的搀扶下匆匆往后院赶来了。 听着纷杂的脚步声,陆早早还在理着她的湿发。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虽然脾气不好,却有一个过人之处---鼻子特灵,比普通人要好用几倍,而且,她也被家里逼迫着念了三年的中医,纵然没用什么心,学无所成,但药典却是背得滚瓜烂熟。 所以,残存在她记忆中的最后几个字是:首乌藤。 这具身子不是自己投井自尽的,她是被人从后面推下去的,而在她落井时,虽然没有看清那人的脸,却在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首乌藤的味道。 首乌藤是一味中药,能够补养阴血,养心安神,一般被用来调理女人的阴虚失眠。 这也是这具身子留给她唯一的线索了。 ~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督军府上下的人,远处一片脚步声越走越近,两个丫头打了灯笼在前方带路,后面七七八八的跟了几个夫人小姐,都是初醒的模样,没抹胭脂水粉,可眼睛又瞪得圆溜溜的。 刘管家没想到连老夫人都惊动了,赶紧拾起灯笼上前问安。 老太太由人搀着慢慢的走过来,身上穿着素色的绸缎睡衣,外面披着兔毛斗篷。 夜晚光线不好,她看得不是太清楚,却已经听到身旁的人在倒吸冷气,而一直搀着老太太的是少帅的二夫人沐锦柔柔,一张俏脸早已煞白煞白。 沐晚将目光移向她,心中冷嗤,这位弱不禁风的美女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姐姐沐锦柔柔了,果然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模样。 老太太此时定晴一瞧,那阴森森的井边当真坐了一个人,看这体形轮廓都跟她那孙媳妇相差无几,她那孙媳不习水性,投了这样深的水井,端得没有不淹死的道理,老太太见了,心中也是陡然升起寒意,急忙捏着手里的佛珠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是人是鬼?”说话的是督军的二姨太,早就惊得面如寒霜。 一旁的三姨太倒是司空见惯一般,用手帕擦着脸颊,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啊,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在我们王爷府,三天两头有丫头投井,没什么稀奇的。” 老太太眉头一皱,不悦的打断她:“这是督军府,不是王爷府,那都是什么朝代的事情了,你还提它做什么。” 三姨太是末代王朝的格格,平时就喜欢把王爷府几个字挂在嘴边,被老太太这么一训斥也是讨了个没趣,偏过头,轻轻哼了一声。 三姨太挨了训,刚才被她贬低的二姨太立刻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刘管家又上前了几步,此时也壮了胆子,把灯笼又往那人的身前递了一些,桔色的光亮像一簇火苗在风中晃动。 陆早早听见声音,终于缓缓转过了头,乌黑的长发掩映下,一张脸惨白如纸,那双眼睛却如同皓月般明朗清亮。 她这一回头,把这一众夫人小姐都吓得退后了几步,有胆小的直接捂着脸尖声叫了起来。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刘管家咳了一声,大着声音问。 陆早早的目光先是落在老太太的身上,这位秀丽端庄的老太君是老督军的妈,在这个凌家大宅里,老太太的话便是一言九鼎。 老太太是极为讨厌她的,嘴上不说,心里对这个孙媳妇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满意,但碍于沐家的面子也不好太给她难堪,着实憋得挺难受。 “是人吧,你们瞧,地上是有影子的。”二姨太拍了拍胸脯,“沐晚啊,你真是吓死人了,好端端的跳什么井啊,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商量 ?” “一家人?”立于人群后的一个女子,披着一件大红色的羊绒披风,一双杏目清澈透亮,此时目色清冷的突然出声,“说这种话真是笑死人了。” 说完便不再理任何人,自顾的转身离开,在老太太面前,敢这样目中无人的大概也只有四姨太了。 二姨太被她的两句话说得面红耳赤,却也不敢出声同四姨太计较,只能闷着头独自生气。 老太太急忙吩咐下人:“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搀着,以后府里再有个大事小情,谁都不准惊动她,要是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四姨太现在最受宠,又怀了督军的骨肉,凌府上下都把她当宝贝一样供着。 这边还在关心四姨太,陆早早已经打理好了那一头湿漉漉的发,心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也算是待她不薄了。 从今以后,她就是沐晚,只不过,不再是以前那个沐晚。 “少夫人,少夫人,太好了,你还活着。”这突兀的声音吓了沐晚一跳。 果然每一个穿越的小姐背后都有一个情同姐妹的丫头。 “少夫人,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翠娟啊?”翠娟摇着沐晚的手臂,眼泪断了线般的往下落:“少夫人,你有没有受伤?快让翠娟看一看。” 第2章:绿茶的下马威 看来这个哭得情真意切的丫头就是她的贴身丫环了。 沐晚在水里泡了一天,身子着实乏力,只好搭着翠娟的手臂勉强起身。 老太太见她能站着,眼珠子也是乌黑有神,虽然一直不开口说话,但这人八成是活过来了,她虽然不待见沐晚,可也极要面子,当然不想这种投井自尽的事情发生在凌家大宅,被传出去的话必会遭人指指点点,最重要的是,他们现在还不能得罪沐家。 “去找个医生过来瞧瞧。” 李管家为难的道:“老夫人,这么晚了,医馆都关门了。” “关门了就再想别的办法。” “奶奶,不如让我给妹妹看看吧。”一直没有出声的沐锦柔迈步上前请缨,“我虽然学艺不精,可也能瞧个大概出来。” 老太太闻言,恍然笑道:“我差点忘了,我们府上还有你这样一个宝贝。” 提起这个孙媳,老太太自然满脸是喜,贤良淑德,懂事乖巧,琴棋书画无所不精,外公家又是医药世家,只可惜,她这般优秀,却只能做个侧室。 被四姨太刚驳了面子的二姨太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拍马的机会:“沐锦柔真是女神医,上次给我送的那些补药,吃了之后神清气爽,像是年轻了好几岁。” 沐锦柔谦虚的摇头:“只是照着书本搬下来的,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姨娘要是觉得好用,我回头再送些到你的房里。” “唉呀,那就先谢谢了。” “二姨娘不用客气,这是沐锦柔应该孝敬您的。” 沐锦柔的谦恭让二姨太找回了从五姨太那里丢回的面子,神情不免有些沾沾自喜。 “妹妹,我来给你瞧瞧吧。”沐锦柔施施然的走过来,伸手想去握住沐晚的手腕,却被她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沐晚是医生,自己的身体是个什么状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用不着别人来指手划脚。 “谢谢姐姐好意。”沐晚盈盈一笑,眼中却无笑意,“我好的很。” 沐锦柔倒是愣住了,她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嘴甜了,她以前可从未喊过她一声姐姐。 沐锦柔扫了眼被避开的手,忽然脸色一沉:“妹妹,不要胡闹,刚才碰到你的手,明明就烫的厉害,你在水里泡了这么久,万一感染了伤寒……。” 这两个字一出口,周围的人如同惊弓之鸟,急忙向后退了几步,就连老太太都露出惊慌的神色,只是碍于面子才纹丝不动。 众人的反应让沐晚有些疑惑,可她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在21世纪,伤寒并非大病,但在这个年代,伤寒是绝症,还是会传染的绝症,谈寒变色。 沐锦柔懂医术,哪怕她说的是万一,也足够让大家惊出一身冷汗,那些看着沐晚的目光都有些惴惴的,好像她已经得了不治之症。 这府里人多嘴杂,很快就会传到少帅的耳中去,本来就不待见的老婆,很可能还感染了会传染的顽疾,恐怕更要对她避而远之了。 第3章:少帅回来了 沐晚心中冷笑,脸上却露出害怕的表情,两只手紧紧抓着沐锦柔,同时狠狠打了两个喷嚏,那喷嚏就像是故意的,每一下都冲着沐锦柔的脸,她来不及躲避,被喷了一脸。 一旁的翠娟立刻惊慌起来:“少夫人,你不会真的?” 沐晚瞧着脸色有些难看的沐锦柔,焦急的问:“姐姐,你快告诉我,我是不是真的得了那种可怕的病?” 沐锦柔嘴角抽搐,一时语塞。 刚才大家都看见了,沐晚一直抓着她的手,两人有着亲密的肢体接触,而且沐晚的那两个喷嚏都喷在她的脸上,如果说沐晚得了伤寒,她现在难逃被感染的风险,大家也会对她避而远之的。 再看沐晚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竟无法分辨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沐锦柔只好硬着头皮咬了咬牙,柔声安慰:“妹妹不必多虑,自然是不会的。” 沐晚听了,仿佛松了一口气,这才松开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听说她没有感染伤寒,刚才凝滞的气氛才缓缓消散,看来沐锦柔平时没少下工夫,只是一句莫须有的片面之辞就可以让大家信以为真,要是她再添花加彩,沐晚必然百口难辩。 “行了,都散了吧,沐晚既然没什么大碍就回去歇着吧,以后也不要意气用事,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法跟你父亲交待。”老太太在风中站了许久也觉得力不从心,一旁的丫环急忙上前扶了她。 老太太发了话,大家也都准备各自回去休息了。 众人没走多远,就有侍从如同一阵刮起的风,一路小跑着而来,李管家怕他惊了老太太,怒道:“你这风风火火的是赶着去投胎?” 侍从见大家都在,脸上立刻堆了笑:“老夫人,众位太太,少帅回来了。” 老太太刚才还是一脸的疲惫,闻言立刻露出喜色,皱纹都笑开了,“怎么这么晚回来?” “听说是打了胜仗,一切都安排妥当便连夜赶了回来,少帅刚进屋喝了热汤,说是累,让我转告老夫人,明天一早再去拜见。” 老太太点头,盘着手中的一串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念了几句,老太太又冲着沐锦柔笑咪咪的说道:“锦柔啊,希尧刚从战场上回来,劳累疲乏,你今天晚上就去他房间伺候着。” 老太太说完这话,其他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落在了沐晚的身上,平时只要一听到少帅的名字,她就会像只花蝴蝶般扑上去。 只是今天的沐晚有些奇怪,听到老太太让沐锦柔去侍寝的消息还能平静的好像事不关已,难不成真是掉进井里摔傻了?或者是脑子进了水不太灵光,不然以她的性格,此时必定要冲过来跟沐锦柔掐架,搞得凌府上下不得安宁。 反倒是沐锦柔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悦,而是正色道:“奶奶,妹妹受到的惊吓不轻,这个时候更需要少帅的关心,还是让妹妹去吧。” 第4章:要死死远点 听了沐锦柔的话,沐晚的心头仿佛有一万头羊驼飘过,果然是个开放的时代啊,谁来伺候丈夫还要互相谦让,对于崇尚一妻一夫,婚姻保守的沐晚来说,这样的老公,谁爱要谁要,白给她她都不稀罕。 沐锦柔瞧见了,于是问那侍从:“你可告诉少帅我妹妹掉到井里的事情?我妹妹体弱,这一落井怕会受了什么风寒湿病,还想让少帅拿个主意,找个稳妥的大夫给瞧瞧。” 侍从听了,先是看了眼不远处的沐晚,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回二夫人的话,少夫人的事情,我已经同少帅一五一十的说了,少帅……少帅说,让少夫人下次投井选一个远点的去处,别脏了府里喝水的地儿。” 扑哧! 人群里不知是谁忍不住笑了出来。 沐晚自然也听到了,虽然他们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好歹也是名义上的夫妻,这样的话未免让她太难堪,不免在心中暗暗咀咒那个无情的男人不举不举不举。 沐锦柔的眼底浮起讥诮之意,往那边看了一眼,却是突然严厉了起来:“休在这里胡说八道,少帅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还不去管家那里罚板子。” 侍从平白要挨板子,自然是一脸的委屈,心里念着自己倒霉。 “妹妹,别听他胡说,这话断然不会是少帅说的。”沐锦柔冲着沐晚所在的方向,柔声安慰:“你先好生回去休息,等少帅抽出时间,我一定在他面前多说好话,等他消了气,就该去看你了。” 这副当家主母般的语气,好像少帅去不去看她沐晚都要凭着她的一句话,沐晚乏力,也懒得同她在言语上计较,反正她不稀罕什么少帅,更不屑于吃醋争宠,她愿意说什么,就由着她去了。 沐晚笑着嗯了一声,“真是让姐姐费心了,我身体好的很,就不劳烦少帅浪费时间了。”说着便迈着步子往自己的别院去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规矩。”三姨太轻嗤一声,转而又握着沐锦柔的手说:“锦柔啊,少帅回来了,你得好好表现才是。” 沐锦柔却是一脸为难的摇摇头:“奶奶,妹妹刚刚经历了这么大的惊吓,我想陪陪她。而且妹妹她对少帅一网情深,刚才听了那番话恐怕会伤心难过。少帅这次回来也会住一阵子,我想也不急于一时……。” 老太太一脸不悦的驳斥了她的念头:“你那妹妹的性格跟你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地之差,你把心都掏出来的对她好,可她只把你当敌人,你要去陪她,估计会被那泼妇给骂出来,这件事奶奶做主,你只管好生陪你的丈夫。” 沐锦柔犹豫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的点头:“那就听奶奶的吧。” 三姨太眉眼飞扬:“趁着少帅这次在府里多住几日,早点让老夫人抱上曾孙子,给我们凌家添继香火。” 说完,沐锦柔的脸红了,其他人都在吃吃的笑,像是真的会有喜事一般,就连老太太的眉梢也添了喜悦,如果沐锦柔怀孕,她就要做曾祖母了,当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第5章:谁是凶手 沐晚回到自己的住处,随意打量了一眼,家俱都是紫檀木雕琢的,工艺考究,奢华大气,但是床饰和摆设都偏向于西洋化,看来这位少夫人顶喜欢洋玩意。 靠近窗边的书桌上堆积着许多宣纸,墨迹早就干了,沐晚随手拿起来一看,那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一个人名,看来这少夫人对于少帅的喜爱之情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翠娟已经拿来了干净的衣服,上好的姜汁黄刺绣睡衣,穿在身上柔滑舒适,别看这少夫人脾气差,但身为沐家嫡女,品味却不一般,对自己也是极好的,这房里用的东西无不都是上乘货。 沐晚洗了把脸便上了床,放下纱幔对翠娟叮嘱道:“我这一觉恐怕要睡到明天下午,午饭不必吃了,也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翠娟急忙提醒道:“少夫人,明早是要去给老夫人敬茶的。” “反正她们也不乐意看见我,我不去也不会有人惦记,倒省得惹她们心烦。”沐晚把被子往头上一罩:“行了,你出去吧。” 翠娟还要说什么,见她已经不打算再说话了便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门。 翠娟一出门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影子站在外面冲她招手。 翠娟小心的把厅堂的门关了,四处看了眼才走过去,同影子一起来到院子旁侧的榕树下,树荫掩映,投下一片灰茫茫的影子。 那人往屋里看了眼,不加思索的从兜里掏出一个小药包递上来,并冲着翠娟点了下头,那眼神仿佛在说:怎么做,你懂的。 翠娟盯着那小纸包,表情有些纠结,迟迟不肯伸手,直到对方将一包脆响的银元塞到她手里,她才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一跺脚,迅速把小药包连着那袋银元一起收进了口袋。 ~ 沐晚本是极度困乏的,可躺在这软榻上却无心睡眠。 首乌藤这种中药的味道,喝到肚子里是闻不到的,除非长期坐在炉火前煎制,才能在身上留下那样明显的味道,煎药这种苦差事,夫人小姐们自然不会亲自去做,只能是她们身边的丫环。 方才在井边,她认真的分辨过,沐锦柔的丫头豆蔻身上并没有首乌藤的味道,如果依着这前身的记忆,跟她最不对付的就是沐锦柔了,沐锦柔也是最应该被怀疑的人,可沐晚在她的身上一无所获。 而其他夫人小姐的丫环身上也只能闻到胭脂水粉味,这大院里的三大姑八大姨几乎都聚齐了,难道推她下井的人并不在其中? 这府里的下人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一个一个查起来不是办法,而且很容易打草惊蛇,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也只能见机行事,在这个人还没有再次下手制她于死地前把他找出来。 人在明,她在暗,手中又没有其它可以利用的线索,不得不步步小心。 ~ 沐晚这一睡果然就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了,窗帘拉得厚实,床头柜上也只亮着一盏台灯,黄铜的灯杆,绿色的灯罩,光线幽暗,将这大屋子照得虚虚实实。 第6章:好吃到哭 沐晚觉得好玩儿便顺手摸了两下,一转眼回到百年之前,所有的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没想到有一天也能身临其境,本来打算九月的时候跟闺蜜茶语去南京的总统府玩耍几天,这倒也省了,现在她在那个世界已经是个死人了,对于无父无母的人来说,真正肯替她伤心的恐怕也只有茶语了。 想到茶语正在为她伤心难过,沐晚的心头也不觉得抽痛起来,可惜她身处异世,跟阴阳两隔没有区别,如果不是从小习惯了孤身一人,突然来到这样陌生的环境,恐怕吓也要吓死了。 沐晚对着这台灯感伤了一会儿便走到书桌前,这少夫人以前也是上过女子医药学堂的,房间里还有一个红木雕牡丹祥凤的书柜,她随意翻了翻便翻到了几本医学书籍。 如果她在那个世界还活着,下个月就要升外科主任了,会是医院史上最年轻的外科主任,要升职前溺水而死,还是在连小孩子都淹不死的儿童区,虽然觉得事有蹊跷,可多想无用,最后只能自认倒霉。 沐晚翻着手中的医书,不知不觉就被吸引了进去,东西虽旧,却是她从未读过的新领域,老祖宗几千年传下来的医术不是盖的 中医盛行,地位稳固,相比之下,这个时期的西医还是新事物,西方刚刚通过传教士进行西医学的传播,因为才起步,世人皆抱着一种看异物的心态不敢接近,就连一所像样的医院都没有,再加上政府的不作为和当地守旧派医者的反对,西医的发展可谓是举步为艰。 沐晚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能把中西医合并应用,一定会让那些在二十一世纪只是小毛病的绝症完美治愈。 ~ 翠娟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进了屋,瞧见她在看那些晦涩难懂的书籍,疑惑的皱了下眉头,少夫人听说少帅喜好读书,为了投其所好便让人买了书柜,装点了这许多的书籍,其实从买回来那天起,她就连一页纸都未沾过,只可惜少帅从来没有踏足过这里半步,更是无从看到了。 翠娟只当沐晚是在装模作样,走过去把药放在了桌子上,也不怕打扰她:“少夫人,您刚死里逃生,那井水又寒凉,老太太怕您受了寒,就煎了药送过来,嘱咐您按时吃了。” 沐晚正看得入神,似乎没有听见。 翠娟见她毫无反应,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声音:“少夫人,喝药了。” 沐晚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医书,目光落向那碗散发着浓烈气味的中药。 “这是什么药?” 翠娟的目光有些躲闪,小心的回答:“治风寒的药。” 沐晚将碗端了起来,送到嘴边闻了一下又放了回去,似乎嫌弃这药味难闻,眉头皱的厉害。 翠娟道:“少夫人可是嫌这药苦?” 沐晚抬起晶亮的眼眸瞧着翠娟,倒是一个长得十分清秀的姑娘。 这丫头是她来凌府后,老太太派过来的,跟了她一年,也算是中规中矩,之前还有几个丫环,都受不了她的脾气跑的跑,散的散了。 翠娟机灵,急忙捧了一盘蜜饯过来,红的黄的果子搭配在一起,甚至是好看。 “少夫人,这是老督军让人从京地那边送过来的,每个别苑都分了一份,这蜜饯香甜,你吃了药再吃几块,定是不会苦的。” 沐晚伸手捏了一粒放进嘴里,是杏子做的,甜而不腻,回味甘香。 真是好吃到哭。 她吃了一颗又忍不住想第二颗,碍于翠娟在,她也不好意思,只好说道:“放那吧,我一会喝。” 翠娟小心的把碗放下,不忘叮嘱一句:“少夫人记得喝,要是病倒了,翠娟就罪过了。” 第7章:红袖 翠娟过了半个时辰来收药碗,沐晚还在看书,已经空了的青瓷碗端端正正的搁在桌子上,那盘蜜饯也所剩无已。 翠娟的嘴角爬上一抹意味深长的诡异笑容,急忙收了碗,笑着道:“老夫人今天晚上要给少帅接风洗尘,府上都在准备呢。” 平时听了这话,沐晚定是最为殷勤的那个,此时却像事不关已般,视线仍然专注在书页上,好一会儿才凉凉的道:“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不去了。” 翠娟显然大吃一惊,脱口而出:“少帅也会去。” “他去我就一定要去吗?” 翠娟被问的哑口无言,盯了她足足有一会儿不知道再如何开口,少夫人以前的心思都写在脸上,现在不言不语的,她倒是猜不透了。 “我想去看看红袖,你安排一下。”沐晚终于肯从书中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 翠娟脸色突变,急忙摆手:“不行的,少夫人,红袖犯的是杀头的罪名。” “我知道,你只管去安排就是了。”沐晚重新低下头,“我自有分寸。” “可是……。” “没事就把里面的杂物间收拾出来,所有的东西都要搬走,我要用那间房子。” 杂物间里堆满了不用的衣饰和一些换下的家具,这位少夫人生前也是出了名的奢侈浪费,崇尚节俭的老太太对她百般看不惯,无奈她花的是从娘家带来的钱,老太太纵然不悦也不好说什么,倒是衣着朴素的沐锦柔深得老太太的喜爱。 “少夫人,那里面的东西怎么办?” “扔了。” 翠娟一听大喜,这些衣物虽然都是过时的,可对于她来说却是好东西,白白又赚了一笔,她怎能不高兴。 “我这就去收拾。” 等翠娟的声音和着关门声一起消失,沐晚才将手中的书反扣在桌子上,重重叹了口气。 要说这凌府上下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对她好的,那非红袖莫属了。她是沐晚从沐家带来的丫头,忠心又机灵,只不过沐晚对她和其他下人没什么区别,动不动就把火气往她的身上撒,难得红袖一直任打任骂,从不抱怨。 半年前,督军的五姨太意外惨死,而那天晚上只有她和红袖在五姨太的后院里出现过,证据确凿,眼见着督军就要怪罪下来,沐晚百口莫辩,是红袖挺身而出认了所有的罪责,结果红袖被关进了军队的监狱,过不了多久就要进行枪决了。 如果是以前的沐晚,大概不会看重一个下人的贱命,哪怕这个下人是为了救她。 但她不是那个沐晚,想要在凌府生存下去,身边必须要有一个真正靠得住的人,年纪轻轻的小丫头不能枉死,而且,红袖留在她脑中的形象跟她那世的好友茶语十分相似,从小陪她长大的茶语,做任何事都以她为先的茶语,是她唯一舍不得的,她甚至觉得,红袖就是茶语的化身。 想救红袖,靠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她想到了她那个从未有过接触过的夫君,现在能救出红袖的只有他了,可如何让他帮她,还需从长计议。 第8章:新发现 沐晚本打算在天黑前将这本书看完,但老夫人那边还是差了人来叫她参加接风宴。 沐晚虽然想在这府里安静度日,可是身份在这,一味的回避也不是办法,更何况,她有心闭门不问天下事,却有人时时拿她当眼中钉肉中刺,非要先除之而后快。 沐晚打开衣柜,被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灼了眼,这位少夫人还真是喜欢鲜艳招摇的颜色,她从中找出一件素色的米黄色斜襟旗袍,又挑了件白色的披肩。 在她那个年代,旗袍似乎已经成了历史的陈列,大街上鲜少有人穿着旗袍招摇过市,现在想想,这带有浓重民族色彩的衣饰很快就会成为过往,得不到发扬光大,未免有些可惜。 沐晚看了看镜子里的人,身段婀娜,面如美玉,当真是个极美的人。 翠娟正搬着一个大箱子从杂物间里走出来,看到站在镜子前梳头的沐晚不免一愣,那映衬在镜子里的人有着一头如缎的的长发,只用一只玉簪挽着,简单却秀美,一张清秀的脸庞小巧精致,清澈的眼眸乌黑有神,还有那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清新自然的气息,绘成一幅清美的画卷。 哪怕翠娟是女人也是看得一呆,以前在她的印象里,少夫人总是浓妆艳抹的,把自己打扮的好像花鹦鹉只为了吸引少帅的注意,她的衣柜里什么时候也少不了花花绿绿的衣服,还有那些露肩露腿的洋装,没让少帅留意到,倒惹得老太太颇为不满,下人们更是在暗地里说她伤风败俗。 此时对镜绾发的沐晚只着了一件素色的衣袍,脸上也未施粉黛,那种清新脱俗的美如同发光的钻石,把这黯淡的屋子都照亮了。 “收拾好了?”沐晚自镜子中看了一眼,翠娟那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 翠娟这才收回神思,急忙道:“除了一些废旧的衣物,还有一箱包得严严实实的瓶瓶罐罐,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知道该不该扔。” 沐晚往翠娟打开的箱子中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放下梳子就起身走了过去。 “这些东西留着吧,你先出去。” 翠娟虽然不清楚她为什么要留下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她只对衣物感兴趣,这些东西她也不稀罕要。 沐晚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拿出来摆好,心中的喜悦之情无以言表,没想到这一无是处的前身竟然还收藏了这些好东西,她正愁着要去哪里搞一些,结果就给送到眼皮底下了。 “少夫人,老夫人那边在催了。”翠娟高声在外面提醒。 沐晚急忙把东西放回箱子,又拿胶纸封好,抱起来放到了收拾好的杂物间,也是她的小小工作室。 “少夫人……。”翠娟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沐晚暗道了一声“催命鬼”,理了理头发打开门,神色不悦的说道:“你不应该姓翠,你应该姓催。” 翠娟笑着说:“只要少夫人喜欢,我姓什么都可以。” 沐晚叹了口气,还真是拿她没办法:“行了,走吧。” 去晚了,怕是又要挨一通牢骚了。 第9章:不成体统 前厅里仆佣穿梭,偌大的圆桌上摆着精致的青花瓷器,盛着各种美味佳肴,凌家是旧式家族,特别是老太太还信佛,家里的生活习惯依然保持着旧式的风俗。 老太太坐在居首的位置,穿着一身大襟的深红色褂子,头发已经全白,却丝毫不显得老态,枯老的手中盘着一串发紫的佛珠。 而坐在她右手边的青年男子,极短的黑发,赤色的长袍,微微抿着的冷硬唇线,纵然不发一言却似乎滋滋不断的向外散发着强烈的磁场,在这一众女人当中独显得鹤然而立,卓而不凡。 “这沐晚怎么还不来,难道我们一桌子人都要等她不成?”老太太冷了脸色,把手中的杯子用力搁在了圆桌上。 那青年男子闻声并不言语,修长的五指攥着一盏瓷杯,饶有兴致的慢慢品着。 一旁的沐锦柔急忙劝道:“奶奶先别气,我那妹妹一向懒床,已经派人去请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老太太的脸色又沉了几分:“不成体统,难道还要三请四叫?希尧,你平时是怎么管教的?”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老督军凌哮天唯一的儿子凌慎行,表字希尧,现在军功赫赫,威震八方,外界所传的青年才俊,百年奇才。 听了老太太的话,凌慎行依然是眉眼不抬,好像跟他无关,此时,一个丫环来报:“少夫人来了。” 沐晚一出现就引来众人的注目,她不以为意,微微一欠身:“抱歉,来晚了。” 老太太虽然对她诸多不满,可今天是个喜庆日子,孙子大战凯旋,她也不想惹得一身晦气。 凌慎行的旁侧有一个空位,那是留给沐晚的,毕竟是正室,场面上的规矩不能差,可沐晚仿佛没瞧见,挑着一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然后就再无声息。 空气里有片刻的安静,显然大家对沐晚突然的转变很是不适,不过老太太没出声,其他人就算颇有腹诽也都不敢擅自多言。 管家拿出了上好的陈酿,除了怀孕的四姨太,大家面前的杯子都斟满了。 老太太先是夸赞自己的孙子如何如何的功勋昭著、少年英才,大家自然也都随声附和,一时间桌子上的气氛十分欢喜。 沐晚端着酒杯,目光落向面前的美味佳肴,只想着老太太赶紧把话说完,她这肚子早就饿了,偏偏老太太的演讲能力跟她院里的院长有一拼,明明说了“我再讲最后一句”,结果这最后一句一直没有句号。 沐晚无聊,眼珠子暗暗四处观察,目光无意一瞥,竟撞上一道淡漠至极的视线,那双眼睛凌厉透彻,可隐隐又有种妖娆的姿态,他可能根本没在看她,但沐晚却觉得自己的眼睛有点被火灼般的刺了下。 她微微颔首避开那犀利的目光,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心里不免暗叹一句,原来他就是凌慎行,那个让这身体的主人一直心心念着的男人,虽然帅得有点人神共愤,可是戾气太重,又有些阴寒之气,绝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在她那个时代,最流行的是无微不至,长相无害的暖男,就像脑外科的林医生。 纵然知道他不是善类,但沐晚也必须想办法同他商量一下红袖的事情,红袖是被冤枉的,五姨太的惨死一定另有其因。 她需要机会,但绝不是现在。 第10章:中国好声音 老太太洋洋洒洒的讲了大半天,终于是进入尾声,桌子上传来碗筷的轻响。 酒过三巡,沐晚也吃得饱了,正在寻思着找个借口溜回房间,却听坐在那里的三姨太笑呵呵的同老太太说道:“母亲,平时家里有了喜事都要唱个曲儿助兴的,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怎么能不热闹一番?” 三姨太这一提议,沐晚立刻谨慎了起来。 这前身师从昆曲儿名伶小花枝,可她那时根本无心学昆曲儿,上课的时候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偏偏老督军喜欢听昆曲,一听儿媳妇拜过这样的名师自然是满心期待,有一次寿宴上让她唱,结果唱得稀里哗拉,搞得老督军很没面子。 她学艺不精狠狠扫了督军的兴,又在众宾客面前丢人现眼,这让凌慎行对她的厌恶又多了几分,想他堂堂少帅,自己的妻子却如此的上不了台面,有几人能够喜欢。 幸好三姨太及时救场,声情并茂的演绎了一首昆曲的经典桥断《牡丹亭》,在她这负面的衬托下,简直是说不出的精彩,所有人都知道,督军的三姨太是天生的好嗓子,唱腔华丽婉转,不可多得。 出身王府的三姨太,自小跟着末代王爷听戏,自然也是耳读目染,当年也是凭着一副好嗓子博得了督军的欢心,只不过年老色衰,只空余婉转唱腔,而且听说督军现在只喜欢听四姨太的钢琴曲了。 在这府上,能让人记住三姨太的也只有这副歌喉了,所以每逢喜事,她都要婉转的提议,反正唱来唱去最后一定会是她压轴收尾博得满堂彩,对于失宠了姨太太来说,这恐怕是她难得风光的时候了。 更何况,每一次都会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沐晚来给她做陪衬。 沐晚微微垂首,独自想着心事,像是没听见。 三姨太话音一落,老太太便笑着点头,孙子大胜归来,她自然是喜不自禁,此情此景,必然要有节目助兴。 站在三姨太后面的一个丫头突然出声道:“听我家格格说少夫人师从昆曲名师,我们都想开开眼界呢。” 三姨太瞪她一眼,斥道:“混帐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那丫头受了训斥,一脸委屈的闭上了嘴。 沐锦柔听了三姨太的话,立刻一脸担忧的说道:“虽然妹妹昆曲唱的好,但她才受了惊吓,身体恐怕不适,三姨娘还是饶过她吧。” 三姨太笑道:“你还真是什么事都替你这个妹子着想,不过就是唱个曲儿助兴,我想她不会拒绝吧?” 沐晚心下冷哼,嘴上衔着若有似无的浅笑。 而坐在沐晚左手边的二姨太则是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襟,那意思是让她不要上当。 沐晚看了她一眼后便只淡定的装作喝茶,这二姨太谁都奉承,谁都巴结,现在倒是向着她了。 如果换做以前的沐晚,一定蠢得直接上当,可惜啊,那个沐晚已经死了,现在这个沐晚是她陆早早。 是时候让这些女人见识下什么叫中国好声音了。 第11章:叭叭的打脸 沐晚不会唱什么昆曲儿,但是面对人家赤果果的挑衅,她还是施施然的起了身:“总唱昆曲也没什么意思,今儿就给大家来首新曲子吧。” 沐锦柔笑道:“妹妹唱什么都好听,不知道是什么新曲子,快叫我们开开眼界。” 一旁的凌慎行已经微不可见的蹙了下长眉,眼中涌出厌恶,这个沐晚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自己已经成了这饭桌上的小丑还浑然不知。 他将手中的茶盏一推,长身而起。 “希尧,你这是去哪?”老太太问。 凌慎行微一颔首:“出去抽烟。” 老太太知道他有烟瘾,大概考虑到这里都是妇孺不太方便,便也没有拦着,由着他去了。 沐晚望着男子离开的方向,他眉间眼梢的那丝厌恶几乎不加掩饰,她心中轻嗤一声,走吧,走吧,不听可是你的损失。 沐晚一向不怯场,更何况这次要狠狠的打这些人的脸。 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朱唇轻启,一首邓丽君的《小城故事》便如同溪水缓缓流淌而出。 那歌词唱的是:小城故事多 充满喜和乐 若是你到小城来 收获特别多 看似一幅画 听像一首歌 人生境界真善美这里已包括。 ~ 一根烟的工夫,凌慎行回到饭厅,目光越过众人无意落在沐晚的身上,她正捧着茶杯喝茶,眉眼低垂,粉面桃腮,一身米黄色斜襟旗袍,更是衬得肤如凝脂,吹弹可破。 自从沐晚嫁进凌家,他从未正眼瞧过她,只记得这女人一向浓妆艳抹,浑身上下的脂粉味儿,每次看见他就像是苍蝇见了血般的往上贴,让人很是厌烦。 可如今她聘聘婷婷的坐在哪里,仿佛与世无争的淡然让他有一丝恍惚,这女人莫不是真的掉进井子摔傻了? 人摔傻了,难道连着性情也跟着摔得走了样? 他不信这世间还有这种奇事。 比起凌慎行的冷漠从容,饭厅里的众人却是表情各异,特别是刚才提议沐晚唱歌的三姨太,那样子就像是活生生的吞了一斤苍蝇。 谁都没想到沐晚竟然唱了一首这样别致的歌,是她们这些人从来没有听过的调调,不似西洋乐的浮躁,轻唱慢吟间仿佛是从那美丽的小城走了一圈儿,当真有种余音绕梁之感。 其实沐晚唱的不过就是一曲邓丽君的《小城故事》,但是在这个年代,没有流行歌曲,没有邓丽君,更没有中国好声音,看着在座这些人的表情,仿佛能够听叭叭的打脸声。 可只打脸怎么行? 沐晚瞧向脸色有些发白的三姨太,笑道:“比起三姨娘的好嗓子,我这只能算是一个垫场,三姨娘才是高潮呀。” 三姨太不好推脱,只能唱了一段昆曲的《牡丹亭》,这本来是她最拿手的一段,平时大家听了都会拍手叫绝,可今天有沐晚那玲珑剔透的声音在前,她这拿手的曲子就显得平平淡淡了,众人抱以的也只是场面上稀稀拉拉的掌声,大家满脑子都在回荡着那几句别致的歌词:看似一幅画,听像一首歌,当真是心旷神怡。 沐晚瞧见三姨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十分下不了台,浅浅抿了口茶,心头大快,一抬头却撞上了一双深黑如潭的眼目,那目光带着审视、猜度以及刺骨的寒冷。 沐晚急忙低下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第12章:姑嫂 待等宴席散了,凌家的二小姐凌雪秋在回去的路上凑过来问道:“嫂嫂,你刚才唱的那是什么歌?真好听。” 沐晚紧了下身上的白色披肩,淡淡的回道:“我回去把歌词写给你,有空教你。” 凌慎行这个妹妹,单纯,直爽,倒是凌府里的一股清流。 凌雪秋自是欢喜非常,突然搂着她的手臂一本正经的道:“嫂嫂,我发现你现在不一样了……。”那一双漂亮的大眼珠子亮晶晶的望着她,似乎欲言又止。 “哪里不一样了?更讨人厌了?” “不不不。”沐雪秋急忙摆手:“嫂嫂你别多想,记得明天把歌词写给我,我还想去我那些同学的面前显摆显摆呢。对了,嫂嫂,我哥回来你也没去他那里看看吗?这几天都是二嫂嫂在……。” 凌雪秋想说什么沐晚不是不明白,只是对她来说,伺候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男人简直就是活受罪,反正看凌慎行的样子也是顶讨厌她的,她何必还要不识趣的往上贴。 ~ 翌日一早,凌雪秋就兴冲冲的来到沐晚的房间,她刚洗了脸,素面朝天,一头长发还未挽,乌黑如缎。 “嫂嫂,你可真漂亮,真不愧是扬城第一美人。” 沐晚拿起一根玉簪,笑道:“歌词在桌子上。” 凌雪秋赶紧拿起来,看了一眼不由惊讶出声,沐晚疑问:“怎么了?” “嫂嫂,你这字写的……我有点看不懂。” 沐晚做医生的时候,习惯了草书纸上飞,行业原因,没有哪个医生的字是中规中矩的。 沐晚只好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凌雪秋听,念完了又逐句的教她唱。 凌雪秋年轻好学,精灵剔透,没一会儿就已经学得象模象样了。 凌府这后院里,唯一还算单纯的就是这凌家三小姐了,在她上面还有两个庶出的姐姐,已经早早嫁了人。 凌雪秋又陪沐晚喝了盏茶便喜滋滋的离开了,出门时正碰上端着药碗的翠娟。 翠娟端着药碗,殷勤的说道:“少夫人,该喝药了。” “这又是什么药?”沐晚正在梳头,从镜子中看了她一眼。 翠娟应答自如:“老夫人吩咐这药要吃足半月,所以每天都会命她院里的丫头送过来。” “放那吧,一会喝。”沐晚随便给自己挽了一个发髻,想到那日吃到的蜜饯,肚子里的馋虫又开始叫嚣,于是道:“再取些蜜饯过来。” “少夫人,蜜饯没有了,你要是嫌药苦,我去厨房取些桂花做的点心,现在正是桂花盛开的季节,后厨的厨娘做的一手好点心。” 桂花做的点心倒是个稀罕物,沐晚在那个年代可没有吃过,也不知道这里的人会把它做成什么味道。 “对了,这药是你亲手煎的吗?” 翠娟摇摇头:“是厨房的丫头煎的。” “煎药的丫头是固定的?” “不是的,府里一些进补的药膳都由各自别苑里的丫头负责,而一些治病的药品由闲着的厨娘或者厨房里打下手的丫头煎制。”翠娟疑惑她为什么问起这个,便问:“是不是药煎的不够好?” 沐晚心想,原来煎药还有这样的区别,首乌藤属于进补类的中药,应该是由别苑里的丫头煎的,这样查起来,范围似乎又大了。 面对翠娟的疑问,沐晚不想惹来怀疑,点头应了:“确实不太好喝,以后就劳烦你亲自动手吧。” “少夫人取笑了,劳烦两个字万万担当不起。” “你说的桂花点心我也馋了,快去拿来吧。” 翠娟喜滋滋的去拿点心了,结果刚出院门就被人从斜地里拽了过去。 第13章:给她个教训 翠娟喜滋滋的去拿点心了,刚出院门就被人从斜地里拽了过去。 “那东西她喝了没?”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狠戾。 翠娟吓了一跳,赶紧抚了抚胸口:“自然是喝了。” 那人笑了笑:“只要坚持半个月就大功告成。” 翠娟神情复杂,小心谨慎的问道:“你可是承诺过我的,这东西就算喝上半月也不会要了人的性命,这话作数吗?” 翠娟不傻,她知道一旦把事情弄大了,她绝对是脱不了干系的,别人也会把责任甩得一干二净,更何况,她虽然爱财如命,但也不想干杀人犯法的事情,少夫人再可恶,也罪不至死。 那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并将一个小布包塞到她怀里:“当然作数,这药是吃不死人的,最多给她个教训罢了,这钱你先收着,事情办成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翠娟仍然心有踌躇,却还是赶紧收了那小包,正巧有脚步声从远处接近,那人十分小心的四望了一眼,“那我先走了,记得,一定要吃足半月。” 来人的身影已经跃入眼底,一袭藏蓝色旗袍,头发挽的十分时髦,走路时如微风拂柳,不说话,嘴角亦是向上扬着,眉心中间的红痣更是醒目。 “翠娟见过二姨太。”翠娟忙施了个礼。 二姨太看了她一眼:“你们少夫人在吗?” “在屋里呢。” 二姨太太点点头,目光落在翠娟的脸上。 翠娟四下看了眼,低声道:“少夫人最近体虚身弱,不知怎地就特别想念红袖,正想让我去打点下。” 听了这话,二姨太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话不多说,从手腕上卸下一只镯子塞到了翠娟的手上。 翠娟见那镯子色泽圆润,在阳光下带着娇艳欲滴的翠,当真是玉中佳品。 她的眉间染上一丝惊喜与光芒,毫不客气的将镯子收进贴身的口袋。 “外面是谁在说话?”屋子里的人耳尖,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 翠娟做贼心虚,却也反应极快,立刻应道:“少夫人,是二姨太来了。” 沐晚放下手中的书,从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她正想着这位二姨太该登门造访了,她便就到了。 “原来是二姨太,请进。”沐晚迎到门口,笑盈盈的说道:“二姨太怎么有空来我这桂花苑?” 二姨太似乎恍忽了一下,面前这个不施粉黛,只穿了件素衣的女子,似乎与那个习惯了浓妆艳抹,骄纵跋扈的少夫人有些不同了。 她呵呵一笑:“听说少夫人最近身体不好,特地过来看看。” “空手来的吗?”沐晚往她的手里瞅了一眼。 二姨太先是愣了一下,有些尴尬的虚抚了一鬓角,哪有人这样直接开口就要东西的,这女人果然是刁钻的性子不改。 “少夫人喜欢的东西哪件不是信手拈来,我一个不受宠的姨太太那里能有什么好玩好吃的。” “二姨娘别当真,跟你开句玩笑罢了。”沐晚嘻嘻一笑,走上去挽了二姨太的手。 二姨太嘴角抽搐了两下,迈步进了屋,先是寒喧了几句。 第14章:行苟且之事 沐晚瞧她身段婀娜,媚眼如丝,胸前那两团被旗袍勒的几乎呼之欲出,走路都似劲风拂柳。 这二姨太比督军足足小了二十岁,才嫁过来的时候也是顶受宠的,只不过后来又有了三姨太,四姨太和五姨太,她的地位渐渐不保,年老色衰又无所出,在这府中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 年年独守空闺让她渐渐有了思春之心,结果就勾搭上了督军的一个副官,两人暗度陈仓,瞒着督军行苟且之事。 本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无意中让落井前的沐晚撞了个正着。 所以,二姨太这趟是来探虚实的。 沐晚放下手中的书本,笑盈盈的与她坐在圆桌前,一开口便直截了当,有些事有些人不必拐弯抹角。 “二姨娘,我只有一句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沐晚倒了一杯茶推过去。 二姨太没想到沐晚这么直白干脆,以前她可是仗着这个秘密很是嚣张,无奈有小辫子落在人家手中,二姨太太处处受制,不得不对她卑躬屈膝,活得很是窝囊。 “是是是,我们之间确实不该有什么过节,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应该互相照拂才是。”二姨太口是心非,伸手去拿沐晚递来的茶杯,却不成想,那杯子极是烫人,她没拿稳,整好的瓷杯就掉在地上摔碎了。 二姨太吓了一大跳,抬头看到沐晚仍然是笑意盈盈的样子,重新又取了一个新的杯子:“二姨娘,茶水虽然好喝,也要拿得起才行。只要你不在背后搞小动作,我绝对不会为难你,有些秘密就应该烂在心里。在这凌家上下,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沐晚的一番话含沙射影,可又道出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半讲和,一半警告。 二姨太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来,连连点头应是:“说得对,说得对。” 二姨太嘴上说的好,心里却在暗自思忖着翠娟刚才的话,不管怎样,她绝不允许沐晚去见红袖,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事情不能再有变故,回头,她便给刘副官去封信,让他想个法子把红袖给解决了,以绝后患。 沐晚瞧着二姨太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显然对她的警告不以为意。 她轻轻一笑,不紧不慢的说道:“听说督军去了遥远的北地,战事一日比一日紧迫,全军上下戒备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二姨太心头猛地一惊,对啊,她怎么忘了,她的姘头刘副官可是随着督军一起去打仗的,这个时候给他写信或者打电话,必然是不妥,搞不好还会给刘副官落一个私通外敌的罪名。 二姨太这样想着,当即一身冷汗,再抬眼瞧着沐晚,她眉目含笑,仿佛刚才的话只是普通的闲聊,可二姨太却觉得心惊,她这是在警告她啊,难道她能看破她的心思。 第15章: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这个女人,落了回井,真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她以前面对的是一只张牙舞爪却没有杀伤力的兔子,现在变成了一只打着哈欠睡着懒觉,却让人不得不妨的老虎。 “二姨娘,我看你脸色不好,最近可有头痛头晕的症状?”沐晚刚才偷偷给二姨太号了脉,感觉到她气血不稳,阴气不足。 二姨太十分疲惫般的抚着额头:“最近确实有些乏力,已经让大夫开了进补的药了。” “那就好,一定要注意身体才是。”沐晚脸上笑着,心里却在琢磨着怎样拿到二姨太的药方。 “沐晚,你是怎么看出我头痛头晕的?”二姨太反应过来颇有些差异,紧接着又了然道:“我差点忘了,你是和锦柔一起学医的。” 和沐锦柔比起来,她这个‘一无是处’的人自然是会被人遗忘的,沐晚不以为意,轻笑了一下。 翠娟已经端了点心回来,见到地上摔碎的茶杯还以为是两人发生了争执,毕竟以前的沐晚三天两头跟人吵架,把这府上府下的人得罪了个干净。 她蹲下来收拾茶杯,又偷偷瞄了二姨太一眼,只见二姨太低眉顺眼的,不像是发过脾气的样子,两人之间也都是说些寻常的话,相处很融洽的模样。 不久,二姨太就起身告辞了,沐晚起身亲自相送,两人在门口又闲聊了几句。 翠娟心下虽有疑惑,可是看到桌子上已经空了的药碗,嘴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 刚收拾好那些茶杯碎片,外面便传来凌雪秋愉悦的声音,定是学唱歌来了。 ~~ 凌慎行正在书房处理军务,沐锦柔端来刚刚泡好的茶水,听说少帅喜欢素色,她今天特地换了件月白色的旗袍,沐家的女儿都生得花容月貎,细细一打扮都是人间绝色。 “少帅,您已经辛苦了一上午,喝口茶歇会吧。” 凌慎行正在翻阅手中的公文,眉眼不抬:“放那吧。” “这是顶好的黄山毛尖,又是今年的新茶,我特地用温泉水冲泡……。” “放那吧。”凌慎行有些不悦的打断她的话,眉间已有不悦。 沐锦柔知道他的脾气,虽然有些磨不开面子但还是不太甘心的追问:“院子里的桂花开了,不知少帅想吃桂花糕还是桂花薄饼?” 虽是初秋,书房里的窗户是开着的,隐约有桂花的香味儿飘进来,秋风吹起桌子上的书页传来哗哗的响声。 沐锦柔见了,急忙走过去道:“我把窗户关了……。” 一双玉手刚伸出去,便隐约有婉转的歌声传来,似乎就在窗外,那唱歌的人仿佛是饱含了深情蜜意,句句扣人心扉。 正在看书的凌慎行本没有在意,可那歌声不远不近的徐徐传来,婉转动人,如山涧中的潺潺流水。 凌家老宅的后院是扬城的十里长桥,桥上有商人经营乌篷船,偶而有抱琵琶的歌女随着客人一同游玩,那歌声便是飘忽幽远,醉人心肠。 凌慎行不知不觉,竟被那歌声倏然吸引住了,这歌词也有意思,倒不像他们这里的曲子,也不似西洋的曲,那歌词唱的是: 甜蜜蜜 你笑得甜蜜蜜 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在哪里 在哪里见过你 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 啊…… 在梦里。 直到这人唱完,他似乎还沉醉其中久久不能回神,直到指尖被茶杯烫了一下他才猛然惊觉。 唱歌的断不是十里长桥的歌女,因为一字一句听得如此清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第16章:歌者 唱歌的断不是十里长桥的歌女,因为一字一句听得如此清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而且这歌词很有意思,是那些封闭守旧的歌女学不来的。 沐锦柔也听到了这声音,心肝一颤,急忙就要关窗,结果窗户关了一半,肩膀一沉,人已经被推到了一边,这一下来得极为突然,沐锦柔脚下踉跄,差点就摔了个跟头。 凌慎行长身玉立的站在窗前,刚才还紧拧的眉头随着那歌声慢慢的舒展,锋利的嘴角不着痕迹的上扬。 那唱歌的人虽然离得远,字句不甚清晰,可这动人的曲调仿佛柔肠刻骨,入木三分。 “李副官。”凌慎行单手扣着窗棂,低沉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书房的门应声而开,李和北进来后打了个军礼:“少帅,有什么吩咐?” “外面唱歌的是谁?” 李副官竖起耳朵一听,确实有隐隐约约的歌声传来,好像是旁边那座别宛,因为离得太远,实在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属下这就去看看。” 凌慎行点头,也没去理会被当作空气的沐锦柔,负着双手仍然立于窗前望着歌声传来的方向,仿佛是听得痴了。 沐锦柔也听到那歌声了,似乎在哪里听过,心下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久,外面传来轻快而急促的脚步声,李和北带着人匆匆的进来了。 “大哥,你找我?”李和北办事效率极快,不一会儿就把人找来了,只是进来的是凌雪秋,这让凌慎行颇有些意外。 凌雪秋正是豆蔻年华,一张瓜子脸生得标致无比,身段又是窈窕可人,见了站在那里的沐锦柔,便打了声招呼:“二嫂子也在啊。” 沐锦柔看到凌雪秋,悬着的心这才缓缓落下。 知道凌慎行一向最疼他这个嫡亲的妹妹,沐锦柔立刻笑眯眯的上前握住了凌雪秋的手:“原来是雪秋啊,刚才那歌可是你唱的?” 凌雪秋点头,眉梢情不自禁的扬起来:“二嫂子也听见了,可觉得好听?” “好听,真是好听极了,瞧我跟你大哥都听得痴了。” 沐锦柔刚才听凌慎行要让李副官去找人,已经紧张的一身冷汗。 凌慎行没有听出来,她却听得一清二楚,这曲调这嗓音跟沐晚那晚唱的歌曲如出一辙。 她早就知道沐晚没那么容易死心,原来她蓄谋了这么久是要改变策略,装得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却在暗度陈仓。 不得不说,这次她倒是聪明多了。 凌慎行坐回那把红木太师椅,看了凌雪秋一眼便拿起桌子上的公文,漫不经心的问道:“你那歌是哪学来的?” “是在……”凌雪秋刚要说是在嫂嫂那里学的,忽然想到沐晚的叮嘱。 刚才唱歌的明明是沐晚,在李和北进来寻人的时候,她直接指向了凌雪秋。 凌雪秋虽然心下疑惑,为了以后多学几首歌,硬生生的将嘴里的话变成了:“是学校里一个留过洋的老师教的。” 凌慎行目光湛然的望了她一会儿,直看的凌雪秋一阵发毛,她这个大哥有时候不需要说话,一双眼睛就能变成火烙子。 第17章:麻雀不能变凤凰 凌雪秋急着要逃跑,生怕被他发现端倪:“大哥,你要没事我可走了啊,回头要去唱给奶奶听呢。” “去吧。”凌慎行翻了翻手中的公文,头也不抬。 凌雪秋如释重负,赶忙逃之夭夭。 凌雪秋一走,沐锦柔急忙说道:“晚上奶奶那里请了说书的,说的是《西厢记》里的段子,听说那说书先生远近闻名……。” 沐锦柔想让凌慎行赶紧忘了这个插曲,却不想说到一半就被他的话打断了:“你出去吧。” 沐锦柔余下的话都被噎了回去,憋得一张俏脸雪白,可她哪敢忤逆凌慎行,只得懦懦的应了声便要往外走。 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凌慎行漫不经心的声音:“等一下。” 沐锦柔面露喜色,以为是他改了主意,一回头,脸上的喜悦都来不及掩饰:“少帅……。” “把这茶收走。”凌慎行头也不抬:“我不喜喝茶,以后也不必再送。” 沐锦柔关上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隐约还听到李和北在说:“三小姐唱的这歌真是好听,歌词也好,不知道那老师是什么模样?” 凌慎行眉目低垂,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有你才会信了她的话。” ~ 沐锦柔一回房,她的丫头豆蔻就迎了上来,着实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二夫人,你这是……。” “为什么?”沐锦柔一挥手将手中的茶盘狠狠的摔落在地,里面的茶具顿时摔得七零八碎。 “二夫人息怒。”豆蔻吓得急忙跪了下去。 “为什么?”沐锦柔扶着桌子,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睛迸射着丝丝寒芒,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质问上苍:“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多看我一眼,难道要我把心挖了来给他看吗?我没有嫁给他的时候就已经思慕于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讨好他,可他呢,从始至终无动于衷。那个沐晚到底是从哪里学的蛊惑人心的歌,今天不过是他的妹子唱了一会儿就把他的魂给勾去了。” 豆蔻捡拾好了地上的残渣,起身劝道:“二夫人不要生气,就算她会妖术,少帅一样是讨厌她,少帅自从回来之后就从未踏足她的桂花苑,她的那些伎俩不过是和从前一样,只会弄得鸡飞狗跳,让少帅更加恶心她。” 豆蔻这样一说,沐锦柔倒也没刚才那般气了,拿起杯子喝了口水:“不过就是只麻雀,不信还能翻了天。” “夫人说的是,麻雀就是麻雀,打扮的再美丽,再嚣张,也飞不上枝头做凤凰。” 沐锦柔理了理纷乱的心情,让豆蔻去拿几件衣服给她挑选,老太太爱听戏爱听评书,她纵然不太喜欢也每次必到场陪着。 “今天早点吃饭,晚上去陪老夫人听书。” 既然凌慎行那里走不通,她就只能从老太太这里下手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把老太太哄高兴了,其它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 沐晚新收拾好的那些杂物间已经改成了她的秘密实验室,就算是翠娟也没见过里面是个什么模样,平时都是一副铜锁锁着。 她本来差了翠娟去置办一些医药书籍和药材,结果翠娟那丫头在外面耽搁到了日头下山还没回来。 第18章:我晚饭在这里吃 凌宅虽然是老式家族,但是因为人丁众多,一日三餐都是个用个的,厨房在归定的时间做好饭菜,再由每个院子里的下人去把封好的餐盒端走,平时吃饭的时候,也只有老太太的文风苑里最热闹,不管早晚,总有人陪着。 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沐晚的两个丫环,一个进了大牢,一个在放羊,她身边暂时没人可用,只好自己去厨房端饭。 厨房里花样繁多,沐晚挑了两样自己爱吃的饭菜装进餐盒,路上碰到几个别苑里的丫环,她们虽然规规矩矩的欠身问好,但是一转身便开始交头接耳,沐晚也能猜到她们在说什么,大概是在笑话她混得不好,老太太连个丫头都不肯给她了。 当初在医院里,也有一些护士喜欢嚼舌根,说她年纪轻轻就升主任是跟院长有一腿,果然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非就多,谁要是认真谁就输了。 沐晚提着饭菜刚到门口,不期然就看见漆红大门外的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材颀长,穿着黑色的长衫,更显得整个人玉树临风。 此时,他正微微抬首盯着那一树桂花,下巴仰起的角度似能工巧匠勾勒一般的流畅完美,正有几片花瓣落在他的长衫上,如同点缀在黑色墨卷上的神来一笔。 沐晚不由感叹,怪不得这身子的主人对他疯狂迷恋,凌慎行其人当真是潘安之风雅,高肃之英姿。 他就站在门口,沐晚也没办法无视,只好硬着头皮低唤了一声:“少帅。” 凌慎行本是无意中路过这里,根本没注意门旁石壁上写着的桂花苑几个字。 凌府里外种满了桂花树,唯有这里的两棵开得最为茂盛,他见惯了战场上的悲壮惨烈,不自觉就会被这些清幽自然的东西所吸引,所以沐晚一开口,他倒是愣了下才转过目光。 沐晚对于凌慎行为何站在这里发呆没兴趣,心里只惦记着食盒里的溜鱼片,说了句“少帅没什么事,我要回去吃饭了”便提着食盒去推门。 凌慎行微一皱眉,她以前见到他可不是这样的反应,定会像苍蝇一样的粘上来,赶都赶不走,对于这桂花苑,他也是避而远之,鄙夷不屑。 凌慎行平时看见她本应转身就走,可那脚步却没有丝毫的挪动,沐晚一身淡雅的旗袍,内敛却掩不住风华,竟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沐晚心想着终于可以吃上晚饭了,她这肚子早就抗议了半天,刚要随手关门,忽地一只指节修长的手掌按住了门扉,紧接着便听到他略带磁性的干净嗓音:“晚饭吃什么?” 沐晚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笋和肉段还有鱼。” 说话间,他的一条长腿已经迈了进来,无比自然的说道:“我晚饭在这里吃。” 丈夫要到妻子的房间用膳,这话没毛病。 直到坐在饭桌前,沐晚还在掐自己的大腿,这凌慎行不是对自己避如蚊蝇吗,这是哪根神经错乱,想到要跟自己共进晚餐了? 坏了,坏了,难道他是来找自己履行夫妻义务的?虽然在她的记忆里,这具身子还从来没跟他有过什么亲密的接触,就算是小手都没有拉一回,可是男人都有那个方面的需要,难道他在沐锦柔那里得不到满足,所以就退而求其次了? 第19章:他要留宿 想到凌慎行很可能在这里留宿,而且还要跟她xxoo,沐晚情忍不住心事重重。 凌慎行拿起筷子刚要夹菜,这才看到坐在对面的女人一直在发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上的饭碗,这是他第一次跟她单独吃饭,更是第一次来桂花苑,如果换作平时,她早应该笑得合不拢嘴,可这一脸的愁苦是什么情况。 “怎么,今晚的饭菜不合胃口?” 他的一句质问让沐晚原神归位,意识到失态的沐晚颇有几分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没有。” “那你在叹息什么?”面对他逼人深邃的目光,沐晚的眼睛眨了眨,她刚才已经忍不住叹息了吗? “我,我只是……。”沐晚扫了一眼桌面,突然灵机一动:“这本来只是我一个人的饭菜,突然要分你一半,我就不够吃了。” 凌慎行心中嗤笑,她摆出这副苦瓜脸,原来只是担心自己抢了她的晚饭。 “你要是没吃饱,晚上再让人送宵夜就是了。”他说着已经不再管她,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沐晚只好拿起筷子,却是吃得心不在焉,一向最喜欢的鱼片放进嘴里也是索然无味,满脑子都在想着怎样才能避免跟他那个那个。 她是医生,本来就有洁癖,更是无法接受跟一个根本不爱的男人发生关系,而且这个男人还有另外一个女人,虽然在这个年代,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她适应了这具身体,却适应不了这么开放的婚姻。 她想要的男人必须身心干净,从一而终。 一顿饭吃得味同嚼蜡,沐晚始终是心事重重的,本指望着收拾了碗筷他就会离开,没想到凌慎行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反倒在一边的软榻上坐了下来,随手拿起一本书开始翻阅。 那个书柜里的书等了一个年头,终于是派上了用场,只可惜原来的主人已经看不到了。 凌慎行翻了一会书,一杯清茶被放在了一旁的矮几上,丝丝缕缕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在国外念书长大,受了西洋文化的熏陶,回国后竟不太习惯喝茶了,每日李和北都会给他冲几杯咖啡,也只有家宴的时候才端一端茶盏,不过是放在嘴边抿一抿罢了。 沐晚见他不动,还以为他没看到,于是提醒道:“少帅,这桂花茶是安气宁神的。”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书本,伸出长臂将茶杯端了起来,茶香沁人,如同捧着大束的桂花,同那些龙井毛尖之类的大不一样。 沐慎行品了一口,本来轻蹙的眉头不自觉的向外舒展,这茶甘中带香,香中带醇,还有一股幽远的中药香,没有丝毫的苦涩,又喝了几口,从喉咙到胃肠仿佛有一种暖流似温柔的手掌轻轻抚摸过,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他一口气喝了几大杯,直到小砂壶见了底才缓缓放下杯子问道:“这是什么茶,以前怎么没喝过?” 沐晚的回答带着点小骄傲:“这茶是我自己调配的,外面当然买不到了。” 凌慎行听了,心下不免疑惑,这沐晚虽然出身名门,自幼习学琴棋书画,可是因为贪玩懒惰,一事无成,她什么时候学会调配花茶这项技能了? 第20章:是何居心 还好他没有继续深究,拿起放下的书又看了起来,他不走,沐晚也不敢去做自己的事,只好也拿了本书在一边陪读,他看的是本国外的名著,而她看的是中医杂谈。 客厅里还残存着桂花的茶香,古香古色的建筑透着一种雅致安静,只隔着中间小小几案的男女各执一本书籍,相安无事,却又同样的闲情懒散。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沐晚抬起头揉了揉脖子,往旁边一看,凌慎行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修长的身躯斜倚在矮榻上,拿着书的手垂落一侧,本来凌厉的五官此时倒显得如山水泼墨,安静幽远。 沐晚瞧着他睡得这样安稳,恐怕天亮前也不会起来,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块石头也悄然落地。 这茶不是普通的安神茶,是她故意加大了其中某个配方的剂量,这才让人产生了昏昏欲睡的感觉而不至于马上睡着。 沐晚找了一件薄毯替他盖好,又将他手中的书抽出来放到一边,想了想还是俯身脱掉了他脚上的鞋子。 不久,外面传来翠娟的声音,已经是渐渐走近了。 “少夫人,书买回来了,其中一本缺货,店家去别的店铺调货,耽误了好长时间。”翠娟自言自语般的解释着,手里抱着许多书也没敲门。 调货只是她想出来的借口,她是趁着这段时间去见了相好。 沐晚脾气暴躁,对她们这些下人非打即骂,她自然是被她打骂怕了,但同时又摸透了她的性子,知道她头脑简单,容易受骗,用一个字形容就是蠢,所以,她经常借着这样的机会去干私事,回来只要随便编个理由,她就深信不疑。 这次也一样,翠娟正要推门,忽然听见沐晚的声音,颇有些急促:“别进来。” 说完,门就被迅速的拉开,紧接着翠娟怀中的书便被拿走了,大门在她的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 翠娟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刚才她明明就看到软榻上斜卧着一个男人,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她不会认错,那男人正是少帅啊。 少帅竟然来了桂花苑,而且还留宿了! ~ ~ 沐晚第二天醒来,凌慎行已经不在客厅了,倒是一个丫环送来了早餐,见她迟迟未醒便一直等在外面。 “少夫人,这是少帅让我送来的。”丫环见她边挽着头发边出了房门,立刻笑盈盈的迎上去。 “放那吧。”沐晚也是饿了,昨天晚上只吃了一个半饱,那可恶的男人突然冒出来分了她一杯羹,也不知道是何居心。 丫环送完早餐便走了,她自己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西式的早餐,煎面包和鸡蛋,还有两片火腿,一杯牛乳。 凌府一向不吃西式菜肴,这恐怕是凌慎行的私人厨房做的。 沐晚咬着面包,正琢磨着凌慎行为什么要突然给她送餐,李和北就在外面敲了敲门,高声道:“少夫人。” 把人请进来,李和北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少夫人,少帅让我跟您讨那茶的配方。” 沐晚释然,原来这早餐是要换配方的。 第21章:下了那种药 李和北继续道:“少帅操持军务,又经常带兵打仗,多年前就患上了失眠症,经常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昨天喝了少夫人的桂花茶,少帅竟然一觉到天亮,今早醒来也是神清气爽,所以,夫人要是有这茶的方子就给我写一份,我好派人去给少帅多调配一些。” 沐晚当然不会把这配方给他,一旦让他发现里面的秘密那还了得,而且这茶她刚研制没多久,久饮会成瘾,而替代的药材她还没有找到,只能说是半成品。 沐晚笑道:“麻烦李副官告诉少帅,这茶并不是我调配的,是从沐府带过来的,昨天那壶已经是最后一包了,要是少帅想要,我以后回沐家的时候再想办法带回来。” 沐晚都这样说了,李和北也不好再继续讨要,只好空着两只手准备回去交差。 李和北没走多远又被沐晚叫住。 李和北急忙问:“少夫人还有事?” 沐晚话间有些吞吐,似乎一副不该讲的样子,直到李和北等得急了,她才说道:“如果少帅急需这个配方也不是弄不到,我以前的贴身丫环红袖曾经在沐府跟做茶的师傅学过,如果让我见到她,说不定可以讨到方子。” “这……。”李和北是知道红袖的,当初督军的五姨太中毒身亡,大家都在怀疑沐晚的时候,那个红袖站出来承担了所有的责任,现在正被关在大牢里,随时等着枪毙了。 像红袖这种重犯,他当然不敢私自做决定,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回去跟少帅说一下,少夫人等我的消息吧。” “那就麻烦李副官了。”沐晚送客到门口,这让李和北受宠若惊,走了许远还在暗自琢磨,这少夫人落了一回井,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 过了两日,凌慎行始终没有动静,关于配方的事情也没有再提,更没有安排她前去探望红袖。 沐晚等得焦头烂额,可也知道这种事急不来,毕竟是督军关押的人,他虽然身为少帅,也不想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为了一个狗屁配方惹得督军不高兴,得不偿失。 沐晚能够想通其中的原由,可一想到身在大牢随时都有性命之忧的红袖,她还是急的很,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办法竟然不奏效。 凌慎行那边波澜不惊,他在桂花苑睡了一晚的事情却像是湖里的波纹,不知不觉的散开了。 这日,沐晚路过后厨,前面两个丫环肩并着肩走得不疾不徐,其中一个正是沐锦柔的贴身丫环豆蔻。 豆蔻并没有发现沐晚在后面,眼见着快到厨房了,她忽然扯住了对那丫环:“你可听说少帅在少夫人的桂花院住了一晚的事?” 那丫环急忙点头:“这事整个府上都知道了,少帅终于肯宠幸少夫人了。” 豆蔻顿时一脸鄙夷,附在丫环的耳边,声音却是扬着的:“别人不知道,但我可是清楚的,少夫人在少帅的茶中下了那种药……。” “什么药啊?” 第22章:打得不够响 豆蔻虽是未出格的姑娘,可说起这话来却是脸不红心不跳:“自然是让男人与她欢好的药,少帅喝了药,再加上少夫人有一些狐媚之术,所以才会在她那里留宿了一夜。” 那丫头一听,顿时惊呼一声:“原来是这样。” 豆蔻继续煽风点火:“少帅对少夫人是怎样一个态度,我们大家都知道,少夫人嫁进来有一年多了吧,可少帅从来没有正眼瞧过她,这次怎么会突然去她的桂花苑?少夫人一向诡计多端,说不定掉到井里的事情也是自编自演的苦肉计,为的就是要博少帅的怜悯。” 豆蔻说得绘声绘色,冷不丁身后响起一道懒散的声音:“一个旱鸭子跳到井里上演苦肉计?真比我听过的评书还厉害。” 两人猛地一惊,一回头正看到沐晚施施然的走来,与她们只隔着几步远的距离,豆蔻想着自己刚才那番话恐怕已经一字不漏的被她全听了去,当即吓得冷汗直冒。 他们这些下人对沐晚都是一样的态度,又恨又怕。 “少夫人。”那丫环急忙行了礼,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 豆蔻反应过来,急忙跟着施礼,恭恭敬敬的叫了声“少夫人”。 沐晚走到两人面前,嘴角衔着一丝冷笑:“我这个不受宠的恐怕担不起这声‘少夫人’。” 豆蔻急忙跪了下去:“豆蔻不敢。” 沐晚瞧着跪在面前这个穿着棉布裙衫的少女,也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她在这个年纪还是个黄毛丫头,别说算计别人,就连“算计”这个词还是从书本里学来的。 怪不得这几日走在府里,隐约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原来她‘下药魅惑’少帅的事情已经疯传开了。 沐晚觉得特别好笑,别说她并没有魅惑那男人,就算是了,妻子跟丈夫调调小情,搞搞小刺激,关她们鸟事啊。 她面色始终平静,却看得两人越发的惴惴,不管这少夫人受不受宠,但她始终是正室,是沐家的嫡女,万万是惹不得的。 “不敢?”沐晚俯睨着她,忽然好奇的问道:“你说我给少帅下了药,我倒想打听一下,到底是什么药这么厉害?” “少夫人息怒,是豆蔻胡说八道,豆蔻嘴贱。”豆蔻说着就给了自己两个嘴巴子,“豆蔻自罚,豆蔻该死。” 豆蔻这两巴掌没用多少力道,头却歪向一边,动作配合着演技,就像是真的狠狠抽了两个耳光子。 只是这稀烂的演技瞒不过沐晚的眼睛,她本来不喜欢惹是生非,遇事也是能忍则忍,可在这个督军府,越是忍耐越是被动,最后只会被人骑到头上拉屎。 既然大家都知道她性格刁钻,为人泼辣,她为何不好好的行使下这隐藏的技能。 “打得不够响啊。”沐晚抱着双臂,若有所思,忽地看向那个早就吓得发抖的丫环:“你来打,打足二十个,每一个都要响得清脆,要是有一个不响的……。” 沐晚没再说下去,而是执起她的一只手细细端详着,“这么美的手,没了倒是可惜。” 她虽然在手术台上替人接过断手断脚,真要让她剁别人的手脚,她也是不敢的,这话不过就是仗着身份吓唬人罢了。 可那丫头不禁吓,当即就扬起手掌表忠心,狠狠一个巴掌朝着豆蔻抡了过去:“少夫人,我打,我打。” 第23章:小心你们的舌头 沐晚觉得身边的空气都跟着震动了一下,这丫头还真是实在,怕是用了十足的力气,那豆蔻一声惨叫已经趴在地上,脸肿了,唇角也破了,要是真的打足二十下,恐怕要掉几颗牙齿,脸像猪头一样的肿上几天。 沐晚从厨房里找了喜欢的食物出来,那丫头急忙扑上来道:“少夫人,二十下已经打完了。” “打完了?”沐晚还没有无趣到站在这里监工,自然也是知道,这丫头不过第一下打得结实,之后大概就是在敷衍了,不然豆蔻的脸也不会只是有些红肿这么简单,她本意只是想教训一下在背后嚼舌根的下人,免得她们胡说八道扰了她的清静日子。 况且,豆蔻能在这里胡说八道,八成也是受了别人的教唆,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那人是谁。 沐晚俯睨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人,语气隐含一丝冷厉:“你们要是对我有意见,我不介意大家开诚布公的谈,要是再让我听到谁在背后胡言乱语,小心你们的舌头。” “豆蔻不敢了,豆蔻再也不敢了。”吓得魂不附体小姑娘一个劲儿的磕着头,眼中却浮出怨毒的颜色,她是二夫人面前最红的丫头,就连那些姨太太对她说话也是温和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对待。 这沐晚不过就是被冷落的少奶奶,她有什么好蹦跶的。 ~ 老太太正准备用午饭,恰巧二姨太和三姨太都在,大家闲聊着家常就要动筷。 “老夫人,您仁德宽厚,求你给豆蔻做主啊!”外面一声啼哭响亮,似乎饱含了诉不尽的委屈。 老太太放下筷子道:“这是怎么了?” ~ 桂花苑里,沐晚刚吃了几口饭就有老太太的丫环来传她过去,她知道豆蔻一定会去告状,没想到她连饭都不吃就急着去投诉去,真是敬业。 沐晚可不急,再急也不能亏了肚子,在那丫头一副不耐烦的注视下慢吞吞的吃了饭。 沐晚到了老太太的文风苑,一进门就看到二姨太、三姨太端坐堂上,而豆蔻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脸颊似乎更肿了。 一瞧见她,老太太就没好气,却是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这丫头说你无缘无故打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晚还没开口,豆蔻就委屈的哭道:“少夫人,我知道你平素气我家夫人比你贤良淑德更得少帅宠爱,可也不能拿我这个丫环出气啊,我不过就是在厨房门口撞了你一下,你就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呜呜……” 沐晚冷笑一声:“那我问问你,敢不敢把在背后说我的那些话再说一遍。” 豆蔻立刻向着老太太嗑头,眼泪哗哗的掉:“老夫人,豆蔻哪敢说少夫人半句不是,当时还有旁人在场,她定能还豆蔻清白。” “这是怎么了?”此时,门外突然传来焦急的呼声,紧接着疾步而来的沐锦柔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看到跪在地上的豆蔻,她似乎愣了一下,上前一把将她拽了起来,“你跑来这里胡说八道什么,我妹妹怎么可能做那样蛮不讲理的事情。” 第24章:家法 沐锦柔说完又转向老太太:“奶奶,你不要听这丫头胡说,她方才不知道在哪里跟人打架,却告诉我是妹妹打了她,我骂了她几句,她就跑过来告状了。” “锦柔还真是护着你妹妹啊。”二姨太笑着打着圆场,“母亲,既然锦柔这样说,不如就算了。” “家有家法,国有国规。”老太太的眼神越发严厉,“在我们凌家,自有一套成文的规矩,下人也是人,谁都没有权利私自打骂,如果沐晚是无辜的,我自然会还她公道,如果事实如豆蔻所说,就算她是长孙媳,就算她是沐家的嫡女,凌府也不能由着她肆意枉为。”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二夫人,我知道您有心袒护妹妹,但我也是您的丫头啊。”豆蔻重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垂下的眼目中却闪过一丝得意,二夫人说的果然没错,就算老太太看在沐家的面子上不想动沐晚,但触及到面子和规矩的事情,老太太便会义正言辞。 沐锦柔站在一边怒瞪着自己的丫头,却是不再说话了,眼神有意扫了眼沐晚,她倒是异常的平静,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正要找理由找托词呢。 老太太问:“你说当时有旁人在场?叫那个人进来。” 不久,另外一个丫环也被传了进来,她看到眼前这个阵势,立刻跪了下去。 “我叫杨柳,在浆洗房做事。” 老太太看着她问道:“你说说,当时是怎么一回事。” 那丫环还没说话,豆蔻就抢着道:“杨柳,你不用怕,有老夫人和众位姨娘们在,你只管说实话,虽然你打了我,可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情不得已,我当时撞了一下少夫人,真的不是故意的。” 杨柳不是个笨人,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沐锦柔,谁不知道在这凌府里,虽然沐晚是少帅的正室,可真正有份量的是二夫人沐锦,老太太喜欢她,督军对她赞赏有嘉,那沐晚虽然跋扈,却是愚笨,在二者之间选择,她当然选择人脉势力更胜一筹的二夫人。 杨柳在心中权衡了一下,立刻决定倒向沐锦柔这一边。 “我当时正巧看到豆蔻撞了一下少夫人,结果少夫人就勃然大怒,我替豆蔻求情,却让少夫人痛骂了一顿,她不想自己动手便让我打了豆蔻二十个耳光,少夫人还说,每一个巴掌都要响,有一个不响就剁了我的手。” “真是放肆。”老太太听了,猛地一拍桌案,愤怒的瞪向沐晚:“现在两个人都这么说,你还有什么好争辩的?在我们凌府,下人也是人,都是有爹疼有娘爱的,不是供你打骂消遣的,别把你在沐府的那些恶习带过来,坏了我们凌府的名声。” 一旁的三姨太急忙附和:“老夫人教训的是,就算是老夫人也从来没有对着这院子里的下人又打又骂,这要是传出去,还以为我凌府虐待下人呢。” 老太太正色道:“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你进我们凌家的门时也是背过家训的,刘管家。” 刘管家急忙上前道:“老夫人。” “既然少夫人打了这下人二十个耳光,你就原封不动的把这二十个耳光还给她。”老太太中气十足,说话的声音透着当家主母的威严:“每一个巴掌都要响,有一个不响就扣你半个月的薪水。” 第25章:辩驳 沐锦柔听了顿时大喜,简直就要拍手称快了,这二十个巴掌打下去,估计沐晚一个月都出不了门了。 可她心里快活,人却扑通一声跪在老太太面前,双手摇着老太太的手臂:“奶奶,妹妹身骄体弱,万万挨不得打的,锦柔只想求奶奶教育她几句就好,万一被我父亲知道了,我……。” “他知道了又怎样,我照打不误,倒要让他看看,他是教出了怎样一个道德败坏的女儿。”老太太听沐锦柔搬出亲家,这下更气了,手中的拐仗敲击着地面,也不管亲家的面子了,“刘管家,你愣着做什么,给我打。” 一旁的二姨太此时倒是左右为难了,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她要是现在帮着求情,未免会被数落,本来老太太就不太待见她,可如果不帮沐晚说几句,沐晚跑去督军那里胡说八道,对她也不利。 这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二姨太的脑筋都快伤透了。 此时,刘管家往门外看了一眼,悄声说:“老夫人,少帅在外面呢,站了有一会儿了。” 老太太哼了一声,知道刘管家是想让她手下留情,别拂了少帅的面子,可老太太偏偏要让凌慎行看清楚,他这个老婆究竟是什么德行。 凌慎行站在门外,目光淡然的落在沐晚的身上,听说要挨巴掌,她那背脊倒是挺得笔直。 本来丫环告诉他老太太在审理府上的家务事,让他也过来瞧瞧,他对这些家事毫无兴趣,可一听说是在审沐晚,他不知怎地就踱了过来,在这门外也站了一会儿了。 他瞧了会热闹便觉得无趣,看来那沐晚还是本性难改,让他失望至极,亏他还以为她这一落井真的有所改变,最后不过而而。 凌慎行正要举步离开,忽听一直没有开口的沐晚淡然出声:“奶奶,我可不可以问杨柳几句话?” “你还有什么好问的?”老太太哼了一声,也想看看她还能作何狡辩:“好,你问,我看你还能问出什么花样来。” 沐晚也不说话,直接走到杨柳面前蹲下来与她平视,杨柳乍一对上她的眼睛,立刻心虚的别过视线,这少夫人的眼睛漂亮的夺目,眼底晶莹透亮,似乎可以看透人心。 沐晚清了下嗓子才开口问道:“你说你看到豆蔻推了我一下,那你是在哪里看到豆蔻推的我?” “是在厨房门口。”杨柳不加思索的说道。 “是吗?可在你没来之前,豆蔻说是在小花园里推的我。” 杨柳心下一慌,急忙辩解道:“是我一时紧张记错了,确实是在小花园里……。” “可我姐姐说是在厨房啊?” “厨……厨房?” 杨柳的话一说完,立刻觉得周围安静的有些可怕,她赶紧抬起头去看豆蔻,只见她在向自己暗暗摇头,杨柳越发慌乱,马上又改口道:“不不,是在厨房……。” “到底是厨房还是小花园?”沐晚语气平淡,却又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杨柳顿时汗如雨下,脑子里有些转不开了,不知道到底该说是哪里。 沐晚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花园和厨房,两个截然不同的地方,一个是花香,一个是饭香,你就算再害怕,也不会分不清两个摆设环境完全不同的场所吧?下次撒谎之前记得先串通好,免得到时候露了马脚不能自圆其说。” 杨柳被她这么一拍,本来力道不大,可她做贼心虚,竟然一屁股瘫坐在地,在旁人眼中,立刻就成了谎言被揭穿后的无力反驳。 第26章:往火坑里推 老太太是聪明人,自然看出了这其中的门道,脸色顿时比刚才还要难看。 站在门外的凌慎行先是愣了片刻,紧接着唇角微扬,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来,这女人,有点意思。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信步而去。 眼见着计划不成的沐锦柔急忙说道:“奶奶,杨柳当时又害怕又紧张,记不清具体的地点也在情理当中,妹妹怎么可以拿这点小事做文章。” 老太太还没言语,忽然有人急匆匆的跑进来,慌慌张张的说道:“老夫人,不好了,四姨太流血不止。” 四姨太身怀督军的骨肉,督军老来得子,全府上下高兴的不得了,特别是老太太和督军,都想着再给凌家添丁,几个大夫看过后都一口咬定是男孩,这喜事让老太太特意去庙里奉了个金身。 “快,快叫大夫。”现在听闻四姨太流血不止,老太太当即脸色一白,险些栽倒,一旁的丫环急忙将她扶住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叫大夫啊。” 老太太急的,声音都在发抖。 那来通报的人急忙回答:“老夫人,大夫已经去请了,很快就到。” “对了,锦儿,锦儿呢?”老太太匆忙四顾,看到沐锦柔便一把攥住了她的手:“锦儿,你不是懂医术吗,赶紧去给你四姨娘看一看。” “我……。”沐锦柔一时不知如何答话,她虽然是学医的,可是空有一肚子的理论知识。 沐锦柔倒没上过什么专业的医学校,但她外公家是医药世家,她从小耳读目染,十几岁的时候就在当地小有名气,来到凌府后为了讨好督军和老太太,还潜心研究过进补的汤药,颇得老太太和督军的依赖,相比起沐锦柔的乖巧懂事又会医术,在医学校读书的沐晚却显得一事无成,别说给人诊病,就连丫头都能说出来的病症,她都叫不出名字。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沐晚在多才多艺的沐锦柔面前立刻就相形见绌。 沐锦柔见老太太一脸期望的看着自己,只得一咬牙:“奶奶别急,我这就去看看四姨娘。” 一行人脚步匆匆的就往四姨太的别苑去了,事出紧急,倒没有人关心沐晚体罚下人的事情了。 沐晚在地上跪了有段时间,起身时腿都麻了,她坐下来揉了揉酸痛的膝盖,撇了下嘴巴,也不急着走,拿来茶杯倒了茶水慢吞吞的喝起来。 不多久,外面的脚步声更急了,显然四姨太那边的情况不太好,府里能用的不能用的人都在往那里赶。 沐晚虽然没有看到现场,但这种病例,她遇到过太多,在她个时代,只要加以治疗和后期保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可放在医术并不发达的民国,而且还是西医并没有完全推行开的民国,便成了让人谈之变色的恶疾。 一听到有病人,沐晚立刻职业病发作,好久不拿手术刀的双手就像久旱的沙漠渴望一场甘雨。 只可惜,凌家不会同意她这种“学艺不精”的庸医出场,那不是把四姨太往火坑里推嘛! 第27章:你倒是自在的很 四姨太躺在床上一个劲儿的呻吟,脸色苍白如纸,身下已经殷红了一片。 沐锦柔读的不过就是医书,医过的也只是稀松平常的小病,哪里真正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可现在老太太一心指望着她,她又不能临阵退缩。 沐锦柔只好硬着头皮硬上,脑子里不断回忆着书本上看过的那些知识,想要挑一些能用到的临时抱佛脚,可越想找些有用的,越是想不到,顿时急得满头汗。 “唉呦。”四姨太疼得厉害,脸颊冷汗直冒,一直闭着眼睛的她听到有人来了,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攥住了来人的手,急切而又虚弱的央求:“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沐锦柔的手被她攥的生疼,只好安慰道:“四姨娘,我是锦柔,你别害怕,我先给你瞧瞧。你现在哪里不舒服?” 四姨太已经虚弱的上气不接下气,勉强挤出几个字:“肚子疼。” 沐锦柔抬起一只手按了按四姨太的肚子,结果惹来四姨太的大叫:“疼,疼。” 这一声吓得不远处的老太太紧捏着佛珠,额头上直冒冷汗,一旁的丫头急忙拿起手帕给擦了。 沐锦柔也吓了一大跳,手往四姨太的身下一探,又湿又热,掌心沾了满满的鲜血,其中还带着黑色的血疙瘩。 沐锦柔只觉得胸中一堵,有东西涌到了喉咙,差点就吐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因为有一层纱帘挡着视线,老太太越发的着急。 “四姨娘出了好多血,先拿些热水来清洗一下。”沐锦柔忍下那股恶心的感觉,尽量不去看四姨太身下的鲜血。 不久,有几个丫头端了热水进来,又过了一会儿,终于有大夫来了,老太太盼天盼地的,赶紧把人往里请。 ~ 沐晚的腿终于不麻了,离开会客厅时,还顺便顺走了一块桂花点心,结果刚刚塞到嘴里就撞到一堵结实的墙壁。 那口桂花糕完整的顺着喉咙掉进了肚子,噎得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粉白的脸憋得通红。 她怒瞪向挡在面前的人,刚要发作的话语,却在触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目时硬生生的咽下了。 凌慎行?他怎么在这? “你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凌慎行的视线从她手中拿着的桂花糕 上移向她还沾着残渣的嘴巴,那樱桃小口颜色娇艳,没施任何水粉却胜过这世上最好的化妆品。 沐晚尴尬的笑了下,急忙把桂花榚整个塞到嘴里,囫囵的就吞了下去,用呜呜的嗓音说道:“我-就-不去添乱了。” “四姨娘的情况不太好。”凌慎行站在她的对面,长身玉立,黑色的长衫越发刺眼。 沐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跟她说这些,琢磨不透他的想法便也只能说些场面话:“吉人自有天相,四姨娘会好起来的。”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沉沉的望着她,她亦坦然的与他对视。 最后他倒是轻哼了一声,性感的嘴角向上扬起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那样子像是轻笑了一声。 沐晚不觉有什么好笑的,只觉得有些噎的慌。 “少帅。”门外传来李和北的声音,“老夫人请您过去一下。” 第28章:把嘴擦干净 督军不在府上,凌慎行是唯一能说话做主的男人,府上什么大事小情拿不准的时候,老太太都会请他定夺。 沐晚想,难道是四姨太病危,孩子不保? 果然,凌慎行听了李副官的话,转身就走。 沐晚刚要松口气,忽然听到他沉冷的声音传来:“你跟我一起过去。” “我?”沐晚心想,她去做什么啊,老太太估计正烦着呢,看到她只会填堵,除非脑子被飞机夹了才会去自讨没趣。 凌慎行说完,也不管她是什么反应,迈着长腿就往四姨太太的别苑去了。 沐晚不想得罪凌慎行,要救红袖还要指着他呢,现在就算是去碍眼,她也只能忍了。 她颇有些悻悻的跟上了凌慎行的步伐,没走多远又见他突然停了下来,那颀长的身影被阳光拉扯的细长,却又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果然是出身于沙场上的男人,不需要任何多余的动作便可以盛气凌人。 沐晚心头一紧便听到他幽幽的语气:“把嘴巴擦擦。” 沐晚愣了好一会儿,这才下意识的用手背抹了下嘴角……许多桂花糕的碎沫……她顿时大囧,刚才就是带着这一嘴子桂花糕在跟他“侃侃而谈”? 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沐晚急忙抹了抹嘴巴,确定干净了之后才去追赶凌慎行的步伐,大概是臊的慌,一直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一路上也没开口说过话。 刚到四姨太的别苑,十几个进进出出的丫头神色慌张,有的还在唉声叹气,凝重的气氛笼罩在这小小的别苑上空,让人喘息困难。 沐晚想起在急诊干过的那段时间,每天脚底下都跟抹了油似的,人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生与死只在一线之间,也许提个鞋子上个厕所的工夫,一条人命就已经呜呼了。 凌慎行前脚已经进了别苑,却是站在外间,隔着两层屋子,四姨太是督军的老婆,他自然是要避嫌的。 沐晚偷偷瞧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凝重,两条好看的长眉在眉心处挤了个川字,一双漆黑的狭目中隐含着担忧。 沐晚心想,四姨太怀的是他的弟弟或者妹妹,他担心也是合情合理的。 沐晚在外面陪他站了一会儿,老太太身边的丫头竹儿便出来了,她先是看了沐晚一眼,隐约有什么话要对凌慎行说,却碍于她的存在不好启齿。 沐晚是聪明人,不想在这里偷听闲话,刚要转身离开,凌慎行便开口道:“想说什么只管说。” 竹儿这才说道:“四姨太的情况很不好,血流不止,先后来了几个连城有名的大夫都没瞧出什么来,这血也是止不住,大夫说,要是血还止不住,这孩子恐怕要保不住了。” 凌慎行的眉头皱得越发厉害,骂了一句庸医的同时,回头吩咐李和北:“大同路上有个教堂,你去把那里的洋医生请过来。” 军队里倒是有军医,但是战事刚过,他放假回家省亲了。 李和北有些犹豫:“可是老太太……。” 老太太是封建守旧的,从来就不相信什么洋医生。 “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去你就去。” 李和北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走了。 第29章:驱邪之人 沐晚自然明白李和北在担心什么,在这个时代,西医刚刚传入,对于接受了几千年中医文化熏陶的人来说,好比让吃惯了大米的胃非要接受汉堡包一样,根本不可行。 老太太认为西医是邪道,只会妖言惑重敛取钱财,不能治病,只能害人,所以凌慎行要请一个西医过来,必然会遭到老太太的反对。 沐晚想到此,不由细细打量起了眼前这个高大英俊却又冷酷的男人,比起终日宅在深巷大院里的女人,他的思想要开放先进许多,这也是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可以统领三军,进步的思想永远是一把无往不前的利剑。 “看什么?”沉冷的男声突然在头顶响起。 沐晚冷不丁吓了一跳,搔了下耳朵,讪讪的,偷看被抓现形了,好囧。 幸好有一个大夫连滚带爬的从里面被赶了出来,隐约还能听见老太太气极败坏的声音:“一群废物,就不怕督军枪毙了你们。” 沐晚透着门缝往里看了眼,只看到忙的满头大汗的沐锦柔。 沐锦柔此时真是慌了,因为这些大夫都是男的,出于避嫌的考虑,她只能做中间传话做事的人,这四姨太的血一直流,虽然还没到大出血的地步,但这样流下去也不是办法。 “锦柔啊,你快想想办法。”老太太是真的急了,见那些大夫都不管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孙媳妇身上,“你平时研究的药方那么管用,一定要想办法救救我的大孙子。” 沐锦柔面对老太太一脸的期盼,哪能说自己也慌了阵脚,只能赶鸭子上架,现学现卖,偏偏越慌越乱。 “不好了,四姨娘晕过去了。”沐锦柔突然一声尖叫,急忙去探鼻息,四姨太呼吸微弱,已经是休克了。 “唉呀,这可如何是好。”老太太吓得六神无主,差点瘫软在地。 此时,一边的三姨太见状凑过来说道:“母亲,以前在我们王府里,那些侧妃怀孕的时候也经常出血,大夫医不好,我父王就会请萨满过来驱邪,那萨满灵的很,在床前跳一跳,念一念,病人的病立刻就好了。” 老太太本就迷信,听了三姨太的话也是眼睛一亮,这个时候,只要有一线救治的希望,她都愿意尝试。 “你可有认识的萨满?” 三姨太急忙道:“倒有一个相熟的,以前在王府里跳过,非常灵验。” “那还不赶紧给请过来。” “母亲别急,我这就让人去请。” ~ 沐晚听着里面闹轰轰的声音,很想冲进去救人,只是她还没靠近四姨太就会被老太太的人给‘请’出来,人命岂能儿戏,谁会相信她是二十一世纪的医学高材生。 不久,那洋医生没到,倒是有一个身挂神铃,手持皮鼓的人被几个丫头簇拥而来。 凌慎行见到来人,不悦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竹儿急忙回答:“这是老太太请来给四姨太驱邪治病的神仙。” “神仙?”凌慎行看了那穿得花花绿绿,古里古怪的萨满一眼,嘴角轻轻扯动了下,流露出一丝不屑,不过,他没有阻止。 老太太也是临时抱佛脚,且让她折腾去,一会儿洋大夫来了,自会有办法。 第30章:一命换一命 沐晚心想:这萨满不就是跳大神的吗?有病不好好医治,请个人来装神弄鬼,病治不好不说,还会延误病情。 萨满一进门就被老太太寄予了厚望,给他准备的钱财也早早放在了桌几上。 那萨满往桌几上看了眼像是不为钱财所动,嘴里哼哼唧唧的念念有词,围着床头转了转,抬头敲了下手中的皮鼓,锣鼓一响便开始半梦半醒般的跳起了疯癫的舞蹈。 沐晚在门外听得真真切切,只觉得嘈杂无比。 谁要敢在她病人的病房里跳“江南style“ ,她非上去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四姨太的病无疑忌惮吵闹,偏偏又请了个人在里面张牙舞爪的又唱又跳,搞的好像广场舞入驻百姓家。 那萨满跳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全身痉挛般的停了下来,嘴巴对着众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三姨太在王府里听惯了这些东西,此时立刻竖起了耳朵。 直到萨满闭上了嘴,她才一脸忧虑的跟老太太说道:“母亲,大仙说这府里有人跟四姨太相克,因为这个人,四姨太的病才会无法治愈。” “相克?”老太太一脸疑惑,“怎么会有相克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三姨太四顾了一眼,颇为神秘的说道:“这人是火命,属狗,而四姨太属鸡,是金命,鸡狗不和,火又克金,所以要想医好四姨太,必须要让这个人有所牺牲。” “府里是火命又属狗的人这么多,要怎么去确定哪个人跟她相克呢?” “萨满大仙还说了,这人是千金富贵命。” 千金富贵命,那就是女的了,而且还是大富大贵的人,只能是府里的姨太太或者小姐夫人了。 “呀,怎么可能……。”手忙脚乱的沐锦柔一直关注着三姨太和老太太的对话,此时突然喊了一声立刻就把老太太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锦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沐锦柔急忙摆手:“不,我不知道。” 老太太瞧她一副掩掩藏藏的样子就料到她知道什么,于是板下脸追问:“你四姨娘和腹里的孩子危在旦夕,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沐锦柔犹豫片刻,像是极不情愿的低声道:“我妹妹沐晚是火命,恰巧也属狗……应该不会是她,她怎么可能跟四姨娘相克呢。” 三姨太闻言,一拍大腿:“就是沐晚,她是千金富贵命,和大仙所说的极为符合,母亲,你赶紧派人把沐晚找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二姨太突然开口问:“不知道大仙要怎样才能解决这个相克的问题?” 三姨太颇为鄙夷的看了二姨太一眼,好像她孤陋寡闻,不太愿意同她说话。 二姨太也有些讪讪的,她是十里歌坊的卖茶女,被督军看中后娶做了姨太太,她卑微的出身一直被人诟病,特别是曾做过格格的三姨太。 不过,三姨太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大仙说了,只要把这个命格相克的人淋上狗血,然后再让她坐在柴火堆里,四周生小火,把她身上的狗血烤干就可以驱灾除病,四姨太和肚子里的孩子立刻健康如初。” “用火烤?那人还不得烤死了?”沐锦柔闻言,立刻表示不同意,“这是要一命换一命吗?” 第31章:你就奉献一次 三姨太道:“只是用小火烤干狗血,又不会把人烤死,顶多受点罪而已,为了督军的骨肉,难道这点牺牲她还不肯吗?你们可别忘了,要不是她克着四妹,四妹现在还好好的呢。” 二姨太想到沐晚手中还抓着她的把柄,多少应该给她说几句话,于是劝道:“母亲,沐晚到底是沐家的嫡小姐,这事要是传到沐老爷的耳朵里,恐怕会有伤和气啊。” 二姨太所说的道理,老太太自然也是明白的,所谓士可杀而不可辱,真要把沐家给逼急了,督军也会难做。 正在老太太犹豫不决的时候,沐锦柔忽然失声叫道:“不好啦,四姨娘又开始流血了。” 一句话顿时让老太太坚定了决心,为了保督军的骨肉,她也顾不上沐家的面子了,面子可以之后再修补,但孩子没了,可就再难怀上了,毕竟督军已经人到中年。 老太太神色一肃,吩咐身边的丫环:“去把少夫人叫过来。” 丫头回答:“少夫人和少帅就在外面等着呢。” “那更好,去让人准备狗血和干柴。”老太太转着手中的佛珠,眼中一片决然之色,她绝不能让督军的骨肉有所闪失,这一切的后果她已做好了承担的准备。 ~ 沐晚和凌慎行一直等在偏厅,不见洋大夫,倒是看到几个丫头又是拿柴火,又是端盆子,那盆里面飘出一股腥臭味儿,她鼻子灵,辩出其中装的是鲜血。 沐晚正纳闷,李和北就匆匆跑了进来,原来那洋大夫到乡下义诊去了,恐怕要三四天才能回来。 凌慎行闻言,眉头皱的越发的紧,长指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关节处隐约现白。 “这连城里可还有洋大夫?” 李和北想了想,“洋大夫倒是有几个,但外界都说他们用的是邪术,还有人联合起来威胁他们的人身安全,吓得那些洋大夫都躲了起来,现在想找,恐怕一时也找不到。” 到了这个时候,沐晚也不想端着了,就算老太太不信任她,她也要试一试,总不能眼睁睁的把四姨太的病给耽误了。 她在心中斟酌了片刻,刚要开口,忽见老太太的丫头竹儿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进去一下。” “我?”沐晚指了指自己。 “是的,少夫人,赶紧进去吧,别耽搁了。”竹儿急红了脸,只差过来拽她了。 沐晚不明白老太太为什么要让她进屋,不由看了凌慎行一眼,显然,他也一无所知。 竹儿又催了几声,沐晚只好随着她一起进了四姨太的房间。 一进门,竹儿就赶紧把门给关上了。 屋子里的几双眼睛都在盯着沐晚,而那个萨满坐在一边念念有词,旁边还有丫头端着一盆狗血,眼神也十分怪异。 沐晚似乎明白了什么,直到听见老太太亲口确认。 “沐晚,你也看到了,你四姨娘现在命悬一线,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危在旦夕,大仙说你命里跟她相克,必须要用狗血淋身再用柴火烘烤身体中的邪魔戾气,虽然烘烤的时候会遭一点罪,但还不至于伤到筋骨,为了督军的骨肉,也为了希尧的亲弟弟,你就奉献一次吧。” 第32章:你不会也信了吧 沐晚果然是猜对了,这些封建守旧的女人,一旦无计可施的时候就会把希望寄托在邪门歪道上。 她不由看了三姨太一眼,三姨太刚才还是端坐着,此时被她那略带冷风的眼神扫了一下,不知怎地就有点如坐针毡。 沐晚道:“奶奶何必跟我商量,我今天就是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不是吗?” 老太太愣了下,轻咳了一声,大概也觉得用这种方式对待沐家的嫡女有些过火,可再过火的事情,只要能救他的孙子,她都可以豁出去。 “老夫人,外面的火堆已经架好了。”有丫头进来说道。 老太太点点头,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竹儿带着另一个丫头就朝沐晚走了过来。 沐晚眼见着已经不能跟这些人据理力争,但也不会就这么任人摆步,她是唯物主义者,从不相信妖魔鬼怪。 就算把她用火给烤熟了,不但救不了四姨太,倒只会错过最佳的抢救时机而一尸两命。 这些女人愚昧,但有人不会 。 “奶奶。”沐晚突然开口说:“这么大的事情,少帅还在外面,我得先知会他一声,万一他不同意……。” 老太太意外答应的很痛快,眼底带着一丝笃定,好像她就算问了也会白问一样,摆了下手说道:“行,那你就跟希尧说一声,我们在这里等着。” 沐晚现在想自救,只能靠凌慎行了,从他让人去请西医就能看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守旧的人,相反,他留学国外,思想和行为一直相对开放,或许,他可以阻止这些人的愚昧行径。 但是老太太那样肯定的口吻,好像早就知道她会求助凌慎行,但凌慎行又绝对不会帮她一样。 就算凌慎行讨厌她这个正牌的妻子,但他一个官高位重的纯爷们,不会跟她这般计较吧。 正坐在椅子上的凌慎行此时抬起头,正看到沐晚一脸忧虑的掀起珠帘,她生得模样极美,这样蹙眉卷帘的模样别有一番韵味。 自从她掉进井里大难不死,他倒是没见过她流露出这番表情,她仿佛一个包裹的十分严密的盒子,每打开一层都有新的风景,让他忍不住想要探索的更多。 凌慎行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对一个之前无比厌恶的女人产生了这样的好奇心。 “我有事求你帮忙。”沐晚忽然正色说道,因为压低了声音,不得不把脸探到他的面前。 她没擦任何胭脂水粉,吹弹可破的皮肤完全素面,干干净净的带着股自然香气。 凌慎行愣了一下,眼中恢复了常色:“什么事?” “奶奶信了那萨满的话,要用我来替四姨娘消灾,你应该知道,这样做不但治不好四姨娘,反而会耽误了治疗,到时候,四姨娘和你未来的弟妹,一个都保不住。”沐晚盯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他的心里去,如果他也相信萨满的话,那她真要被淋上狗血去晒人肉干了。 凌慎行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在那双异常闪亮的瞳孔里,没有畏惧,只有金子一般的光芒,以前,在那里除了花痴与白痴,根本找不到其它的色彩,这也是他讨厌她的原因。 人,真的会转变的这么大吗? “你不会也信了吧?”等不到他的回答,沐晚不觉有些急了。 第33章:敢不敢赌一把 凌慎行勾唇冷笑:“不信又怎样,现在这个时候,倒不介意什么法子都试上一试。” 沐晚一听,脸色都变了,眼中的那抹平静也有被打碎的痕迹,不过,她很快神色一敛:“这倒不像一个喝过洋墨水的人说出的话。” “洋墨水?”凌慎行微一皱眉,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倒也不在意,“你是想我帮你去跟老太太求情?” 无非是她胆小害怕罢了,一个千金大小姐,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事。 “不。”沐晚摇摇头,“我想和四姨娘单独在一起。” “单独在一起?你想做什么?”凌慎行的眼中顿时升起了警觉,那种警惕的样子一扫他刚才的镇定。 沐晚微微惊异,不过还是解释道:“我有办法治好四姨娘。” 凌慎行没有说话,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根本不信她。 “少帅,你心里清楚的很,就算把我送到火堆里烤成木乃伊也治不好四姨娘的病。而且一时半会也找不来合适的大夫,这一耽误二耽搁的,四姨娘和孩子就真的一尸两命了,而现在,你可以在我的身上赌一把,如果我没有把四姨娘治好,那……。”沐晚看向李和北腰间的配枪,纤手一指:“你就用那把枪把我毙了给四姨娘陪葬。” 李和北一直笔直的站着,突然听了这话,越发站的直了,手也悄然的把配枪往另一侧挪了下。 凌慎行仍然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她的目光越发的深沉。 直到屋子里传来竹儿的声音,由远及近已经到了身边:“少夫人,老夫人请您进去呢。” 沐晚没搭理她,只是坦然的与眼前这个男人对视。 让他相信一个一无是处又性格跋扈的女人,沐晚心里也是没底的,她说让凌慎行赌,她自己何尝不也是一赌。 “少夫人……。”竹儿见她一动不动,越发的急了,大概知道这个少夫人不受宠,还挺讨少帅厌恶的,于是便冲着凌慎行说道:“少帅,老夫人催得紧,还是赶紧让少夫人进去吧。” 话音刚落,忽然听到沉稳磁性的男音掷地有声:“去跟奶奶说,我有办法治好四姨娘,让里面的人全部退出去。” 沐晚听了,顿时欢喜,看来,他这是决定赌一把了。 被逼到末路的男人,在无计可施的时候,他还是理智的选择了一个相对靠谱的法子,虽然他对这个选择抱着七分怀疑的态度。 可不得不说他很明智。 竹儿听了,不知道凌慎行想做什么,也只好乖乖的去回话了。 竹儿一走,沐晚便惊喜而感激的说道:“多谢少帅的信任,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额间一凉,乌黑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她的眉心,他的动作好快,快到是如何从李和北的腰间抽出配枪又抵上了她的脑袋,她都没有看清。 他依然穿着黑色的长衫,可身上已然向外散发着凛冽的气息,那种久经沙场的杀气立刻就让这间屋子里的气压无限压低,哪怕是沐晚也觉得心头如同压有巨石,喘不上气来。 看似温文儒雅的男子,其实是战场上生杀予夺的撒旦,这些日子,她差点忘记了这个事实。 凌慎行手中的枪又向前顶了一下,声音冷凛:“我跟人赌,从不在乎赌资大小,但是,赌输的就一定要付出代价。” 第34章:一个不留 沐晚认为凌慎行绝不是在吓唬她,如果她没有医好四姨太,他真的会一枪毙了她。 好吧,这个男人够狠,但是,很抱歉,他没这个机会。 沐晚眼中一闪而过的自信让凌慎行微微一愣,握枪的手不自觉的松了下,这个女人,到底是哪来的这种镇定,那种仿若成竹在胸般的坚定让他竟然产生了信任她的念头。 “一言为定。”沐晚抬起手将他的枪口压了下来,流光一般的眼睛熠熠生辉。 凌慎行将枪向后一扔,身后的李和北动作迅速的单手接住。 “把里面的人都请出来。”他淡声吩咐,“一个都不留。” “是。”李和北领命,又叫了两个警卫。 屋里的人先后被叫了出来,大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是凌慎行的命令,众人心下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毕竟在凌家,除了老督军,这位少帅的话便是圣旨,就算是老太太也不得不斟酌。 “希尧,这是怎么一回事?”老太太皱着眉头,心生不满,环视了一眼厅堂,并不见沐晚的影子。 “奶奶,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救四姨娘要紧。”凌慎行不想多说,吩咐手下的警卫:“带老夫人回屋休息。” “可……可是。”老太太还想说什么,那警卫已经恭敬的敬了个礼:“老夫人,请。” 老太太素来知道,她这个孙子说一不二,是顶有主见的,在这种关键时候发话,必然有他的道理,而且以他和四姨太的关系,应该也不会拿四姨娘的性命开玩笑。 “好,我就把你弟弟的命交给你了。”老太太也不是墨迹的人,更何况她一直相信这个才华横溢又是天之娇子的孙子。 见老太太离开了,其他人也都陆陆续续被警卫们带了出去,只留下沐锦柔,她有些担心的看向凌慎行,小心的说道:“我懂一些医术,想留下来陪着四姨娘……。” “不必。”凌慎行打断她的话:“这里不需要留人。” 沐锦柔被他这样无情的话语刺激到秀目含泪,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就像是石头做的,油米不进,她嫁过来这么久,外人都以为她颇得宠爱,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酸苦,因为她的丈夫从来就没有碰过她,甚至连一个笑容都没有给过她。 她锦衣玉食,受人尊敬,人缘极佳,可这又有什么用,她没办法生得一子一女,更没办法博得那个男人的爱,而在这个大家族中,没有子女就是没有地位,如果真让沐晚早她一步生下凌家的继承人,那她以后的处境真就举步维艰了。 沐锦柔胸中酸楚万分,脸上还要强做欢笑:“少帅辛苦了,锦柔就不留下来打扰了。” 沐锦柔走后没多久,沐晚便提着一只精巧的小皮箱出现在门口。 屋子里走得干干净净,连李副官都消失了,只有凌慎行一人独自站在厅堂当中,像一尊精雕细琢的雕像。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瞥见沐晚手中的小皮箱,眉头不由微皱:“这是什么?” 沐晚在上面拍了下:“我的百宝箱啊。” 他没有再去探索这个‘百宝箱,而是看向紧闭的内室门:“按照你的要求,屋子里只剩下了四姨娘一个人。” “嗯,少帅做事果然雷利风行。”沐晚提着箱子就要进屋,手腕一紧, 被一道大力给握住了。 第35章:你到底是谁 她有些怔怔的望着被握住的那只手腕,男人的手指修长好看,指尖带着薄茧,微微有些粗糙的硌着她的手。 他盯着她,声音暗哑:“你应该明白,如果医不好四姨娘,不但是你,就连我也难辞其咎,父亲怪罪下来,谁都担不起。” 沐晚冲他扬眉一笑:“放心吧。” 她不会辜负任何一个信任她的人。” 沐晚轻甩了一下手腕,他也没有真的握紧,被她轻易就挣开了。 直到屋门在面前关上,凌慎行才回想起留在掌心的感觉,温热滑腻的仿佛是一块暖玉,不过很快,他便忽略了她带给他的异样,拿了根烟,在厅堂里慢慢抽了起来。 不久,沐晚打开门说道:“让人给我端几盆热水,再点一个火炉马上送过来。” 凌慎行掐了烟,让人去办了。 那丫环速度很快的把东西送到了门口,虽然她很想知道是什么人在四姨娘的屋子里,可她没那个胆量开门,只能带着一肚子的好奇离开了。 沐晚见东西都准备好了,于是打开了她的百宝箱。 那日在别苑的杂物间里,翠娟找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箱医疗器材,瓶瓶罐罐是器皿,而包装的很严实的是手术的刀剪。 沐晚仔细搜遍了前身的记忆,也记不清这些东西到底是谁拿给她的,反正这位大小姐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大概觉得稀奇便让人弄了一些来,只不过她三分钟热血,连包装都没开就丢进了杂物间。 这些对她来说丝毫没用的废物却是沐晚的宝贝,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医疗工具,再好的医术都无用武之地。 四姨娘的病并不是疑难杂症,不过就是最普通的先兆性流产,只要稍加处理就无大碍。 沐晚用热水洗了手,又将那些工具在火炉上烘烤消毒。 四姨太还在昏迷当中,并不知道是谁在给她动手术,于她来说,不过就是做了一个噩梦,只等梦醒。 ~ 凌慎行在外面抽了几根烟,最后索性起身来到门外,不远处,李和北带着人站在院门的两侧,笔直如松。 远处的天边飘着几朵松软的云彩,偶尔有鸟雀叽叽喳喳的掠过,秋日的天秋高气爽。 又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开门声,凌慎行耳尖,灭了手中的烟就迈着大步进了屋。 沐晚已经提着她的“百宝箱”走了出来,看到他,唇角轻轻向上一扬:“不必谢我。” 凌慎行:“……。” 沐晚继续说道:“四姨太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什么大碍了,回头让大夫开些补方再调养几日就会痊愈。” 凌慎行依然是看着她,那张小嘴开开合合的,声音竟是他从未觉察过的动听。 “对了,四姨娘现在还没醒,但是不用担心,过不了一刻钟的时间就能醒来。这种病最忌嘈杂和劳累,要是想保胎儿平安,最好经常卧床休息,避免生气上火和过量运动,四姨娘体质虚弱,补药不能停。”沐晚说完又嘱咐道:“今日的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希望你替我保密。” 沐晚见凌慎行一直不说话,便提着她的小箱子准备离开。 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沉稳的男声:“你到底是谁?” 第36章:可以把我休了 沐晚一听,心脏猛的一缩,暗道一声坏了。 她就知道自己这么做一定会引起他的怀疑,本来那个人就是多疑的性子。 她一紧张,后背就绷得紧紧的,幸好是背对着他,不然脸上这五花八门的表情第一时间就将她给卖了。 沐晚正想办法自圆其说,就听见他幽幽的说道:“罢了,你又能是谁。” 借着别人的身体复活这种事,像他这种唯心主义者应该是不会相信的,其实连她自己也不信。 沐晚强做镇定,转过身说道:“少帅不用奇怪,我以前也是学过三年医校的,只是后来心思都扑在了少帅身上,把这些学过的东西给荒废了。我并不是天赋异禀,四姨娘的这种病症我恰巧有所耳闻,今天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变成‘烤人干儿’大胆一试罢了。” “你以前把心思都扑在我的身上?”他目光湛湛,其实是想说,现在呢,又是扑在谁的身上。 可沐晚却理解错了,非常痛快的说道:“少帅放心吧,知道你讨厌我,我不会再缠着你膈应你了,要是你觉得我留在这里碍眼了,也可以把我休了,眼不见心不烦嘛!” 不知为什么,她这副无所谓的语气让凌慎行很是不舒服,他是厌恶以前那个整天像苍蝇一样围着他的女人,可她现在用这种坦然的态度让他休妻,他倒觉得气闷起来。 她到底知不知道,一个女人如果被休了将面临怎么的困境,这不是先进社会,几千年的封建思想仍然根深蒂固。 沐晚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间就变了脸,心想着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于是也不管凌慎行是什么反应,说了声再见便脚底抹油的溜之大吉。 凌慎行望着她离开的方向,眉头皱的越发的紧。 这女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外壳还在,但灵魂焕然一新,也许人在死亡前的那一刻真的会大彻大悟,改头换面? “少帅。”李和北突然行了军礼:“老太太派人来问四姨太的情况。” 凌慎行知道老太太是等的急了,但四姨太是不是正如沐晚所说安危无恙,他是不方便进去察看的。 于是,凌慎行把凌雪秋叫了过来。 凌雪秋来的时候,四姨娘将将转醒,血早就止住了,只是一张脸还是虚弱的没什么血色。 “四姨娘,你现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凌雪秋的脸几乎贴了上去,着急而关心的询问。 四姨娘刚刚走了一趟鬼门关,恍如隔世,看到凌雪秋那张娇俏的脸,声音沙哑着问:“你是雪秋?这里还是凌府?” “我当然是雪秋啊,这里也是凌府。”听见她能开口说话,凌雪秋急忙欢喜的喊道:“大哥,四姨娘醒了。” 凌慎行出于避讳,没有推门而入,只在外面说了声:“让人去请老太太,再让大夫开些进补的药。” 很快,老太太和二姨太、三姨太匆匆赶了过来,后面还跟着沐锦柔。 大家见四姨太安然无恙,都不免欢喜。 老太太捏着佛珠,念了数声“阿弥陀佛”。 “咦,怎么不见少夫人?”三姨太眼尖,这众人都在嘘寒问暖,唯独少了沐晚。 沐锦柔急忙解释道:“妹妹刚才受了惊吓,恐怕还在歇歇吧。” 三姨太冷笑一声:“要不是她磨磨蹭蹭的,还用少帅出手吗?恐怕四姨太的病早就好了。” 第37章:原来是青梅竹马 老太太正高兴着,自己的孙子终于得以保全,也没有太在意三姨太的话。 而是让人打赏了萨满,虽然不知道凌慎行用了什么办法,但老太太觉得萨满功不可没,他这跳跳唱唱,才将邪魔驱得不敢靠近。 ~ 沐晚回到自己的桂花苑,小心的将用过的工具消毒清洗锁进了实验室。 翠娟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来:“少夫人,厨房新做了桂花密果,现在还是热的,那厨子说要趁热吃才最好。” 沐晚锁好门,洗了手。 翠娟已经将糕点放在了桌子上,旁边还有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沐晚也没有多问,知道这又是老太太那边送来的补药,说是要喝足半月,每次翠娟都会因为她怕苦而准备一些蜜饯和糕点。 她先拿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慢慢的品尝起来。 今天少夫人差点被淋狗血烤柴火的事情,不知道是谁碎嘴巴,凌府的下人里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知道少夫人是不受宠的,不然以她的千金贵体也不会被这般羞辱。 翠娟当然也听人说了,不过看沐晚这神情像是没事人一般,好像丝毫没受影响。 在沐晚去拿第二块糕点的时候,翠娟忍不住说道:“听说四姨太已经病愈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什么大碍。” “嗯。”沐晚咬了一口糕点,“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 翠娟讪笑:“我也是听人说的。” 见沐晚没什么反应,翠娟又继续道:“我还听说是少帅想了法子治好了四姨太。” 沐晚心下嗤笑,明明是她治好的好不好,只不过,她并不想张扬,本来给四姨太治病已经让凌慎行怀疑她了,如果再招惹其他人的猜忌,得不偿失,想在这个府里生存下去甚至是如鱼得水,第一件事就要学会收敛锋芒。 害她的人还没查出来,她必须步步小心。 翠娟见提到少帅,沐晚也是平淡无奇的表情,于是又凑近了低声说道:“今天碰见四姨太的丫头锦儿了,她说的话让人听了极不舒服。” 沐晚没言语,知道这丫头憋不住,一定就会往下继续。 果然,翠娟颇有些气愤的说道:“她说四姨太天生富贵命,虽然做的是姨太太,可督军宠她疼她,等大夫人去世了,估计就能扶正了,而且……而且少帅对她也是极好,这次要不是少帅顶力相助,她也过不了这道坎,上有督军宠,下有少帅疼,这命能不好才怪。” 翠娟说话的语气极快,倒豆子一般的说了一大串。 不过她言语中的意思,沐晚是听明白了。 “少夫人,我还听锦儿说,原来四姨太和少帅从小就是认识的,关系非常要好。” 听了这话,沐晚忽然就想到凌慎行今天有些异样的反应,她以为他只是担心他未来的弟弟,现在仔细一琢磨,那模样倒不像是担心孩子,更像是在替大人担忧,原来他和四姨太还有这层青梅竹马的关系,她若是真的失手了,恐怕脑袋上早就挨了枪子。 “行了,主子的事情你还是少操心,到时候治你一个乱嚼舌根的罪名,你也担待不起。”沐晚微愠,还真是一个生怕天下不乱的丫头。 翠娟顿时一肚子委屈,她只是想提醒一下少夫人多多留意那两个人,没想到她竟然无动于衰,如若换作以前,她早就闹得鸡飞狗跳了。 第38章:绿灿灿的帽子 沐晚对于凌慎行和四姨太的事情没什么兴趣,凌慎行那人平时看起来严苛冷漠,倒是不太会对人流露出什么关切的情绪,看来四姨太和他的关系真挺不错。 但四姨太毕竟是督军的老婆,他又是个严谨孝顺的儿子,就算他对四姨太有什么想法,估计也会憋在肚子里。 这督军也够悲催的了,二姨太跟他的副官私通,儿子又跟他的四姨太不清不楚,那头顶上的帽子真是越发的绿灿灿了。 沐晚将手中的糕点往盘子中一丢,没好气的训道:“整日里不做好本分的事,尽在那里胡听乱说,你倒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若是有一日传到少帅的耳朵中,或者督军的耳朵中,你们这些人还有命在吗?” 沐晚一席话言辞激励,吓得翠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嗑头:“少夫人,翠娟多嘴,翠娟该死,翠娟知道错了,少夫人息怒。” 瞧着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像极了以前科室里做错了事的小护士,见到她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其实她哪有那么严厉,不过就是对待工作喜欢严谨和认真罢了,受不了别人犯错。 沐晚收敛了脸上的苛责之态,放缓了声音:“起来吧,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翠娟哪还敢再多嘴,站在一边不敢吭声,少夫人现在心思深奥,她根本琢磨不透。 过了一会儿,沐晚忽然问道:“大夫人可是少帅的生母?督军的正室?” 这身子以前的心思都在凌慎行的身上,自然不会去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从醒来后一直所见的都是督军的各位姨太太,从来没见过督军的正房,旁人也是鲜少提起。 翠娟急忙回答道:“大夫人生下三小姐之后不久就遁迹空门了,别说是督军,就连少帅和三小姐都只能在每年佛诞日的时候才能见她一面。本来大夫人想要督军的一纸休书,督军死活不写,而且还说,只要大夫人在世一天,她就是凌家的大夫人。” 沐晚默然,原来如此,想那大夫人也绝对不会是抛夫弃子的人,大概是因为督军又娶了姨太太,她才一怒之下立地成佛,在这个年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可大多数女人都忍了,最后也习惯了,可也有性格强硬的不肯妥协,于是便有了大夫人这样的壮举。 虽然一切只是猜测,但沐晚对于大夫人的印象立刻就丰满了起来,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个性才让督军对她念念不忘,哪怕再宠四姨太,也不肯给她正房的名分。 翠娟见沐晚痴痴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小声提醒道:“少夫人记得喝药,一顿都耽搁不得。” ~ 四姨太这几日的气色越来越好,已经能在后院的花圃里晒太阳了。 二姨太和三姨太探望的颇勤,就连嫁了人的几位小姐也都回来看望,老太太也时不时的打发人来送一些名贵的补品。 其中有一个挺着肚子的小姐,估摸也有六七个月了,嘴甜人美,颇得老太太的喜欢。 这位小姐叫凌雪蔓,是二姨太从她姐姐那里过继来的女儿。 二姨太自己无所出,便跟督军商量想要过继一个女儿,于是便有了凌雪蔓。 凌雪蔓早早就嫁了人,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从四姨太那里出来,二姨太便和凌雪蔓回到了她的藏香苑。 第39章:一朝失宠 二姨太一进门就让丫头关上了门窗,凌雪蔓看出她是有要紧的事,便问:“母亲,出什么事了?” 二姨太微一叹气:“还不是那个红袖,留着她夜长梦多,你回去跟端瑞说一声,让他想办法赶紧把人给处置了。” 这个端瑞是凌雪蔓的丈夫,在军中任文职,不过人很圆滑,上下关系都打点的十分通畅。 “反正她得罪了督军,就算是死了督军也不会责怪和追查,以端瑞的本事必可以做的妥妥帖帖。” 凌雪蔓是聪明人,虽然她的丈夫在军中混的不错,但正是往上升官的时候,一步错步步错,她可不能让他的仕途有半分的差池。 可她又不想得罪二姨太,毕竟是她名义上的母亲,虽然她从小就由奶妈带大。 二姨太那时候早就失宠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与她基本没什么亲近,感情淡薄,但二姨太好歹是督军身边的人,比她能说得上话,不管好的坏的,都不能得罪了。 凌雪蔓想到此,笑着握住了二姨太的手,安慰道:“母亲不要着急,端瑞去了遥远的北地,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我回去后想办法跟他打一通电话,把这事告诉他,他做事最是周全,应该会想到稳妥的办法。” “我怎么不知道端瑞去了北地?” “也只是这几天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母亲说呢。” 二姨太听了这话自然也不能强求,忧心重重的直叹气:“这沐晚落了一回井,突然就变得聪明起来,极不好糊弄了。” 凌雪蔓道:“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说到底也是没脑子的草包,不过就是一时的聪明罢了,母亲不要太过担心,她是查不出什么的。” “但愿吧。”二姨太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其实她何尝不明白,凌雪蔓不过是在敷衍她,要是真是自己亲生的,还会如此推辞吗,大概要头拱地的去给她办事了。 想当初她正得宠的时候,大病小病的,来她这藏香苑巴结看望的人前脚跟后脚,而现在,一朝失宠,门庭冷落,连自己的养女也不帮着,今天看到四姨太的别苑门庭若市,她怎能不失落不郁郁。 ~ 沐晚在她的实验室里一直呆到傍晚,一出来就听翠娟说来了许多太太小姐探望四姨太,四姨太神采奕奕,已是好的差不多了。 翠娟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只听见外面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她急忙迎出去,当真是吓了一跳。 因为紧张,舌头都打了结:“少……少帅。” 也不怪翠娟这样的反应,除了那次无意中看到凌慎行在这里休息,这位传说中的少帅从来不曾光临过桂花苑。 “少夫人,少帅来了。”翠娟急忙转过身,激动的扬着声音,好像八百年没见过凌慎行似的。 沐晚正吃点心呢,喝了一口茶,颇有些漫不经心:“既然来了你还愣着做什么,去拿几样像样的茶点过来。” 忽然又想起凌慎行不喝茶,又补充道:“茶就算了,这里也没咖啡,换成白开水吧。” 话音刚落,凌慎行迈着长腿已经跨了进来。 第40章:任宰任割 翠娟慑于这个男人强大的气场,连头也不敢抬,更不敢多看一眼,欠了欠身便快步去置办了。 沐晚也装模作样的从矮榻上起身迎接,不过那样子却没有半分诚意。 凌慎行睨了她一眼:“就这么不欢迎我?” “怎么敢?”沐晚笑着将他让到一边的矮榻上,伸手想要将她吃残的点心盘子撤掉。 他却突然问:“吃的什么好东西,见我来了就要藏起来?” “就是些普通的点心。”她这里能有什么好东西,还用藏着掖着。 “我正好饿了。”他正襟危坐,只是用眼睛看她,两只手搭在膝盖上。 沐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意思是让她端给他? 果然是一派大老爷作风。 沐晚只好从盘中拿了一块点心递到他面前:“还不知道合不合少帅的胃口。” 他抬起手接过,放进嘴里咬了一口,慢悠悠的吃着。 不久,翠娟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了,里面放着凉白开和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凌慎行却一块未动,倒是把沐晚那个盘子里的全部吃光了。 他一直沉默着不做声,这让沐晚觉得压力山大,本来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压迫和冷漠,她觉得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要窒息了。 “我听说四姨太已经痊愈了。” 凌慎行喝了一口白水后才说道:“你收拾一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沐晚一愣:“去哪?” 他黑目一转看了她一眼,又目光淡淡的落向矮榻上放着的几本医学书籍。 书中夹着书签,不像是做做样子。 难道她真的是用心苦读?不然也不会这么凑巧就医好了四姨太。 “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要是不想去,没人逼着你。”凌慎行说着已经起身,一副要走的意思。 沐晚急忙道:“去去去。” 这人真是的,平白无故要带她出去,还不行她问东问西,这要是想找一个地方给她一枪再把她埋了,她多冤枉。 沐晚回到更衣间换了衣服,怕他等急了,也只是随便挑了两件。 当凌慎行看到站在面前的人,不由目色一亮。 她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苏绸上衣,款式像是衬衫,但领子是外翻的圆领,胸前一排刺绣的盘扣,下面穿着黑裙子,一直长到脚踝处。 随性简单的打扮却因为她扎了一个简单的马尾而别具风情。 “怎么了?”沐晚见他眼光怪异,还以为自己这种穿着方式会被当做异类,马尾是她一直喜欢的发型,青春活力,不像平时梳的那些发髻,繁琐沉重,上面又插满了各种金银,简直就是负担。 “我只是觉得出门办事要穿的随性点,你要是觉得不妥,我再去换一套。”沐晚说着就要回到更衣间。 “不用了。”凌慎行唇角扬了一下:“很好看。” 很好看?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夸赞,沐晚不觉有些美滋滋的,果然不是她的审美有问题。 出了凌家的大门,一辆黑色的汽车正停在外面,司机急忙跳下车打开后门,关好了门后又敬了个礼。 凌慎行今天只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黑色长裤,跟她的穿戴倒是十分般配。 他坐进车子后便不再说话,只是目视前方。 沐晚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正已经上了贼车,只能任宰任割了。 第41章:就是笨蛋的意思 车子一路前行,穿过热闹的大街小巷,此时正是晚饭时间,街边饭店林立,各种饭香隐约扑鼻。 沐晚还是第一次走出凌府的大门,不由对外面的一切充满了好奇。 她忍不住趴在车窗边,隔着玻璃望着一旁各种各样的店铺,满眼都是稀奇。 原来这个年代是如此繁华,酒楼里坐满了人,洋行里全是穿着时髦的太太小姐,小吃摊上也围满了馋嘴的顾客。 最让她惊奇的是,竟然还有几家青楼模样的建筑,门口站满了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随时准备拦下那些登徒子。 “有什么好看的?”凌慎行的声音突然冷冰冰的传来。 沐晚懒得理会他,随意的回答:“看热闹呗。” 她一个现代人到了这里,不惊奇才怪呢,他当然不会懂,说着已经把车窗打开了。 这时,一辆开得飞快的车子忽然从后面疾驰而来,沐晚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被一股大力拽了回去,惯性的作用下,结结实实的跌在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她吓了一跳,那车子已经呼啸着扬长而去了。 “我靠,怎么开车的,就该扣你12分。”沐晚气的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反应过来时不由心虚的往上看了一眼,她现在还保持着半躺在他怀里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暧昧。 “不……不好意思。”沐晚急忙坐直了,两侧的脸颊仿佛发烧了一样火辣辣的,“刚才谢谢你啊。” 温香软玉的感觉突然抽离,凌慎行愣了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冰山脸:“12分是什么?” 沐晚干巴巴的笑了笑,当然不能说驾驶证一共有12分,只能胡编了一个理由,“上学的时候老师都给我们打表现分,他开车这么莽撞,就该把分全扣了。” “‘我靠’又是什么意思?” “我……我靠?这个,这个是我外公家的方言啊,就是笨蛋的意思,我们管笨蛋都叫我靠。”沐晚嘿嘿一笑。 凌慎行黑目湛湛,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总之让沐晚感觉怯怯的。 幸好司机此时将车停了下来,恭敬的汇报:“少帅,到了。” 沐晚这才注意到,他们什么时候已经穿过了繁华的闹市区,车子俨然停在一座巨大的围墙前,那围墙似一张大网般密不透风,只有中间镶有方型的大门框,两扇黑漆的大门如同乌黑的眼珠,左侧门边挂着一块竖匾,上面写着“连城马栏桥监狱”几个字。 无缘无故带她来监狱,难道是监狱免费三日游,报名就送囚衣手铐……还在恶搞猜测的沐晚突然就愣住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冲撞进脑海。 是红袖,红袖就被关在这所监狱里。 想到这个可能,沐晚激动忐忑的连指尖都开始微微发抖,但她又不敢确定,怕是空欢喜了一场。 此时,早有当官模样的人迎了出来,见到凌慎行,立刻恭敬的行礼,大概是没想到凌慎行一身便装,愣了下。 凌慎行说道:“今儿要办的是私事,刘监狱长就不必派人跟着了。” 第42章:废话不用多说 凌慎行的话果然如圣旨般管用,沐晚只跟在他身后,一路畅通无阻,也没有人前前后后的侍奉,所过之处大门敞开,如入无人之境。 沐晚不免感叹,果然是一军之帅,只需一句话就可以处处亮红灯。 一直走到监狱深处,一座座格间整齐的两边排开,中间是发暗的水泥路,透过小窗上的栏杆,依稀可以看见里面关押着行行色色的犯人。 有人听见脚步声,还趴在窗上向外张望,那眼神无一不是迷茫畏惧又充满期盼。 监狱里的气压压抑,潮湿阴冷的环境让人浑身不舒服,更有一股股骚臭味儿冷不丁的蹿进鼻端。 沐晚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虽然医院的太平间进进出出的毫无心理障碍,但有时候跟死人打交道反倒简单,而这里的气氛实在是不如太平间安宁。 直到在一扇狱门前停下,那看管的狱卒急忙掏出钥匙打开大门,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凌慎行冲着沐晚微一颔首,废话不用多说,他知道她早已猜透他的目的了。 沐晚抱以感激的微笑,紧接着身子一矮就从那门中钻了进去,狱卒小心的在身后把门关上了,她听见狱卒跟凌慎行客气的说话声以及打火机的点火声。 阴暗而又潮湿的狭小牢房,连窗户都没有,地上铺着干草,没有任何可以休息用餐的摆设,因为长久无人打理,空气中飘浮着臭味和霉味。 沐晚刚一脚踏进去,就有一团肉乎乎的东西从她的脚背上飞蹿而过,一只皮球般肥大的老鼠消失在墙角的洞穴中,幸亏她胆子大,不然非要吓得尖叫不可。 “小……小姐?”一直蜷在草堆上的人突然声音沙哑的开口,有些不太相信自己看到的。 借着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沐晚寻着声音望去,一个穿着白色囚衣,蓬头垢面的女孩正怯怯的望着她。 那眼中有惊喜,有疑惑,有茫然,许多情绪交杂在一起,复杂难辩。 不怪红袖会有这样的表情,虽然她是沐晚从沐家带过来的丫环,从小就跟在身边伺候,但沐晚嫌弃她嘴笨不会说话,一直不喜欢她,后来到了凌家,下面的丫环怕她,处处奉承她,她自然更是瞧不上红袖了,甚至还受人挑拨,经常责骂她。 哪怕如此,红袖依然对她忠心耿耿,但时间一长也难免生出嫌隙,再不如从前那样一尘不染了。 当红袖用那双惊鹿般的眼睛望着她时,沐晚忍不住惊讶出声:“茶语?” 果然,红袖跟茶语长得十分相像,简直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沐晚和红袖是在福利院里认识的,两姐妹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一个当了医生,救死扶伤,一个当了警察,惩恶扬善,不是姐妹,亲如姐妹,那种感情自然是语言无法言说的。 所以,一看到红袖的脸,往事涌上心头,让沐晚的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小姐。”红袖挣扎着爬了过来,似乎不太确定眼前的人真是让她心心念着的人,哪怕身陷囹圄,小姐又曾经她刻薄,但她还是记挂着。 第43章:盛宠 “小姐。”红袖痛哭出声:“小姐,你竟然还记得奴婢。” 沐晚急忙收回神思,眼前这个女孩虽然跟茶语相似了九成,但她并不是茶语,茶语还在那个世间为她伤心呢。 不过,就算不是茶语,在沐晚的眼中,她也是茶语的化身,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来陪伴她而已。 “红袖,对不起。”这声道歉,是替这具身子的前身说的,她那么荒唐,连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坏都分不清楚,活该被人害死了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 红袖顿时惊慌失措,跪下来连连磕头:“红袖可担不起小姐的道歉,小姐能来看红袖,红袖已经是死而无憾了。” 沐晚握着她的手,已经是枯瘦干裂,这监狱里的生活能好到哪里去,没被虐待而死已经是万幸了。 “红袖,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 哪知,红袖听了立刻摇头:“不,小姐,红袖不能出去,红袖这条卑贱的性命能给小姐换来安稳是值得的。” “事情不是你做的,你要是死了不就是枉死吗?你不在乎这条命,想死就去死,难道看到真凶逍遥法外,你能瞑目吗?更何况,就算是去死,也应该是我,那些人要陷害的是我。” 红袖惊异的望着沐晚,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只是几个月未见,她总觉得面前的小姐有些不一样了,那眼神中满是坚定与不屈,燃烧着让她有些热血沸腾的信念。 以前的小姐,除了会发脾气会花痴会听信谗言,从来没有流露出如此让人依赖的目光。 “小姐。”红袖叹了口气,“我都已经认罪了,再翻案哪有那么容易,红袖不怕冤死,只是不想给小姐添麻烦。” 她怎么会不知道,把一个得罪了督军的人从死牢里救出去,这件事难于登天,她宁愿死了,也不想这般麻烦沐晚。 沐晚岂能不懂红袖的心思,顿觉胸腔一暖,在这尔虞我诈的府邸当中,恐难再寻如此忠心的人了,如果真的失去她,那才是她的损失。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沐晚握紧了她的手,“我那日比较糊涂,倒忘记事情发生的经过了,你仔细的想一想,再把当日的事情跟我讲一番,尽量不要落了什么细节。” 红袖点点头:“我倒是记得很清楚。” ~ 四姨太和五姨太是前后脚进了凌家的门,凌啸天先是娶了四姨太,办了喜事没过三天就迎娶了五姨太。 要说这五姨太也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家世也是干干净净,性格温婉低调,据说督军有一次行军路过她所住的城镇,便衣去市集游玩,不想被人掏了腰包,他还一无所知的时候,是五姨太把小偷偷走的东西给追了回来,她跟着她父亲学过武,有些能耐。 督军与她一见如故,回到连城后念念不忘,不久就用重金聘礼不远千里将五姨太娶过了门。 四姨太当时的排场也不如五姨太隆重,可见督军对她宠爱至极。 五姨太嫁入凌府后,因为性格温柔,与众人相处融洽,督军对她又是盛宠至极,以前偶尔还会去其他姨太太的别苑,自从五姨太进了门,他只要一回府就是奔着那里去了。 第44章:香水有毒 一人独宠虽是好事,但也容易招人嫉妒,五姨太虽然不喜与人争斗,却免不了被人找茬。 先是别苑厢房无缘无故起火,紧接着又得了寒症,整日卧床不起,药石不断。红袖仔细回忆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其实那天也没什么特别的,吃完晚饭,我和小姐一起去探望五姨太。” “探望五姨太?”沐晚知道这前身最是目中无人,更不会刻意去讨好谁,更是不守规矩的,除了凌慎行,其他人在她的眼中都是摆设,就连平时例行的问安和见面时的招呼都要问一问心情。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探望五姨太? 红袖道:“其实小姐是不愿意去的,只不过听人说五姨太的院子里种了许多丁香,小姐想要一些拿回去给少帅做个香囊,据说少帅行军打仗,经常受蚊叮蚊咬之苦,这香囊是可以驱虫的。” 这片记忆比较混乱,大概是这身子的主人对于当时的情景很不在意,根本没想着自己已经着了别人的道儿。 “是谁说五姨太的院子里有丁香?” “是二姨太的丫头连锁儿。” 二姨太? 沐晚仔细回忆着这时间上的交合点,在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知道二姨太跟督军副官私通的事情了,如果说二姨太想要除掉受宠的五姨太同时又嫁祸给她,不失为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二姨太平时唯唯诺诺,见谁都要巴结,看样子胆子又小,她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和小姐到了五姨太的别苑后,小姐送了五姨太一瓶香水,然后就跟五姨太讨要丁香,五姨太也不小气,便让我跟小姐去采摘,我们还在后院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五姨太的贴身丫环紫雪在里面大叫。我们进了屋,五姨太躺在床上,七窍流血,已经断气了。没过多久,督军和老夫人还有院子里的人都赶了过来,紫雪说五姨太本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见到小姐的香水十分欢喜,于是倒了一点擦在了手腕上,结果……结果就毒发了。” 红袖说到这里,后面的事情沐晚也记起来了。 督军雷霆大怒,派人去验那瓶香水,结果香水里含有剧毒,接触皮肤不久就能治人于死地。 香水是沐晚送的,当时五姨太的别苑里也只有她和红袖两个人,要说人不是她们毒死的,恐怕谁都不信。 督军盛怒之下就要把沐晚关起来,还是红袖见势不妙,主动承担了所有的罪名,她说贪恋上五姨太的一枚蓝宝石戒指,一时见财起意,想要偷戒指结果被五姨太发现,怕五姨太把这事情说出去才偷偷的在香水里下了毒,而这件事,沐晚并不知情。 这理由可以说是漏洞百出,但老太太很镇定,将督军叫到了偏房,当时战事激烈,军饷吃紧,而凌家的经济支柱就是沐家,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得罪沐家,不然就要吃败仗。 督军虽然不甘心,但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于是,沐晚无辜,红袖有罪,她就这样被关进了大牢,随时等候枪毙,还好红袖命大,北地突发战事,督军一去数月,根本无暇顾忌她,她也侥幸多活了百日。 第45章:西餐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不久,凌慎行的声音沉冷的传来:“该走了。” 沐晚向门外看了一眼,并不见有人监视,她迅速从口袋里取出一些银元塞到红袖的草席下,低声说:“这些钱用来打点那些狱卒,我看他们都是见钱眼开的,回头我跟少帅求个情,让他给你安排床铺和被褥。” “小姐……。”红袖热泪盈眶,从小被她伺候大的小姐,几时对她这样好过,好得让她觉得这是一场黄粱美梦,她不由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直到痛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沐晚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心酸,柔声说:“你再挨几日,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 上了凌慎行的车,红袖那憔悴孤苦的样子还在沐晚的脑中挥之不散,她望着窗外,没有了来时雀跃的心情。 凌慎行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一手托腮,心事重重,傍晚的霞光落在她的脸上,映得唇红齿白,琼姿花貎,当初外人都说沐家嫡女为连城第一美人,而他根本不屑于多看她一眼,见了真人不过叹一声不过如此,现在想来,相由心生,因为厌恶之心,再美的人也品不出美感,相反,情人眼中出西施,再丑的人在心爱的人眼中也是貎美如花。 凌慎行没有多言,吩咐司机在前面的路口左拐。 不久,车子在一座餐厅面前停下,这餐厅与街道两边的饭店都不相同,古朴古色的中式建筑中唯这家通体都是落地玻璃的餐厅特色独立,坐在饭桌前就可以领略十里长桥的风景。 进入餐厅,里面的装饰也是欧式化的,宽大的座椅描着金边,灯光昏暗,桌子上铺着烫金的充满了异国情调的桌布,有小提琴师在深情款款的演奏。 恍忽间,沐晚像是回到了她生活的那个时代,人也有些怔愣。 此时,餐厅的老板早就迎了出来,毕恭毕敬的俯首:“不知道少帅驾临,还望少帅见谅。” 凌慎行摆了一下手:“只是寻常的吃饭,不用这些礼数和排场,安排一间雅致的包间,菜式还是和以前一样。” 老板听了,又偷偷瞧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沐晚,顿时了然,急忙笑说:“二楼的英格兰风情屋最是合适,正好能看到夜晚的长河风景,位置极佳。” 老板亲自将两人带到二楼,又亲自替沐晚抽了椅子,铺好了餐巾,在他的印象中,凌慎行从没带过哪位女眷前来吃饭,所以,这位漂亮的女士一定不是普通人。 他早听说凌家少帅有两个妻子,正室是沐家的女儿,却是不受宠,而这位看上去美丽大方,温婉端庄,大概就是少帅的二夫人了。 沐晚没想到凌慎行会突然带她来吃西餐,坐在临窗的位置,放眼就是十里长河,此时华灯初上,河面上飘泛轻舟,舟上笼着大红的灯笼,以此谋的生歌女们穿着靓丽的旗袍坐在船头,犹抱琵琶半遮面。 那种风情雅致将这个平常的夜晚渲染的朦胧妩媚。 第46章:免费饭票 菜肴一一端上来,煎得七成熟的牛排滋啦滋啦的溅着油花,那侍者非常小心的用银色的罩盘挡在两人面前,直到确定不会再有油点喷溅出来才撤了手。 另一边立着的侍者将醒酒壶端了过来,恭敬的俯身斟酒。 包间里灯光旖旎,窗外歌声婉转,有夜晚徐徐的微风吹拂进来。 沐晚拿起杯子敬凌慎行:“多谢少帅。” 能见到红袖,已经是帮了她的大忙,剩下的事情只能靠她自己了,而面前这个男人,她对他没有足够的信任,更不会将这件事告诉他,谁知道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 “不必谢,这是你应得的报酬。”凌慎行语气淡淡,与她轻碰了一下杯子,杯中的酒红液体轻轻晃动了一下。 沐晚先是一愣,但马上就理解了他的意思,去探望红袖和这顿西餐,不过都是为了感谢她治好了四姨太,以他和四姨太青梅竹马的交情,他是不想欠她这份人情。 夫妻关系竟然生疏至此,坐下来吃饭却是因着外人。 沐晚倒不是很在意,本来这段婚姻对她来说就是可有可无的,他心里想着谁念着谁,和她没有一毛钱关系,她只要本本分分的演好凌家少夫人的角色等着杀青就好。 她很豪爽的干了杯中酒,还冲着他晃了一下空杯子:“先干为敬。” 她的头顶是只铜制的烛台式欧氏吊灯,色彩沉稳,灯光暗黄,淡淡而轻柔的光芒落在她白皙的额头里、黑亮的瞳孔中,因为喝了酒而微有酡色的脸颊上,她这样没心没肺般的笑着,越发显得娇美动人。 凌慎行顿了下,把红酒杯递到唇边,也跟着一饮而尽。 沐晚酒量平平,喝了两杯就已经头晕眼花了,为了避免失态,她只好一个劲儿的吃菜。 “好像几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凌慎行瞧着她狠吞虎咽的样子,嘴角扬了扬,“我们凌家可是亏待你了?” 沐晚叉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翻了个白眼:“在你们凌家也吃不到牛排,更何况有这么精致的餐具,吃东西也更香了。” 餐厅里的刀叉勺子都是特制的,带着浓烈的西方色彩,在寻常的餐桌上是见不到的。 “你要是喜欢吃,我常带你来吃就是了。”凌慎行叫来侍者又烤了一块新的牛排,真把她当猪喂了。 又吩咐侍者将一套新餐具装在木制的盒子里送给了她。 沐晚也没客气,收下礼物,风卷残云的把牛排全部吃光,一心只顾着吃,反而没有在意他的那句话。 直到回到凌府,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常带你来吃就是了”,那就是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他带她吃饭不是为了四姨太吗,难道她救了四姨太还获得了一张免费而长期的西餐饭票? 这倒是划算的很。 沐晚喝了酒,人也晕晕的,一回到桂花苑就让翠娟端了热水来洗了脸,脸一洗,人也精神了不少。 翠娟递了干毛巾给她,“少夫人,听说您和少帅一起出去了,少帅对您真是越来越不同了。” 沐晚接过毛巾,心想:“这消息传的真够快的,现在恐怕所有的院子里都知道她跟凌慎行外出了。” “不过就是替少帅办事。”沐晚话音刚落就听见外面传来娇滴滴的声音:“妹妹歇息了吗?” 第47章:把她当成要饭的 沐晚听见沐锦柔的声音,不免露出一丝冷笑,听说她跟少帅出了趟门,她这个姐姐立刻就坐不住了。 沐锦柔一进门就笑呵呵的,身后的丫环还端着红木的餐盘,上面摆着连城的名小吃擂沙圆,一看就是刚出炉的,犹带着热乎气儿。 “就知道妹妹一定没睡,特地让小厨房做了一些新鲜的点心,这擂沙圆用的是通州的赤豆磨的粉,里面包着祈县的枣泥馅,软糯爽口,妹妹喜欢甜食,赶紧尝一个。”沐锦柔笑着让丫头将餐盘放在桌子上,那雪亮的美目中透着亲切的笑意。 “姐姐有心了。”沐晚一向是吃货,送到嘴边的好东西岂有不吃的道理,她伸手捏了一块放到嘴边,一口咬下去,赤豆的香气扑鼻,芝麻的味道香醇,果然是合她的胃口。 “听说妹妹今天跟少帅一同出门了。”沐锦柔坐得端庄淑雅,说话时眉眼带笑,“晚上在少帅那里听他提起了。” 沐晚心想,原来是跑来跟她炫耀的,凌慎行的那座七星别苑,她可是半步都没有踏进过,凌慎行讨厌他,他手下的丫环管事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每每想要闯进去,都有人客气的将她拦住,并推脱说是少帅公务在身。 有一次气极了,还跟看院子的管事吵了起来,把人家的脸挠了几道血印子,从那以后,七星别苑对她大门紧闭,见她来了,平时还说些客气话的下人们直接就将门锁上了。 下人哪有这样的胆子,必定是得了上面的吩咐,每次都让她面子拂地,她惹了一肚子恶气,回去后就拿身边的丫环们出气。 这位少夫人的恶名不止是在凌家大宅,在连城的富贵人家乃至军中也是颇为“流传”。 相比她每次都吃闭门羹,沐锦柔进出七星别苑如鱼得水,下人们见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 沐晚瞧着沐锦柔说话时那尽量掩藏的得意,不由暗笑了一声,她沐锦柔晚上去的哪,陪的谁,关她屁事。 咬了一口擂沙圆,沐晚笑嘻嘻的说道:“姐姐你肤色黑,不适合穿这种白色的旗袍,显得更黑了。” 沐锦柔没想到沐晚竟然毫不在意她的挑衅,反倒饶有兴趣的讨论起她的穿着,她虽然貎美,却有一点缺憾,不够白净,相比起肤如凝脂的沐晚,她是黑了不少。 俗话说白遮三分丑,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肤色,出门总会涂上厚厚的粉脂,只是夜晚没来得及涂粉,倒让沐晚捡了机会笑话了一番。 沐晚像是没看到沐锦柔稍臭的脸色,转身吩咐身后的翠娟:“我那柜子里有一套暗红牡丹纹底的真丝旗袍,让人做了之后就没穿过,今儿个正好送给姐姐。” 翠娟动作很快,已经拿了旗袍过来,沐锦柔虽然心头堵的慌,也只能笑着接下了:“那就多谢妹妹了。” “我看姐姐平时打扮的十分素雅,头上连个值钱的饰物都没有,我这里有几样洋行里的新鲜货,一并送给姐姐。”说着又让翠娟取了一个镶金的檀木首饰盒,连着盒子和里面的东西一起推到沐锦柔面前。 沐锦柔顿时怒火中烧,她不是戴不起好东西,不过是老太太喜欢朴实勤俭,她才忍着不去穿金戴银,试问哪个女人不想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去吸引中意的男子。 沐晚送了这个送那个,简直把她当成要饭的了。 第48章:什么破勺子 沐锦柔心中不痛快,面子上却不能发作,别人送她东西是好意,她还能痛打笑脸人吗? 沐晚心下窃笑,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的滋味不好受吧。 可沐锦柔也不肯就此败下阵来,笑着伸出左手摩挲着那旗袍光滑的料子,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有一串珍珠手链,非金非银,可是圆润光亮,十分好看。 站在她身边的丫头突然开口说道:“少帅送的这串珍珠手串真是好看,特别是戴在二夫人的手腕上,那叫一个……哎呀,我嘴笨,美的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翠娟看到了,眼中也闪烁着羡慕的神采,忍不住赞叹道:“这珍珠一看就是稀奇的好东西,在连城可不多见。” 沐锦柔不甚在意的用手抚摸了一下,“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听说是西洋国的海水珍珠,经过几千年的海水打磨形成的,经过几百年才能攒够十颗做成手串。” “这还不叫珍贵啊,我看比那些金银珠宝要贵重多了。”那丫环连连称赞,还用眼睛去瞥沐晚的首饰盒子,“少帅对二夫人可真是用心呢,这么珍贵的东西说送就送,别人可是瞧都没瞧过呢。” 丫头说完,意味深长的瞥了沐晚一眼。 “不过就是个手串,没什么大不了的,少帅平时搜罗的那些稀奇玩意可比这东西好多了。”沐锦柔突然冲着沐晚笑得有几分腼腆:“前几日少帅让人送了一个西洋的怀表给我,上面雕刻着的女人竟然没穿衣服,你瞧瞧,少帅也真是的,送这种东西给人家,臊的我都不知道该藏到哪里好了。” 沐锦柔说完,身旁的丫头就在吃吃的笑着。 主子说话,哪有下人插嘴的道理,但这丫头明显就是跟沐锦柔串通一气,两人在这里一唱一和好不痛快。 如果沐晚对那丫头发作,倒显得她小气了。 当然,她也根本没有被气到,神色平静的很。 她越平静,沐锦柔心中越没有底,如果换作平时,她早就跟她翻脸了,然后不顾体面的跑去少帅那里讨说法。 可沐晚的安静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一张脸始终是挂着疏离的笑容,她竟看不出她是装的还是真的就不在乎。 “这擂沙圆真好吃,姐姐怎么才带了这么几个。”两人说话间,盘里的三个圆子已经被沐晚吃光了,她颇有些不舍的看着盘底剩下的豆沙面,回头对翠娟吩咐:“把我今天带回来的那个烫金的瓷勺拿来。” 翠娟应了是,赶紧去把她从西餐厅带回来的餐具端了过来,从中取出小勺子递给她。 沐晚拿着勺子去挖豆沙面,沐锦柔却注意到这套餐具上有“德意西餐厅”的标志,显然是从餐厅里带回来的,她还听说,这家餐厅的餐具别具一格,都是从国外定做运来的,有许多食客都相中了他家的餐具,可惜老板不缺钱,给多少钱也不卖。 沐晚此时就拿着这给钱也不卖的勺子在挖豆沙面吃,吃完了随便往盒子里一扔,“什么破勺子,不如我们家里的好用了,你要是喜欢,送给你了。” 翠娟一听,自然是喜不自禁,连忙道谢。 此时,沐锦柔的脸上再也挂不住了,她怎么能猜不出来,少帅今天一定是带她去了西餐厅吃饭,不仅吃了饭还送了她一套餐具。 第49章:凤凰涅盘 沐锦柔走的时候,声音都些发抖,虽然脸上强装欢笑,好像并不在意,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是攥的死紧,尖利的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沐晚瞧得仔细,心下忍不住偷笑。 她这个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要来她这里显摆,最后却把自己气成狗。 沐晚不在乎凌慎行宠谁爱谁,可沐锦柔在乎,所以,同样都是少帅送的东西,沐锦柔却是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今天晚上恐怕是睡不着了。 ~ 这宅子里最不缺的就是传话的,隔了一个晚上,少帅带沐晚去吃西餐的事情便传遍了。 不仅如此,二姨太还听翠娟说,少帅带沐晚去监狱看了红袖。 为了这个消息,她还给了翠媦一对翠玉耳环。 翠娟能够知道这件事当然是沐晚故意说给她听,见她从外面回来后,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便知道她已经顺利的把话传到了,不然也不会因为得了好处而笑成这个样子。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做人最忌讳的就是一个贪字。 沐晚从她的实验室出来,吩咐翠娟去把李和北叫过来,沐晚平时可是请不动凌慎行面前这位红人的,这次却是一叫就来了。 李和北能在凌慎行身边呆这么久,除了英勇之外,自然还有细心,精明、心灵剔透,这些日子少帅对少夫人的变化,他怎么会不看在眼中,更何况,少夫人这一落井,倒不如从前那般讨人厌了,相反,还有些招人欢喜。 李和北一来,刚要敬礼,沐晚就摆摆手:“这些套路就免了,自己家的院子,敬来敬去的多麻烦。” 她将一个纸包交给李和北:“这是我连夜配的方子,如果少帅觉得好用,我会再配一些。” 李和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上次来讨那桂花茶的方子碰了壁,今儿个少夫人主动把茶送到了他的手中,看来,她跟少帅之间真的是解除了嫌隙,云开雾散了。 李和北连声道谢,刚要离开,沐晚又塞了一个纸包到他手里。 他疑问道:“这也是桂花茶吗?” “这是给你的。”沐晚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你最近视物模糊、眼部分泌物多,眼睛赤红,这是肝火太过旺盛,把这药拿回去煎煮,每日三次,餐后服用,平时多注意饮食起居和调节心情,不出七日就能痊愈。” 李和北听了,大吃一惊,他最近替少帅办事,因为事情比较复杂,他颇为忧心,再加之饮食不规律,起居失恒,眼睛早有不适,不过他生于军中,意志力大于常人,想着小病不下火线便没有在意,最近这几日,眼疾越来越厉害,已经有点看不清东西了。 “多谢少夫人。”李和北震惊的同时也有些感动,他没想到少夫人观察的这样细致,连他有病症在身都能瞧得出来,而且还提前替他备了药。 少帅最近对于少夫人的态度有所改变,他还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这回终于知道让少帅印象改观的原因了,少夫人落了一次井,当真是脱胎换骨,凤凰磐涅。 第50章:来者不善 沐锦柔昨日得知沐晚和少帅单独外出,本来想去灭灭她的威风,免得沐晚不知道天高地厚,没想到却从桂花苑惹了一肚子闷气,过了一个晚上气还没消,此时一出院子,不知道从哪里跳出一只白色的小猫,冲着她喵了一声,她心事重重,突然被吓了一跳,当即没好气的冲着那猫踢了一脚:“死畜生,连你也跟我作对。” 小白猫被踢的呜了一声,瘸着一条腿跑开了。 “呦,这猫是怎么惹到大姐了?”有人在那小猫的面前蹲了下来,伸出手掌抚摸着小猫的脑袋,小猫刚才受了伤,此时受到爱抚不由向那人偎依了过去。 沐锦柔看见来人,先是一愣,紧接着眼中浮出喜色:“怎么是二弟?” 这蹲着身子抚摸小猫的男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衫,身材偏瘦,一双眼睛却是大而有神,头发略长,过了耳际,他正是沐锦柔的庶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沐文柏。 沐文柏笑道:“过几天不是中秋节嘛,父亲特地让我和大哥一起送来一些过节的礼品。” 沐家送来的礼品自然不会是月饼之类的,现在北地战事激烈,凌家军最缺的就是军饷了,想必沐文柏这一趟就是给凌家送资源来的。 “东西送到了,库房正在清点,老太太说天色晚了,留着我们兄弟两个多住几日。”沐文柏抱着小猫起身,一双大眼睛流动着狡黠的薄光。 沐锦柔瞧了眼那只小猫,正用一双战战兢兢的眼神看着自己,刚才踢了它一脚,它就记上仇了。 “二弟什么时候喜欢小猫小狗了?”语气颇有几丝寒意。 “不是弟弟喜欢,弟弟只是……。”沐文柏说着,忽然大掌一用力,那小猫惨叫一声,脖子已经被掐断了,沐文柏笑着将小猫丢进一边的草丛,拍了拍手说:“这畜生得罪了大姐,还留它做什么。” 沐锦柔纵然气这横出来的小猫,却没想到沐文柏这么心狠,直接就将它给掐死了,不过,她倒是觉得一阵后快,挡路的东西死了也是活该。 她笑了笑:“弟弟真是有心了。刚才听弟弟说,大弟也跟着过来了?” 沐锦柔所说的大弟就是沐家的嫡长子沐文羽,也是沐晚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只比沐文柏大了半岁,但已经在凌家的军队中谋了一个参谋官的差事,过了中秋就要北上了。 “大哥说要去找二姐。” 沐锦柔不由冷哼一声:“到底都是嫡子,一来就去看二姐,怎么就把我这个大姐给忘了。” 沐文柏拍了拍沐锦柔的手臂,带着几丝讳莫如深的笑容:“大哥去找二姐当然不是去问安的……。” ~ 沐晚看了会书,脑子里想着红袖的事情,手中的文字也都显得枯燥。 她正准备让翠娟端些热水来洗漱,就听翠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你是?” 那人声音冷洌,不带几分好气:“沐晚在吗?” 敢这样直呼少夫人的大名,翠娟也猜出这人不是寻常人,于是赶紧回屋去禀报,沐晚已经寻着声音出来了。 第51章:避嫌 站在厅堂间的这位少年人,相貎俊美,头发背梳着,鼻眼跟她有几分相似。 她记得这是沐文羽,跟她一奶同胞的亲弟弟,只不过印象中,这位沐家的嫡长子跟她的关系一点都不好,这也不奇怪,依着她当初那种个性,有几个人会对她真心实意,就算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弟弟也不例外。 这沐文羽一见面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态度,不知道又是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沐晚可不喜欢用热脸贴冷屁股,人家都板着脸,她何必陪着笑。 沐文羽刚要说话,沐晚便冷着面孔道:“虽然你是我弟弟,可这是女儿家的闺房,为了避嫌,有什么话,到外面的院子里说。” 沐文羽本来是要兴师问罪的,被她两句话说下来,愣了愣,一时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在路上听沐文柏说,这些送来的礼品当中有一盒珠宝首饰和银圆是沐晚当初钦点的,她说自己在凌家开销大,让父亲多备些钱财给她用度。 父亲自小就宠爱她,对她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什么事都偏向她,就连他这个嫡长子的待遇也是要用她吃剩的玩过的,都是嫡出,他心里哪能服气? 加上这次他从军中回来省亲,二弟沐文柏说他们沐家的生意出现了危机,收入远不如以前了,他们每月的固定开销都折了一大半,家里的吃穿用度也都从简,可听说她要钱,父亲就毫不犹豫的送来了一大箱,而这些钱恐怕够他们一年的家用了。 沐文羽当时一听便是火冒三丈,一进府就怒气冲冲的朝着桂花苑来了。 沐晚来到院中,在一边的石凳子上坐下,翠娟赶紧找了一块棉制的圆垫子铺了上去,又在小石桌上摆了几样点心和水果。 此时正值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如薄纱般落在沐晚一身素白的衣裙上,她的头发只用一根玉簪子简单的挽着,并不见任何贵重的首饰。 沐文羽不由看愣了,他印象中这位姐姐一向奢侈浪费,喜欢大红大紫,穿金戴银,走起路来,身上的首饰都是叮叮当当的,有些日子不见,她穿得如此淡雅朴素,态度也是淡然的,倒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弟弟大晚上从河圃赶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听说你最近放假省亲,在家过得还好?” 沐文羽道:“我和二弟过来送中秋的礼品,顺便把父亲给你的金银首饰带了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就明显没好气,平时两个人总是见面吵,沐晚也没给过他好脸色,今天的沐晚虽然也不是笑脸相迎,可语气中却没有夹枪带棒,竟然还在关心他的近况,倒让他这一肚子的火气发不出来了。 “什么首饰?”沐晚想了想才从记忆中搜寻到一点线索,原来是她整日开销巨大,手又散,从沐家带来的陪嫁早就花的花,丢的丢,扔的扔了,凌家规矩严,每月给的用度又少,所以,她便给沐老爷打电话,让他有时间给他送些钱花。 沐文羽刚才气势汹汹的原因她大概也明白了。 第51章:凉下去的热水 沐晚不急不缓的说道:“我的确是跟父亲要过钱财,但那时也是因为急用,不过已经在别的地方凑齐了。这些东西,你还是原封不动的拿回去吧,我听说家里的生意大不如从前,各方面开销都在节省,这次又给督军府“送礼”,又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沐家与凌家,相辅相成,由督军罩着,沐家的生意格外的好做,但道路通达,不一定每个人都能走得一路顺风,沐老爷心急求成,不屑于小本小利,到手的钱就往大生意上面投资,结果这些年亏损了不少。 沐文羽一听,始料未及,愣了半晌没说话,本来他还是一壶烧开的水,只想着溅她一身才解气,此时却已经凉了半壶,有脾气也发不出来了。 “愣着干什么,你这一路奔波的,吃点点心喝点茶水,这茶是我亲自炒的,你尝尝。”沐晚倒了一杯暖茶推到对面。 沐文羽也不好拒绝,只能坐下来喝茶,这茶入口略有苦涩,可是到了喉咙处便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逐渐笼络了所有的感观。 他不由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叹道:“好茶。” 沐晚笑了下:“要是不嫌弃,我让人给你装几包,你在军中整日劳累,也可以用来缓解疲劳。” 沐文羽连声道谢,同时偷偷打量了沐晚一眼,只见她神态安静,貎若娇花,竟让他生出一些恍惚的感觉,这坐在自己对面的,真是那个骄纵跋扈的沐家嫡女吗?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喜欢仗着嫡女的身份欺负沐锦柔和沐文柏两姐弟,他出于正义,没少帮忙,自然而然的就站到了他们那一边,什么骨肉相连,什么一奶同胞,他甚至觉得有这样的姐姐是她的耻辱,在外人面前,也都只提及二姐沐锦柔,而不提沐晚。 沐晚品着茶,心中却在想着别的事。 她这个弟弟在军中任职,此时突然来到凌府,倒给她帮了一个大忙,哪怕他们姐弟感情淡薄,但沐晚瞧得出来,沐文羽耳根子软,性情又单纯,不难收买。 “你去看看大姐吧,她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沐晚放下茶杯:“茶我给你备着,明天你再来取。” 沐文羽没想到她会主动让他去探望沐锦柔,听说她们为了争宠打得天翻地覆,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他起身告辞,沐晚又道:“中秋节要到了,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衣物和银元,你在军中也要受制于人,身上多带些钱财总有好处,还有,北地那边寒冷,我多备了几件棉袄,要是生了冻疮就不好了,那病容易年年复发。” 她一套叮嘱下来,情真意切,沐文羽不由怔了怔,胸中不由涌起一股热流,看她眼中的真诚不像是假的,大概是年纪逐渐大了的原因,他这位姐姐竟然也懂得关切他了。 沐文羽欠身说道:“多谢二姐。” ~ 沐文柏和沐锦柔正在她的别苑里喝茶聊天,丫头来通报说沐大少爷来了。 沐锦柔两姐弟相似一眼,都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态度。 第53章:连自己的夫君都厌恶 沐文羽一进屋,先是跟沐锦柔问了好,紧接着便坐在一边的榻子上,低着头叹了好几口气,最后又拿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 “大弟,你叹什么气,不是刚刚见过你二姐吗?”沐锦柔给他拿了块点心。 “二姐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然说那盒首饰她不要了,让我带回去。”沐文羽颇为疑惑:“你们说她是不是假装的客气,其实还是想要?” 沐锦柔微皱眉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二姐,你们可是亲姐弟。” “我可没把她当成亲姐姐,我宁愿大姐是我一奶同胞的亲姐姐。”沐文羽哼了哼。 “可别胡说,让你二姐听到了,又以为我在挑拨你们的关系了。上次你去军中任职,我去火车站送你,回来后就被她骂了一通,说我是心机小人,趁着她有事不能去便跟去和你套近乎。” “还有这种事?”沐文羽气的把茶杯用力一搁,怒道:“她明明是约了人去打麻将,哪是没时间送我?大姐送我,倒赚了她的埋怨,这人是有多么是非不分。” “行了,行了,你也别气了,事情过去这么久了,而且,她也是心疼你这个弟弟嘛,大概是怕应付不了那种离别的场面吧。” 沐文柏也在一边说道:“就是,二姐虽然对我们姐弟俩鄙夷不屑,但你不一样,你是嫡生的。” “她不过就是嫡女,都快得瑟到天上去了,你们也是父亲生的,也姓沐,她有什么权利看不起你们。”沐文羽气乎乎的喘着气,两只手攥成了拳头,那样子恨不得打沐晚一顿才好。 一只玉手按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下,沐文羽抬起头就看到沐锦柔温柔的五官,她劝慰般的说道:“大弟千万别动怒,本来凌府上下的人就对二妹颇有微词,要是你再跟她争吵起来,别人还以为二妹连娘家人都苛待,对她的名声不好。” 沐文羽冷笑一声:“呵,她在凌府混得爷爷不亲奶奶不爱,连自己的夫君都对她避之不及,这人品差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了,听说她还经常借着正室的身份欺压大姐,大姐竟然还要替这种人说话。” 沐锦柔道:“毕竟都是姐妹,我也想看着她好的。” 姐弟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沐文羽才回到凌家给他安排的客房。 结果刚一进门,就有一个小丫头送了份南瓜莲子清粥和一个暖水袋过来。 沐文羽还以为是凌家待客有道,那小丫头便笑着说:“大少爷,这是少夫人让我送过来的,她说这个时间了,你也该饿了,吃点东西再睡不至于半夜饿醒。” 沐文羽微愕。 “少夫人还说了,你受过腰伤,现在的天气虽然不至于寒凉,但是这里的暖气烧的晚,半夜还是有些冷的,把这个暖水袋垫到腰上,既不怕冷又能避免旧疾发作。” 小丫头一番交待下来,沐文羽还是愣愣的,他没想到沐晚竟然如此细心,忍不住又想起她之前说过的那番话,真是句句替他着想。 “对了,少夫人还让我拿了两本书给大少爷,她说你出门在外很认床,这些书都是顶好看的外国译本,睡不着的时候可以解闷。” 沐文羽这次真是震惊了,这个自幼就跟他不亲的姐姐,嫁人后更是跟他没有什么联系,见了面也多数是在吵架,没想到,她竟然对他了解得这么透彻,连他有肩伤,认床这种事都一清二楚。 如果一个人不是发自内心的关心另一个人,又怎么会知道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第54章:放手一试 沐文羽心思摇摆不定,想起刚才在沐锦柔房中听她说起的那些事。 她说沐晚对待下人极其刻薄,前一阵子还无缘无故的掌一个丫头的嘴,打得那丫头的嘴巴都落下了残疾,此类的事情多不胜数,以至于其它别苑里都有五六个丫头伺候,她的桂花苑却像是人间地狱,那些丫头们宁愿辞了这差事也不愿意以身试法。 想到此,沐文羽不由脱口问道:“你们少夫人,平时待你们如何?” 那丫头嘴快,说话也清脆,想也不想的回答道:“少夫人对我们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前阵子,我父亲生病了,我想跟少夫人提前支一些工钱,结果少夫人让凌家的掌柜一支就是半年,私下里还送了我一些药材和首饰,也是多亏了少夫人,家父的病才得以痊愈。” 丫头又瞧了沐文羽一眼,继续说道:“少夫人是个直性子,有时候会耍些小姐脾气,但是人不坏,外界那些传说,多有诋毁诽谤的成份,毕竟少夫人是凌家的女主人,身份自然遭人嫉妒,大少爷听听就好不可以都信。” 沐文羽听了,点了点头。 待丫头一走,沐文羽不由叹了口气,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自从他来到了凌府,和沐晚的接解以及她的行事作风都让他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见解,难道这个姐姐的恶劣性格真的只是外界的传言? 沐文羽喝了一口粥,十分符合他的口味,又摸了摸那暖水袋,连心头也一起暖了。 ~ 沐晚正准备歇息了,一个小丫头在外面敲了敲门。 她知道是办事的人回来了,于是从床上起身,走到了门口。 小丫头叫映春,年纪不大,是负责院子里打扫的,正值秋日,落叶每日都要积上一层,她一天要扫五六次的院子。 沐晚瞧着她那小身材拿着大扫帚满头大汗的样子于心不忍,便找了两个男侍从帮忙,她顿时对沐晚感激不尽。 后来几次的接触,她总觉得少夫人不如外面口传的那样坏脾气,相反,她深居简出,穿着素静,说话也是柔声细语。 她的父亲重病,急需要钱财医治,她走投无路只好去求沐晚,想让她帮忙跟账房通融一下,先预支她两个月的工钱,结果沐晚帮她直接支出了半年,不仅如此,还给了她一些首饰让她去典当。 父亲的病终于因为医治及时而无大碍,她从此便把沐晚当成了救命恩人。 沐晚知道,攘外必先安内,翠娟必然是不可靠的,在红袖还没回来之前,她得有一个信得过能办事的人,本来帮助映春只是出于对她的同情与怜悯,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就过来给她磕头,说是一辈子都要跟随在她左右。 映春虽然年纪小,但是贵在机灵,而且经过她父亲的事情,对沐晚也是死心塌地。 沐文羽这次前来事有突然,沐晚虽然知道他对自己成见很深,但是想要救出红袖,查出五姨太的死因,沐文羽的到来无疑给她帮了大忙。 沐文羽不喜欢她,所以,她必须要收拢他,之前的坏印象已经根深蒂固,她不认为几天的时间就可以扭转,但是,她也要试一试。 第55章:关心 于是沐晚连夜给沐老爷打了一个电话,把沐文羽的生活喜好以及近况都问了个清楚,沐老爷以为她有心要爱护这个弟弟,自然是知无不言,因此,她才知道沐文羽受过伤,喜欢吃甜食,还有认床的习惯。 她吩咐映春按照沐文羽的喜好给他做了宵夜又送了热水袋和书,这位衣食不缺的大少爷缺的从来不是钱,而是是关爱,所以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他必然会对她的印象有所改观。 映春说道:“大少爷果然问起我少夫人平时的为人,我按照少夫人的嘱咐说了,他听了我的话,脸上的表情都放松了,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沐文羽既然迫不及待的问起她的为人,一定是从沐锦柔那里听说了什么,她让沐文羽去见沐锦柔,自然就不怕她说三道四,就算她不让他去,他也会去看他亲爱的大姐,倒不如她大方一点,倒让他心生疑惑。 她沐锦柔会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她沐晚难道就不会吗? 总归是她的亲弟弟,他们才是同脉相连,她有张良计,她自有过墙梯。 忙活了这一晚上,应对了各路牛鬼蛇神,沐晚也觉得累了,吩咐映春明天一早把早饭送到沐文羽的房间后便歇息了。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映春就把早点送到了沐文羽的客房,果然沐文羽早就洗过漱了,正坐在厅堂里看她昨夜送的一本小说。 映春把餐盒放在小圆桌上,里面放着一碗酒酿汤圆黑米粥,一份清拌苦瓜,还有一碟卤制的猪心、猪肝、猪肺摆成的拼盘,外加四色点心盒和鲜榨的苹果汁。 沐文羽见那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而且营养和荤素搭配也十分讲究。 映春道:“我家少夫人说了,大少爷从前就喜欢吃这些,不知道现在口味变了没有,她怕自己记差了,还让我另备了一份早餐。” “二姐真是有心了,我的口味一直没变。”沐文羽不免有些感动,他以为沐晚从没对他这个弟弟上过心,没想到她竟然记得这么清楚,特别是这盘三拼卤味,凌府不可能还备着这道费时费力的菜,大概是她连夜吩咐厨房准备的。 “对了,少夫人还让我把这个交给大少爷。”翠娟将一个小瓷瓶递过去:“少夫人说您晚上一定没睡好,今天还要面见老夫人和少帅,怕会精神颓废坏了礼数,这是些醒神的精油,往太阳穴上涂抹一些就可以神清气爽。” 沐晚如此细心,沐文羽真是感动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以前对她的那些偏见竟有层层瓦解的迹象。 映春送完早餐刚出门就看到一个丫头端着餐盘走进来,她认得这个丫头是二夫人沐锦柔别苑里的,不由暗暗嗤笑了一声,果然如同少夫人所料,二夫人也来献殷勤了,只不过,终是迟了一步。 那丫头进去时,沐文羽已经喝了小半碗粥,听说是大姐送来的,他也欣然的接受了。 结果往食盒上面一看,一盘凉拌藕片顿时让他没了食欲。 他们河圃虽然产藕,几乎人人爱吃,但他从小就讨厌藕,从来也不碰的。 相比之下,沐文羽倒觉得大姐对他的关切是发自内心的了。 第56章:出头鸟 沐家两兄弟远道而来,老太太自然是要设宴款待的,更何况他们还送来了重要的军需,这对一直连绵不断的战事可谓是火中添柴,雪中送碳。 宴席上,沐家两兄弟起身敬了老太太和凌慎行,言谈举止都是大方得体。 老太太不由笑赞道:“听说文羽在军中任参谋一职,心思敏捷,勤劳肯干,督军还曾夸奖过呢。” 沐文羽急忙说道:“督军缪赞了,这是文羽该尽的本分。” 老太太又看向沐文柏:“文柏虽然年轻,可也生得玉树临风,不知道现在是在读书还是已经学有所成?” 沐文柏还没开口,坐在他旁边的沐锦柔便笑着接过话茬:“奶奶,文柏志在军营,这次前来也是想像他大哥一样为督军府效力。” 沐文柏不喜读书认字,从小就偷懒滑学,天天背着书包去学校,结果是和一群纨绔子弟私混,所以,他不如他大哥的学识渊博,更没有他父亲的经商头脑,沐家先后给他安排了几份工作,结果都是半途而废。 沐锦柔见沐文羽在军中混得风声水起,眼见着又要升官了,所以,她就游说沐文柏也去从军,有督军和少帅罩着,必然不会受什么窝囊气,而且,凭他的身份,自然官职不会低了,不必像旁人一样从小兵小卒做起。 老太太何其聪明,立刻就明白了沐锦柔的意思,军中多一个自己人,她倒是乐见其成,于是就问坐在一侧的凌慎行:“希尧,我看文柏这孩子也不错,你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位置给他安排一个?” 沐文柏听了,心中不免大喜,看来沐锦柔果然在凌家十分得势,老太太十分向着她。 凌慎行此时微微抬起眼皮,还是那副淡漠的神色,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侧过头问道:“你觉得呢?” 正准备去夹一块肋排的沐晚猛地一愣,筷子差点掉在了桌子上,她急忙坐直了,恢复了常态。 转头看向凌慎行,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目子里噙着丝薄薄的光亮,眼神定格在她的脸上。 她这才确定,他刚才是在问她。 沐晚有些汗颜,他军中的决定关她鸟事啊,这一桌子的人都在看着,他想要她怎么回答? 不过,沐晚扫了沐文柏和沐锦柔姐弟一眼,他们虽然都带着笑意,可眼底却泛着寒光,显然对于凌慎行突然征求她的意见颇为不满。 沐晚又看了看凌慎行,他面色冷凝,嘴角紧绷,但是眉梢微微上挑,因为这个小动作而让他的五官都柔和了起来。 她拿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猜测,这个时候他既然让她站出来说话,一定是他并不同意,否则,他直接答应了沐锦柔不就好。 沐晚心中暗骂了一声卑鄙无耻,这种拂人心意的事情自己不做却让她来当出头鸟。 不过,能灭一灭那两姐弟的威风,这种事情何乐而不为,她可是记得很清楚,沐文柏对她敌意颇重,她在沐家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被反锁在闺房中,屋外被人点了火,如果不是一场及时的暴雨,大概已经烧成灰了,而那次意外失火之前,她曾经跟沐文柏吵过嘴,沐文柏还被罚跪了三天祠堂。 第57章:傻傻的被卖了 沐文柏和沐锦柔一样,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温和,但她可是数次听说,他喜欢玩弄良家少女,曾经把一个正上学的女孩弄到怀孕,那女孩不堪屈辱上吊死了。 这样的人如果真到了军中,那一定会祸害千年,想必凌慎行也听说了他的诸多劣迹,这才把她推到了台面上。 沐晚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复又笑道:“我二弟倒是良才,只是年纪太轻了,我记得军中有规定,年不满十六岁的不能从军,可是我记错了?” 她侧头去问凌慎行,凌慎行心下轻笑,这女人还真是睚眦必报,这就开始把他往水里拖了。 他点点头:“的确有这样的规定。” 沐家姐弟一听,脸色就变了,特别是沐锦柔,精致的妆容都因为极力的压抑而有些扭曲。 本来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竟让沐晚的一句话给毁了。 老太太闻言,急忙在一边打着圆场,她是极喜欢这个孙媳妇的,自然连她的弟弟也一并喜欢了。 沐锦柔平时乖顺懂事,从来不提什么要求,不像那些姨太太们,恨不得把好吃的好用的都张罗到自己的别苑去,更别说那个沐晚,铺张浪费不知节俭,简直就是暴发户的作风。 老太太不想让沐锦柔失望,用一副商量的语气说道:“这规矩还不是你定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让文柏去军营里当个差不是什么大事,更何况,我听说文柏再过两个月就是十六了。” 凌慎行说道:“奶奶,军令如山,如果规矩想改就改,以后谁还听我的,我岂不成了那种言而无信不知自律的人了?” 这话让老太太一时语塞,不免把怨气就撒到了沐晚身上,如果不是她多嘴多舌,自己的孙子大概也不会想到这点。 “文柏也是你的弟弟,你怎么就不帮着他?”老太太生气的嘟囔着。 沐文柏颇有几丝委屈的说道:“奶奶不要怪二姐,二姐从小对我就有些误解,有大哥在姐夫的军营里替凌家效力就好,我这样不是嫡亲的还是不要痴心妄想了。” “二弟,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我从来没觉得我们有什么不同。”一旁的沐文羽颇有些心疼弟弟,他也是乐意看到弟弟去军中发展的,都是一家人,为什么沐晚就这么心狠。 他看向沐晚,语气带着几分疏离的责备:“二姐,文柏不过是想去军中出份力,你就这么看不得他好吗?” 在座的众人听了,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坊间早有传闻,沐晚同沐家的姐弟都不和,特别是这个二弟,在沐家的时候就处处被她压制,这次想要去军中谋个差事也被她横生阻挠。 一边是仗势欺人的嫡女,一边是庶出的庶子,同情心的作用下,众人自然都倒向了沐锦柔这边。 沐晚皱了皱眉头,外面都说沐文羽聪明睿智,今日一见不过是个笨蛋,那沐文柏去了军中,一定会仗着他姐夫的身份欺上瞒下,惹出许多让他擦屁股的是非,而且他为人圆滑狡诈,如果混得风声水起势必会压他一头。 他把那两姐弟当亲人,人家却把他当棋子,傻傻的被卖了还替人家数钱。 第58章:凉凉 沐锦柔咬着嘴唇一脸的委屈,而沐文柏也是低垂着脸,一副认命的样子。 沐文羽在替他们出头,而其他人明显也都偏向了那姐弟俩,在他们眼中,沐晚这个偏袒嫡亲弟弟的恶姐姐形象已经灵活鲜明了。 沐晚心痛沐文羽的不识大体,也有些心酸姐弟感情的淡泊。 “大弟说我见不得二弟好?”沐晚的声音沉厉了几分,看向沐文羽的目光含着几丝失望,“大弟从军两年,第一年执行任务被子弹穿过胸膛,险些丧命,到现在还留着一道狰狞的疤痕;第二年遭遇极寒,腰腿都落了伤寒的毛病,每当阴雨天气便如同万蚁钻心,疼痛难忍;明明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可还是单身一人,虽然你这两年成绩斐然,在军中树立了威望,可在姐姐心中,你只是小时候那个爱哭胆小的弟弟,伤在你身,疼在姐心。姐姐既然明白其中的痛苦煎熬,又怎么忍心让二弟去跟你受一样的罪。” 沐晚说着,眼中隐含泪光:“二弟虽然远道而来,连我这个二姐的门都没有登过,但我身为姐姐,也是为他准备了膳食衣物,他年纪轻,不懂事,可我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军中疾苦,自然不想他再去以身试法。我一心顾及你和二弟的安危,不过是一副小女儿心思,想让你们过得平安快乐,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变成我见不得二弟好了?” 沐晚一番话说下来,不由分外激动,最后直接离席而起:“既然让你们如此误解,我也不想再多辩解,这军队是少帅的,你们还是找他定夺吧。” 说完,就真的拂袖而去了。 沐文羽愣了半晌,沐晚的话如针尖一般戳进了他的心头,他突然有些悔恨,刚才那番话也没经过大脑就这样说了出来,在座的都是凌家的长辈,他这样做岂不是丢了二姐的面子?而且二姐的话说得极有道理,她不过是担心他们的安危罢了。 沐文羽想要去追,但碍于礼数也不能冒冒然的离开,坐在那里如坐针毡。 餐桌上一时无语,大家都怀着各自的心思。 不久,凌慎行起身说道:“我去抽烟。” ~ 沐晚出了宴会厅,经过回廊便有一个荷花池,荷花早就谢了,水面上层层挨挨的满布了翠碧的叶子,等到秋深了,估计也要枯萎了,等到来年夏天的时候才能再次花满荷糖。 她在中间的八角凉亭坐了下来,映春立刻端来了茶水点心。 见她喝着茶,望着荷塘发呆,映春想到刚才在餐桌上大少爷说的那几句话,他们是亲姐弟,可大少爷丝毫不给少夫人面子,怪不得少夫人会这么生气,如果是她,恐怕都要掀桌子了。 正要劝慰几句,忽然听到沐晚幽幽的开口,竟然是独自哼唱了起来。 那歌词唱的是: 凉凉夜色 为你思念成河 化作春泥 呵护着我 浅浅岁月 拂满爱人袖 片片芳菲 入水流 一句一句婉转多情,那音符仿佛都活了一般直击心灵。 映春从没听过这样的奇怪又诱人的调调,直觉得好听的不得了,正听得陶醉,忽然目光一瞥,赫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凌慎行。 第59章:在生我的气? 凌慎行一袭长衫,就那样随意站在荷塘一侧,有微风轻拂,撩起衣摆飞扬,更显得玉树临风。 映春看到他就像耗子见了猫,见沐晚还在浑然忘我般的吟唱,不由轻咳了两声予以提醒。 沐晚停了歌声,轻声问:“怎么了?” “少帅,少帅在那边呢。” 沐晚哼了哼,假装没看到。 他刚才把烫手的山芋抛给她,她被烫了下,可也不会让他好过,最后还是抛回他手中去了。 映春见她一副不愿意理睬的样子,以为她还在生沐文羽的气,于是劝道:“大少爷说话也是无心的,少夫人不要放在心上,过不了多久,他自己也会反应过来,你们毕竟是亲姐弟……。” 映春这是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说辞,她虽然一心一意跟着沐晚,但沐晚以前的个性在府中也是人尽皆知,她心底多少还是怕的。 却见沐晚轻轻一笑,眉间颇有些不以为然:“谁说我在生气?我现在的心情好着呢。” 映春一时间愣住了,有些搞不清少夫人的想法了,不过看她气定神闲,还有雅致喝茶吃点心赏残荷,好像真的没有动怒。 沐晚当然不会生气,本来她跟沐文羽之间就没有什么姐弟情深,沐文羽的话虽然让她觉得心寒,也只是替沐晚这个前身惋惜不值罢了。 她刚才那番话说完,估计沐文羽已经悔不当初了,再好的酒肉他也吃不进味道了。 而且,她最后也把棘手的问题丢给了始作俑的凌慎行,逼的他都出来抽烟了,她心里怎么能不痛快。 凌慎行已经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上了八角亭,映春赶紧欠身退了下去。 他在另一边的石櫈上坐下来,看了她一眼,语气颇有嫌弃:“开席的时候就在吃,现在还在吃,你到底是长了几个胃?” 沐晚道:“要是胃口不大,能骑得下自行车吗?” “什么?” “我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骑自行车。”沐晚颇有些傲娇的扭过头。 半晌,只听扑哧一声,竟是凌慎行笑了出来,那丝笑纹如同秋日的桂花开在唇角,无边的潋滟而无双。 她是第一次见他笑出声儿,平时冷冰冰的脸,此时被笑意熏染了,有种说不出的俊美。 “在生我的气?” “不敢不敢。”沐晚嘴上说着,脸却很臭。 “你也知道你那二弟的个性,如果真把他弄进军中,还不搅得鸡飞狗跳?但我要是直接拒绝了,老太太的面子又不好看,事后必然跟我计较,说不定连督军也要被惊动了,这事只会越闹越大。” 他这样平静的说着,不免让沐晚惊讶,他这是在耐心的跟她解释吗? “我能把你推出去,自然还会帮你说话,只不过你自己圆得密不透风,倒是用不着我了。”凌慎行的眼中仍然噙着丝笑意,“就是有人小肚鸡肠了。” 沐晚瞪他一眼,帮他做了好事,最后还被他说成小肚鸡肠。 他又笑了笑,主动捏起一块桂花糖递到她的嘴边。 沐晚道:“糖衣炮弹。” “糖衣炮弹?” “想用一块糖就贿赂我,想得美。”她嘴上说着,却还是一口把糖给咬了去,扭过头独自吃了起来。 凌慎行瞧着她有些倨傲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狭目,这女人,八面玲珑,到底还有多少面是他没有见过的。 第60章:修复姐弟关系 刚才他离席而去,说是抽烟,其实是寻她来了,料到她会生气,本以为会气乎乎的找个人或者地方撒气,没想到却坐在这个亭子里唱歌,那模样没有半分被气到的样子。 凉凉夜色为你思念成河? 这歌词还真是肉麻缠绵,一般人都不好意思唱出来。 那日在书房听到有人唱歌,他也猜出是她唱的了,不过后来雪秋主动来承认,他也没有戳破,他让人打听过,沐家所在的河圃经济发达,有不少洋人聚集,想必这些歌是从哪个洋人那里学的。 ~ 沐晚没去追问凌慎行最后有没有答应沐锦柔,倒是沐文柏傍晚的时候来看望她了。 沐文柏是多精明的一个人,他本以为大姐沐锦柔才是最受宠的,今天在宴席上,沐晚与少帅之间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中,而且沐晚离席后不久,凌慎行也找了借口离开,他猜,八成是去哄她了。 沐晚是极不喜欢沐文柏的,但还是和颜悦色的和他说了会话,直到沐文羽也来了,沐文柏才起身离开。 沐文羽见到沐晚颇有些不好意思,头一直低着,仿佛抬不起来似的。 沐晚道:“想要道歉的话,你可以开口了。” “唉。”沐文羽叹息,直直的鞠了一躬,“是弟弟错怪二姐了。” 他那副恭恭敬敬又一脸悔意的模样让她也没办法继续端着了,毕竟她的目的是想要修复姐弟关系。 “算了,不知者不过。”沐晚拉着他坐下来,又亲自给他拿了自己刚烤好的点心,“我们是亲姐弟,没有隔夜仇,你能想明白就再好不过了。” 沐文羽点头:“二姐说的是。” “你给我送首饰的事情,可是父亲交给你办的?” 沐文羽又摇头:“不是,我之前并不知道这件事。” 沐晚了然:“父亲担心告诉你,你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偷偷让二弟送来,一定是千叮万嘱了他不要说的,结果二弟管不住嘴,在半路就跟你讲了,其实我之前早就告诉过父亲,让他不必再给我带钱过来,是他执意要带的。二弟也只是嘴不把门,倒不是存了什么坏心思故意挑拔我们姐弟的关系,你也别去怪他。” 沐文羽嘴上说着不会,但心里难免会犯嘀咕,又想到他那日去了沐锦柔的别苑,她和沐文柏你一句我一句的暗暗揭露沐晚的短处,更像是一唱一和,他其实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喜欢意气用事,这样被沐晚一点拨,瞬间觉得醍醐灌顶。 沐晚见他眉头松动,眼中情绪复杂,又拿起小瓷刀把盘里的点心切成均匀的两块:“我不让文柏去军中,除了是担心他的安危,其实也是存了私心的。” 她说着,压低了声音:“文柏心思敏捷,处事圆滑,如果他真的跟你分在同一处效力,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把你的风头压下去,虽然二姐不想嫡庶有别,但你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自然还是希望你好的。” 沐文羽一听,顿时恍然大悟,他一脸感激的看向沐晚,真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子:“弟弟愚钝了,二姐竟然想得这么长远,弟弟却还在错怪二姐,真是该打。” 沐晚笑着将一块点心递过去:“你我姐弟之间就不用说这些了,这是我新烤的苹果派,洋式做法,来,尝尝。” 沐文羽咬了一口,回味甘甜,苹果的清香扑鼻而来,他立刻大赞:“好吃。” 第61章:没事也登三宝殿 沐文羽在桂花苑用了晚饭,又看了会沐晚给他的书籍,一直坐到天完全黑了才离开。 沐晚将沐文羽送出去,心中也不免感慨,虽然她跟这个弟弟没什么感情,但她既然已经进入了这具身体,就该担起这个责任,更何况身体本身的记忆如同潜移默化般,一直影响着她。 她这般拉拢沐文羽虽然有着她自己的目的,但也是想要点醒他,免得他再被别人给算计利用了。 沐文羽刚走就听见叽叽喳喳银铃般的声音从院外传来,不久,凌雪秋捧着一盘水果就进来了。 她穿着淡蓝色喇叭袖的斜襟上衣,黑色的过膝裙,一双圆口布鞋搭配着白色的过裸袜,典型的学生打扮。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客气的互相招呼了一声,凌雪秋就小鸟般的向沐晚跑去了。 “嫂嫂,我新摘的葡萄,可甜了,特地给你送过来。”凌雪秋把手中的盘子放下,摘了一颗葡萄递到沐晚的嘴边。 沐晚笑道:“吃人手短,拿人手软,说吧,又是什么事要我帮忙?” 她吃下那粒葡萄,凌雪秋才笑嘻嘻的说道:“嫂嫂最聪明了,不过,我这次是没事也登三宝殿,就想着葡萄好吃,一定要给嫂嫂尝尝,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不错?” 她眨着一双天真纯净的眼睛,两只麻花辫子乌黑而细长。 凌雪秋是大夫人生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嫡女,同凌慎行一样,她是府里的珍宝,老太太宠她,其他的姐妹巴结她,姨太太们更是不敢得罪她,好在她从小养尊处优,却没有宠出骄横的性子,反而单纯直率,惹人怜爱。 凌雪秋吃了一颗葡萄,又往门外看了几眼,那一双透彻的眼睛中就藏不住事情,沐晚早知道这丫头一定有心事,不过,她不急不燥的剥着葡萄皮,也不追问,料到她一定憋不住。 果然,凌雪秋有些嗔怪的哼了一声:“嫂嫂真坏,明知道我有事,也不问我一句。” 沐晚笑了:“我一开始就问了,是你说的‘没事也登三宝殿’,怪我咯?” 凌雪秋的脸上爬上一抹晕红:“人家不是不好意思开口嘛!” 沐晚无奈的摇头:“说吧,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今天听到奶奶在说嫂嫂的大弟,就是那个沐文羽,奶奶说他一表人材,现在就任了一个参谋的职位,再历练几年,前途不可限量。”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沐晚略一思索就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奶奶是想撮合你跟我弟弟。” “嫂嫂,你怎么也这样说笑。”凌雪秋用力跺了跺脚,一张粉白的脸更是红如胭脂,粉嘟嘟的唇瓣轻抿着,有种说不出的娇态。 “好好好,我不笑话你,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所以是看不上我弟弟的。”沐晚耸了下肩膀,把剥好皮的葡萄放进嘴里,“你放心吧,弟弟那边我自会去说的。” 凌雪秋的脸更红了,说话都有些吞吞吐吐:“嫂嫂,你怎么……知道的?” 虽然她同沐晚现在已经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可这件事她从来没有说过呀,沐晚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第62章:男人多不可靠 凌雪秋那一脸懵懂的样子可是萌坏了沐晚,在这深宅大院里能生出这样纯洁如百合的姑娘也是奇葩了。 “你呀,什么事情都写在脸上。”沐晚吐出葡萄籽,语重心肠的说道:“凌家是大家族,你应该看得很透彻,婚姻大事都由不得你自己做主,你现在喜欢的人不一定是将来能和你在一起的人,比如你大哥根本不喜欢我,但还是娶了我,他是凌家长子,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他自作主张的。” 凌雪秋低下头安慰道:“嫂嫂这么好,大哥只是一时没有发现而已,况且,大哥现在对嫂嫂也和从前不一样了,假以时日,他一定会喜欢上嫂嫂的。” 沐晚倒不在意这个,摇了摇头:“先不说我的事,倒是你以后要注意收敛情绪,你来找我学歌,那兴致勃勃又满心期待的样子让人一眼就能看透,你学了歌是要唱给心上人听的,而不是真的要到同学面前显摆。” 凌雪秋被说中了心事,顿时更加羞赧。 “那人是做什么的?” “他父母都是平民老百姓,在连城开了一间不大的包子铺,他是家里的老三,比我大半岁。” “他对你怎样?” “我,我也不知道……他跟我在一起还是有些顾忌的,在人前的时候就显得比较拘谨,恨不得跟我保持十丈远的距离,可在没人的时候,他又很是热情健谈,对我也是体贴周道,我喜欢他是因为他思想进步,作风新派,积极进取,完全不似那些保守封建又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沐晚点点头,握住了雪秋的手,“雪秋,听嫂嫂一句忠告,不管你有多喜欢他,切忌不要奉上全部真心,一是男人多不可靠,你人又单纯,辩不清真伪;二是以他这样的家世,就算是你们两情相悦,真心相爱,但你大哥那关就过不了,更不用说你父亲和奶奶了。” 凌雪秋又何尝不知,只觉得心头闷堵,一时无言以对。 姑嫂俩正说着话,雪秋房里的一个丫头就找了过来,先是向沐晚行了礼才对雪秋说道:“三小姐,二姨太正在找人打麻将呢,刚刚差了丫头到苑里去叫您。” 现在才七点钟,天才刚刚黑透,大院里的人吃过晚饭便闲着无事,特别是二姨太,当初在十里长桥卖茶的时候,哪天不得熬到半夜,晚睡晚起的习惯一养成,一时也改不过来,于是天天拉着人到她的别苑里打麻将。 二姨太也叫过沐晚几次,只是沐晚对于麻将扑克这类东西不太精通,而且也不愿意跟那几个姨太太掺合,找理由推脱了几次,识趣的二姨太便没有再叫过她。 凌雪秋心情正郁郁呢,于是问道:“嫂嫂,你也一起去玩吧,解个闷。” 沐晚平时一定会拒绝,但今天却是爽快的答应了:“正好也觉得闷了。” 她又吩咐翠娟多带些银圆,打趣道:“别把家底都输光就好。” 到了二姨太的别苑,麻将桌已经摆好了,翠绿色的麻将牌垒得整整齐齐,二姨太和四姨太已经坐在桌子前谈笑,两旁立着丫头伺候。 第63章:麻将 二姨太看到凌雪秋进来,立刻热情的招呼,四姨太反应淡淡,不过是扬了下眉头,就算是看见了。 直到看见她身后还跟着步履优雅的沐晚,两人俱是一愣。 沐晚自从在井中逃生,便没有参加过府里任何的私下活动,跟他们这些姨太太们也只是见面寒暄,私底从不走动,听说她每天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二姨太瞬间反应了过来,立刻起身说道:“是什么风把少夫人吹来了,怪不得听见外面的喜鹊在叽叽喳喳的叫呢。” 四姨太被丫头服侍着喝了口梅子汁,语气不冷不热的:“这位可是很少跟我们一起玩牌的,今天真是稀客。” 她语气寡淡,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温度,沐晚知道她天生就是这种傲慢的性子,也没同她计较。 她的肚子已经隆起很高了,用不了两个月就应该临盆了,上次的事情,除了凌慎行,没有人知道是沐晚救了她一命。 沐晚大大方方在二姨太的身边坐下,还让人把带来的几样小点心放到桌子中间。 “这是我闲瑕的时候做的,手艺不精,两位姨娘尝个新鲜。” 那点心装在编制成鸟窝一般的白色小筐中,外面酥黄,鲜香扑鼻。 四姨太怀有身孕,虽然已经过了六七个月还是害喜严重,晚饭也只吃了点稀粥还是吐了,此时看到这小酥饼不由食指大动,说了声“看着真是诱人,我先尝尝”。 她拿起酥饼咬了一口,里面有葡萄的甜浆溢了出来,绵软细腻,入口爽滑,外面的酥皮脆而香,层层叠叠的入口即化。 四姨太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少夫人做的这是什么点心,我怎么从来没吃过。” 这真是她很久没有吃到的好东西了,十分合胃口。 二姨太听了也立刻取了一块,尝了之后赞不绝口:“香而不腻,甜而不齁。” 沐晚笑道:“只是我自己发明的小点心,我叫它葡萄派。” 二姨太不免打趣:“原来少夫人每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是在研究好吃的啊。” “嫂嫂的技能可不止这个葡萄派。”凌雪秋颇有些沾沾自喜,她没事就跑到沐晚的别苑里玩耍,吃了不少她亲手做的好东西,这葡萄派只是其中之一,她们这些人端的是没有口福。 四姨太吃的高兴,一连吃了三个,她身后的丫头喜道:“四姨娘可是许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晚上吃了稀粥还吐了。” 二姨太也笑道:“四姨太可要好好照顾自己,早日为凌家开枝散叶。” 几人吃完了点心这才坐下来开始打麻将。 沐晚玩的不好,手气又差,没多久就输了许多,倒是坐在她下家的二姨太运气旺盛,赢得盆满钵满,笑得嘴都合不拢。 席间,也不知道是谁提起了沐文羽,二姨太自然是夸他少年英才。 沐晚却叹息道:“这个弟弟从小就跟我不亲,听说明天就要北上回军队了,也不来跟我打声招呼。” 凌雪秋有些纳闷,她去桂花苑的时候正好碰见了沐文羽从那里出来,嫂嫂怎么说他没有去过呢。 不过她心思聪慧,知道嫂嫂一定有她自己的打算,摸着手里的牌,思索片刻打出了一张二饼。 “他这才刚来就要走,你们姐弟还没处热乎呢。”二姨太嘴上说着,心底下却动了其它的心思。 第64章:她已经等很久了 沐晚道:“可不是嘛,我也怪舍不得他的。不过,他回督军身边为督军效力,我也不能阻拦,只是心疼他小小年纪就要枪林弹雨。” 二姨太安慰了几句又问道:“督军在北地,他也要回北地吗?” “我哪里知道,他跟我不亲的,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估计明天离开也不会知会我一声。”沐晚说着不免神情失落。 “嫂嫂,你也别伤心,来,给你吃牌。”凌雪秋打了一张幺鸡,沐晚笑说着“胡了”,这可是她今天晚上第一次胡牌,立刻一扫脸上的阴云,笑了起来。 四个人打麻将打到十点半才散,等所有人都离开了,二姨太才让连锁去把把门窗关好,自己从抽屉里拿出纸笔。 她听说沐晚去大牢里看过红袖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让凌雪蔓帮忙,她却再三推脱,要是一直等下去,不知道要等到几时。 夜长梦多,她必须要快刀斩乱麻,既然北地战事激烈,与外地的联系不太方便,二姨太就想到了书信。 到了这个时候,唯一能帮她的人只有督军身边的李副官了,只要他的一句话,红袖必死。 想到此,她立刻给李副官写了一封信,又层层包裹进了信封。 沐晚说沐文羽明天要回军营,他和李副官在同一处效力,必然是可以看到他的,可以她的身份又没办法让沐文羽直接捎信,那样做必然会引起怀疑。 她想到了李副官的妹妹,她就在十里长街的一家裁缝店里替人裁衣,如果让她捎信,明正言顺,也不会惹人生疑,更何况,沐晚跟沐文羽的关系不好,那天在宴席上的事情以及沐晚刚才亲口所说都让她坚定的认为,沐文羽绝对不会把捎信这种小事告诉她的。 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二姨太就让最信任的丫头连锁儿连夜把信带给了李副官的妹妹,并且对她千叮万嘱,赏了不少钱财。 李副官的妹妹平时就没少沾二姨太的光,办起这种小差事自然是二话不说。 等到了第二日,在二姨太的牵针引线下,李副官的妹妹就来到凌府找到了沐文羽,她把信交到沐文羽手中,说是家中老父重病,一定要把信亲自交到李副官的手中。 沐文羽为人善良又是热心肠,这种小事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李副官的妹妹把事情办妥了又去连锁儿那里领了赏钱,高高兴兴的走了。 沐文羽今天就要奔赴北地了,先是去看了沐锦柔和沐文柏,不知道为什么,再看到沐锦柔的笑容和关切,他竟然有些不自在,满脑子都在想着沐晚说过的话。 从沐锦柔那里出来,他思筹片刻还是举步去了桂花苑。 沐晚正坐在院中的石桌前喝茶晒太阳,映春正在一旁的小火炉上烧着热水,不停的用蒲扇扇着。 不久,映春惊喜的叫道:“少夫人,大少爷果然来了。” 正闭目养神的沐晚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缓缓的张开眼睛,秋日天高气爽,大朵的白云飘浮在空中,没有风,空气中飘浮着桂花的香气。 来了吗?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第65章:这可是死罪 沐文羽一进门就看到正在品茶的沐晚,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显得端装又柔婉,白皙的手中端着青花瓷的茶杯,正在对着茶面微微吹气。 “我以为你走了也不会来看我一眼。”沐晚听见脚步声,缓缓放下茶杯,又让映春去拿了只新杯子过来。 沐文羽在对面的石櫈子上坐下,有些拘谨的说道:“二姐别总抓着我的小辫子不放了。” 她亲自给他倒了茶,“我把要给你带的东西都送到了你的住处,你可收到了?” “收到了,二姐费心了。”那些东西都是他到了军中能够用得到的,每一件都是精挑细选无比的用心。 相比之下,沐锦柔只是给了他一些钱财,更像是草草的打发,如果今天去军中的是沐文柏,他想,沐锦柔绝对不会只给钱财了事。 这样一想,更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才是真心关心自己的人。 沐晚点了点头,忽然抬起头来看向沐文羽,眼神中颇有几分深意:“今早可有人让你往军中捎一封信?” 沐文羽十分震惊,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二姐怎么知道的?” 沐晚心想,这个弟弟还真是没什么心眼,聪明也不过是聪明在了学术上面,自己这一试探就给试出来了。 映春在一边急忙道:“是我今儿早上去给大少爷送早点的时候无意看到的,我认识那个送信的姑娘,就在长街的裁缝店里做事,我觉得有点蹊跷就回来告诉了少夫人。” 沐晚先让映春退下,然后才说道:“你不要怪我的丫头多事,你是从北地的军中来的,军队里的规矩你比我还清楚。现在战事这么激烈,督军的营帐里可是防范的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就怕有奸细里通外敌。” 沐文羽神色一变,似乎明白了她想要说什么。 “你随随便便替人捎书信,说是家书,可你有仔细看过上面的内容吗?一旦是间谍之间的私通,抓到了,你就是个同谋,这罪名是要枪毙的,就算你不替自己考虑,父亲怕是要伤心死了。” 沐文羽顿时大悟,头上都渗出了冷汗,他这样冒然的替一个陌生人捎信,还是捎到封锁严密的军营里,必然是十分不妥的,如果沐晚不点醒他,他还浑然不知。 “当然,也可能是二姐的杞人忧天,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没事最好,有事谁也承担不起。” “二姐,信就在我身上呢,我现在就看看内容。”沐文羽赶紧把那封书信拿了出来,虽然私拆别人的信件是不妥的行为,但他想,妹妹给哥哥的家书也不会有什么忌讳和秘密,更何况,他也是本着检查的原则在查看。 沐文羽层层把信拆开,沐晚也不急着看,慢悠悠的喝着茶,至于里面的内容她也早猜的七七八八了。 果然,沐文羽大惊,将信递给沐晚:“真不是什么家书,但……这内容也好生奇怪,难道是什么暗号?” 沐晚接过信看了眼。、 第66章: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信倒是写的很简单,只有四个字:红袖速除! 沐晚心下冷笑,果然五姨太的死跟二姨太有关,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急着灭红袖的口了,其实红袖知道的也并不多,只不过留着她夜长梦多,二姨太夜夜难眠。 沐晚瞧着信,脸色微凝:“大弟,这是什么意思?” 沐文羽也摇摇头:“大概是想传达什么机密的事情,反正不是普通的家书,只有收信的人才能看得懂吧。” “嗯。”沐晚把信折了折:“不管怎样,这信你是万万不能再带在身上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就当从来没有收到过信,我一会便把它烧了。” “好,还是二姐想的周道,不然我就冤枉死了。”沐文羽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崇敬,外人都说他这位嫡亲的姐姐头脑简单,行为愚蠢,伤风败俗,可在这几日的相处中,他却看到了一个与外界传说不一样的女人,她聪明睿智,眼界开阔,心灵手巧…… 沐晚也注意到了沐文羽的神情变化,心中不免暗道了一声:抱歉。 虽然这件事情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在利用他,但不可否认的是,沐文羽性格直爽,敢爱敢恨,既然是姐弟,以后还要有数十年的时光接触,就算没有感情也会培养出感情,她在为自己打算的同时也想用心经营这段姐弟情谊。 现在只能说声抱歉了,以后等他们姐弟的感情稳定了,她再向他郑重的道歉。 “二姐。”沐文羽没再说起书信的事情,乱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他也没那个时间去调查这背后的来龙去脉。 沐晚见他说话吞吐,颇有些踌躇,似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事情,于是笑了笑:“你我姐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不能说,只是……。”沐文羽清秀的脸颊染上两抹红,更显得整个人清雅俊美,到底是年纪不大,遇事就喜欢脸红,更像个入世不深的大男孩。 沐晚瞧着他这副模样,想到两个人在小时候也曾经两小无猜过,虽然都是那前身的记忆,但也在潜移默化着她,让她由衷想要疼爱这个弟弟了。 “大弟是喜欢上了哪家的姑娘?” 沐文羽顿时有些羞赧,声音也低了下去:“其实……其实也不是哪家的,近在眼前,远在天边。”他的眼神似想到什么人,变得有丝欣喜:“那天晚上从二姐这里离开,正巧碰见了凌姑娘,看样子凌姑娘跟二姐的关系很近,是经常来这里吗?” 沐晚顿时了然,原来沐文羽说的是凌雪秋,她其实应该注意到的,那天凌家大宴沐家兄弟的时候,凌雪秋也在,她这个弟弟当时就有意无意的注意了人家好几次。 少男怀春,情之意切。 只是…… “雪秋确实常来我这里,她天真可爱,脾气温和,没有大小姐的架子,的确是个不错的女孩。” 当沐文羽再次流露出欣赏的神色时,沐晚却话锋一转:“我听父亲说,他早在河圃给你订了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此事当真?” 第67章:是谁病了 沐晚这么一说,沐文羽立刻就局促了起来,片刻又有些义正言辞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婚姻大事还要尊从父母之命?我喜欢谁就要娶谁,我不想娶一个自己根本不喜欢的人。” “父亲的脾气,你和我都清楚,他定下来的事情也很难改变,我们出生在这样的家族里,注定就不能为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主。母亲现在不在了,三姨娘最为得宠,如果她扶正了,她的亲生儿子文柏就会成为嫡子,如果你再不找个家庭背景强势的妻子,又用什么来跟文柏抗衡,沐家的家业也迟早会是别人的。” “二姐的意思是让我牺牲自己的爱情吗?” 沐晚叹息:“二姐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让你从中权衡,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该如何拿捏分寸,还需要你自己定夺。” 沐晚不能同他讲凌雪秋已经有了心上人的事,怕他冒冒失的给说出去,凌雪秋毕竟是没有出阁的姑娘家,这样的事传出去对她的声誉不好,而且一旦让老太太知道了,大概也要闹出不少事情。 沐文羽只是叹息,也不多说什么了。 不久就有丫环来催,说是去火车站的车子已经备好了。 沐晚说道:“我这几天身体不适,就不去火车站送你了,北地天寒地冻,你自己注意身体。” 沐文羽急忙问:“二姐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不用,我也是懂一些医术的,不碍事,你不用挂记。” “我以前行事鲁莽,说话不注意分寸,二姐大人不计小人过。”沐文羽又说了一些道歉的话,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他没有再提凌雪秋的事情,这让沐晚也暗暗松了口气,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才好。 送走了沐文羽,沐晚将那封信小心的藏好,只凭这一封信,她还不能马上揭发二姨太,万一她要是抵赖有人模仿她的字迹,她也百口难辩,她需要进一步筹划,做到一击即中又不打草惊蛇。 “少夫人,吃药了。”外面传来翠娟的声音。 沐晚急忙把东西放好,若无其事的坐到了矮榻上。 翠娟笑着将药放在小茶几上,“少夫人,您看您最近的气色越发的好了,也没落下什么寒疾,老夫人这药确实是管用的。” “的确管用。”沐晚没有急着喝,而是拿起一块蜜饯吃了起来,吃了几块又吩咐翠娟:“我给你一个方子,你去抓几副药来?” 翠娟一惊:“少夫人哪里不舒服?” “只是有些头痛,不是什么大病。”沐晚把一张单子递过去,“照着上面抓药,再送去煎好。” “是,少夫人。”翠娟拿着单子走了。 她刚出院子就碰到了正进门的凌慎行,翠娟觉得,少帅最近特别爱来桂花苑,而且一坐就是很久。 她急忙问了安。 凌慎行本来没注意她,眼梢处却瞥见了她手中的药单子,于是停住脚步问:“是谁病了?” 第68章:睡眠 翠娟立刻老老实实的回答:“少夫人说有些头痛,让我去抓药。” 头痛? 凌慎行一进屋,沐晚正躺在小榻上,翘着二郎腿,吃蜜饯喝花茶,那怡然自得的姿态,哪能看出头痛脑热。 “咳。”他轻咳了一声,还是沐家嫡出的小姐呢,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沐晚一骨碌坐了起来,颇有些尴尬的整理了一下衣摆,这才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走路跟鬼一样,无声无息,而且翠娟在搞什么鬼,竟然也没有通报一声。 “你不舒服?”这话问的他自己都觉得事实显而易见,这女人精神焕发,眼睛瞪得比水晶石还要亮,病人会这么生龙活虎吗? 沐晚撇了下嘴:“我就是嫌她吵,打发她离我远一点。” 凌慎行笑了下,在一边的矮榻上坐下来,他最近常来这里,已经熟知了她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喝茶凝神,于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又瞧见了茶几上的空碗,碗底还残着褐色的药渍,他似漫不经心的随口一问:“没病喝什么药?” “是奶奶送来的补药,已经喝了快半月了。” “补药?” 沐晚不以为意:“我落了一次井,怕我染上风寒呗。” 凌慎行狭目微眯,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边一个的坐在茶几两侧,喝着茶,谁都没有开口,气氛却不显得尴尬。 沐晚忽然想起桂花茶的事情,于是问道:“你最近的睡眠有没有改善?” 这话听起来有几丝怪异,如果是寻常夫妻,丈夫的睡眠情况没人比妻子更加了解,可她这副问话态度更像一个想要确认疗效的大夫。 凌慎行不知怎地就不太爽快,从手中的文字里抬起眉眼,神情冷漠似冰块,也没答话,继续低下头看书,书页翻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沐晚觉得自己的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好心问他喝了那茶有没有效果,却还要被他用眼神秒杀了回来。 切,她才懒得管他呢,他睡不睡得着,做不做噩梦,关她鸟事啊。 凌慎行一直在桂花苑吃了午饭,李和北才过来把他叫走了,看李和北慌慌张张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督军在北地,而凌慎行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就要过去同他汇合,那边虽然也没有切切实实的打起来,但是两方都在严阵以待,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打仗。 沐晚讨厌战争,可身逢这样的乱事,各路军阀为了争地盘争统治权,连年征战不断,最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她想起自己生活的和平时代,偶尔发生一起凶杀案都会闹得全国上下人尽皆知,在这里,别说死一个人,就算死一个村儿也不会成为什么大事。 人命如草芥。 凌慎行走后,翠娟也回来了,沐晚知道她又是借机溜出去办私事,可也懒得同她计较,只问她药煎好了没有。 翠娟急忙说已经送到后厨了,负责煎药的两个丫头正在打理。 “怎么煎的这么慢?”沐晚说着就要出门。 翠娟急忙追了上去:“少夫人去哪里?” 沐晚不答,径直就朝着后厨去了。 第69章:首乌藤 午饭时间已经过了,凌府会在下午两点准备晚饭,佣人们交接班去吃饭,后厨里难得闲了下来,只有两个丫头坐在小火炉前,用手中的扇子煽着药炉。 火炉上的药罐子发出噗噗的响声,里面的药液在小火中翻滚着,屋子里尽是中药的味道。 不久,两个丫头听见脚步声,还以为是厨房里的佣人回来了,抬头一看就看见穿着一件淡蓝色立领褂子,黑色长裙的沐晚,虽然穿着朴素,往那里一站又有种浑然天成的贵人气息。 “少夫人。”丫头们急忙放下扇子上前请安。 沐晚摆摆手,很随意的拿起一只瓷碗端详着,随口说道:“我只是来看看我的药煎好了没有。” “还,还没有呢,您这药刚送来也没多久,浸泡也花了一些时间。”小丫头怕她怪罪,急忙开口解释,那模样颇有些胆颤心惊。 沐晚侧目看了跟在身后的翠娟一眼,她立刻心虚的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我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不用紧张。”沐晚放下手中的小瓷碗:“吃饭了吗?” 小丫头没想到少夫人会关心她们,立刻受宠若惊的答道:“吃过了。” “嗯。”沐晚点点头,“平时都是你们负责煎药的吗?” “是的,但用来进补的药是别苑里的丫头亲自煎的,个别没时间的也会让我们来帮忙。” 小丫头一五一十的回答完,见沐晚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由更加忐忑了,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得罪了少夫人,传说这位少夫人对下人可是非打即骂的,一个不如意就给丢到街上喂狗。 “我闲着也是闲着,就在这里看着你们煎药吧。”沐晚又让翠娟回去了,她挪了个小板凳就在一边坐了下来。 那两个小丫头吓得也不敢坐,直挺挺的站着,好像犯了什么错误。 沐晚坐着便同那两个丫头闲聊起来,小丫头害怕,自然是有问必答。 “我昨天跟二姨娘一起打牌,她说最近阴虚贫血,今天的药可煎了?” 小丫头回答道:“本来二姨太的药是由她的丫头素真来煎的,但素真最近病了,药一直是由我们两个负责的,今天的药已经煎好送过去了。” “二姨太服药多久了?” “月初的时候服了七天,月底的时候又服了七天。” 沐晚在心底算了算,月初的七天正好就是她落井的日子。 “那药方子你们还记得吗?我最近也有些阴虚贫血,二姨太说那药挺管用的。” “记得。”小丫头十分机灵,就把二姨太的药方滚瓜烂熟的背了一遍。 沐晚疑惑道:“怎么没有首乌藤?” 小丫头急忙解释道:“本来阴虚贫血都要用到首乌藤的,可二姨太十分讨厌首乌藤的味道,所以就把首乌藤换成了熟地黄,大夫说功效差不多,倒也无妨,所以,二姨太的补药里从来不放首乌藤。” 小丫头怕沐晚不信又急忙补充:“这是我听素真说的,她是二姨太别苑里专门负责饮食的。” 沐晚笑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一问,这方子我记下了。” 小丫头见她说话也是和颜悦色,心想也许少夫人并不如外界传说的那样,便又热络了起来,“首乌藤这种中药,在五姨太死后我就没有再煎过了。” 五姨太? 第70章:这都是通病 乍听到这个名字,沐晚仍然觉得心头一颤,前些日子在红袖那里听到的话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 五姨太如果不是遇上督军,或许现在还自由自在的徜徉在市井街头,偶尔打抱不平,偶尔与朋会饮,不必参与府院之争,更不用经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也不会死的不明不白了。 沐晚在心中叹息一声,不由替她惋惜,随即又问道:“五姨太以前经常服用首乌藤?” 小丫头点头:“五姨太一直有贫血症,常年进补,在她的药膳里总少不了首乌藤,或多或少都要加一些。” “那五姨太的药也是你们煎的吗?” “不是的,我们从来没有替五姨太煎过药,都是她的贴身丫环碧珠煎的,只是她煎药的时候我们坐在一起闲聊时提起的。” 此时,另一个丫头说道:“少夫人,药煎好了。” 两个人赶紧过去启了盖子,一包药煎下来,火候掌握好了,正好是一小碗,不多也不少。 小丫头将药端到沐晚的桂花苑,一路都是恭恭敬敬的,沐晚将一对翠玉耳环随手赏给了她,乐得小丫头一个劲儿的道谢,走路时的脚步都像是飘的。 不过是对耳环,对于存货颇丰的沐晚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可小丫头在厨房里会替她说的好话要比耳环值钱多了,这前身曾经作臭的人缘,她要一点点找回来。 今天去了趟后厨药房,还真是一举两得。 她那日摸了下二姨太的脉像,知道她阴寒体虚,问过之后得知她正在吃补药,只不过今天才知道那补药当中根本没有首乌藤,既然接触不到首乌藤,她和她的丫头身上自然不会有首乌藤的味道,也就不可能是她推自己入井了。 让她意外的是,一直在服用首乌藤的居然是五姨太,只不过在她落井的时候,五姨太早就死了,死人还会害她吗? 沐晚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这院府深深,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如果不是她在医院的职场里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恐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下午,四姨太差了人来跟她要葡萄派,因为正得宠的关系,那小丫头也是一脸的傲气。 说她家四姨太害喜严重,只有吃那葡萄派吃得香甜,这一觉醒来又馋了。 沐晚瞧这小丫头哪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好像她来要她们就一定要给一样。 不过四姨太是怀着身孕的人,孕妇为大,她也不想跟她们一般计较,正好早上做好的还剩下几块,便让翠娟包好了给那丫头拿去了。 “真是狗仗人势。”翠娟啐了一口,“她以前不过就是柴房里的丫头,四姨太嫁过来的时候把她分了过去,现在四姨太得宠,她的屁股就翘到天上去了,见了我们这些人,也觉得自己人高一等似的。” 沐晚不觉得有什么,人都是这样的,母凭子贵,恃才傲物,这都是通病。 吃过了晚饭,沐晚正准备看会书就休息了,忽然听到外面翠娟惊讶的声音:“少……少帅。” 沐晚猛地一个机灵,从榻上弹起来,这么晚了,他来做什么。 第71章:你这里有没有吃的 凌慎行的一条大长腿已经迈了进来,沐晚赶紧下了榻,整理了一下衣襟。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凌慎行似不耐烦的瞥她一眼,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同现代尖领的衬衫不同,它的领子是矮的立式的,只有脖子修长的人才能穿出那种挺拔的英气的感觉。 能在这年代把一件普通的白衬衫都穿得这么有感觉,凌慎行是沐晚见过的第一人。 他在一边的矮榻上坐下,松了领口的一颗扣子,沐晚在他乌黑的眼底看到了几道血丝,眉宇间也有些疲惫,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让他有些忧心忡忡的。 “你这里有什么吃的,我还没吃晚饭。”他在矮榻上向后靠着,因为疲惫,眼睛已经合上了。 “我让厨房去做。”沐晚刚要吩咐厨房准备宵夜,就听那个闭目养神的男人说道:“我不想吃厨房的东西。” 每个别苑都有自己的小私厨,因为沐晚这个前身不喜欢油烟味儿更不会烧菜,所以那个小厨房一度结满了蜘蛛网,是沐晚来了之后才让人给收拾干净,把锅碗瓢盆都给置办齐了,她闲着没事就钻进去烤烤小点心什么的,没有wifi,没有病人,没有手术,也只能用看书,做点心这类事情打发时间。 沐晚没有惊动丫头,而是自己去大厨房里找了几样食材,肉是最新鲜的,早上刚杀的黑猪,还有凌家码头新运来的鲜虾,她又洗了韭菜和香菇。 把东西拿回桂花苑的小私厨,她就开始和起了肉馅,剁好了馅又擀了面皮,热乎的骨头汤下锅,再把馄饨放进去,出锅时撒一把葱花和香菜,带着浓郁香味的一碗三鲜馄饨就做好了。 沐晚想到好友茶语最爱吃她做的三鲜馄饨,不由悲从心生,想要救出红袖的愿望更加强烈了。 卧室里点着台灯,虚虚的灯光照得并不真切,沐晚捧着托盘一进门就看到斜躺在矮塌上的凌慎行,他侧着脸,显得鼻梁越发的高挺,平时冷漠孤傲的脸因为睡着的关系显得柔和了不少。 “这人心思真重,睡觉的时候眉头也拧的这么紧。”沐晚嘴上嘟囔着,还是小心的把托盘放在边桌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她又转身找了个薄薄的羊绒毯替他盖好,这才去了里间的床铺,床上有床幔,但她平时都是不放的,闲闷。 今天碍于凌慎行在外间,她便把床幔放了下来,他这是第二次在她这里睡着了,第一次是因为喝了她加了料的茶,这一次什么也没喝,看起来睡得也很香沉,难道真是她给的茶起了作用? 沐晚躺在床上,盯着床顶,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了些事情,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身边传来温热的气息,朦朦胧胧中似乎还有轻微的呼吸声。 沐晚觉浅,猛然就惊醒了,往身边一看,不由吓了一跳。 第72章:你干嘛装睡 屋外只点了一座小台灯,透着白色的床幔弥漫进来,沐晚看清睡在身边的人,长胳膊长腿的,占了她一半的床位。 她不由紧张起来,身上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凌慎行是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的。 她和他虽然是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就这样并肩躺在一起,虽然没有什么逾矩的动作,但她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 “大半夜,发什么呆?”身边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一双沉如墨海的眼睛幽幽的盯着她。 沐晚颇有些尴尬的扯了个笑:“你怎么睡到这里来了?” 他丢给她一个废话的表情,然后从嘴里挤出一个字“冷”。 虽然连城的气候不比北地的寒冷,但将近凌晨的时候还是有些湿寒,他睡在外间的矮塌上,说冷也是自然的。 沐晚道:“我去外面睡。” 她刚要起身,手腕便被人攥住,他依然躺在那里,纹丝不动,手上的力道不减,声音也是低沉冷洌:“就睡这里。” 她哪里挣得过他,只得怏怏的躺了回去,被子里,悄然往里面挪了挪。 身边睡了一个人,还是一个男人,沐晚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听见旁边的呼吸渐渐均匀了起来,大概是又睡着了,这才敢偏过头去看,结果就跟那双深潭般的眼神撞在一起,想收都收不回来。 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促狭一般的笑意,好像他是故意捉弄她一般。 沐晚不觉有些懊恼,气道:“你干嘛装睡?” 他的笑容又加深了几分,在朦胧的光线下越发显得迷人,“我什么时候说我睡着了?” 沐晚一直语塞,索性不再理他,把被子往身上一搂就转了过去,用不满的后背对着他。 她这副娇嗔的神态哪似生气,更像是同他打情骂俏,他见了,不由心波一荡,情不自禁的就往她的身边挪了下。 沐晚感觉身后的气息逐渐的近了,身体不由的绷紧了几分,如果他要跟她那个,她怎么办? 就这样心惊胆颤了一会儿,身后并没有其它的动静,片刻,他的嗓音透着一丝慵懒和疲惫:“睡吧,我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 她愣了下,看来真有什么要紧的军务,不然也不会不眠不休两整夜,她想起自己在手术室经常一站就是十几个,二十几个小时,那种疲惫的感觉终生难忘。 她静静的没有再说话,直到男人的气息再次均匀绵长,这次她可以确定,他是真的睡了。 ~ 沐晚一觉醒来,已经透过床幔看到窗外洒落的阳光,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她想掀开帘子看一下时钟,却发现凌慎行还在睡,而且睡得很沉,微博眼底都有一层青色了,唇上还生出了细细的胡茬,他这副样子有一点颓废,但更多的是无以描述的性感,如果她是色女,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扑倒吧。 沐晚正发呆,就听见外面传来翠娟的声音:“少夫人,三小姐来了。” 雪秋这丫头,一早上过来做什么? 第73章:偷男人 沐晚可不想让雪秋这丫头看到他大哥睡在这里,想想脸上都有些臊,于是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简单穿了衣裙。 偏厅内,凌雪秋已经坐在桌前喝水了,柳叶眉扬着,眼中尽是喜悦。 “我早就跟你说过,喜形不于色,看来你是忘了。”沐晚的声音传来,凌雪秋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跑过来抱着她的手臂咯咯的笑。 “嫂嫂,我是特地来谢你的。” “谢我什么?” “奶奶已经不提把我嫁给沐长公子的事情了,我想,一定是嫂嫂在沐长公子的面前说了什么。” 沐晚其实真没说什么,只是间接的同沐文羽点明了一个厉害关系,不过像他这么大的少年都是热血一根筋,他当时听了她的话没有反应,之后不知道会不会想开。 雪秋的确是个在相貌和性格上都比较讨喜的女孩儿,而且又有凌家这么丰厚的家庭背景,从一出生就被许多达官贵人争相讨好和惦记,都巴不得把她娶回来当媳妇,沐文羽看上她也在情理当中。 不过沐晚倒是猜不透老太太了,按理说这是桩两全十美的姻缘,凌家和沐家都应该乐见其成的。 沐晚笑笑,也没有否认,这件事这样结束也算是完美。 凌雪秋又拉着她神神秘秘的说道:“后天就是中秋了,是连城一年一度的赏月大会,听说还有灯展呢。” “你对赏月还有兴趣?” 雪秋不免有些娇羞,脸也红了:“蒋城约了我一起去天桥看月亮。” 她嘴里的蒋城不用猜,沐晚也知道是那个与她两情相悦的少年人。 她往里屋的床幔内瞥了一眼,凌慎行还没有醒,于是小声提醒道:“我们出去说。” “出去说?”凌雪秋眨了眨眼睛,还有什么地方比她的闺阁卧房更加隐蔽吗? 沐晚正准备拉着凌雪秋去正厅,就听里面传来一声轻咳,在这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异常的清晰。 凌雪秋愣了半晌,一脸惊讶的去看沐晚,谁都知道凌慎行是极讨厌他这个正室的,几乎从来不踏足桂花苑,更别说留宿了。 再看沐晚的脸色,有些微红,眼神又有躲闪之态,像极做了亏心事的。 凌雪秋不由又急又气,压低声音道:“嫂嫂,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你是不要命了?这要是被我大哥知道……”她似乎是说不下去了,急得就差跳脚了。 沐晚忍不住嘴角抽搐,这是什么跟什么,这丫头难道是误会他在偷汉子? 凌雪秋已经不管不顾的往卧房冲了过去:“我倒要看看谁的胆子这么大,连我嫂嫂也敢……”到底是姑娘家,有些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脸却红的像是樱桃。 沐晚想拉都拉不住,那丫头是真的在担心她,虽然气恼她“红杏出墙”,可更担心的是她会被凌家责罚,担心她会被扫地出门。 哎,还真是个直率爱冲动的丫头。 第74章:她养的小白脸 凌雪秋对于沐晚这一行径真是又急又气,就算大哥待她不好,也不能这样堂而皇之的把人带进来,如果被大哥知道了,以他的脾气,说不定能把枪掏出来。 她正气恼着,恨不得冲过去把那躲在床幔后的人拖出来暴打一顿,一只脚刚迈进卧室,就见白色的幔子动了动,紧接着一双长腿便从床头垂了下来,骨节修长的手把床幔向一边掀开,晨起的男人颇有些慵懒,不似平时那样精神矍铄。 凌雪秋见那地上的鞋子有几分熟悉,再往上一看,当即惊叫出声:“大哥?!” 凌慎行没想到在这里看到她,颇有些不满的皱着眉头:“你来干什么?” 凌雪秋咽了口唾沫,尴尬的想要找个地逢钻进去,一张脸更是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一个没有出嫁的女儿家突然闯到嫂子的闺房,结果看到自家哥哥出现在嫂子的床上,而且,她竟然还怀疑是嫂嫂有了小白脸,顿时臊得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幸好沐晚及时出现,拉住她的手说:“你哥还没吃早饭呢,还不快让厨房把早餐端过来。” 凌雪秋如蒙大赦,说了声“大哥,我去给你端早饭”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凌慎行昨天是合衣睡的,身上的衬衫已经有些皱巴了,他一向穿着干净利落,难免嫌弃。 沐晚又让人去通知李和北,叫他拿两件干净的衣服过来。 凌慎行已经洗了脸,正用她的毛巾擦脸。 “那是我的毛巾。”沐晚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他竟然用她的毛巾。 “一条破毛巾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迎头一个黑影飞来,刚刚擦过脸的毛巾盖在沐晚的头上,紧接着就听到他颐指气使又有些孩子气似的语气:“昨天晚上的馄饨还有吗?我不想吃厨房的早餐。” “只做了一碗,早就没有了。”那些馅料是她按照一碗的分量在厨房拿来的,自然不会有余。 她早上就发现,昨天晚上的馄饨已经连汤都不剩了,看来是他半夜醒来给吃掉了。 “除了馄饨,你还会做什么?”他的态度摆明了就是不想吃厨房的饭菜,非要她亲自下厨不可。 “倒是剩下一些面粉,少帅要是不介意,凑合着也能做上一碗面条。” 沐晚最后做了一碗炸酱面,这是她的最爱,老北京炸酱面,从小吃到大,味美又价廉。 他吃得津津有味,只可惜只余了一点面粉,将将做足一碗,他把汤汁都喝了,似乎意犹未尽。 不久,李和北就送了衣服过来,那是一套蓝黑色的军装,叠的整整齐齐,上面放着一顶军帽,帽子中间的徽章庄严肃穆。 凌慎行在家从不穿军装,都是一身长衫或者衬衫,看到李和北送来的军装,沐晚立刻猜到,他这是要去军营了。 没一会的工夫,凌慎行已经换了衣服走出来,从卧室到偏厅有一道珠帘,沐晚正在吃丫头送来的早餐,听见珠帘响动便回过头。 第75章:算计的分毫不差 沐晚正在喝粥,差点一口粥从嘴里喷出去。 她是第一次看到凌慎行穿军装的样子,一身笔挺的墨蓝色,肩章上的徽章亮得晃眼,他身材本就修长挺拔,再加上上衣中间的黑色腰带恰到好处的显出他的宽肩窄臀和长腿,裤线又是笔直,一双黑色军靴更是点睛之笔,看上去整个人英姿飒爽,一时竟然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形容。 她平时喜欢的那些小鲜肉,比起穿了军装的凌慎行简直就是弱暴了,这是赤果果的制服诱惑啊。 “发什么呆?”一双长腿已经迈到了她的面前,她看到他军装的衣摆,似乎还散发着淡淡的硝烟味儿。 “没什么。”沐晚急忙挪开视线,捧着碗含含糊糊的问道:“你要出去?” “嗯,军中有些事情要处理,可能会晚一些回来。” “哦。”沐晚有些不太自在,这话听着像是在跟他交待行程。 “你捧着个空碗干什么?” 沐晚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已经把粥喝完了,捧着空碗的样子确实有些滑稽,她急忙放下来,尴尬的撇了下嘴:“没吃饱。” 凌慎行瞧着她的样子觉得好笑,晨起的一点起床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的头发柔顺的披着,因为还没有梳洗的原因有些毛茸茸的,似一种可爱的小动物,让人很想伸手摸一摸。 他抬起手,在空中停了片刻,最后曲起食指敲了敲桌面,“李副官,让人再送碗皮蛋瘦肉粥。” 沐晚暗自翻了个白眼,她已经吃得快吐了,不知道有一句话叫秀色可餐吗,看他就看得七八分饱了,这男人,平时就够妖孽了,这副样子简直就是要祸害人间。 “对了,我晚上做馄饨,你要过来吃吗?”沐晚抬起头望向他。 凌慎行似乎有片刻的愕然,她竟然会主动邀请他? 不过马上就点了点头:“好。” 李和北又让人送了粥和小菜,沐晚自然是吃不下去的,都赏给下面的人了。 “少夫人,最近少帅好像特别爱来咱们桂花苑。”翠娟正在收拾碗筷,当然还有昨天晚上凌慎行吃过的夜宵,她根本不知道少夫人是什么时候给少帅做了好吃的,看来两人是缠绵了许久才睡,不然也不会饿了。 “你不喜欢他来?”沐晚正在梳头,语气淡淡的问。 “当然不是。”翠娟急忙辩解,“是少夫人越来越得少帅喜爱了,我巴不得少帅天天都来呢。” 沐晚从镜子中看了眼笑得璀璨的小丫头,“今天的药呢,最后一天了吧?” “已经端来了,等少夫人梳洗好了再喝。” “你倒是勤快,记性也好。” 翠娟听不出这话中有讽刺的意思,还以为是沐晚在夸她,“为少夫人办事,翠娟一向是尽职尽责的,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行了,把药端来吧。” “是。” 翠娟应声去把托盘端了进来,旁边依然放着风干的梅子干儿,上面洒了一点点细盐。 “你先出去吧,我胃里不舒服,一会再喝。” 等翠娟掩上门,脚步声渐渐远去,沐晚才把药拿起来走进实验室。 迎面摆着一张白漆的桌子,上面放着碗口粗的玻璃容器,盛在里面的黑色汁液让屋子里散发出浓烈的中药味儿。 沐晚将手中的药碗放到一边,嘴里说道:“十五碗,份量刚刚好,还真是算计的分毫不差呢。” 第76章:浮夸之人 一池荷花已经败了,只剩下残荷。 凌雪秋坐在中间白玉雕刻成的小拱桥上,手中攥着几个石子往池子里丢。 一想到早上的事情她就觉得脸颊滚烫,也不知道大哥走了没有,她还想去跟嫂嫂道个歉,是她误会了嫂嫂。 不管嫂嫂以前是什么样子,自从落了一回井,好像整个人都变了,现在的她是很让人喜欢的。 凌雪秋心中打定了主意,正要起身去桂花苑,忽然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雪秋妹妹,你怎么在这里呢?” “二嫂嫂?”凌雪秋急忙爬起来,虚拂了下身上的灰尘。 沐锦柔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旗袍,走起路来婀娜多姿,就算荷花盛开的时候也不显得逊色。 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灰色的衬衫,外面罩着一个马甲,头发略长,正用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在看着她。 “我说是谁这么风姿卓越,老远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原来是三小姐。” 凌雪秋认出这是沐家的二公子沐文柏,他来凌家送中秋礼,本想在军中谋个职位,没想到那天被大哥直接拒绝了。 原来他一直没走啊。 凌雪秋只是冲他笑了下,她总觉得沐文柏比较浮夸,而且一副深不见底的样子,这点倒不如沐文羽,通透直爽。 “雪秋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是谁欺负你了?”沐锦柔关切的问。 凌雪秋也是非常喜欢这个二嫂嫂的,人很和善,对谁都好,奶奶喜欢她,府里的姨娘小姐和下人们也都喜欢她。 “其实……。”凌雪秋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她也是大哥的老婆,知道了也许会吃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闲闷,吹吹风。”凌雪秋望了一眼面前的荷塘,“这荷花夏天开得盛的时候,我最喜欢坐在这里看荷花了,现在突然谢了,有些伤感。” 沐文柏说道:“三小姐不必伤心,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你看这荷花每年开花都是如此娇艳,没什么稀奇,人却是一年年在改变。小时候我们看荷花,看的是上面的蜻蜓,水里的鱼儿,现在看花,看的是花的风情,年龄不同,观念也不同。” 沐锦柔笑道:“二弟在沐家的时候也养了一池的荷花,花开的时候,全家人都去赏荷,要说懂荷花,二弟也算是佼佼者了。” “我看三小姐也是懂花的人,在三小姐面前,我可不敢当‘佼佼者’这三个字。” 沐锦柔此时像是想起什么,忽然说道:“我还要去奶奶那里,你们年轻人先聊着。” 她这一走,玉桥上就剩下沐文柏和凌雪秋了。 凌雪秋也急着去找沐晚赔不是,于是说道:“沐二公子,我也有事,改日再和你讨论荷花。” “三小姐请便。”沐文柏笑了笑:“改日一定跟三小姐开怀畅谈。” 凌雪秋脚步匆匆的就要离开,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想要避开沐文柏,脚下一个打滑就往前摔了出去。 “小心。”沐文柏伸手去拽她,结果两个人一起跌落在地。 第77章:戏没白唱 这一跌就将两人跌在了一起,沐文柏的一半身子正压在凌雪秋的胸前,身下的女子柔软似水,又有馨香扑鼻,他一时呆住,竟然不愿意起身了。 他本来想给自己在军中谋个职位,没想到会被拒绝的这么干脆,正准备沮丧的回沐家,沐锦柔却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她从三姨太那里听说,老太太有意要促成凌雪秋与沐文羽,如果真让这两个人结合到一起,沐文柏在沐家就更加没有地位了,以后继承沐家大业的也只能是沐文羽,他最多就是个帮称。 所以,趁着老太太还没有把这件事赋予实际行动,她便让沐文柏主动和凌雪秋接触,如果博得了凌雪秋的好感,凌雪秋执意要嫁给他的话,恐怕凌家也不会反对的。 所以,沐锦柔才故意让沐文柏在府中多留几日,好趁机制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凌雪秋被压得难受,心底真是又羞又气,可这是她自己摔倒的,人家不过是伸手扶了她一把,她又不好发作。 还好沐文柏及时抽身从地上爬了起来,又伸手去扶凌雪秋。 凌雪秋避开他的手,自己扶着一边的桥栏起身。 沐文柏暗自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懊悔,本来要给三小姐留个好印象的,这下反倒让她误会自己是个登徒子了。 他心念一转,计上心来,趁着凌雪秋正低着头,右脚在地上用力一扭,突然的疼痛让他几乎痛呼出声,额头上已经渗出冷汗。 凌雪秋不想跟他纠缠,气乎乎的转身欲走。 “三小……。”身后传来沐文柏的声音,隐约还有抽气声。 凌雪秋回过头,就见沐文柏扶着桥栏,头上的冷汗大滴的落了下来,一张俊脸更是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她顿时惊道:“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他笑着摆摆手。 凌雪秋看到他的脚,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你扭到脚了?” “不碍事的,三小姐不是还有事吗,不必管我。”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为了帮我才扭伤了脚,我能不管你吗?”凌雪秋急忙又折了回来,看到沐文柏疼痛难忍的样子不免一阵内疚,刚才她还误以为是被故意占了便宜,原来是他为了拉她一把才受了伤。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叫人。”凌雪秋说着就要走。 沐文柏说道:“没事的,这么点小伤不用劳师动众了,三小姐要是不介意,让我借个力。” “那我扶你。”凌雪秋此时也顾不上男女有别了,急忙搀扶住了沐文柏。 “真是不好意思,本来想拽住你的,结果还是让你摔倒了。” “别这么说,是我不好意思才是,走路不小心却害得你扭伤了脚。” 沐文柏一路道谢,态度十分谦恭,他越是客气,凌雪秋越觉得愧疚,把他扶回客房后又去找了大夫过来。 看着她忙前忙后,沐文柏心中大喜,这个凌家三小姐果然是单纯没心机,他不过使了个苦肉计就把她骗得团团转了,这出英雄救美算是没有白唱。 第78章:跟踪 凌雪秋直到傍晚才空出时间去沐晚的桂花苑,结果还没进门就见翠娟和映春都是一脸忧色的站在偏厅。 “嫂嫂呢?” 见她来了,映春急忙上前哭道:“三小姐你可来了,少夫人吃了点葡萄突然就觉得不舒服,也不知道是哪里疼,头上都冒了冷汗,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呢。” “请了大夫没?” “少夫人不让请大夫,她说她自己就是大夫。” “有病就要看,嫂嫂还真是任性。”凌雪秋说着就往里间的卧房走,见大门紧闭于是便敲了敲:“嫂嫂,我是雪秋,你怎么样了?” 不久,里面传来东西落地碎裂的声音,翠娟和映春都吓得手足无措,想是少夫人的病又加重了,已经疼得死去活来了。 “嫂嫂,我可要进去了。”凌雪秋说着用力推开了门。 映春和翠娟被沐晚喝斥了也不敢进去,只能立在门外等着。 好一会儿,凌雪秋才走出来,同时掩上了门,沉声道:“嫂嫂病得很重,还不停的咳血,浑身剧痛难忍,也不知道是什么顽疾。” “那可怎么办?”映春焦急的问道:“三小姐一定要想个办法救救少夫人。” “唉,我也想啊,可嫂嫂很顽固,不肯看医生,还给我了一个药单,说是按照上面的方子抓药,喝了就会好。”凌雪秋摊开手中的纸张看向翠娟,“嫂嫂的药都是你去抓的,现在也麻烦你一趟吧。” 翠娟急忙道:“三小姐真是折煞翠娟了,这是翠娟份内的事情,我这就去办。” 翠娟前脚刚走,映春就急道:“奴婢去给少夫人煮点热粥,少夫人还没吃晚饭呢。” “不用了。”凌雪秋低声说:“你和我去跟着翠娟。” 映春先是一愣,看到凌雪秋的脸上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担心了。 她跟了沐晚一段时间,人也聪明伶俐,知道主子办事自有他们的道理,便也没有多问,跟着凌雪秋就出了偏厅。 路上,她还有些担心沐晚:“不知道少夫人怎么样了。” “你倒是个忠心的丫头。”凌雪秋冲她笑了下,“我嫂嫂也算没有白信任 你。” “少夫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这一辈子都是要跟着少夫人的。” “你有这份心就好。” 两人坐着黄包车缓慢前行,凌雪秋掀开粗布的车幔一角,正看到翠娟往街对面的药房去了,翠娟很快就抓了药走出来,只不过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提着用油纸包好的药包拐进了一边的胡同。 那胡同是连城有名的红灯区,三教九流鱼目混杂。 凌雪秋对黄包车夫说道:“师傅,跟上去。” “三小姐,那里面乌烟瘴气的,我一个人进去就好。”映春是来过这里的,市井小地,远不如外面的繁华光鲜,她是怕三小姐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会惹来不必要的是非,要是威胁到她的安全,这罪名谁都担待不起。 “没关系,我呆在车里不会有事。”她倒要看看这翠娟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第79章:赌坊 黄包车驶进那条曲曲折折的小巷子,一路都是吆喝声和叫卖声,路边蹲着三三两两的乞丐或者无业游民,一双双饥肠辘辘的眼睛盯着街道上的行人。 映春生怕凌雪秋有事,不敢让她下车,而她自己则是步行前去盯着翠娟。 她一直跟着翠娟来到一座赌坊前,翠娟绕去了侧门。 她似让人帮着通传了一声,不久,便有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从侧门走了出来。 那男人见了翠娟,也不管是不是大厅广众的,抱着她就亲了起来。 映春还是不谙男女之事的小丫头,看了这样的场景不免脸红心跳,赶紧把脸别开了。 那男人亲了翠娟一会儿,又上下其手的好顿摸索,翠娟偎依在他的怀里一阵气喘,脸颊爬着红晕。 男人又对着她耳语了些什么,顿时哄得翠娟娇笑连连。 映春以为他们只是男女之间的打情骂俏,没想到一阵耳鬓厮磨之后,翠娟就从身上的口袋里掏了一只玉镯子出来,那镯子一看就是质地上乖,绝对不是他们这种丫环们能够随身佩戴的东西。 映春再一细看,那镯子又有几分眼熟,不知道在府里哪位太太或者小姐的手上见到过。 她还没来得及琢磨,那男人已经快速将镯子收进了口袋,自然又是对着翠娟千恩万谢,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男人这才放翠娟离开,而他转身进了身后的堵坊。 翠娟没有再继续绕路,而是拿着药回到了凌府。 映春把自己看到的事情跟凌雪秋说了,凌雪秋沉思道:“她哪来的镯子,可是你们少夫人的?” 映春摇头:“不是,少夫人没有这样的镯子。” “算了,先走吧。” “三小姐,我们还继续跟吗,她已经回去了。” “跟,她不会直接回桂花苑的。” 翠花娟抓了药,果然没有回桂花苑,而是在府里绕来绕去,最后去了二姨太的别苑,她没有进去,而是让人传了话后就等在后院的假山旁。 这里有绿树掩映,树干粗壮,又有假山遮挡,藏在树后很难被人发现,翠娟如此轻车熟路,一看就是经常过来。 凌雪秋和映春站在假山的另一侧,躲在了一棵松树后。 “三小姐,你说翠娟不把药送到后厨,怎么跑到二姨太的别苑来了,来了还不进门,鬼鬼祟祟的东张西望?”映春虽然机灵,可此时也有些捉摸不透了。 她本来只是扫地丫头,被沐晚提拔到身边伺候已经是感激不尽,她还经常羡慕翠娟,觉得她在少夫人身边这么久,应该倍得少夫人的信任与器重,如果她是翠娟,一定会对少夫人鞠躬尽瘁。 “瞧她那样子也不像在干什么好事。” 凌雪秋心思单纯,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情,不免有些紧张,再看一旁的映春,也是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连大气都不敢喘了。 两人等了一会儿便听到脚步声从远及近,凌雪秋深吸了口气,身子半趴在松树上,透过枝杈的缝隙往假山的另一侧看去。 第80章:养不熟的白眼狼 一个穿着浅蓝色麻布上衣配黑色裙子,绑着辫子的丫头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先是四处看了眼,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这才向着翠娟走去。 映春低声说道:“是二姨太的贴身丫头连锁儿。” 这院子里的丫环下人众多,凌雪秋也不可能全部认识,但这个连锁儿她还是知道的,她平时跟在二姨太的身边,巧嘴滑舌,很是机灵。 凌雪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竖起耳朵听起了那边的动静。 “不是说过不要来找我的吗,就不怕被人看见?”连锁儿责怪道,“平时的钱财也没少给你,怎么这么不听话。” 翠娟嘻嘻一笑:“连锁姐,你难道忘了,今天可是少夫人服药的第十五日。” 连锁儿一听,眉间的不悦立刻收敛了,她确实忙到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于是问道:“你们少夫人可有什么异样?” “晚上只吃了一点葡萄就开始肚子痛,还吐血了,浑身上下痛的难受,正满床打滚呢。”翠娟以为这就是连锁想要的反应,她说过是想惩治一下少夫人。 可连锁听了这话并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只是说道:“你先回去吧,以后别来找我,让人看到会说闲话。” 翠娟却没有急着走,而是盯着自己的布鞋鞋面,“连锁姐可不可以跟二姨太说一声,我最近手头有点紧,看看……。” 连锁儿知道她又是想要钱了,暗骂了一声‘贪得无厌’,再次警惕的看了下四周后便从口袋里取出一对珍珠耳环:“这珍珠是产自南海的,也值不少钱。” 翠娟瞧那珍珠莹白通润,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眼中顿时露出贪婪的神色,她伸手拿过来,宝贝一样的抚摸着:“替我谢过二姨太了。” “拿了东西就快走,记着以后别来找我。”连锁儿又沉声警告了几句才匆匆离开。 假山后的松树旁,映春已经听得目瞪口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一直被少夫人器重的翠娟竟然在背地里联合别人暗害少奶奶。 她道了一声不好,急的就快哭出来了:“三小姐,少奶奶的确每天都要喝一碗补药,翠娟说是老夫人那边送来的,要喝足半月,是不是这个翠娟在药里加了什么东西,少夫人会不会有事啊?” 凌雪秋也是十分震惊,这丫头见钱眼开,不惜出卖自己的主子,可她没有翠娟那么慌张,因为她今天所做的这些事都是沐晚的吩咐,如果她有事,哪还有精力安排这些。 “你别急,我们先回桂花苑,你们家少奶奶自有定夺。” 映春还是一头雾水,不过看到三小姐如此镇定,她也止了哭声,嘴里哼了一声:“这个翠娟,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两人回到桂花苑,远远的便看到有人坐在偏厅里,长身玉立的一派风姿。 “是少帅,少帅来了。”映春又惊又喜。 最近少帅经常来桂花苑,她是替少夫人高兴,同时又觉得有少帅在,少夫人的病应该会没事的。 结果目光再一瞥就看到沐晚好端端的坐在八角桌的斜对面,手里正捧着杯子,低着头喝茶。 第81章:装病 沐晚说过晚上要做小馄饨,所以凌慎行处理完军务就赶回了督军府。 他本来打算换完了衣服就过去桂花苑,结果刚解了几颗扣子就听到一个警卫报告说沐晚病了,似乎还病得挺严重,又是吐血又是昏厥的,连三小姐都惊动了。 他衣服也没换就一路疾步过去,结果刚进卧房就看到她趴在床上,捧着一本书,嘴里还含着糖块,哼哼呀呀的边看书边唱歌,那副逍遥自在的模样哪像是一个吐血吐到快死的人。 他脸色当时就不好,但更多的是庆幸,还好只是谣传,不过他也是生气,沉着脸就走了过去。 沐晚没想到凌慎行回来的这么早,急忙从床上爬起来,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冲着他干笑一声。 “不是病得很厉害吗?”这男人的语气里带着火,大步流星的气势像是要把她给揪起来。 沐晚急忙道:“我给你做了馄饨,现在就可以下锅。” 他已来到她的床前,高大的身躯就这样俯视着她,森然的投下一片阴影,那双眼睛更是审视般的想从她的身上找出什么。 他的目光是迫人的,气场是凛冽的,在这样的注视下,沐晚头一缩,显得极没底气:“你先吃饭,我慢慢说给你听。” ~ 厨房里,穿着简单衣裙的沐晚正站在灶前,头发随便用一根玉簪子束着,锅里的水开了,白色的水雾在她的身边环绕,依稀飘渺。 她把包好的馄饨倒进煮开的水,用一只铲子轻轻搅动。 馄饨快熟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回过头,只见那男人倚在小厨房的门框上,身上的军装扣子是解开的,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一双长腿上还穿着黑色的军靴,乌黑深邃的眼睛更注视着她。 沐晚心中暗骂一声,穿成这样就是个祸水,简直好看的不要脸。 幸亏她定力够足,不然非要扑上去把他直接按倒,那脸,那身材,那唇都让人有种想要跟他滚床单的冲动。 “你去把衣服换了吧。” 在家里穿成这样总是不方便,而且……特别容易引人犯罪。 凌慎行道:“我先吃饭。” 他是真的饿了,中午饭就没吃,回家的路上还在心心念着她的馄饨,虽然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只是普普通通的家常馅,但就是比厨房做的好吃。 “马上就好,你出去等吧。” 凌慎行没动,继续站着看她煮馄饨,他以为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没想到却做得一手好菜,她做的馄饨很诱人,却比不上她站在云雾里煮饭的样子更让人想入非非,那在水气里氤氲着水雾的眼睛以及红扑扑的脸蛋,都让她看起来更加小家碧玉又秀美绝伦。 沐晚煮好了馄饨,又在上面撒了葱花香菜点缀提味儿,骨汁浓郁的汤水里沉着皮薄馅大的白色馄饨,不需要动筷已经是香气扑鼻。 凌慎行坐在餐椅前,脱掉了身上的军装,只穿了件白色衬衫,大概是吃得热了,他挽起了袖子,露出结实的麦色小臂。 沐晚坐在一边看着他吃,在他吃下第三个馄饨的时候开口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装病吗?” 第82章:揭露 凌慎行依然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馄饨,不过动作又慢了几分。 沐晚知道他在等她主动交待呢,她其实也是想了很久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如果换成以前,她绝对不会信任凌慎行,那个连看自己一眼都像吃了屎一般恶心的男人又怎么能够托付? 可最近他的变化很大,两个人的相处也变得平和安宁,他甚至相信她让她去医治四姨太,更是带她去监狱看望红袖,她感激他的同时也从心底生出了信任之情,而且,除了他,在这个督军府里,没有人可以替她主持公道,她做这样一出戏,又是做馄饨又是让他来品尝,不就是想让他亲眼见证这一切吗? 沐晚捧着茶杯,目光烔然的看向他:“我装病只是想引出暗中陷害我的人。” “陷害你?”凌慎行长眉微皱,缓缓放下饭碗。 沐晚点头:“不但是陷害我,五姨太的死也大有蹊跷,红袖是冤枉的。” “你说这些可有证据?” “证据正在往这边走呢。” 凌慎行:“……。” 证据难道长了腿,还会走不成? 两人正说着话,已经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沐晚抬起头道:“这不,证据来了。” ~ 凌雪秋和映春进了门,见沐晚好端端的坐着,凌雪秋倒没什么反应,本来这些事就是沐晚吩咐她去做的,她也知道她是装病,倒是苦了映春,白白担心了一场,此时就差喜极而泣了。 沐晚笑道:“我没事,那些病都是装出来的。” “少夫人没事就好,映春可要被你吓死了。” 映春的话音刚落就见翠娟走了进来,她似没料到凌慎行也会在,愣了愣才问了安,再一看沐晚,脸色红润,精神抖擞,哪有半点病得要死的样子。 翠娟愣在那里,眼睛眨了眨,竟然忘记了说话。 还是沐晚放下茶杯说道:“怎么抓副药也去了这么久?” 翠娟急忙颔首道:“有一味药材药铺缺货……。” “又去调货了是吧?”沐晚声音淡淡却带着几丝凌厉,“真是奇了怪了,我要买书,书缺货,我要买药,药断货,敢情这些店家都是我买什么缺什么。” “不,不是,真的是赶巧。”翠娟急了。 “胡说八道,根本就不是药材缺货。”凌雪秋在一边已经忍了半天,此时怒气冲冲的说道:“你去了药铺之后又去了红方胡同的赌坊。” 翠娟一听,脸色大变,不过,她反应极快的辩解道:“红方胡同只是顺路,也不绕远,我只是办了点私事。” “是吗,你的私事就是跟男人偷偷摸摸的苟且?”凌雪秋毕竟是没有出阁的女子,这些事情虽然是听映春讲的,可她说出来也觉得脸红。 映春在一边说道:“我亲眼看到你给了那个男人一只玉镯子,虽然没有近看,但隔着远远的就能瞧出那镯子质地上乖,不是我们这种人能佩戴得起的。” 翠娟急的脸都白了,她没想到自己去了红方胡同竟然还被人跟踪了,既然她们看到自己去了胡同,那是不是也看到她去了…… “无话可说了吧?”映春哼了一声。 翠娟听了,当即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第83章:问责 “少夫人,少帅。”翠娟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我,我是趁着少夫人让我买东西的时候去办私事,那男人是我老家的人介绍的,我们相处有一段时间了,也正是感情火热的时候,所以,我才会偷偷的溜出去见他,少夫人要是怪罪下来,翠娟也认了。” 她这副委委屈屈的语气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就算是在督军府当下人,每个人都有恋爱的权利,她又不是卖进来的,要是少夫人再追究她出去私会情人的事情,传出去难免会让人觉得她太不近人情,就连老太太都对下人十分宽容体贴呢。 沐晚自然知道翠娟在想什么,她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倒是凌雪秋忍不住了,上前指着翠娟怒道:“你要出去会相好的,谁也不拦着你,可是嫂嫂当时病重,急需药石,你却还在外面磨磨蹭蹭,根本就没把嫂嫂的安危当会事儿,你要去找那男人,什么时候去不行,偏偏要在嫂嫂最需要的时候。” 翠娟看了一眼喝茶的沐晚,低声道:“少夫人不是好端端的嘛!” “你……”凌雪秋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这么不知廉耻,明明做错了事还是满嘴的道理。 “算了。”沐晚放下茶杯,“想你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男人也在情理当中,只是你去了红方胡同后再回到这里只需要半个小时,可你足足去了一个半小时这么久,这期间你又干什么去了?” “我……。” “我来替你说吧。”映春愤愤的说道:“你去了二姨太的别苑,还跟那个连锁儿碰面了,至于你和她说了什么,用不用我重复一遍?” 凌慎行一直坐在旁边听这几个女人说来说去,此时又扯到了二姨太的身上,他难免又认真了几分,感觉这绝对不是丫环犯错主子问罪的小事。 翠娟还以为她们只是跟着她去了红方胡同,没想到进了府里,她三拐四拐的还是被她们给盯住了,那么自己和连锁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怕是也被听得一清二楚了。 她当即大骇,连嘴皮子都泛了白,看着坐在那里的沐晚和凌慎行,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颗心狂跳不止。 映春见她吓的都说不出话了,索性替她把话都说了,她是怎么跟连锁儿索要钱财,又是怎么告诉连锁少夫人已经吃足了半月的补药,现在正不醒人事儿的。 凌慎行听到此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看向翠娟的目光也满布着阴云。 翠娟终于是缓过了神,急忙在地上嗑头:“少夫人误会我了,那药都是老夫人的房里定时送过来的,我只是例行公事的端给少夫人,而且少夫人喝了药,身体也是好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啊。” “是吗?”沐晚冷冷一笑,“我没有异样,你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翠娟愣愣的看着她起身去了后面的厢房,不久,沐晚就抱着一个玻璃瓶走了出来。 那瓶子里黑乎乎的泛着中药的苦味儿。 “手里这碗是你今天送过来的药,而这里装的是过去那十四天的,你可知道我在里面提取到了什么?” 不但是翠娟,众人都是一片茫然。 第84章:给多少钱都不会干 沐晚把手掌摊开,掌心处赫然有一个小小纸包,她缓缓的拆着纸包,声音又冷了几分。 “这是什么,红红的,像沙子一样。”凌雪秋看到纸包中的东西,惊奇的问道。 沐晚用莹白的手指捏起一点这沙子,目光沉冷如雪:“这是朱砂。” “朱砂不是药材吗?”凌雪秋有些疑惑,“我在好多药方里都见过。” “朱砂的确是药材,但是它与普通的药材不同,《抱朴子金丹》一书里写过“凡草木烧之即烬,而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也就是说,朱砂如果经过火煅,它就会变成剧毒的水银,就算没有火煅,长期过量的服用也会产生慢性中毒,而这毒会直达中枢神经,最终使人暴毙。”沐晚掂了掂手中的纸包:“这只是我从中提取出的一部分,再加上溶入药中的那些剂量,足可以让人暴毙了。翠娟所说的十五天,也就是今天,如果我真的把这半月的药每日服用,现在就不是装病,而是真的已经上了黄泉路。” 这番话说完,众人的脸色都跟着一变。 翠娟更是一屁股跌坐在地,眼神中泛着难以置信,连锁儿明明说过,她只是想惩治一下少夫人,就算吃了半月也不会伤及性命的,为什么跟少夫人说得不一样呢。 沐晚将那些朱砂放在凌慎行面前:“少帅请看,这东西是不是朱砂?” 凌慎行看了一眼,点头,再看向翠娟的目光如同利剑,让人不寒而栗。 沐晚继续说道:“你给相好的那只镯子,我已经让少帅派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把东西和人一起带过来,在你的身上,应该还带着连锁儿赏你的金银首饰吧,要不要现在就搜一下?” 翠娟跪在地上,身子不停的发抖,沐晚的话字字如针戳在她的心尖上。 “对了,药既然是老夫人那边派人送来的,我们也可以找老夫人的人前来对峙,映春,你现在就去把老夫人房里负责这件事的丫头找来。” “不,不用了,少夫人。”翠娟此时伏在地上,身如抖筛,她知道她再怎么抵赖也是没用的。 她以为少夫人还是像从前一样愚笨好糊弄,没想到她早就看穿了她所做的一切,真正愚蠢的人是她。 “看来,你是打算实话实说了。”沐晚慢悠悠的坐下来,冷眼睨着她,“我知道你并无害我之心,却是着了别人的道儿,如果今天我死了,凌家和沐家真的追查起来,你将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到时候,你再说是有人指使你的,还会有人信吗?” “我说,少夫人,我什么都说。”翠娟声泣俱下,“当初连锁儿找到我,让我监视着少夫人的一举一动,后来少夫人落井之后,她又给了我一包药,让我放在少夫人每日服用的补药当中,我当初问过她的,她说只是想教训一下少夫人,并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才肯帮她下药,如果我知道这药会要了少夫人的命,无论她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干的。” “是吗?”沐晚冷视着她,“当真是给多少钱都不会干?” 第85章:见钱眼开 翠娟诚惶诚恐的不敢说话,也不知道沐晚想要说什么。 沐晚品了口茶才淡淡的道:“当初我之所以会落井,是因为有人模仿少帅的笔迹给我留了去后花园相会的字条,不巧的是,那地方恰好有一口深井,当时有人影在井前一闪,我以为是少帅便走过去查看,结果就被人推了下去。你敢说,这张字条不是你放在我桌子上的吗?” 凌慎行看向沐晚,目光中有些震惊,她从来没有说过她落井是被人陷害的,当初他也觉得事有蹊跷,但沐晚一直没有再提当日落井的事,依着她的性格,如果是被陷害的,恐怕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她竟然表现的如此沉稳,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已在暗中展开调查。 凌慎行盯着沐晚那张镇定自若又隐含凌厉的脸,以前只是觉得这张脸艳丽无双,此时却有一种独特璀璨的光芒,让她仿佛被群星拱月般的奉了起来。 “不,不是我。”翠娟急忙辩解,“我不知道什么字条。” “桂花苑里除了你,还有谁能够自由出入我的书房?其实查起来也不难,那人让你传字条,定是给了你不菲的贿赂,只要从你那相好的身上查一查……对了。”沐晚转向凌慎行,“我听说军中有八十八种酷刑,有人只用了十种就已经暴毙,如果给你那相好的随便来两种……。” 翠娟禁不住吓,立刻扑在地上大喊:“少夫人手下留情,事情都是我做的,跟他无关。” 沐晚心想,这翠娟也真是傻透了,那男人明明就是冲着她的钱去的,给她点小温存小暧昧就把她的少女心给收的服服帖帖,人家在背后用她的钱吃喝嫖赌抽,她还在这里哭着替人家求情,果然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只能说是活该了。 “让你送字条的也是二姨太的丫头连锁儿吗?” 翠娟摇头:“我并不知道那字条是谁写的,它只是放在我的桌子上,上面还压着两只翡翠镯子和一条玉佩。” “你连是谁都不知道就拿了钱替人办事?”沐晚的语气不由严厉了几分。 “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是连锁儿做的,我一定会告诉少夫人和少帅的,没必要再替她隐瞒。”翠娟连声哭诉,“我只是一时见钱眼开,求少帅和少夫人饶命。” “见钱眼开就可以罔顾别人的性命?见钱眼开就可以为所欲为?见钱眼开就可以毫无立场和尊严?” 听着沐晚一句一句的谴责,翠娟跪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脸上的脂粉已经花得不成样子。 凌雪秋在一边问道:“大哥,嫂嫂,要不要把那个连锁儿叫过来。” 凌慎行点头:“你们去把她叫来,不过,先不要惊动二姨太。” “妹妹知道。”凌雪秋第一次处理这样的事情,顿时干劲儿十足。 先是沐晚让她去跟踪翠娟,紧接着又亲耳听到了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府里还有如此惊心动魄的情节,如果不是嫂嫂及时发现,又想了这样巧妙的破解之法,现在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来。 第86章:顶罪 不久,凌雪秋就把连锁儿带了过来,她一路上还在疑惑三小姐找她有什么事,直到看见桂花苑时才心头一惊,不过,她根本没把沐晚放在眼里,她那样蠢笨的人又怎么会发现她们所做的事情,现在恐怕已经躺在床上等死了。 翠娟告诉她沐晚吐血腹痛的时候,她并不意外,她想听到的消息是沐晚暴毙,这才是她们真正想要的结果。 直到进入桂花苑的内室,若无其事的连锁儿看到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翠娟,以及坐在椅子上的凌慎行和好端端的沐晚。 她是聪明人,如果看到这样的场景还不明白什么就是太傻了。 连锁儿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她缓过神来,不等沐晚逼问便说道:“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少帅和少夫人要罚就罚奴婢好了。” 她倒是聪明! 她这副想把一切罪责都揽在身上的绝然让沐晚想到了红袖,当初督军要治她的罪,红袖也是这样一副坦然的样子。 她不由哀叹一声:都是忠心的下人,却是跟了爱作的主子。 “你说事情是你一个人做的?那你给翠娟的那些金银首饰难道也是你的私有物?”沐晚不紧不慢的问道:“我早已经查过帐房,你每个月的工钱只有三个银元,而那只手镯却要一百多个银元,再加上翠娟刚刚交上来的耳环以及你过去给她的种种,加起来足足有三多个银元之多,就算你在这里打一辈子工也是赚不到,这些东西,你又怎么解释?” “我……。”连锁没想到沐晚竟然调查的这样清楚,一时语塞。 “更何况我跟你无怨无仇,你又为什么要害我,实在是匪夷所思。相反,我跟二姨太倒是有点仇怨,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沐晚抚着茶杯,转头对凌慎行说道:“说起这个,我倒还有一样东西要给少帅看看。” 既然别人不仁,也莫怪她不义了。 她起身去里间拿了一个信封出来,故意把其中的一面露在连锁儿的视线中,果然,她一看到这信,脸色就变得相当难看,既疑惑又震惊。 “连锁儿姑娘先稍等片刻,映春已经去找人了,应该马上就到。” 映春办事极其效率,更有凌慎行给她安排了汽车专驾,不久,她就带着一个人匆匆的进了屋。 连锁儿一见那人,脸色更白了几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副官的妹妹,那天帮二姨太送信给沐文羽的裁缝帮工。 显然映春已经在路上把她吓唬了一顿,她见了高高在上的少帅和少帅夫人,当即就吓得跪倒在地,不用逼问便一五一十的全部招了出来,甚至还把二姨太是如何跟她哥哥私通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凌慎行没想到还能听到这样的事情,这顶绿帽子戴在他老子的头上戴的那叫一个鲜绿。 他当即一拍桌子,震怒非常,厉声说道:“去把二姨太和老夫人叫过来,这督军府里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第87章:事发 这件事毕竟事关督军和整个督军府的声誉,传出去自然不好听,所以,凌慎行也只是叫来了二姨太和老太太。 老太太今儿个头疼的厉害,已经洗了漱躺下休息了,没想到丫环来说少帅请她去桂花苑。 一听到桂花苑三个字,老太太的头就更疼了,心里想着,不知道那沐晚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这大晚上的把少帅也给惊动了。 竹儿服侍着老太太穿好衣服,又给了她披了一个貂皮的斗篷,出了正门,竹儿忽然说道:“我今天听下人在说,少夫人好像得了什么病,又是吐血又是腹痛的。” “她得病不去找大夫,把我们叫去做什么?”老太太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真病假病,以前装病想要博得希尧的同情,结果希尧根本没搭理她,还放话让她自生自灭,她见装病不成,倒真气出了病,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竹儿道:“下人们也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谁都没能见到少夫人的面儿,不过,少帅最近倒是对少夫人越来越关切了,前日在桂花苑里过夜,又和少夫人出门吃西餐,还有人看到他们两个在后院的荷花池边有说有笑。” 这些传闻,老太太自然也是听说了,用力哼了两声:“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术,竟然把希尧哄得团团转,我看希尧也是鬼迷心窍,放着锦柔这么好的老婆不去疼,去跟她吃什么西餐,他倒是忘了那女人以前鸡飞狗跳的事情。” 老太太一边和竹儿絮叨着,前面已经隐约看到桂花苑的灯光,青石路上有人匆匆走来,身边还跟着丫环。 竹儿眼尖,不由喊道:“是二姨太,怎么二姨太也去桂花苑,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老太太眉心一跳,扶紧了竹儿的手:“我们快点过去。” ~ 二姨太今天晚上一直寝食难安,左边的眼皮跳个不停,心口处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习惯了睡时有连锁儿服侍,可今天一叫人,却听其他丫环说,连锁儿被三小姐叫走了。 听了这消息,二姨太更是坐立不安了,不知道三小姐无缘无故叫连锁做什么。 这样等了一会儿,又有人来说少帅让她去桂花苑,她在心里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最后都被一一否认了,她自认为做事滴水不漏,不会出现什么偏差,自然也不怕被人揭发,直到看见老太太也来了,那种不好的直觉才让她觉得喘不过气来。 凌慎行坐在椅子上,穿着随意的便装,一张俊脸上却是阴云密布。 二姨太平时见他的时候,他都是冷漠淡然的,几乎不怎么说话,跟他们这些姨娘也不亲近,除了家宴便很少能在府中见到他。 “希尧,这是出了什么事,大晚上叫了这些人过来。”老太太颇有些不满,又瞧了沐晚一眼,果然是装病的,这唇红齿白的,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凌慎行也不开口,而是示意映春把门关了,同时老太太的竹儿也被关在了门外。 第88章:揭露 大门一关,这屋子里的气氛立刻就压抑了起来,再加上凌慎行面色不善,虽没有说话,却已经足够震慑了。 沐晚起身把座位让给了老太太,她自己坐到了下首处的白色欧式椅上。 老太太看到地上跪着的两个丫头和一个姑娘,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她不由想到上次沐晚教训丫头的事情,不由气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凌雪秋看出老太太又误会了嫂嫂,急忙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叙述了一遍。 老太太听后,半晌没反应过来,一边的二姨太虽然极力的压抑,可藏在袖中的两只手却不停的抖着。 她刚才看到连锁儿和翠娟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再看到李副官的妹妹也在当中,更是吓得面色苍白,现在听着凌雪秋的话,她只觉得后背有一阵阵阴风,仿佛刀子般刮过她的脊背。 “雪秋说得可都是真的?”老太太虽然难以置信,可还是指着地上的人质问二姨太。 二姨太也跟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急切的辩解道:“我不知道三小姐在说什么,母亲,这些事,我没有做过,绝对是诬陷。” 她又看向沐晚,表情颇有些愤然与委屈:“我和少夫人是有些过结,但也不至于这么害她,还说我跟别人私通?我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才要这样被人百般的算计。” 沐晚心想都这个时候了还要打死不承认,反倒倒打一耙,她是不是以为凌慎行和老太太都是白痴啊。 “你要看证据?”一直没有说话的凌慎行突然沉着声音,从桌子上取了一个东西用力掷到地上,那东西正好落在二姨太的面前,她低着头便能看到。 在看到这封信时,二姨太的脸色登时变得铁青,脑子里飞快的回快着这封信是如何落在凌慎行的手中的。 想到某种可能性,她突然抬头盯着沐晚,她正坐在一把白色的椅子上,身姿温婉,一张脸更是美艳绝伦,她淡淡的看着她,似乎正在看着一个跳梁小丑,仿佛她的所有把戏都在她的意料当中。 二姨太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好像被算计了。 从沐晚向她透露沐文羽要回军营开始,她就已经着了她的道儿,只是她也不是傻子,在托沐文羽送信前早就打听过他的为人,而且也知道他和沐晚关系极差,不然他也不会在那天的宴席上公开与沐晚作对。 这女人究竟如何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让沐文羽对她言听计从的? 她一直觉得沐晚落井之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可再怎么变也不过就是以前那个愚蠢无脑的大小姐,她甚至根本不需要防着她,翠娟说她每日都把药喝得干干净净,她还嗤笑过她的愚蠢,孰不知,她从来都没有问过翠娟,是不是亲眼见到她把药喝光。 是她,一定是她,这些都是她设计的。 二姨太狠狠瞪着沐晚,却忘了收敛一下情绪,老太太虽然不待见沐晚,可不代表她是非不分,看不透真相。 “雪秋,把那信捡起来给我看看。”她对身边的凌雪秋说道:“我倒要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第89章:从实招来 凌雪秋急忙俯身将信捡了起来,二姨太似乎一愣,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夺,可她的动作还是慢了雪秋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雪秋把信拿走。 老太太先是看了惊慌失措的二姨太一眼,紧接着便把信拆开了,当她看到其中“红袖速除”几个字时,眉峰不由深锁在一起。 红袖毒杀二姨太的事情曾经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她已经入了大狱,而这其中的隐情还是老太太亲自参与的,没想到又在信上看到了这个名字。 “这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怒问道,“难道五姨太的事情和你有关?” “母亲,这是污蔑,我不知道什么信件的事情,我也没有写任何信。”二姨太还在矢口否认,那目光也是瞪着沐晚,好像污蔑她的人近在眼前。 沐晚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信纸当时撕的不是十分整齐,留了一些小边角,只要让人去二姨娘的房中找到其余的信纸一比对,信到底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便一清二楚,再者,顺便还要找一些二姨太过往的书信,字迹虽然可以模仿,却做不到一模一样,简单的比对就能辩出是不是二姨娘的笔迹了。” 老太太听了觉得十分有道理,于是立刻派人去找这些东西。 二姨太越发觉得惴惴不安,偏又没有办法制止,老太太平时就不太喜欢她,因为她是卖茶女出身,身份地位在众姨太太当中是最低下的,可督军着实又宠了她一段时间,在五姨太和四姨太没来之前,她在这府中还是能够颐指气使的。 “你与李副官私通又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最难容忍的就是红杏出墙,而且出墙的对象还是督军的副官,督军在外征战,后院却起了火,老太太难辞其咎。 “母亲,我没有跟李副官私通,我们只是相识罢了,我同他见面,也只是想打听打听督军的消息。” “狡辩,刚才这个裁缝姑娘已经说了,你和她哥哥的约会地点就在她裁缝铺后面的厢房,你们苟且的时候,她还负责替你们把风,难道这姑娘没事儿会污蔑自己的哥哥?” 二姨太看了一眼李副官的妹妹,显然在她来这里之前,她早就吓得把什么事都招了,此时正跪趴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哭泣。 “奶奶,东西找到了。”凌雪秋带着映春急匆匆的赶了回来,映春把手里的东西呈给老太太。 老太太又递给了凌慎行,她有眼花的毛病,看得不太清楚。 凌慎行接过来,将那封信和信纸上被撕下来的一页进行了对比,结果是百分百吻和,他又翻了翻二姨太以往的书信,无论是字体还是笔迹都是一模一样,二姨太有一个习惯,写红字的时候,会把右边的‘工’字连笔成一个2的模样,只要简单一比对便一目了然。 凌慎行将手中的东西一并扔到二姨太面前,沉声道:“你是怎么杀害五姨太又嫁祸到沐晚的身上,从实招来。” 第90章:一石二鸟的计策 二姨太还要抵赖,无论别人怎么说她都是矢口否认,嘴巴极硬。 “既然二姨娘不愿意说,那就让我来说说吧。”沐晚离开一直坐着的白色欧式椅,不紧不慢的走到二姨太面前。 “二姨娘为什么要害死五姨娘再嫁祸给我,还要从我不小心撞破了她和李副官的私情说起。那日督军不在府上,我正巧去二姨娘的别苑里办事,你们也是知道我这个人的,不太约束礼节,自然是没有敲门,结果一推门就看见李副官和二姨娘纠缠在床上,两个人都是衣衫凌乱的,二姨娘当时吓得惊慌失措,还给我下了跪,让我无论如何不要说出去,当然,我对这件事也丝毫不感兴趣,除了用这个秘密威胁二姨太在少帅面前多说我的好话,也确实没想要做点什么。” 沐晚垂头看着一声不吭的二姨太,继续说道:“虽然我没想过要把二姨娘的事情说出去,但二姨娘却把我当成了眼中钉,只要我还活着,她就寝食难安。再说五姨娘,她一人独得督军盛宠,自然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障碍,其中也包括二姨娘,她本来不想置五姨娘于死地,可那次恰好是她的生辰,每年她的生辰,督军都要操办,可不巧的是,她又跟五姨娘是同一天生辰,督军只想到了五姨娘,大摆宴席,却忽略了那天也是二姨娘的生辰,我想,大概也正是因为那天受的气辱才让二姨娘产生了杀念,于是她就想到了一个一箭双雕的好办法。” 此时,二姨太终于忍不住冷笑道:“你可别忘了,五姨太是因为擦了你给的香水中毒而死,我怎么可能知道你要送五姨太香水,就算知道,香水在你的手里,我怎么能够在里面下毒?” 老太太说道:“她说的有几分道理,她不太可能往香水里下毒。” 沐晚轻轻一笑,“她的确没有本事往香水里下毒,但让我送香水却是她的主意,而且引导我去五姨太的别苑也是她。是连锁儿告诉红袖五姨太院子里的丁香开得正好,我为了给少帅做驱蚊虫的香囊就去向五姨太索要,连锁儿还间接告诉红袖,五姨太喜欢香水,我想着向人要东西也不能两手空空的去,于是就带了一瓶当下最流行的外国香水,那种浅蓝色的小瓶子,几乎闺阁小姐或者太太夫人们人手一瓶的,在凌府里也十分流行,这些话都是连锁儿刚才招认的,奶奶若不是信,可以向少帅求证。” 老太太看向凌慎行,只见他轻点了一下头,刚才沐晚在说话的时候,凌慎行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老太太也早就注意到了,那目光不似从前的厌恶与嫌弃,而是带着一种讳莫如深的浓烈。 看来外面的传言不虚,自己的孙子对这个不受宠的沐家大小姐似乎有些上心了。 老太太默默叹了口气,说道:“然后呢,二姨太又是怎么借你的手杀了五姨太?” 不知道为什么,沐晚此时盈盈然的站在这里,身段婀娜,气质淡然,说话的口气却带着丝不容置喙的锋利,让老太太恍惚觉得眼前的这位并不是沐家那个无用愚蠢的大小姐。 第91章:开棺验尸 眼前的女子是如此的气定神闲又镇定自若,那种仿佛成竹在胸般的淡定像一道光环般笼着她。 老太太自从第一眼看见沐晚,她就是像一只爱开屏的孔雀,四处炫耀她的美貎与傲人的家世,她当时就想到了一句话:金絮其外败絮其中。 她嫁来凌家两年,老太太看到的沐晚不但没有丝毫长进,反倒是恶迹连连,不但是她自己,全府上下无一人不对之厌恶至极,她能在凌府里还占着少夫人的位置,不过就是因为她是沐家的嫡女,相反,庶女出身的沐锦柔贤惠纯良,为人友善,却一直屈于妾室的位置,这让老太太颇为沐锦柔叫屈。 可自从她落井以后,虽然也闹出过些鸡飞狗跳的事情,可每一件事她都能处理的圆滑灵巧,就像是一个人醍醐灌顶般,在一夜之间突然醒悟,她此时站在二姨太的面前,那气场强大到让人不得不去细听她的话,不得不去关注揣摩她。 老太太神思游远,直到被沐晚的话音重新拉了回来,她轻咳了一声以掩饰尴尬。 “其实很简单,我给五姨娘的香水并没有毒,只是香水后来被人调换了。” “调换?”老太太越发的迷糊了。 “五姨太身亡的时候,屋子里除了她的贴身丫环碧珠之外就只有我和匆匆赶来的红袖,碧珠跑出去叫人时,正好二姨娘就在别苑外,也就是说,除了我和红袖,最先接触到五姨娘尸体的是二姨娘,当时我和红袖吓傻了,二姨娘却是镇定自若的上前扶起了五姨娘,还细心的检查了一番,如果我没有猜错,她就是在那个时候把香水瓶调换了。” 二姨太冷笑道:“当我看到五姨太的时候,她已经死了,这点你和她的丫环也是可以证明的,人已经死了,我换香水还有什么意义?” 老太太和其他人也感到十分疑惑,只有坐在那里的凌慎行眉峰微抑,深遂的目光一直盯着沐晚。 沐晚料到二姨太会这样反驳,于是说道:“其实二姨娘不过是用了同一个方法罢了。” “什么方法?”凌雪秋眨着一双雪亮的大眼睛十分好奇。 倒是映春反应过来,指了指桌子上的小包朱砂:“难道二姨太也让五姨太服用了十五日的朱砂,她算准了那天就是五姨太毒发暴毙的日子,所以才安排了这一切。” 如果真是这样的,那二姨太的这个计划真是筹谋了很久,才能做到最后的滴水不漏,既成功的杀死了五姨太又嫁祸给了沐晚。 二姨太脸色微变,不过还是嘴硬的反驳:“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测,你有什么证据吗?” “开棺验尸。” 沐晚一语惊四座,不但是老太太,就连凌慎行都是微微变色。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把人从坟墓里扒出来是大不敬,更何况还是督军最宠爱的姨太太。 沐晚继续说道:“只要看到五姨太的尸体便可以真相大白,当时检验香水的大夫说五姨太是死于剧毒之物,但五姨太的尸体可以告诉我们,她是死于朱砂服用过量。” 第92章:亲自送给你看 “不行。”老太太坚决反对,“五姨太是我们凌家的人,已经葬入了凌家的祖坟,万万不能扒坟开棺,就算她是朱砂中毒而死,谁都可以往她的药里下朱砂,为什么一定是二姨太?” 沐晚说道:“我已经让映春找了人去搜连锁儿的房间,应该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敲门声,映春急忙走过去开门。 不久,她便拿了一个小盒子进来,先是呈给了凌慎行。 凌慎行打开一看,里面不但有朱砂还有几种味道刺鼻的药物。 沐晚看了眼:“二姨娘这是时刻想着要害人呢,不但有朱砂还有砒霜,您一个妇道人家,备着这些东西难道是为了自用?” 凌慎行把盒子一扣,怒声道:“你不用再狡辩了,开棺验尸也不必了,这件事我会告诉督军,你与李副官通奸,又用朱砂毒杀五姨太嫁祸少夫人,这些事情不用我跟你算帐,督军自然会跟你算个明白。” “少帅,我是冤枉的。”二姨太跪地哭道:“我真的是冤枉的,这一切都是连锁儿干的,我根本不知情。” 凌慎行冷笑:“你真以为我们都是傻子,连锁儿一个丫头难道还能翻了天。” 他又转向老太太:“我先让人把二姨太看管起来,等到督军回来后再做定夺,奶奶,你觉得这样可妥?” 老太太能说什么,就算没有开棺验尸,凌慎行已经先信了沐晚,而且二姨太害死五姨太和栽赃的事情她可以不追究,但她红杏出墙给督军戴绿帽子却是无法容忍的。 “母亲,救我,母亲,我是冤枉的。”二姨太跪着爬上前,想要去抓老太太的衣摆,却被她伸手拂掉了。 老太太语气冰冷:“就按希尧说的办,另外,这件事情有关凌府荣辱,任何人不得外传,如果让我发现谁在背后拿这件事情嚼舌根,别怪我翻脸无情。” 老太太在内院做主几十年,发起威来也是震惊四座,大家都颔首应是,不敢多言。 “行了,我累了,都散了吧。” 老太太按着太阳穴,起身往外走,雪秋急忙扶着她。 凌慎行让警卫进来带走了二姨太和连锁儿,连着翠娟和李副官的妹妹也一同被带了下去。 直到所有人先后离开,桂花苑才恢复了平静。 沐晚也是觉得精疲力尽,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着茶水。 “安排这一切,你也是煞费苦心。”淡淡的声音响起,沐晚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凌慎行没走,还好端端的坐在那里,她实在是说得口干舌燥,刚才又是乱轰轰的,竟然没有察觉,他一向是这样,悄无声息,气场可放可敛。 沐晚道:“少帅难道不要回去休息?” “你不是很关心我的睡眠质量吗,所以,我亲自来送给你看了。” 沐晚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凌慎行已经往她的睡床边走去。 第93章:面对面 沐晚气得咬牙切齿,她当初不过就是顺口问了一句那桂花茶的功效,并没有真正想要关心他,结果他还记到心里去了。 “愣着干什么?”凌慎行坐在她的床上,一旁的台灯映着他更加眉目清朗,如诗如画,“难道你要站一晚上?” 沐晚硬着头皮说道:“我去外面睡,我习惯了一个人睡,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睡不着。” 他的笑意有几丝冷:“有人昨天晚上似乎睡得很不错,口水都流到我枕头上去了。” 沐晚闹了个大红脸,她有没有流口水不知道,但他一定是趁着她熟睡的时候观察她了,不然也不会知道她睡得很甜,想到自己睡得浑然忘我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男人“虎视眈眈”的,沐晚顿觉脊背一阵发凉。 “过来。”凌慎行冲她勾勾手。 沐晚能做什么,他是夫,她是妻,夫妻同榻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要是一味的回避反倒会引起他的怀疑和不满。 见她仍然杵在那里像根电线杆似的,凌慎行终于无奈的叹息:“我很累了,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她想到昨天晚上,他们虽然同榻而眠,但他始终规规矩矩,并不曾逾越。 直到躺在一张床上,沐晚还是紧张的浑身绷紧了,为了离他远一些,她已经紧贴在大床的里侧了,如果有个洞,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凌慎行偏过头,看到她小心翼翼又万分防备的样子,心头不免疑惑,这女人以前恨不得变成胶水粘到自己身上,现在却对自己避而远之,是她真的对他已经心死,还是她的欲擒故纵,如果说是后者,那么他要恭喜她,她成功了。 他已经对她产生了兴趣,他想要去探究,去摸索,去一窥芳姿,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让他萌生这种想法,在他的眼中,摆在第一位的永远是天下。 “再躲就躲到墙里了。”凌慎行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会吃了你?” 沐晚背对着他,从这个男人的声音里听出了几丝无可奈何,他是生杀予夺,号令三军的少帅,他要雨得雨要风得风,本来他要做点什么,她也是无力反抗的,可他这样的语气竟然有些委屈。 沐晚的身体稍微放松了些,不再像只蚯蚓一样的缩着了。 她看着床顶,眼珠子转了转:“今天的事情还要多谢你。” 如果不是他的支持,如果不是他的信任,把二姨太指证出来不会这么顺利。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她有问题的?” “那天我去看了红袖,红袖说是连锁儿告诉她五姨太院子里的丁香开了,我便产生了怀疑,再加上翠娟一直古里古怪的,我便暗中观察她。” “你早就知道翠娟有问题,是故意还把她留在身边的?” “如果不是翠娟,我也查不到是二姨太想要下药害我。”沐晚突然转头看向他,却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她想要避开,却仿佛被什么东西粘着了一样,迟迟没有移开。 他望着她,突然伸出手捏住了她尖尖的下巴,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躺着,彼此对视,他手上一用力便将她扯到了自已胸前。 第94章:温馨的早晨 沐晚哪料到他会突然出手,身子一个前倾便撞上那堵结实的胸膛,鼻尖几乎贴上了他高挺的鼻梁。 他的长指轻捏着她的下巴缓缓抬起,男人清浅的呼吸和淡淡的硝烟味儿若有似无。 沐晚紧张的不知所措,偏又用一双如水的雾瞳紧紧盯着她,她不想在他的面前示弱,她想让他知道,她不怕他,一点都不怕。 凌慎行黑目灼灼的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松了手,另一只却是缠上了她的后颈,将她的头往自己的颈窝一按:“睡觉吧。” 沐晚像只鹌鹑一样窝在他的枕头上,头顶是他弧线美好的下巴,她努力想要放松,可身体却不受控制紧绷的厉害。 她能感觉到他炙热跳动的胸膛,甚至是他颈间大动脉的跳动。 他没有再说话,呼吸越来越均匀。 “少帅。”好一会儿,沐晚才轻喊了一声。 头顶上没有反应,但那只手仍然霸道的掌控着她,让她丝毫动弹不得,只能这样窝在他的胸前。 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睡了还是装睡,但是困意却如同潮水一般侵袭而来,沐晚眨了眨眼,终于放松了所有的戒备,垂下眼皮陷入了沉睡。 她做了一个极不好的梦,梦见自己在游泳池里跌倒,明明连小朋友都淹不死的水位,可她却一头扎进去就再也没有起来。 她水性极好,还曾横渡过省内第一长河,可她越想挣扎,那种灭顶般的压迫感越是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无边无际的水流灌进她的耳朵,鼻子,嘴巴,她像一条濒死的鱼,根本没有力气翻身,更没有力量挣脱这种死亡的禁锢。 她死了,竟然就这样死了,活着的人会不会把她的事当做笑柄。 可是,她就这样沉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 沐晚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满头大汗,刚才的梦太过于真实,简直就是溺水那日的情景再现。 人没有经历过死亡,永远不会理解那种恐惧,而她已经不止一次的被这种恐惧在梦中折磨。 “怎么了?”耳边响起沉稳有力的男声,似乎还带着丝慵懒。 她转过头看到凌慎行正看着他,墙上的挂钟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凌晨五点。 “没什么,做了个梦。”沐晚勉强笑了下,“把你吵醒了,真不好意思。” 她这一醒,人也跟着整个清醒了,就算躺下来也全无睡意。 两人都没睡,而是各自想着心事。 直到天边开始朦朦亮,清晨柔软温和的光线从玻璃窗外投射进来,窗户上面的天窗是用七彩的玻璃拼成的,在这个年代,这样的玻璃几乎随处可见,连带着地上的影子也是色彩斑驳的。 沐晚道:“你想吃什么?” “你会做什么?”他枕着手臂,晨起的模样颇有些柔软和平和。 “我会做的东西多着呢。” 他笑了下:“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沐晚也跟着笑:“你看不出来的东西多着呢。” 他没有再跟她贫,而是坐了起来:“那就做点拿手的。” 桂花苑的小厨房里平时没备什么食材,但因为最近凌慎行经常过来吃饭,沐晚便让映春准备了一些材料,免得他突然从天而降的时候让人慌了手脚。 第95章:炒肝 沐晚想起她在京城经常吃到的早餐,她常常会做给茶语吃,她们都是孤儿,从小生活在福利院,不像那些有亲人疼爱的孩子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们任何事情都要学会自立更生。 所以,她们比其他的孩子早熟,她们从小就会洗衣服做饭自己照顾自己,直到后来工作了回福利院去看老院长,她还嘴馋她十几岁时做过的糖醋排骨。 沐晚做了一个炒肝,又做了海鲜粥,烙了两个糖饼切成四瓣。 等她把早餐摆上桌,凌慎行已经洗了漱,穿着整齐的坐在那里看报纸。 闻到饭香味儿,他抬起头,看到托盘里的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他的食欲就被勾了起来。 凌慎行还是第一次吃炒肝这种东西,做法与众不同,汤汁油亮酱红,肝香肠肥,味浓不腻,稀而不澥,吃到嘴里回味无穷。 “这是什么菜?” “炒肝。” 他夹了一口放到嘴里仔细的品味,感叹道:“这名字倒是与这菜的做法大相径庭。” “第一次吃的人都这么说,他们以为炒肝就是炒猪肝,其实这里的材料是以肥肠为主,肝只占三分之一。” 凌慎行道:“这糖饼也不错,外皮酥脆,糖馅不腻,火候掌握的恰到好处。” 沐晚嘿嘿一笑:“没想到你还是个吃货行家。” “吃货?” “我们那边管贪吃的人都叫吃货。”沐晚一不小心又说溜了嘴,只好又拿老家方言来搪塞,反正凌慎行不会真的去调查她的方言。 两人正吃着饭,映春就敲门进来了,看到两人相谈甚欢,她直替沐晚感到高兴,以前少帅根本不踏足桂花苑半步,现在却越来越留恋这里了,看两人这如胶似漆的样子,说不定很快就会有小少爷了。 “少帅,少夫人。”映春问了安,“李副官在外面要见少帅,说是有要紧的事。” 凌慎行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知道了。” 见他要出门,沐晚急忙问道:“少帅,红袖是无辜的,能不能先把她放了?” 牢里阴暗潮湿,久住恐怕要落下一身疾病,既然二姨太已经被关了起来,红袖就应该无罪释放。 凌慎行脚步一顿,并没有回头,过了一会才说道:“我自有主张。” 等他出去了,沐晚才叹了口气,红袖毕竟是督军关押的人,没有督军的同意恐怕是放不出来的,她不过就是一介草民,谁会在乎她的生死。 映春见她露出愁容,小心的问道:“少夫人,翠娟怎么办?” 沐晚不由望着窗外,顿了一下才说道:“虽然她两次要加害于我,但是本意也并非想要我的性命,我也是给过她机会的,如果她能在这十五天的时间内幡然醒悟,我也不会再追责她,只可惜……我听说她家里还有幼弟和体弱多病的父母,你有空给他们送些钱财和油米,她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映春哼了一声:“她那是活该,要不是她见钱眼开,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少夫人说她不想要您的命,可她不把字条放在您的桌子上,您怎么会被推下井,亏得少夫人福大命大才保住了一条性命,那个二姨太也真够狠的,又是下药又是栽赃,逼急了还要推您下井。” 沐晚摇摇头:“不,推我下井的并不是二姨太。” 第96章:共同爱好 翠娟到了这个时候是不会说谎的,供出二姨太不过就是给二姨太多加一条罪名,可她一口咬定自己并不知道是谁放的字条,那就说明,她是真的一无所知,只是被钱财驱使的而已。 其次,二姨太从来不服用首乌藤,她的下人当中自然也不会有人接触到首乌藤,如果是二姨太,她落井那日闻到浓重的首乌藤味道又没办法解释。 三姨太一直身体康健,并不见她服用补药,四姨太身怀六甲,更不适宜这种活血的药物,就连沐锦柔和豆蔻的身上也是干干净净的,唯一有嫌疑的是五姨太,煎药的丫头说过,她气血虚弱,经常服用加了首乌藤的补药,可这个嫌疑人早已经死了。 “不是二姨太?”映春吃了一惊,“不是二姨太又是谁,这个府里还有谁想要少夫人的命。” 是啊,沐晚也在想,是谁一直想要她的命呢,是三姨太,四姨太?还是与她水火不溶的沐锦柔,还是老太太或者督军? 她想得头疼,索性先放弃了,看来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对了,我一早上看到三小姐去了后面的谨晗苑,还带着个大夫。”映春伶俐,想着这事儿应该跟少夫人汇报。 谨晗苑? 沐晚疑惑,谨晗苑是凌家专门用来接待客人的,最近的来客并不多,住在那里的应该只有还没回河圃的沐文柏。 雪秋去找沐文柏做什么,她一个还没出嫁的姑娘,这样不怕被人传闲话吗? 而且沐文柏的个性她最是了解,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城府深沉,内在和外表大相径庭,雪秋性格单纯,为人善良,极容易受骗,怕是沐文柏三言两语就能将她的戒心全打消了。 ~ 凌雪秋去看沐文柏时,他的脚还没有消肿,大夫给他换了药又开了些内服的药。 “我真的没事,不必这么麻烦的。”沐文柏笑着摇头,“你一个没出嫁的姑娘,总往这跑别被人说闲话了。” 凌雪秋从不在意外人说什么,而且她是凌家三小姐,谁又敢在背后嚼她的舌根? 沐文柏弄成这个样子,她认为全是自己的责任,袖手旁观不是她的性格。 “我们光明正大,才不怕别人说闲话呢。”凌雪秋又让丫环把食盒打开,“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你尝尝。” 沐文柏不免打趣道:“我这脚扭的也算是值得了,这两日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伺候着,不知道有多幸福。” 凌雪秋笑笑,“哪有人受了伤还这么想的,忘记疼得差点掉眼泪的时候了。” 她目光一瞥,看到沐文柏的桌子上放着一本小说,顿时流露出惊喜之情:“你也喜欢卡夫卡吗?我最爱他的《变形记》,这本是什么?” “这是他的新书,刚翻译流传过来没多久。”沐文柏提到卡夫卡的时候,眼中流露出浓烈的兴趣,“你也喜欢他?” “当然,他是我最喜欢的作家。”凌雪秋拿着那本书爱不释手,“我三年前就开始看他的小说了。” 沐文柏道:“你既然这么喜欢,这本新作就送给你了,那天的事情,我也是很不好意思……。”他说着脸红起来,“我也是不小心。” 凌雪秋本来对他“占了自己便宜”的事情有所介怀,此时因为沐文柏的一句话顿时觉得不算什么了。 第97章:惊喜 沐晚在房中看了会书,又想到雪秋,她怕她太过单纯而被沐文柏骗了,想来想去就坐不住了,把书一放就要去凌雪秋的别苑。 正准备往外走,忽然就听到外面传来映春的声音,似带了一丝惊讶:“你……你是?” 那人回答道:“小姐在吗?” 沐晚一听,顿时又惊又喜,鞋子也没换就穿着棉拖鞋推门而出。 正午的阳光温暖和煦,秋日的天空被洗得发白,红袖站在院中的那棵枣树下,身上虽然穿着破旧不堪的粗布衣裤,但一张脸却散发着比阳光还暖的笑容。 沐晚恍惚想起初见茶语的那一天,她在福利院里被其他的孩子孤立,一个人坐在秋千上发呆,茶语就站在不远处的阳光里,手里拿着一只皮球朝她扔了过来,她说:我叫茶语,一起玩球吧。 她那日的笑容也是这样温暖而灿烂,仿佛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抚摸过她孤单而寂寞的心灵。 虽然红袖只是和茶语长得相似,她也不是茶语,但沐晚看着她就觉得亲切万分。 看来凌慎行所说的“自有主张”便是帮她放了红袖,这件事,她欠了他一个极大的人情。 “小姐。”红袖高兴的喊了一声就朝她走了过来。 沐晚笑着刚要开口,红袖突然双眼一合,身体猛然向前栽倒,离她最近的映春急忙伸手把她扶住了。 “少夫人,她身子好烫,是发烧了。” 沐晚和映春把红袖扶回屋里,又让她睡在自己的暖床上。 映春见少夫人对这个脏兮兮的丫头关心倍至,竟然还让她穿得破破烂烂的睡她的床,心里琢磨着,这个丫头跟少夫人的关系一定不一般。 她忽然想起少夫人的身边曾有一个丫环贴身伺候,后来替她顶罪去了大牢,现在少夫人翻案成功,大概是那个丫头被放了出来。 她还记得她的名字,好像是叫红袖。 “映春,你去烧些热水,再去找两件干净的衣服。”沐晚拿来手帕替红袖擦着脸,她消瘦了不少,身上也有一些青紫的痕迹,两只眼窝又黑又深,皮肤也不似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白嫩。 在那暗无天日的牢里关了这么久,一个壮汉都要被折磨的掉十斤肉,更何况一个柔弱的女子。 “用不用请大夫?”映春见红袖烧得脸颊通红,气若游丝的。 “不用了,我不就是大夫嘛!” 映春差点忘了,少夫人平时总喜欢捧着医书看,屋子里还有一个小房间,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耗在那里,还会让她去外面采购许多药材和一些古里古怪的东西。 “我这就去烧水。”映春从没见过少夫人施展医术,不过经历了昨天那件事,她已经在心底把少夫人奉为了神祇,别人都说她是愚昧无知的千金大小姐,可她这些日子在跟前侍奉着,把一切都看在眼中,少夫人不但不是愚昧跋扈,相反,她聪明绝顶,运筹帷幄,如果不是她的睿智,恐怕现在已经被毒死了。 映春虽然年纪还小,但已经看透了这个大院里的尔虞我诈,少夫人如果不是步步为营,大概要让人吃到骨头也不剩。 第98章:主朴 沐晚去小实验室取了一些退烧药给红袖服下,看到她干裂的嘴唇和生了口疮溃烂的舌头,想着她在狱中所受的苦难,心头又隐隐做疼。 不过她很快又觉得庆幸,如果红袖再不被放出来,大概也熬不到督军回来了,各种疾病的折磨就够她死在牢里了。 映春很快就烧了热水进来,又找了干净的衣服。 “少夫人,这衣服是我的,不知道红袖姑娘穿着会不会小?” 沐晚也有很多衣服,但一个下人穿得太过豪华难免会惹人非议,她拿了一些钱给映春,让她照着红袖的尺寸去买几身衣服回来。 映春腿脚麻利,接过钱立刻就去办了。 沐晚用毛巾蘸了热水给红袖擦身,看到少女本应粉嫩的身躯却是伤痕累累,她不由轻叹一声。 “小姐。”迷迷糊糊的红袖缓缓睁开眼睛,在看清面前的人时,惊喜的叫道:“小姐,我不是做梦吧?我还活着吗?” 沐晚哭笑不得,这丫头烧得糊涂了。 “当然是活着了。” “小姐。”红袖说着就哭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因为没什么力气而不得不放弃。 沐晚按住她说:“你别起来,烧还没退,我去拿些热水给你喝。” 红袖顿时受宠若惊,再一看自己的身上已经被擦洗过还换了衣服,屋子里又没有别的下人,她想到是沐晚亲自做的,心头不由升起一阵暖意,小姐以前不是这样的个性,难道是她在报答自己替她顶罪吗? 沐晚端了水杯过来,扶着红袖倚着床头坐好,红袖发现这里是小姐的房间,她这又脏又破的身子都把小姐的被褥弄脏了,水也不喝,不管怎样就是要下床。 沐晚拗不过她,只好让人收拾了一间下人的屋子,映春住在西厢房里,旁边就空着一个屋儿,现在又添了新的被褥和生活用品,简单一收拾就可以住人。 红袖住到了下人房,这才露出了笑脸,尊卑有别,这是她从小就被灌输的道理。 她喝了水,又觉得身上的热度开始减退,就要忙着下地:“回来的时候看到那枣树的叶子黄了几片,大概是有段时间没施肥了;还有院子里的叶子也落了一层,玻璃也花了……红袖这就去收拾。” 沐晚拦住她道:“这些都有人做,你先把病养好,要是再病倒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除了映春,老太太又让人派了两个丫头过来,加上红袖,她这院子里已经有四个使唤的丫头了,别人或许觉得少,可沐晚喜欢清静,做实验的时候更不喜欢有嘈杂声,她倒是希望院子里越安静越好,但既然是老太太安排来的,她也不好推辞。 沐晚又握住红袖的手说道:“你既然回来了,就贴身伺候我的起居饮食,其它的粗活重活自然会有人做。” “那翠娟?” 红袖记得翠娟以前最讨小姐的喜欢,本来自己是从娘家陪嫁过来的,从小就伺候小姐,不过翠娟嘴巧眼力好,深得小姐欢心,小姐信任翠娟,就把她赶去做那些粗活了。 第99章:苦肉计 红袖还在想着她要是贴身伺候小姐了,那翠娟怎么办,她不喜欢翠娟,更不想和她一起共事,她倒宁愿去院子里给树施肥,给花剪枝。 沐晚叹了口气,把翠娟做过的事情同红袖说了,又顺便把二姨太是怎么诬陷栽赃的事情也告诉了她。 红袖听了半天没缓过神,其实她早在心中认定是沐晚害死了五姨太,所以才会替她认下了罪名,毕竟当时人证物证俱在,不是沐晚又能是谁。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居然是二姨太的一箭双雕之计。 她惊讶的问道:“这些都是小姐一个人查出来的?” 怪不得她信誓旦旦的要救自己出去,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不过,她从小到大所熟识的千金小姐可不会留意这样的事,她的眼里只有少帅,为了喜欢少帅做了许多不堪入目的丑事,至今想想,她还觉得一阵阵发寒。 没想到她在牢中呆了几个月,小姐像是通体变了一个人。 “自然还有别人的帮忙。”沐晚说道:“映春是自己人,你以后要和她好好相处,三小姐也是可以信任的,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去找三小姐。” “小姐不要说些不吉利的话,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呢?” 沐晚不免苦笑,推她下井的人还没有找出来,她若是行差半分说不定就会招来杀身之祸,这小小府邸堪比皇宫内院,万万不能疏忽的。 映春此时已经买了新衣服高高兴兴的回到了桂花苑,她知道红袖对少夫人忠心耿耿,自然看她也觉得亲切,衣服更是精挑细选,不能太招摇太出彩,可件件都是上品。 沐晚夸了她几句,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对了,少夫人,我刚才看到三小姐回她的别苑了。” 沐晚本来就是想去找凌雪秋,却因为红袖突然回来给耽搁了,她让映春找人照顾红袖,便换了一件出门的衣服去了凌雪秋的别苑。 ~ 谨晗苑里,凌雪秋刚走,沐文柏便把受伤的脚搁在桌子上,人歪歪斜斜的躺在倚子里,忽然听见外面有声音,他急忙把脚拿下来,坐正了。 来人一进屋,他似松了口气,笑道:“大姐怎么有空来了?” 沐锦柔让豆蔻把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知道你没吃东西,给你送吃的了。” 她注意到沐文柏包得严严实实的右脚,不免惊道:“这是怎么了,还受伤了?” 沐文柏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想扶一下三小姐,结果绊倒了,扭伤了而已。” “我也听说三小姐刚从你这里离开,是她给你请的医生?”沐锦柔还发现桌子上放着另一只食盒,想必也是凌雪秋送来的。 “大姐说得对,这位三小姐真是单纯,我不过使了个苦肉计就将她骗得团团转,刚才还坐在这里跟我讨论什么卡夫卡,鬼知道那个洋人是干什么的,不过是大姐说了她喜欢卡夫卡,我才临时托了朋友去弄了几本而已,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样子,我都快睡着了。” 第100章:哭诉 沐锦柔也笑道:“你可别真的睡着了,这三小姐本来就喜欢诗词歌赋这些东西,你得跟她多说说多聊聊,她觉得有意思,好感度自然就上去了。” “大姐,你可真是难为我了,你也知道我上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些酸不拉唧的文人墨客,简直让人牙疼。” “牙疼也得忍着。”沐锦柔笑骂道:“你不投其所好,怎么能抓住三小姐的心,你可要知道,三小姐是督军最疼爱的女儿,要是娶了她,你以后就要飞黄腾达了,别说是去军中谋个职位,将来号令三军也是有可能的。” 沐文柏听了,顿时又来了兴致,大哥沐文羽现在混得风声水起,父亲对他越发的器重,本来他就是庶子,矮人一等,如果再看着大哥建功立业,那他就要被埋到土里看不见了,虽然他不喜欢这个凌家三小姐,可为了自己的前途也只能将就了。 “大姐,弟弟还要指着你给我出谋划策呢。”沐文柏拿了块点心递到沐锦柔的嘴边,讨好着。 沐锦柔却是叹息一声,拂了拂手:“我能帮你什么,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沐锦柔说着就掩住脸嘤嘤的哭了起来。 沐文柏越发的急了,起身一瘸一拐的跳到她面前,按着她的肩膀道:“大姐有什么烦心事尽管说出来,看看弟弟能不能帮你解决。” “你不过是来做客的,你能解决什么。”沐锦柔压低了哭声:“少帅也不知道吃了你二姐的什么迷魂药,现在只要一回来就往她那里跑,又是吃饭又是留宿的,前几天还带着你二姐去吃西餐,结果你二姐仗着这件事跑到我那里耀武扬威,回头还跟少帅说我的不是,害得少帅很久不理我,我主动去陪他,他也对我十分漠视,再这样下去,我恐怕在凌家就没办法呆下去了。” “少帅不是对二姐不好吗?我听外面都在说少帅十分厌恶她。” “我也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法子,不然以少帅对他的厌恶,怎么可能去她那里?”沐锦柔哭得更委屈了,“上次就因为她的一句话才让你参不了军,说什么是为了你好,可她这些年,什么时候关心过你,连句最基本的问候都没有,她只是不想让你去军中抢了文羽的位置,又做出假惺惺的亲切样子。” 提到这件事,沐文柏不由火冒三丈,他本来就记恨着沐晚,这次对她更加深恶痛绝了,直气得一双拳头紧紧的攥着,眼中快要喷出火来了。 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问道:“大姐,你打算怎么办,要是由着她再这样嚣张下去,我们姐弟俩都没有好日子过。” “你能明白其中的利弊自然最好,可姐姐也不想连累你,你还是赶紧回河圃去吧,免得你二姐得势了,连你也一起收拾了,到时候姐姐势单力薄也救不了你。” “大姐,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怎么能把你丢在这里自己享清福?他们姐弟俩在沐家的时候就处处跟我们做对,到了凌家也不肯放过我们,如果我们再心慈手软,恐怕再难翻身。” “话虽这样说,可我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沐文柏阴阴一笑:“想让她在这个府里呆不下去,必然要从督军或者老夫人最在乎的事情上下手了。” 第101章:破釜沉舟 沐锦柔闻言,不免眼中一亮:“二弟可有什么好办法?” “我听说督军的四姨太怀有身孕,督军和老太太都把她奉为了手心宝,盼着她能给凌家增添香火,如果……。”沐文柏眼中闪动着寒光,往沐锦柔面前凑近了些,同时压低了声音:“如果四姨太的孩子突然没有了,而且罪魁祸首就是二姐,你说……督军和老太太会怎么处置她,少帅又该如何对她?” 沐锦柔虽然恨透了沐晚,巴不得她早死早超生,可沐文柏这么一说,她的脊背不觉一阵发冷。 上次四姨太差点小产,老太太简直用尽了一切办法,哪怕是跟沐家结怨也要淋沐晚一身狗血,后来督军听说了这件事,匆忙要从北地赶回来,如果不是属下的众多将官劝阻,恐怕已经到了连城。 督军在五姨太之后便盛宠四姨太,连着她肚子里的骨肉也堪比心头肉,老太太更是看中凌家血脉,一日三餐都巴不得给四姨太送最好的。 如果四姨太的孩子真的掉了,督军和老太太的怒火将会无法遏制,上次五姨太之死,督军看在沐家的面子上勉强压了下来,没有去追究沐晚的责任,如果四姨太再出事,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保不了她了。 再者,她也多少有些听闻,少帅和四姨太从小就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上次四姨太差点小产还是少帅最后想了万全之策,沐晚要是真的得罪了四姨太,少帅绝对不会给他好日子过,别说再去桂花苑,大概要把她给乱棍打出凌府了。 沐文柏见沐锦柔似在犹豫,声音又沉冷了几分:“大姐,你怎么到现在还拿不定主意,要是再不有所动作,你何时才能翻身?你在沐家就被她沐晚压一头,到了凌家依然受她的欺凌,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看你就等着独守闺房,寂寞到老吧。” 沐锦柔道:“二弟你说的轻巧,那沐晚自从落了一回井已经和从前大不一样了,前日我听下人说,二姨太和老太太都连夜去了桂花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当时少帅也在,而且二姨太自那晚之后就不见了踪影,我让人去她的别苑打探过,里面的门都是锁着的,二姨太就这样失踪了难免会有蹊跷,这必定跟沐晚有关。” 沐晚的变化让沐锦柔不得不小心提防,她如果还把她当成之前那个愚蠢无知的嫡女,那她就亏大了。 “大姐,你现在怎么变得优柔寡断了。”沐文柏的样子颇有些怒其不争,“你跟我说过,督军因为大夫人的原因,不可能把任何一个姨太太扶正,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四姨太。而老太太年事已高,怕是撑不过几年,等到老太太去了,这府里做主的不就是你吗。现在让沐晚把气焰搞上去,让少帅支持她,到时候什么都跟你没关系了,让她做了当家主母,你还能有好日子过?与其畏首畏尾,不如破釜沉舟,你要是早听我的话,嫁过来做正室的也不会是她沐晚了。” 第102章:杞人忧天 原来,沐晚和沐锦柔嫁到凌家的时候,沐家派了十辆车子送亲,而沐晚做为正室又是嫡女,自然是坐在头车当中。 沐文柏同沐锦柔商议,故意在半路设了一道障碍,他在路上铺了一些碎草和钉子,如果有车子经过就会被扎破轮胎,而旁边就是万丈沟壑,连车带人的滚进去,必然是车毁人亡。 沐晚一死,沐锦柔自然而然就能取代她的正室地位了,反正沐家也就这两个女儿。 计划本来是万无一失的,可沐锦柔却在半路突然反悔了,她从来没有杀过人,心中不免忐忑不安,一路都在冒冷汗,眼见着车队就要行驶到那条山路,她突然闹着肚子疼,前面的车见后面的车不动了便也跟着停了下来,就在大家一团乱的时候,沐锦柔让自己的陪嫁丫头豆蔻偷偷把钉子捡起来扔掉了。 沐文柏现在旧事重提,还在埋怨她的优柔寡断。 沐锦柔到了凌家顺风顺水,自然没把沐晚放在眼里,心想着有一天,这正室的位置早晚是她的,可眼看着沐晚渐渐收拢人心,不但是沐家三小姐,现在连少帅也围着她转,不出多日,恐怕老太太也要被她收买了。 想到这些可能,沐锦柔就有些后悔当时的心慈手软了,如果她不把车队停下来,现在哪还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二弟。”沐锦柔忽然抬起头来看她,眼底已经一片绝然:“你可有什么好法子?沐晚一向孤僻,根本不和这些姨太太们来往,就连老太太那里也是鲜少露面,她和四姨太没瓜葛,你又要怎么嫁祸给她?” 沐文柏笑着摘下沐锦柔发髻上的一只发卡,黄金打造的发卡上镶嵌着3颗半透明的天然翡翠和12颗上乘的欧泊宝石,沐锦柔一向装扮朴素,这也是没打算去见别人才敢往头上别些贵重的饰品。 沐文柏将那发卡拿在手中把玩,眼底噙着讳莫如深的笑意:“大姐,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钱办不到的。” ~ 沐晚去了凌雪秋的别苑,丫头却告诉她,三小姐出去了。 “跟谁出去的?” 丫头也是怕她,老老实实的回答:“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 沐晚心想,可能是被那个叫蒋城的男孩儿叫走了吧。 她本来是想提醒她远离沐文柏,现在看来她对蒋城这样如胶似膝,沐文柏应该是插不进去的,倒是她杞人忧天了。 沐晚把新做的一些葡萄派和葡萄酥条让丫头拿了进去,映春跟在她身边兴致勃勃的说道:“少夫人,明天就是中秋节了,听说青山寺有庙会,还有赏月灯会,不知道少帅会不会邀请少夫人去看灯展,猜灯迷。” 最近凌慎行常来桂花苑,映春才敢这么说,如果换作以前,少帅连门都不登,又何来赏月这样的美事。 沐晚倒是不以为然,她向来不爱热闹,平时放假就抓紧时间窝在家里睡觉休息,闲的时候便是看书看电影,茶语经常取笑她是宅女。 “他军务繁忙,应该是没有时间的。” 第103章:借尸还魂 中秋是连城的传统大节,节前的三天,市集上就已经热闹非凡,其中以卖水果和月饼的居多。 凌家定做的是田记铺子的月饼,包装精美,口味独特,除了连城当地的馅料,还有许多来自外地的口味特色。 刘管家前一阵子去了通州办事,中秋节前匆匆赶了回来,一大早就带着两个侍从去买水果和月饼,用了整个上午才拉了一大车的货物返回府中。 这几日,除了沐家派人送了“大礼”过来,陆陆续续上门送中秋礼的人络绎不绝,凌家的门槛几乎都被踏破了。 老太太有意让沐锦柔帮忙管理内院,便让她协助刘管家收礼记帐,同时把她介绍给这些与凌家有着亲密往来的商户或者是姻亲。 沐锦柔忙得脚不沾地,脸上的笑容却是喜滋滋的,府里的丫环婆子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的问好,那种巴结而恭维的态度和对着沐晚时的不屑是完全不同的。 映春捧了一盒月饼回来,气得啐了口:“这群不识相的,少夫人早晚是要做当家主母的,那个二夫人不过就是仗着老夫人的宠爱一时光鲜罢了。” 红袖的病已经好了,虽然身上的伤还在养着,但她是个闲不住的,烧一退就忙着打点桂花苑的大事小情。 此时听到映春的话,她忙叮嘱道:“这些话你可不能说给小姐听。” 她从小就称呼沐晚为小姐,到了凌府也改不了口,索性就这样叫下去了。 映春扑哧一声笑了,似笑她的大惊小怪:“红袖姐,这有什么呀,少夫人要是知道了也不过是微微一笑,不会放在心上的。” “微微一笑?”红袖糊涂了,以前小姐可经常因为这样的事情火冒三丈,不分青红皂白的跑去闹事,结果当然是惹得少帅更加讨厌她,老太太越发厌恶她,如果不是靠着沐家的关系,恐怕早就被休了。 自从小姐上次去狱中看她,她就感觉小姐和从前那个沐家千金不一样了,活脱脱换了一个人。 红袖不由问道:“小姐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所以才会有着这样突然的转变。 映春想了想:“少夫人落了一次井,大家都以为她必死无疑,结果她又从井里爬了出来,经过那件事后,她似乎就和从前不太一样了,那时候我还没有服侍少夫人,我也是听翠娟念叨的。” “从井里爬了出来?可是后院那口细口的水井?” “嗯,好像是那口。” 红袖皱了皱眉头,小姐是个旱鸭子,不通水性,就连平时洗澡的木盆都不能太深,那井水又深又凉,小姐掉进去岂能活下来? 她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再说什么,不管怎么样,小姐就是小姐,也不可能是别人借尸还魂的。 映春不知道红袖在想什么,把提回来的篮子没好气的丢到桌子上:“里面是分发的月饼和水果,那月饼都是长了毛的,水果也烂掉了许多,我看就是二夫人故意的,她不想给我们桂花苑好东西。” “既然别人不给我们好东西,我们自已做就是了。”外面传来清脆的笑声,沐晚已经跨了进来。 第104章:祭月 红袖和映春见她春风满面的样子,好像十分高兴。 映春忍不住问道:“少夫人是有什么好事,笑的这么开心。” 沐晚哪能说是她刚做的一个实验就要成功了,本来她整天关在实验室里就已经很古怪了,跟这些丫头说药理的事情,她们也是不会懂的。 她也不答,而是走进了小厨房,又让映春去取一些食材。 今天是中秋,在她那个年代是要放假庆祝的,远在他乡的游子,不管身在何方,只要有时间,都会奔向家中和家人团聚,她虽然没有家,却是每年都会去福利院,她还资助了几个福利院的小孩儿,他们都很乖巧懂事,只是她这一走,这些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沐晚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让红袖在一边帮忙,她洗了手就开始做东西。 红袖看到她那一双莹白的手,纤细的手指在面团上东捏捏西捏捏,不一会儿就捏出一个球来,再用提前做好的模子往上面一扣,一个圆圆的月饼就活脱脱的诞生了。 红袖所熟悉的沐晚,十指不沾阳春水,绝没有这样的灵巧,不过她听映春说,小姐自从落井后几乎足不出户,不是在厨房就是在书房。 她想着沐晚是诚心改变,心中不免又惊又喜。 “小姐,我也能做一个吗?”红袖跃跃欲试。 “当然。”沐晚把模子递给她,嘱咐道:“压的时候不能太用力了,会把馅压出来。” 红袖试着做了一个,相当成功,欢喜的不得了,映春来了也做了两个,主仆几人窝在小小的厨房里欢声笑语,倒不比那大院里的热闹差许多。 沐晚又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院子里,红袖和映春已经摆好了祭月的桌子。 红袖一边摆着月饼一边念叨:“这月饼是小姐亲手做的,诚意十足,天上的仙子要是见了,一定要感动于小姐的诚意,希望她身体康健,早得贵子。” 想在凌家立足,没什么比生一个儿子更稳妥了。 映春在一边偷笑:“少帅最近常来,说不定没多久,少夫人就要有喜事了,到时候看那个二夫人还能嚣张。” ~ 凌家今天也是要祭月的,在正厅的院前摆了高高的案几,上面的木架上挂着一只直径约一市尺的大月饼,刻着桂殿蟾宫、玉兔捣药的图案,桌上摆着红糖饼,意为团圆饼,左侧放着“瓣刻如莲花”的西瓜,亦是取团圆之意。另外,案上还插上红鸡冠子花和带枝毛豆,摆满了香烛、钱粮,十分的丰富。 凌慎行和老太太手持着高香,正在祭月,后面站着的凌家子弟也都虔诚的跪拜。 祭祀完毕,凌慎行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并不见沐晚的影子。 他知道她不喜欢参与这样的事情,哪怕老太太派人去叫,她也总有理由推脱,老太太对她这样的个性已经习以为常,反正在她眼里,将来内院的事务是要交给沐锦柔的,沐晚爱来不来,不来正好,免得她见了心烦。 祭完月,刘管家已经在院子里布置好了酒席,一家人团聚,分食祭祀过的月饼。 老太太遍寻不着凌慎行,于是问刘管家:“少帅呢?” 刘管家小心的回答道:“说是有军务要处理,先行离开了。” 第105章:收买 红袖在院子里摆好了桌凳,主仆围坐下来,一边赏月一边吃新烤好的月饼和饭菜。 沐晚道:“去把那两个丫头也一并叫过来。” 映春急忙摆手:“少夫人,那两个丫头不可信,我前天还瞧见她们在你的屋外站着,鬼鬼祟祟的。” 沐晚当然知道她们是老太太派来的,名义上帮她打扫院子做杂活儿,其实是做老太太的眼线。 但她奉行先礼后兵,如果给了她们甜果子吃,她们还是不老实,那就不要怪她无情了。 红袖起身道:“我去叫。” 两个丫头很快就来了,一个叫彩雨,一个叫彩雪,是两姐妹,两人都是一身粗布的衣裙,梳着最普通的发髻,看到沐晚也是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沐晚让她们坐下一起吃东西,她们也不敢。 红袖拉着彩雨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下,笑道:“小姐说今天是中秋,你们虽然有家不能回,但在桂花苑里,我们就是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热闹热闹,你们也不必拘谨。” 映春又去拉彩雪,两个人这才坐下来,不过身子绷得很紧,头也不敢抬,她们都是最下等的丫环,平时连贴身伺候主子的权利都没有,更何况是跟主子同桌吃饭了。 两人紧张的同时更是害怕,她们素闻这位少夫人德形极差,稍有不如意就是打人毁物,只是她们来到桂花苑,做事小心谨慎,倒也没犯过什么错误,也没见她惩罚什么人。 彩雪在桌子下悄悄扯了扯彩雨,她不知道是不是少夫人发现了什么,这是摆了鸿门宴找她们算帐吗? 沐晚此时笑道:“你们两个来桂花苑时间不长,大概还不了解我的脾气,我这个人呢,脾性比较简单,一向奉承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见那两个丫头明显是瑟缩了一下,沐晚拿了两块月饼分别摆在她们的盘子里:“待我好的人呢,我必定回他百般好,待我差的人,我定当千倍万倍的还回去,你们在我的院子里做事就要跟我一条心,这个道理你们明白吗?” 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笑了笑:“快吃月饼吧,市面上买不到的。” 两个丫头被她的一番话说得心惊胆颤,哪还有心思吃月饼,不过送到嘴边了也不能不吃,只好慢吞吞的咬了一口。 沐晚见警示起了作用,又缓和了脸色,把手上戴的一对翡翠手镯给了她们一人一个。 两人开始不敢要,红袖说了不用跟少夫人见外,她们才战战兢兢的收下,不过,脸上的不安却是慢慢的淡了。 凌慎行来到桂花苑时,明月当空,月色皎洁,清亮的月光透过那棵茂盛的桂花树洒落一地银光。 院子里的桌子已经撤了,此时上面只摆着一盘祭过月的月饼和两串葡萄,沐晚一个人坐在葡萄架下,正在垂首剥葡萄皮。 那月光就如同银色的薄纱一般虚虚的笼在她的身上,再加上她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裙子,头发也是放下来的,乍看之下如同天上的仙娥落了凡间。 凌慎行不由驻足,脑海中浮出两句诗来:玉魄东方开,嫦娥逐影来。 薄薄施铅粉,盈盈挂绮罗。 她的美貌不是虚传,可看在他的眼中又别有一番韵味。 沐晚隐约觉得有人来了,抬头一看,就见凌慎行站在离她五六远的地方,身上的玄色长衫在月色的映照下更显得沉稳照人。 她赶紧起身,笑着道:“少帅怎么来了?” 第106章:热闹 今天是中秋节,凌家这种旧式人家都是要祭月吃团圆席,这个时候,宴席应该刚刚开始,他怎么不留在那里吃饭,却跑到她这偏僻的桂花苑了。 “这话我应该问你,怎么没去吃饭?”凌慎行迈着长腿走过来,就着她对面的小石凳,撩了一下长衫的下摆坐了下来。 “肚子不舒服,一个劲儿的上茅房,去了怕影响不好。” 凌慎行不觉失笑,不想去就不想去,还编出这样一个理由来,看她吃葡萄一个接着一个,恨不得塞满嘴,那样子哪像坏肚子的人。 他又瞧见桌子上的月饼,与普通的月饼不同,这月饼十分小巧,皮是白色的,凌家的月饼上面都印着田记铺子的标志,而这些月饼上面只有牡丹的花纹。 “又下厨了?”他常吃她做的点心,什么葡萄派,核桃酥,还有各种小酥条,不用猜就知道又是她的手艺。 沐晚忙拿了一块切好的月饼递过去:“要尝尝吗?” 凌慎行接过来看了看,白色的饼皮里露出白色的内馅儿夹着金橙橙的蛋黄,闻着有股香咸味儿。 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鸭蛋黄放进月饼的馅料里,这一甜一咸,吃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他咬了一口,眉间不觉舒展,外皮凉爽,入口即化,里面的莲蓉甜中夹着蛋黄的香,还有一点点咸味儿,这几种口味综合在一起,不但不会觉得怪异,反倒别具一格。 “好吃吗?”沐晚一脸期待的问。 凌慎行点头称赞:“第一次吃到这样的月饼,亏你想得出来。” 沐晚笑着道:“这是冰皮月饼。” “又是你老家的特色?” 她嘿嘿一笑,不置可否,每次总拿老家出来说事,连她自己都觉得假了。 凌慎行又吃了块月饼,天的那边忽然升起一朵烟花,先是如同豆子一般蹿上半空,紧接着在半空炸裂,金色的光芒仿佛瀑布般倾泻而下。 沐晚没想到在民国也能看到这么美丽的烟花,立刻兴奋的张望:“这时候怎么会放烟花?” 凌慎行道:“十里长桥那边有一个灯会,灯会开始后就会放烟花,要放上好一会儿。” 连城这边的习俗是,中秋和元宵节都要开灯会。 沐晚想到凌雪秋那日说过,蒋城约了她去看灯,大概吃过饭就要偷偷溜出去了,情窦初开的少女,满心装着都是那个让她痴迷的男孩,一次约会都可以让她兴奋的几个晚上无法入眠。 她在上学的时候也曾暗恋过隔壁班的男孩,直到那个男孩搂着另一个女孩出现,她便断了这个念想,那时候,她也曾像凌雪秋一样吧,会因为他偶尔的一个微笑,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而喜悦不已。 “傻笑什么?”凌慎行的声音打断了沐晚的回忆,“这么想看,我带你去看就是。” 沐晚:“……。” 她可没流露出任何向往之态,那灯会上十分嘈杂,她并不是十分想去的,而且现在正是凌家的团圆宴,他就这么一走了之了,老太太还不得全怪到她头上来,又该说她用了什么妖术吧。 可看到远处那漫天的烟火,想像着十里桥头的繁华锦盛,沐晚还是想要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热闹。 第107章:灯谜 凌慎行和沐晚都没有换衣服,就这样穿着简单的家常便服出了凌家大门。 出门不必坐车,穿过两条长街和一个胡同就已经是十里长桥。 说是十里长桥,其实不过就是一座十七孔桥,长大概有一百多米,远远看去如同长虹卧波。 孔桥的周围店铺林立,生意红火,三教九流无所不有,是连城的经济中心,也是连城夜生活最为繁华的场所。 正是中秋佳节,桥头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连成两条红色蜿蜒的长线,河面的船舶上也是灯火辉煌,伴着歌女的歌声和乐声,一片热闹的景象。 此时灯会刚刚开始,桥头上人头攒动,穿着各色衣饰的男女老少聚集在十里长桥的两侧。 这些灯笼做得十分手巧,有连成龙灯的,有做成花草树木的,更多是许多惟妙惟肖的小动物,沐晚属兔,便在一个活灵活现的兔子面前停了下来,那兔子的眼睛里镶着两个红灯,一闪一闪的格外逼真。 “姑娘,你喜欢这个灯笼?”老板笑呵呵的上前拉生意,又指了指头顶挂着的数十串红灯笼,灯底各垂下一个彩条,用毛笔写着迷底,“只要猜中迷底,灯笼半价。” 沐晚笑着想,这个时候就有这种前卫的促销方式了,于是转头去看凌慎行,凌慎行正望着头顶的一盏琉璃花灯,斑斓的色彩晕然在他的眼底,显得更加冷冰疏离。 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低下头看她,那五彩的灯光落在她的眼睛里分外好看,他的语气也情不自禁的柔和了起来:“想要这只兔子?” 沐晚道:“我没带钱。” 这只兔子一看就是价钱不菲,眼睛是两块玉做的,身上也绣了玉线。 她当时走的匆忙,只想着去看看热闹,也没料到会买什么,这个灯笼娇小玲珑,活灵活现,她是真的喜欢。 “我可以猜灯迷。”沐晚指了指老板头顶挂着的那些灯笼,“猜对了半价呢。” 凌慎行看向老板:“猜对一个半价,猜对两个是不是免费?” 老板干笑两声:“这……这怎么行呢,要是每个人都猜对两个,我这不是赔钱赚吆喝了吗?” 凌慎行又问:“如果全部猜对呢?” 老板:“……。” 他这些迷底可都是绞尽脑汁弄来的,他不相信有人会全部猜对,眼前这个男子,一身玄衣,长身玉立,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般的贵气与霸气,大概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可他这样的人竟然还在跟他讨价还价,真是抠门又小气。 老板颇有些不满的哼了声:“小哥要是真的没钱给,那就不妨猜猜看,我这里有七七四十九个灯迷,如果全猜对了,这灯笼我送给你。” 沐晚听到老板暗讽凌慎行没钱,不由打趣的看向他。 这样让人颜面扫地的事情,本以为他会马上翻脸,没想到他神情淡淡的,转过头对她道:“你猜吧。” 沐晚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她可是从小就喜欢猜迷语的,刚才简单扫了下,应该没有能够难倒她的。 这时,周围已经聚起了看热闹的人,听说全部猜对可以免费拿灯笼,大家都好奇的跑过来围观。 第108章:没带钱? 沐晚念着第一副字谜,那上面写着:四面不透风,里面刺骨寒(打一字)。 她脱口而出:“是图。” 老板的脸僵了下。 “阎王写日记(打一成语)?这个简单,鬼话连篇。” 沐晚越猜越有兴致,几乎每一个都是不假思索,老板听着她一个接一个的说着正确答案,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直到沐晚念到一个“口中一木栽,非困又非呆,若要把杏念,趁早你莫猜。” 她似乎是顿了下,没有马上说出答案。 老板露出得意的笑容,他就不信真的有人能够全部猜对,周围的吃瓜群众也都在绞尽脑汁,似乎想帮沐晚出份力气。 沐晚眨了眨眼睛,笑道:“是‘束’对吧?” 老板嘴角抽搐。 她又继续往下念,念到“生在山崖,落在人家,凉水浇背,千刀万剐”时,她停住了,这东西似乎有点印象,可又不确定到底对不对,她不由转头去看凌慎行。 他背负着双手,饶有兴趣的听着她猜谜,此时看到她正用求助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微微扯了扯唇,那模样颇有些就等着你来求我般的小傲骄。 沐晚被他这副有点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了,索性就满足了他的虚荣心,“这个是什么,我猜不出来。” 凌慎行看向那副谜底,淡声道:“磨刀石。” 老板正因为沐晚受阻而有些窃喜,此时听到凌慎行的话,脸彻底的绿了,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当真是不好对付的。 沐晚心想,果然是磨刀石,她虽然想到了,可不太敢确定,因为她那个年代,哪还有这种东西。 “这姑娘厉害,这么多谜底都猜对了。”一旁有人说道,“老板,你快兑现承诺吧。” 老板虽然心里不爽,可也是真心敬佩,他摆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把灯谜全部猜对了,而且还是个女儿家。 他把小兔子灯笼递给沐晚:“姑娘,这灯也算是跟你有缘,送给你了。” 沐晚谢过老板,欢欢喜喜的接了过来,周围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便一哄散了。 她提着这小灯笼放在眼前打量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通体莹白,隐隐逍着青色的光泽,那双眼睛惟妙惟肖,像是活着一般。 她越看越喜欢,笑容如同天边的烟花在脸颊不经意的绽放,一时美艳无边。 凌慎行瞧着她像是得了糖块的孩子,欢喜成这样,眼角流露出一丝不屑:“不就是个灯笼,有这么高兴吗?” 沐晚眨了眨眼睛,突然凑过去促狭般的问道:“你是不是没带钱?” 不然以凌少帅的作风,怎么可能跟老板讨价还价。 他尴尬的咳了一声,就当是没听见她的话,迈着大步就往桥的另一边去了。 “没带就没带嘛,承认一下又不会怎样。”沐晚小跑着跟上去。 他这样的人,一出门总是前呼后拥的,今天又穿了便衣,没带副官和警卫,更不可能带钱了。 他本可以不理会她的要求,却还是跟老板讲了条件,大概是看出她是真的喜欢吧。 沐晚想到此,不由笑了下,他也没有传说中那么冷酷不近人情,起码,他也是会屈尊降纡的。 第109章:我都跟不上了 沐晚提着小灯笼跟在凌慎行的身后,他步子大腿又长,她不得不连跑带颠的,灯会上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摩肩接踵,她只要一个不留神就会跟丢。 “少……。”沐晚本来要喊他少帅,可一想到这里人来人往,未免会暴露他的身份,于是又匆忙改口:“凌慎行。” 他愣了下,这似乎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他还恍惚了一下。 回过头,就见她鼓着嘴巴,一脸的斥责:“你走那么快,我都跟不上了。” 这懊恼的口气真是委屈极了。 凌慎行不由失笑,想了想,伸出长臂,骨节鲜明的手掌便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往眼前一拽:“怎么还跟小孩子似的,真要走丢了,我可不会找你。” 沐晚心想,她倒是巴不得走丢呢,从此远离那些宅院争斗,免得被生吞活剥。 过了片刻,她才想起手被他牵着,他的掌心干燥温热,指腹有着薄薄的茧,大概真怕她走丢了,几乎是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被这样一只手握着,就如同躲进了避风的港湾,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沐晚还是第一次跟异性牵手,不觉脸颊绯红,想着走到人少的地方就松开,可从这里望过去,真是人山人海,有些小孩子被大人扛在肩膀上,更显得层层叠叠。 她有些后悔来凑这样的热闹,要是有个什么意外,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想想外滩那年的踩踏事故,她正好在当地交流学习,还参与到了医疗救援当中,当时的场面真叫一个惨不忍睹。 “凌慎行。”沐晚忽然抬起头看向他,“要是我们走丢了,我就会站到最高的地方去等你。” 他似乎刚想说一句怎么可能走丢,后面突然传来喧闹声,紧接着人群如同巨浪般向前涌动,他哪怕是紧紧握着她的手,依然还是被这股忽如其来的力量给冲开了。 沐晚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被人流推着往前走,两条腿甚至都没有及地,只是快速的随波逐流。 她听见耳边有人喊:“有人开枪了,杀人了,死人了……。” 恐慌的情绪如同病毒一般蔓延,让这熙熙攘攘的人群失去了平衡,她努力往凌慎行的方向看去,除了乌黑的人头,什么也看不到,她根本找不到他在哪里。 沐晚心想,完了完了,她这张乌鸦嘴,还真是让她说中了。 人流越动越快,有的人甚至在仓皇逃窜,沐晚好不容易从中挣脱出来,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挪到一边的胡同里,有人不断的往胡同里涌过来,她只好继续往里跑,不知道过了多久,四周也终于宽敞了安静了,她才松了一口气,可马上又开始担心凌慎行,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如果真的发生踩踏,纵然他一身本事也无用武之地。 她环视了一眼四周,想到十里长桥周围最高的地方就是中间的那座高楼,雪秋曾说那是连城最出名的酒楼,好像叫燕子楼,现在,只希望凌慎行会在那里等着她。 沐晚正要往燕子楼去,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呻吟。 明亮的月光下,这胡同却格外的幽深,墙角处隐隐约约似有一条人影,刚才的声音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第110章:楚南风 “谁在那里?”沐晚大着胆子问道。 外面吵闹声犹如炮竹,这个小巷子里却阴暗寂静,让人无端生出一阵寒意。 沐晚想着不要多管闲事,还是应该赶去燕子楼找凌慎行,正要举步离开,那角落的人影又是动了一下,大概是没有力气说话,出口的竟是一声闷哼。 凭着这么多年的职业经验,她断定这人不是受了伤就是病得不轻。 等她反应过来,脚步已经停在了那人的面前,她暗自叹息,职业病真是伤不起啊。 借着倾斜来的一点月光,沐晚又举起了手中的玉兔灯笼,这才瞧见角落里的情形,不免倒吸了一口冷气。 她果然猜的没错,这人伤的极重,左边的肩膀上鲜血淋淋,地上也有一湾血,好像已经凝固了。 他的头发略长,额前的碎发垂下来挡住了眼睛,依稀能够辩出标致的五官,身材和凌慎行差不多,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样子。 她蹲下身,从身上拿出手帕,动作利落的撕开了男子肩头的衣服,他受的是枪伤,创口处血肉模糊,幸亏子弹射的不是太深,不然非在肩膀上开一个血洞不可。 手边没有什么合适的工具,沐晚也只能做一下简单的处理,起码先把血止住不然非要失血过多而死。 她将男子的伤口包好,想着先用东西把他藏起来,等找到凌慎行,再让他想办法救人。 沐晚打定了主意,正要起身,手腕忽然被一道大力抓住,她微一皱眉,这人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有力气抓她。 他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或者说,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包括刚才沐晚替他处理伤口,他都一直咬着牙忍着剧痛。 沐晚这才看清,这男子长得丰神俊朗,一双眼睛如同浩瀚深海,又如同万丈深涧,只看一眼便会被他的气势所震慑。 他虽然伤得很重,但起话来却是底气十足,“多谢姑娘,敢问姑娘芳名。” 沐晚认为这只是举手之劳,不必留什么名字,她淡淡道:“不用谢我,我们都是活雷锋。” 男子目光闪动,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沐晚心下偷笑,瞧着他握着自己的用腕,下意识挣了下:“看你精神不错,一时半会儿恐怕也死不了,你是需要我去叫人还是自行解决?” 男子听了沐晚的话,嘴角溢出苦笑,换做别的女人,见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恐怕都要吓得哭爹喊娘了,而她竟然能够如此淡定,不仅不怕,还用这种口吻同他说话。 男子松了手,勉强撑起一半的身子。 “多谢姑娘了,我自己可以走。”他还不知道她是谁家的小姐,更不知道她会喊来什么人,他现在的情况还是谨慎为妙。 沐晚也没有多问,起身道:“既然这样,你就自求多福吧。” 她刚要走,右手突然又被攥住,她正要恼,手心一凉,竟然是多了一样东西。 沐晚摊开掌心,见是一只玉石做的口哨,扁长形的,中间有两个孔,模样甚至是可爱。 “在下楚南风,这只哨子不贵重,算是在下给姑娘的谢礼,如果有一日用得到我楚南风,拿着这只哨子,楚南风有求必应。” 第111章:不属于人间的男人 沐晚瞧着那只哨子精巧好看,确实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没想着有朝一日真会用到他帮忙,但这只小哨子她还是欣然的收下了,“那就谢了。” 等她走出胡同,街上的骚乱早就平息了,许多警察出现在街面上维持秩序,不久,街那边传来整齐的跑步声,一队穿着军装的队伍正在向这边行进,沐晚心想,不知道是什么大事竟把军队也惊动了。 她不免往后看了一眼,胡同的角落里已经空无一人,那个楚南风倒是条铁血铮铮男儿,受了那么重的伤,几乎都要晕死过去了,竟然还能独自一人离开。 她突然想到刚才人流骚乱的时候听到的话:有人开枪了,杀人了,死人了。 灯会上的骚乱是跟他有关吗? 他到底是什么人? 沐晚永远也不会料到,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这个中秋之夜认识了楚南风。 沐晚又猜到了另一种可能,军队出动,除了平息骚乱,会不会是凌慎行出了什么事,这样想着,她不免加快了脚步,快速往燕子楼去了。 燕子楼丝毫没有受到骚乱的影响,七层高的酒楼里灯火通明,喧闹非常,来这里吃饭享乐的都是达官贵人,平常的老百姓可是连门都进不去的。 沐晚一出现就有侍应生迎上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她虽然穿着朴素,可是华贵美艳,定不是什么平头百姓,于是笑道:“小姐,吃饭还是寻人?” 沐晚笑了一下:“朋友在楼上等着呢,你们这里最高的地方是哪?” 侍应生顿了下,燕子楼最高的地方就是他们的观景天台了,上面只有一个雅座,冬天的时候会有玻璃房罩着,夏天则是四面通风,坐在雅座上,可以将十里长桥的景色揽入眼底。 而此时的天台只有一个人在那里…… 想到面前这位小姐跟那人的关系,侍应生的神情更加恭敬了,立刻走到前边引路:“小姐,请。” 沐晚见侍应生连问也没问她的朋友是谁就直接引路,知道凌慎行已经在上面等她了。 中秋满月,月亮如同弯弯的银钩挂在长河之上,河面上覆盖着月笼轻纱,燕子楼内的点点灯火映出的光线与天际的星光连成一片,朦胧中仿佛置身于浩瀚无垠的天空中。 凌慎行立在白玉雕刻的栏杆前,长衫在夜风中衣袂飘然,他负着手,正微仰着头看向夜空,满天的星辉仿佛都落在了他幽深的眼中,璀璨夺目。 这样的男人如同天神降临,终是不属于凡间的。 沐晚看到他安然无恙,一直提在胸口的那块石才悄然落地,她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可还是引起了他的警觉,不过,他在回头看到她的时候,眼底的犀利瞬间被风吹逝了。 抬起一只手冲她勾了勾:“过来。” 沐晚走过去站在他的身侧,他的目光似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完好无损的,又把目光转向了远处:“该说你是未雨绸缪还是乌雅嘴黑呢?” 沐晚撇了一下嘴巴:“这种公共场合的聚会本来就容易发生事故,当然要小心一些才好。” “你刚才去哪里了?”他仍然注视站长河上的木船摇曳,目光幽远。 第112章:吃货 沐晚情不自禁的捏了捏口袋里的那只小哨子,想着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必跟凌慎行说。 于是便道:“被人流冲到一条小胡同里了,后来街上安全了,我才找到了这里。” 凌慎行知道她没受伤便也没有再多问。 两人站在天台上看了会月亮,李和北匆匆的跑步上楼,看到他们并肩而立,他尴尬的咳了一声。 沐晚知道李和北一定有紧要的事情,不然不会这样冒然的上来打扰。 她识相的走向中间的雅座,上面已经布好了酒菜,她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松鼠鱼。 李和北打了招呼后才走向凌慎行,他们离得很近,也不知道是说了什么话,凌慎行的嘴角始终是绷着的,看起来心情不算好。 “他应该不会跑出连城,你再加两个连的人,天亮前把人给我找出来。” 李和北敬了礼,一路小跑着下楼去了。 沐晚吃了几块鱼肉,凌慎行便走过来坐在了她的旁边,今天凌家有团圆宴,他没参加就和她一起来到了灯会,此时灌了一肚子的风,肚子也饿了。 沐晚知道他没吃饭便把筷子递给他,看到他脸色沉寂,似乎有什么尚未解决的事情,想了想还是压住了心中的疑问,如果他想告诉她何必要等她主动开口问呢,既是不愿意说的事情也是不想让她知道的吧。 两人默默的吃了饭,大街上还是格外热闹,长河上的船灯一盏接着一盏,快连到天际去了。 沐晚下楼时,看到酒楼里站着许多警卫,而她进来的时候却没有发现,本来只是两人随性的出玩,现在却惊动了所有人。 走在街上时,那些警卫不远不近的跟着,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沐晚觉得浑身不自在,顿时就想回去了。 一是有人跟着,她不舒服,二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凌慎行的安全受到威胁,他们再这样闲逛下去也没有意义,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沐晚道:“我们回去吧,有点累了。” 凌慎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你逛你的,前面还有小吃街,你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沐晚囧然,她什么时候给他留下贪吃的印象了。 他又似笑非笑的补充了一句:“吃货。” 现学现卖,还有模有样的。 沐晚失笑,“刚才吃得很饱了,就算有龙肉我也吃不下去了。” 他往她空空的手中看了眼:“你的灯笼呢?” 沐晚这才想起那只玉兔的灯笼,很可能是丢在遇到楚南风的那个胡同了。 “弄丢了。”她有几分惋惜,“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过了中秋节,谁还点灯笼。” “你要是喜欢,再回头去买一个,反正离这不远。” 沐晚连说不用了,凌慎行也没有勉强,大概是出于安全的考虑,李和北派了车子过来。 市集太过热闹,汽车是开不动的,他们坐的也只是普通的黄包车,只不过两旁都跟着便衣警卫。 沐晚走了一晚上也有些困了,眼睛半眯着的时候往窗外扫了一眼,正看到穿着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油亮的沐文柏。 第113章:诡计 沐文柏被老太太挽留了几句便在凌家住了下来,他在连城也读过一年书,不过半途而废了,却在念书的时候结识了一些狐朋狗友,此时聚集在他身边的那些穿着光鲜的公子哥大概就是了。 沐文柏和那几个公子哥边走边说笑,表情好不快活,他一向都是爱凑热闹的,连城灯会怎么能少了他的份儿。 沐晚隔着帘子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显然已是喝了不少酒。 她闭上眼睛假装没看到他,可心里还是一阵烦燥,沐文柏打着在凌家孝敬两个姐姐的旗号暂住,也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留着他这样的人在府上,就像是埋了一颗地雷,随时随地都要提防着,看来,她得想个法子把他赶回河圃老家了。 ~ 和沐文柏一起看灯会的三个公子哥,一个叫柯成运,一个叫徐自强,还有一个别人都叫他胡三儿,他们都是沐文柏那年在学校认识的,平时不上课,四个人结伴去酒楼和风花场所玩乐,别人还给他们取了个外号叫:四大淫刚。 胡三儿提议一起去杨柳巷喝花酒,还说那里新来了几个北地的姑娘,个高儿腿长。 众人正附庸着,沐文柏忽然眼前一亮。 对街是一家包子馆儿,在门前支着几张桌椅,不但提供宵夜还有免费茶水,在灯市上逛累了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这里休息,吃着热乎乎的灌汤包,边吃边聊。 在最靠里的桌子边正坐着一对年轻男女,那男子穿着蓝色的立领学生装,眉目清俊,戴着一副眼镜,显得斯斯文文,而坐在他对面的女孩子,白色上衣,黑色裙子,笑起来如同春风拂面。 这两个人正是偷偷跑出府的凌雪秋和蒋城。 “二公子,瞧什么呢,都出了神了。”沐文柏身边的柯成运拍了下他的肩膀,同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漂亮夺目的凌雪秋自然而然的落入眼底。 柯成运不由露出惊艳的神色:“不愧是二公子,眼光真毒,这么漂亮的女子都能让你给找出来。” 大家纷纷望过去,正好凌雪秋听到蒋城说了什么话,微微抿着红唇,一双杏目里秋波若澜,那样子真是美到极点。 “美,真是美。”胡三儿击着掌,皱着眉头,“只可惜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那小子我认识。”徐自强说道:“这家狗屎大的包子铺就是他家开的,上学的时候,他每天都吃包子,别人还送了他一个外号叫包子城。” “可惜啊,可惜,这么美的姑娘却让一个包子给霸占了。”胡三儿踮着脚,眼中颇有几分不甘。 沐文柏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凌雪秋,本来沐锦柔让她搞定凌雪秋,他虽然不情愿,可也没有别的选择,现在看来,凌家三小姐原来早就情有所属,恐怕他做再大的努力都是白费的。 沐文柏突然阴阴一笑,这颗白菜早晚是他的,他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让猪给拱了,于是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第114章:打架 蒋城平时不太愿意提起自家的包子铺,比起凌家的家大业大,他的家世显得过于寒酸,所以,他带着凌雪秋来吃包子,却没说这间铺子就是他家的。 蒋城一直有所顾虑,甚至在外人面前不愿意承认同凌雪秋的关系,一是怕掉了凌雪秋的架子,二是他自己觉得羞愧,可他又情不自禁的喜欢和凌雪秋在一起,这个女孩的天真,活泼,善良,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 他将包子夹到凌雪秋的碗里,柔声道:“知道你喜欢吃茴香馅的,多吃点,里面汁水多,小心烫。” 蒋城的父母都是普通老百姓,靠着这个包子铺维持生计,今天是中秋节,他们的生意也比平时要好,老两口忙来忙去脚不沾地,可还是抽出时间偷偷的打量着儿子的朋友,那女孩儿生得眉清目秀,一看就是讨喜的模样,他们有心上去打个招呼,但儿子不准他们靠前,老两口空有一腔好奇也只能默默的忍着。 凌雪秋正吃着包子,身后的椅子不知道被谁用力撞了一下,她手中的筷子一抖,包子便掉在了桌子上。 蒋城看向她的身后,三个男子正要落坐,靠近凌雪秋的那个用力抽动椅子,差点撞到凌雪秋。 他不由怒声道:“你慢一点,撞到人怎么办?” 那人正是胡三儿,他故意弄出动静来,等着就是这句话了,于是嘿嘿一笑就朝着蒋城和凌雪秋走了过来。 近距离的看着凌雪秋,更觉得她唇红齿白,乃是国色天香,胡三儿一激动就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向了凌雪秋的脸,声音都带着兴奋的抖动:“小美人,公子爷陪你吃包子。” 凌雪秋的脸冷不丁被摸了一下,顿时羞恼非常,还没等她发火,蒋城已经一拳砸在了胡三的脸上。 胡三没想到会挨打,两只眼睛登时瞪得又红又圆,他身后的徐自强和柯成运也抄起身边的椅子冲了上来。 蒋城和三个人扭打成一团,一时间桌子椅子横飞,包子、茶水掉得满地都是,蒋城的父母看到儿子挨打,不由分说的上前帮忙,可他们哪能抵得过三个年轻力壮的混混,没几下就被打倒在地。 凌雪秋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眼见着蒋城被三个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她立刻就冲了过去。 胡三儿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顺势将人拉入怀中,笑嘻嘻的抱住了她,同时指着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蒋城说道:“小美人,你瞧瞧这家伙多没出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将来怎么保护你呢?” 凌雪秋何时受过这种污辱,竟然被一个地痞模样的人抱着,她想骂他,可从小的休养让她几乎不会骂人,只是气得不停的发抖。 “你们不要打了。”她看着蒋城,一阵阵心疼,可人又被胡三紧紧抱着,无力可施。 蒋城也看到胡三对凌雪秋的轻薄,一阵气血涌上头顶,挣扎着就要扑过来,结果被胡三一脚踹在了头上,趴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凌雪秋大惊失色,正要搬出凌慎行的名头,忽见一道修长的身影从人群中冲出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边的胡三已经被一拳打倒了,紧接着那人身形力落的又放倒了徐自强和柯成运。 ps:评论区终于可以评论了,没有存在感的老八想要看到你们的心声 第115章:英雄救美 来人动作干净利落,没几下就把胡三等人打得落花流水。 胡三儿捂着脑袋,指着那人大喊:“小子,你等着,本公子爷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着,带着徐自强和柯成运仓皇逃离。 “三小姐,你没事吧?”沐文柏匆忙走上前,想要关切一下又碍于男女有别,只是用一种担心的目光望着她,“有没有受伤?” 凌雪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沐文柏,他三下两下打退了那些流氓,让她惊魂未定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看到他眉目清秀的样子以及一脸的关切,凌雪秋感动非常。 她摇摇头:“没什么,多谢你了。” 匆匆道了谢,凌雪秋急忙去查看蒋城的伤势,他虽然一身是伤,可神智是清醒的,此时在她的协助下勉强起身。 蒋城刚坐起来,忽然想到什么,急忙扭过头,看到躺在地上的蒋家父母顿时心痛如割,一声悲鸣,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有伤在身就朝着蒋家父母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 “爹,娘。”蒋城嘶吼出声。 蒋家父母虽然被打了,也只是晕了过去,此时在他的呼唤下渐渐缓了过来,看到自己儿子满身是血,老两口吓得抱住他大哭。 站在不远处的凌雪秋却完全愣住了,蒋城喊他们爹娘,难道他们是蒋城的父母?这家包子铺就是他们蒋家的?可他为什么不告诉她? 他是不想让父母知道他们的事情还是他觉得这小小的包子铺跟凌家比起来太过寒酸? 她喜欢他,从来就不在乎什么家世身份,而他一直在小心翼翼遮遮掩掩。 沐文柏走过来,顺着凌雪秋的目光看过去,低声问道:“那是你朋友吗?他们伤的不轻,要不要送去医馆看看?” 凌雪秋敛下了所有的情绪,走过去问道:“蒋城,我送你们去看大夫吧。” 蒋城父母望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眼神颇有些局促。 蒋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眼立在凌雪秋身后的沐文柏,想到他跟凌雪秋一定是相识的。 “谢谢。”蒋城开口道:“多谢这位小哥出手相助。” 沐文柏笑道:“雪秋是我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的目光扫了下蒋家父母:“在下沐文柏,是河圃沐家的二子。” 听到河圃沐家,蒋城父母不由脸色一变,谁不知道富甲天下的沐家,在连城里也有数不清的生意,他们这个小包子铺租的就是沐家的地,而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公子爷竟然是沐家的二儿子。 “在下蒋城,这两位是……我的父母。”蒋城看了一眼凌雪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定是生气他不肯把父母介绍给她认识了。 凌雪秋微叹了口气,冲着蒋家父母笑道:“还是先带二老去医馆看看吧。” 蒋城也表示同意,他自己的身子不要紧,父母年纪大,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凌雪秋想去扶蒋母,蒋母急忙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自己这脏兮兮的样子弄脏了凌雪秋,那是一种平民对贵族的惧怕和疏离。 凌雪秋擎在半空的手不免僵硬,但她还是笑了笑。 到了医馆后,沐文柏跑前跑后的忙碌,又是帮忙处理伤口又是抓药又是付钱,倒显得蒋城无所作为。 第116章:没个人保护怎么行 凌雪秋不便进入内室,坐在外面发呆,她本来不打算放过那三个流氓,只要告诉大哥,把这三个人揪出来不是难事,可以大哥的性格必然会追根刨底,收拾了那三个人是小事,最后倒会把蒋城牵扯出来,她和蒋城的事情目前还不能曝光。 嫂嫂说得对,她现在不能让凌家人知道蒋城的存在,蒋城本来已经够自卑了,如果凌家再使点什么手段,他应该更难做吧。 这样想着,凌雪秋只觉得一阵烦闷,参加灯会的好心情荡然全无。 屋内,沐文柏亲自把药端到蒋家父母面前,两人诚惶诚恐,连声道谢。 站在他们面前的可是少东家,他们怎么敢开罪。 看到父母对沐文柏的敬畏与巴结,蒋城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只能默默的忍下了。 蒋母往外看了眼,知道凌雪秋听不见,于是小声道:“二少爷和那位小姐是朋友吗?” 沐文柏笑着叹息一声:“实不相瞒,我们两家父母都有结亲的打算,只是凌小姐现在还在上学,结婚的事只能先放一放,等到她毕业了再谈婚论嫁。” 蒋城一听,顿时面如白纸,身上的伤痛都没有心中那点锐痛来得真实。 蒋家父母更是局促不安,慌忙去看儿子的反应。 沐家是什么家世,只有这样的人家才能配得上凌家的小姐,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的儿子不过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沐文柏把这几人的反应都看在眼底,心中冷笑连连,表面上还是十分客气有礼:“雪秋在外面呢,我去看看,今天这件事怕是把她吓坏了。” 蒋城听了,心里更不是滋味,可他现在伤着,动一下都是困难。 沐文柏出了门,看到凌雪秋坐在椅子上发呆,他在一旁坐下,低声安慰:“他们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凌雪秋抬头看向他,又看了他的右脚:“你的脚没事吧?” 他扭伤了脚还没痊愈。 沐文柏笑着道:“你不说还好,一说就有点疼了。” 凌雪秋也被逗笑了:“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今天要不是你出现,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三个地痞无赖当真无法无天,就算她把凌慎行的名头搬出来,恐怕也无法震住他们,些时一想,顿觉后怕。 “你一个女孩子,又长得这么好看,以后出门要小心了,身边没个人保护怎么行?” 凌雪秋想到蒋城,他虽然一肚子学识,可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但他今天是为了她才主动动手,她还是很感动的。 “我送你回去吧,这么晚了,家里人也该担心了。” 凌雪秋偷跑出来已经很久了,要是再不回去就要被发现了,一顿训斥恐怕是免不了的。 她起身同蒋城和蒋家父母打过招呼,就同沐文柏一起离开了。 他们一走,蒋母就沉下脸道:“阿城,我不同意你们继续来往,你也瞧见了,那个沐家二公子对她也是一网情深,而且两家早有订亲的打算,我们不过就是平头老百姓,怎么能高攀得起凌家那样的大家族?你就算不为我们想,也要想想你的两个哥哥,如果凌家怪罪下来,我们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蒋城低着头,心中仿佛堵着大石,想到凌雪秋与沐文柏并肩而行的样子,当真是又养眼又刺眼。 第117章:流言 凌家的大门早就关了,里面又有人把守着,从正门进去是不太可能。 沐文柏见凌雪秋有些焦急,眼睛一转:“我知道一处可以进去,只是要委屈一下三小姐。” 他把她带到后院的一处院墙边,这里因为墙体破旧,掉落了一大块,刘管家已经发现了,正准备让人修理。 虽然掉了一大块,可还是很高,一个人是爬不上去的。 沐文柏在墙边蹲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来,踩上去。” 凌雪秋惊讶的道:“那怎么行?” 她虽然不胖,可也有九十多斤,就这样踩上去恐怕不妥。 “快点,再不回去真要被人发现了,难道你要挨罚?”凌家的家规严谨,哪怕她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也不例外。 凌雪秋想了想,还是不愿意受罚的,于是一咬牙就踩了上去。 沐文柏将她送上墙头,他自己三下两下的攀着墙壁就爬了上来。 从墙头到下面的距离不算低,凌雪秋自己是不敢跳的。 “看来只能先得罪一下了。”沐文柏的话音刚落,已经抱住了凌雪秋的腰,轻飘飘的就落下了墙头。 只不过落地后,他立刻就把手松开了,拱手请罪:“三小姐不要怪我才是。” 凌雪秋哪会怪他,“谢谢了。” 经过今晚的事情,她越发觉得沐文柏谦逊有礼,俊美体贴,而且身手又好,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既安全又刺激。 沐文柏将凌雪秋送回别苑,进门前,他瞥见两个丫头从不远处经过,似乎正在看向这边。 他嘴角一扬,突然靠近凌雪秋,一只手攀上她的发间。 凌雪秋微怔,沐文柏已经取了什么东西丢在地上,笑道:“别带着草叶子进屋,会被下人笑话的。” 而在那两个丫头看来,沐文柏和凌雪秋刚才的动作就像是在拥抱告别。 其中一个丫头说道:“三小姐什么时候跟沐家二少爷好上了?” “沐家和凌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他们两个人好上有什么奇怪的,不过现在就开始搂搂抱抱了,倒不像是三小姐的作风。” “你懂什么,女人遇到心爱的男人自然就把持不住了,看他们亲密成这个样子,说不定早就睡在一块儿了。” 两个丫头笑嘻嘻的走开了,不出一个晚上,凌雪秋和沐文柏的事情就传到了沐晚的耳朵里。 沐晚正在吃早饭,映春就把从别处听来的闲言碎语说给她听。 “那丫头说得有板有眼的,还说是亲眼看到二少爷和三小姐在别苑门前又搂又抱,样子十分亲密。” 沐晚面前的一碗鸭肉粥顿时索然无味。 她昨天是想去提醒凌雪秋一句的,没想到他们竟然已发展到这种程度,可丫头嘴里的话总有七分不可信,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眼见为实才行。 沐晚还没出门,四姨太已经差了丫头过来讨要葡萄派。 映春不免抱怨道:“四姨最近越来越猖狂了,仗着自己受宠又有身孕,就把我们这里当成厨房了,她想吃什么就派人来要,也不在乎会不会麻烦少夫人。” 第118章:亲事 四姨太自从上次吃了她做的葡萄派,竟然吃上了瘾,三天两天头派人来讨要。 沐晚道:“算了,她是孕妇她最大,她要是愿意吃,我再给她做一次,回头写个配方给她,让她找个厨子自己做就是了。” 沐晚想了想,“再多做一些给三小姐送去。” 凌雪秋和沐文柏的事情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凌雪秋喜欢的是蒋城,又怎么会跟沐文柏亲近。 上次凌雪秋去谨晗苑见沐文柏的事她已经听说了,本来想告诫她几句,没想到又传出这样的绯闻来。 沐文柏的为人她最为清楚,他接近凌雪秋,八成是想做凌家的女婿,凭他一个庶子,军中混不上位置,沐家又做不了家主,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来依靠凌家。 他靠着凌家起势不算什么,沐晚只怕他那个样子会误了雪秋的终身。 红袖和映春端着刚出炉的点心跟在她的身后,转眼间主朴三人就到了凌雪秋的别苑。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红袖竖起耳朵一听:“是二夫人。” 沐锦柔也在吗? 她的动作倒快,大概是料到自己会来找雪秋说什么,所以先一步堵住了她的去路。 “似乎……似乎还有老夫人的声音。”红袖警觉的看了一眼沐晚,“小姐,是不是我们来晚了一步?” 老夫人无缘无故的来雪秋的别苑,沐锦柔恰巧也在,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古怪。 沐晚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脚步匆匆的进了内间。 平时一进屋,必有雪秋活蹦乱跳的迎出来,今天却是悄无声息的。 老太太坐在正位的八仙椅上,下首坐着沐锦柔还有三姨太,二姨太好阵子没在府里露面了,大家自然都在私下议论,可凌慎行把消息封锁的很严实,谁都没有打听出其中的原由来。 老太太睨了沐晚一眼,静静的喝茶。 “嫂嫂。”雪秋也坐在一旁,看到她,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求助的光芒。 沐晚向老太太问了好,就在雪秋的旁边坐了下来。 她察言观色,大概也猜出了几分,瞧沐锦柔那高兴的样子,一脸喜悦掩都掩不住。 果然,老太太放下手中的茶杯,眉角挑了挑:“雪秋,你也到了该订亲的年纪了,你的两个姐姐,孩子都老大不小了。” 雪秋道:“奶奶,我还在上学呢,现在不想嫁人。” “上学是上学,跟订亲又不冲突,我今天已经跟沐家老爷通过气了,他也是一口答应的。” 沐家老爷?沐晚心中一紧,果然是沐文柏,毕竟沐文羽早就定好了亲事,还是沐老爷亲自定的。 沐晚再看老太太的神色,并非想像中那般喜庆,她大概也能猜到老太太的想法。 她本来是要让雪秋嫁给沐家大少爷的,但大少爷早就订了亲,所以,她打算放弃跟沐家结亲,沐文柏再好,毕竟是个庶子,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孙子嫁给庶子。 但是雪秋和沐文柏的事情一夜之间几乎传遍了凌家的每个角落,就连几个远房亲戚都派了人过来打听。 雪秋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这样的话传来传去必然会对她的声誉产生影响,到最后哪还有人敢娶。 老太太也是为了保全雪秋的名声,索性就承认了这段亲事,毕竟在她眼里,沐文柏除了是庶出,也是一表人才无可挑剔的。 第119章:婚姻之事 老太太又问三姨太的意见,三姨太当然是说好了。 “我看锦柔的个性就能知道沐家二少爷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那也是差不到哪里去的,三小姐要是真的跟沐家二少爷成了亲,由沐家和凌家做后盾,这两人的婚事一定会美满和睦。” 沐锦柔听了三姨太的赞美,有些羞涩的笑了笑:“奶奶这是看得起我们沐家,文柏毕竟是庶子,在身份上配不上三小姐,只望他以后能奋发图强,多成大业,这才能对不起奶奶的信任和赏识。” 老夫人听了沐锦柔的话,也渐渐放下了原本的芥蒂,沐锦柔嫁过来的时候也是庶女,是妾,可她的性格以及为人处事都比那个沐晚强上百倍,所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为了不毁坏孙女的名声,把她许给沐文柏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们在这里一唱一和的,丝毫没有顾及凌雪秋的感受,她急得如坐针毡,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沐晚。 沐晚却在琢磨着这件事的蹊跷之处,她昨晚在灯会上看到了沐文柏,雪秋和蒋城也应该在灯会上游玩,莫不是沐文柏发现他们在一块儿,所以才闹出这么一出?他故意和雪秋接近,又故意让人传话出去,要不是有人从中指使,怎么会一夜之间传遍连城?煽风点火这种事情可是沐锦柔手下那几个丫头最擅长的。 沐晚抿了一口茶,开口道:“奶奶,文柏是我弟弟,也容我说两句。”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她本来就没打算听她的意见。 “文柏现在年纪还轻,父亲为了历练他给了他几处绸缎铺子,我听父亲说,很快就要让他回去接管铺子了。他虽然各方面优秀,却没有自己谋生的手段,我是想,倒不如让他回去管管铺子,历练的同时也能修身养性,等他把铺子做得风声水起了,再来谈他和三小姐的婚事,那时郎才女貎,别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沐锦柔听了这话,顿时气得眼底冒火,可一张脸上还是硬撑着。 沐晚没有一句话是故意贬低沐文柏的,可细细一琢磨,她不就是在说沐文柏现在一事无成配不上三小姐吗?还说什么修身养性,明明就是在暗讽沐文柏本性不好。沐文柏和三小姐的身份本来就相差悬殊,如果老太太真这样决定了,外人也会说三道四的。 果然,老太太听了也是一时沉默了下来。 沐锦柔急忙笑道:“妹妹从小就跟文柏生疏,岂不知文柏这些年也在学习经商之道,先前父亲让他管帐,他也说得头头是道,父亲还大为称赞了一番呢。大弟现在在军中做事,以他的品德能力,用不了多久就能升官高就了,沐家的生意,他自然是顾不上的,父亲让文柏练手,也是有他的打算。” 三姨太自然是帮着沐锦柔的,附和着她说道:“二少爷将来也是沐家举足轻重的人物,三小姐嫁过去只有享不尽的荣华。” 凌雪秋更是急了,可她急也没用,不管她如何反对,都只能听从老太太的。 第120章:请罪 沐晚见雪秋急的就快要跳起来争辩了,急忙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老太太有所怀疑,免得把蒋城给牵扯出来。 沐晚淡声说道:“这件事,我倒是乐见其成的,可少帅最珍贵这个妹妹,奶奶是不是应该等少帅回来问过他的意见再做定夺。” 她虽然是少夫人,可她说的话是没有什么分量的,但凌慎行不一样,所以这个时候把凌慎行搬出来,老太太虽然会不满她,可为了雪秋的幸福也必须要这样做。 老太太果然脸色一沉,她在这个内院里一言九鼎,别的人奉承她都来不及,偏偏这个沐晚就喜欢跟她对着干。 但她说得又不无道理,凌慎行确实疼这个妹妹,她的婚事也要过问他的意见,而且督军不在府上,势必也要跟他通通气。 老太太想到此,突觉得太阳穴针扎一般的痛,这头痛的顽疾说来就来,当即痛得她脸色苍白,一边的竹儿急忙拿了清凉油往她的太阳穴上涂抹,又帮她理顺头顶的经脉。 “行了,就等希尧回来再商议,都回去罢。”老太太一手支着头,眼睛闭着,表情看起来十分痛苦。 沐锦柔急忙关切的上前:“奶奶,是不是旧疾又发作了,我去给你拿药,正好又新做了一些。” 老太太听了,点点头。 她吃了沐锦柔给她配的药丸,效果明显,只要吃下去,头痛的症状就会缓解。 沐锦柔很快就把药拿了过来,一粒一粒黑色的药丸装在小木盒子里,打开之后有一种奇异的香味儿。 沐晚鼻子灵,仔细嗅了嗅,都是一些安气补神的药,但其中一味药却是味道古怪,她一时没辨别出来。 老太太就着沐锦的手吃了一粒药丸,竹儿忙拿着将水递到她的嘴边给她送服。 老太太吃了药,也不方便回去,便在凌雪秋的卧室里先做歇息。 三姨太也不敢回去,便也在这里陪着。 凌雪秋感激的看了一眼沐晚,沐晚冲她眨了眨眼睛。 这时,一个丫头进来说道:“三小姐,二少爷在门外面等着要见你,说是有要紧的事情。” 这个时候,凌雪秋是不想见到沐文柏的,不是讨厌他,而是出于避嫌。 她正犹豫着,沐锦柔笑道:“他有什么怕人的事情不敢来吗?快把人叫进来吧。” 沐文柏一进来,看到厅堂里坐了几个长辈,于是一一问好,态度恭敬谦卑。 “二弟,你匆匆忙忙的赶来是什么事?如果要找三小姐,我们回避就是了。”沐锦柔掩着嘴笑,仿佛沐文柏要和凌雪秋说悄悄话似的。 凌雪秋顿时羞臊难当,脸色有些不悦。 沐文柏显然也看到了,他三步两步走到凌雪秋面前,几乎是九十度的深深鞠躬下去。 凌雪秋一愣,没料到他会突然向她行这样的大礼。 沐文柏的声音带着愧疚,声声无奈:“三小姐,今天早上听到一些对你不好的传闻,文柏真是心急如焚,我们本来清清白白,却不想被人误解,坏了三小姐的名声。昨日是文柏粗心大意,只想着三小姐的安危,却没料到流言蜚语,三小姐气我怒我也是理所当然,你现在要是生气,就重重的给我两巴掌,文柏受之当然。” 第121章:不足为惧 凌雪秋本来还是有些气恼的,没想到沐文柏一来就是向她道歉,而且诚意十足。 沐锦柔心下给沐文柏点了个赞,这个弟弟远远比她想像中还要聪明许多,他这样一说,本来凌雪秋对他可能有怨气,此时也烟消云散了吧。 果然,凌雪秋急急说道:“你可别鞠躬了,我又不是长辈,让人见了要看笑话的。” “三小姐如果不原谅我,我就这样一直躬着不起来。”沐文柏也是上了倔劲儿。 “你赶紧起来吧,我又没有怪你,闲话又不是你传的。” 沐文柏这才直起身子,英朗的脸上挂着笑意:“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沐晚却是心下冷嗤了一声,她才不相信那些闲话会跟沐文柏无关,也只有雪秋单纯没心机才会信了他的话。 沐文柏在外面说了什么,里间的老太太听了一清二楚,她的头痛病吃了药已有所缓解,又听竹儿说沐文柏来了,虽然没什么力气下床,可耳朵也是好使。 她不由笑着对竹儿说:“我对沐家的这个二少爷不是很了解,只是看着斯文不讨厌,没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如果换做别的人,巴不得能跟我们凌家结亲呢,哪怕是误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看他为人实在,倒是一心一意替雪秋着想,把雪秋嫁给他也算是一段美满的姻缘。” 竹儿也道:“我看这位二少爷眉清目秀的,对三小姐又是彬彬有礼,将来接管了沐家的产业,也不会亏待了三小姐。” 老太太呵呵一笑,督军那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只要她开口,他多半会答应,只是不知道少帅这边会有什么反应。 ~ 沐锦柔回到自己的别苑,正喝了茶准备休息,豆蔻就说二少爷来了。 她急忙坐正了,亲自拿了一只茶杯,茶刚倒好,沐文柏就进来了。 “你倒是瞒着姐姐做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沐锦柔虽然不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却是了解她这个二弟的手段,如果不是他计划安排了什么,怎么会传出流言来。 “那我也要多谢大姐,没有你的帮忙,那些流言怎么会一夜之间就传遍大街小巷呢。”沐文柏笑着坐下来喝茶。 沐锦柔却有些忧心忡忡:“我看老太太的意思,这门亲事八成就要定下来了,督军那边自然好说,我担心的是少帅,他平时最宠这个妹妹,护在手心里当宝一样。你看沐晚今天那个态度,明显不想让你娶三小姐,她是怕你以后得势了对她和沐文羽不利。现在少帅又每日留恋在她的桂花苑,她要是吹一吹枕边风,少帅的意思还不好说呢。” 沐文柏流露出一丝阴侧侧的笑来,他本来长得清俊,这样的笑容却让他的脸有些扭曲发暗。 “大姐不必担心那个愚蠢的嫡女,很快,她就再也碍不到我们什么事了。” 沐锦柔道:“你已经安排妥当了吗?” 沐文柏道:“正好少帅这几日不在府中,也是老天爷给了我们机会。” 第122章:质问 凌慎行昨夜把她送回来之后就匆匆离开了,沐晚在屋子里听到他和李和北说话,大概是要抓什么人,结果人跑了,没抓到,现在全城戒严,他也回军队里布置去了。 沐晚从凌雪秋那里回来,心里还在想着这桩婚事,雪秋自然不愿意嫁给沐文柏,可一旦凌慎行也同意了呢? 她把红袖叫进来,低声对她吩咐了几句,红袖是在河圃老家长大的,派她去最为合适了。 等红袖收拾东西离开了凌府,沐晚正要小憩,映春就匆匆的进来说道:“老夫人来了。” 老太太可是对她这个桂花苑厌恶至极的,最后一次来这里还是因为二姨太的事。 沐晚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迎了出去,老太太已经在厅堂里坐好了,映春急忙去端茶倒水。 “奶奶头疼好些了吗?”沐晚敛下心底的疑惑,走过去关切的问。 老太太看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昨天是中秋夜,你去哪里了?” 这副质问的语气难道是老太太知道了什么? 她想到彩雨和彩雪那两个丫头,她们是老太太派过来,也是老太太的眼线,莫不是她们把凌慎行带她去看灯的事情告诉了老太太? 可沐晚转念又一想,如果是那两个丫头告秘,老太太应该一早上就来找她算帐了,刚才在雪秋的苑子里,老太太第一眼瞧见她却不是现在这般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刚才离开的时候,沐锦柔还没离开,大概是她说了什么。 最后沐晚断定,老太太其实不知道自己和凌慎行去了哪里,应该是因为凌慎行没有参加团圆宴而生出的猜测。 想到此,沐晚盈盈一笑:“奶奶说昨天是中秋夜,我自然是在院子里赏月吃月饼。” 老太太明显是不信的,沐锦柔方才跟她哭诉,说是少帅很久不登她的门了,昨天的团圆宴又突然离席,而席间只有沐晚没来,他大概是惦记着她就去桂花苑陪她了。 全家的团圆饭不参加却去顾及一个女人,这要是传出去一定会被人诟病,沐晚自然也摆脱不了“魅惑无德”的恶名。 老太太是极不喜欢凌慎行同沐晚接近的,巴不得她一辈子独守空房才好。 “奶奶要是不信,我的几个丫头可以作证。”沐晚让刚进来上茶的映春把彩雨和彩雪也一起叫了进来。 那两个丫头看到老太太在,立刻吓得跪了下去。 老太太端起茶杯,看都没看她们一眼,这两个人是她派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监视沐晚的一举一动。 “昨天夜里,可是你们在伺候少夫人?” 沐晚看着那两个丫头,心里也拿捏不准她们会怎么回答。 片刻,彩雨开口说道:“回老夫人的话,昨天是中秋节,少夫人亲手做了月饼还做了几道小菜,她不嫌弃我们是奴婢出身,还邀我们几个下人一起吃饭赏月,直到困了才回房间休息。” 她没说凌慎行过来的事情,自然也不怕老太太追究,到时候问起来,她们完全可以说自己已经睡了没看到。 映春偷偷看了沐晚一眼,见她神情自若,唇边含笑,半点紧张都没有。 沐晚心想,倒是两个懂事明理的丫头,回头定要好好的赏她们,有什么把别人的人变成自己人更有成就感呢? 老太太听了直皱眉头,可连她派来的人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无中生有? 沐晚刚要松口气,就听见外面脚步匆匆,似乎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人几乎是跌跌撞撞的。 第123章:小产 进来的人是刘管家,他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进了少夫人的闺房理应受罚,可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必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 老太太也是心头一紧,却还是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刘管家曾经从军,还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 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急声道:“老夫人,四……四姨太小产了。” “什么?”老太太直觉得一阵急火攻心,两眼一闭就晕了过去。 沐晚想到实验室里有她刚做好的“速效救心丸”,赶紧去拿了几粒出来,竹儿拿着水,她捏着老太太的嘴,强行给灌了进去。 她又掐了掐老太太的仁中,终于是把老太太给弄醒了。 “老夫人。”刘管家惊慌的喊了一声。 老太太看到刘管家,恍然做梦一样,突然想起什么,从椅子上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你,你刚才说什么?” 刘管家只好重复:“四姨太小产了,已经请了大夫过来,老夫人还是快去看看吧。” 老太太的脑袋嗡嗡的,两边的太阳穴仿佛针扎一般的疼,她也管不了自已的身体,在竹儿的搀扶下火速去了四姨太的别苑。 沐晚走在老太太的后头,心想着四姨太的事情有些蹊跷,前两日她还见过她,神态丰腴,气色红润,只不过因为害喜的原因不见长肉,不过那肚子倒是很大很圆。 她的样子丝毫不像是要流产的,难道不成是滑了一跤或者还有其它原因。 沐晚低声吩咐映春:“你让彩雪和彩雨也跟过来,别进去,就站在外面候着,要是有什么事情,让她们去找三小姐。” 雪秋今天应该是去学校了。 四姨太突然小产,沐晚不得不有所防范,在这秋日高爽的气息中,她似乎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 来到四姨太的别苑,丫头们进进出出好不忙碌,那端出来的一盆盆热水都是红色的。 “怎么样,怎么样了?”老太脚步踉跄,竹儿扶都扶不住。 里面已经来了两个产婆和当地有名的大夫,同时传来的还有四姨太撕心裂肺的叫声。 隔着门,老太太也不能冒然闯进去,只听里面的丫头出来说:“四姨太早产,孩子正在往下生,不过……。”丫头似乎不太敢说,在老太太尖厉的逼视下才低下头小声道:“孩子刚露了个头,已经没有呼吸了。” 老太太一听,只觉眼前一暗,身子颤了颤,旁边的人急忙扶住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四姨太的叫喊声弱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悉悉索索的忙碌声。 不久,有人打开门,老太太匆忙跨了进去。 产婆把一个红色的包裹递到她面前,她往里看了一眼,顿时没有再看下去的勇气,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 四姨太躺在床上,气若游丝,一张脸如同白纸。 “奶奶。”沐锦柔突然跪在老太太面前哭道,“我听到消息就赶过来了,对不起,我没能替四姨娘保住孩子。” 老太太见她双手是血,人也十分憔悴,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又不是专业的大夫,你已经尽力了。” 沐锦柔站起来,在丫头的服侍下洗了手,又去搀着老太太。 沐晚看了眼四姨太又看了看那个还没出生就已经死于腹中的孩子,心头泛起不好的预感。 第124章:陷害 老太太被沐锦柔搀扶着坐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督军已到了中年,还能再得一子实属不易,而现在,她巴巴的盼着出世的孙子,竟然成了红布中的一块死肉。 老太太眼中一肃,问那个一直垂手立着的大夫:“齐大夫,你是这方面的行家,我这儿媳为什么会突然小产?” 齐大夫恭敬的回道:“实不相蛮,我也觉得四姨太小产有些蹊跷,刚刚查过四姨太的脉相,应该是之前服用了能导致滑胎的药物。” “滑胎药?”不但是老太太,在场的人无不是大吃一惊。 “怎么会有滑胎药?”四姨太现在还正虚弱着,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瞪着一双眼睛,她原以为孩子只是死于她害喜严重,营养不良,没想到竟然是有人从中动了手脚。 她的孩子已经七个多月了呀,再过一段时间就能健健康康的生下来了,现在却…… 她不敢看产婆手中的那个包裹,每看一眼都觉得心在滴血。 齐大夫继续说道:“四姨太是因为服用了有毒的药物才导致早产,孩子在腹中的时候就已经被毒死了,就算生下来也活不了。” 早产?毒死?这些词像是一把小刀,割扯着老太太的心尖。 她愤怒的指向四姨太的贴身丫头锦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家主子怎么会吃什么有毒的药?” 锦儿也以为四姨太只是突然早产,哪料到什么滑胎药,她急忙跪下去,声泪俱下:“四姨太平时服用的补药都是我亲自煎制的,药材也是经过辩别的,奴婢敢用性命担保,补药中绝对不会混有滑胎药。” 她突然想到什么,跪着爬到一边的矮桌旁,上面放着一只青瓷的药碗,里面的药只喝了一半儿。 锦儿端着药碗道:“老夫人,这是今天的补药,是我亲手煎好送到四姨太的房间,结果她还没喝完就开始腹痛,如果老夫人怀疑补药有问题,药就在这里,可以让齐大夫当场验证。” 老太太向齐大夫点了点头,他便走过去拿过那碗汤药。 在他还没验之前,沐晚就已经用鼻子闻过了,这药里都是正八经的安胎药,并没有掺杂任何的有毒成份,问题并不出在补药里。 果然,齐大夫检查完后摇了摇头,“老夫人,这药没有问题。” 锦儿一听立刻松了口气,她刚才也怕有人在药中做手脚而自己没有察觉,到时候追究下来,她也是有口难辩的。 老太太再次看向锦儿,声音又严厉了几分:“除了补药,你们四姨太今天还吃了什么东西?” 锦儿仔细想了想,突然将目光落向沐晚,那种震惊的眼神看得沐晚心中咯噔一声。 见锦儿看着沐晚,其他人也跟着调转了目光。 锦儿忽然跪伏在地,声音都颤抖了:“四姨太害喜严重,早上吃的稀饭都吐了,从一早到现在,她,她只吃了少夫人给的点心,其它的什么都没吃。” 第125章:陷害(二) 沐晚心中一震,点心?她说的可是那葡萄派? “什么点心?”老太太疑问道。 “四姨太也没有吃完,还剩下了一块。”锦儿说着就去桌子上把那盘点心端了过来,“四姨太有一次吃了少夫人亲手做的点心,念念不忘,经常让我们去跟少夫人讨要。” 老夫人看了那点心一眼,外皮酥黄的长条形,中间鼓着的似乎是夹着什么馅料,她倒是没见过这样的点心。 “这是葡萄派。”沐晚此时开口道:“的确是我做给四姨太的。” 这种派是四周封口后烤制的,除非她在做点心的时候就在馅料里放了毒,否则别人想要把药放进去,只能从外观进行破坏,而这个派是完好的,所以,她认为其中绝对检验不到什么毒药。 老太太对齐大夫说道:“齐大夫,麻烦你再检验一下。” 齐大夫应了声是,本来站在老太太身边的沐锦柔突然走过去,她小心的拿起那块葡萄派,“还是我帮齐大夫掰开吧,这东西又油又腻。” 沐锦柔将葡萄派从中间一分之二,一股葡萄的清香顿时蹿入众人的嗅觉之中。 沐晚在其中仔细分辨,除了葡萄的甜香之外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味道,究竟是什么,她也辩不太清。 齐大夫拿出他的药箱道:“还请老夫人稍等,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时间。” 老夫人点点头,让大家都到外面等着,而她派了两个人守着齐大夫。 沐晚站在门边,心事重重,如果锦儿所说属实,四姨太除了吃过她的葡萄派再也没有吃过其它东西,那么这个派就一定有问题。 她看了一眼沐锦柔,她站在老太太身边,眉眼低垂着,辩不清表情,刚才她也留心了她的小动作,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再看一眼三姨太,她倒是挺镇定,面无表情,四姨太正得宠,又怀了督军的骨肉,四姨太的孩子要是没了,没人比三姨太更高兴。 虽然三姨太一向对她颇有微辞,但到底是王爷府正规教导出来的格格,嘴刁心眼却不是十分坏,如果她想害四姨太的话,又不太可能。 老太太此时正瞪着她呢,不管齐大夫检验的结果如何,好像都认定了沐晚就是凶手一样,毕竟她从前的德行摆在那里,又有五姨太的前车之鉴。 大概一盏茶的工夫,齐大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老太太的两个丫头。 齐大夫脸色深沉,声音也带着几丝沉重:“这点心里确实有毒,虽然这毒不至于杀死一个成年人,却足够杀死四姨太腹中的孩子。” 沐晚一听,脑子里嗡了一声,竟然真的有毒。 “你还不给我跪下。”老太太的声音尖厉而颤抖,瞪着沐晚的眼睛红通通的吓人。 早有她身边的丫头走过去将沐晚按跪在了地上,她的膝盖一着地,头脑立刻又恢复了清醒。 老太太对于这个还没出世的孙子寄予了多大的厚望,全府上下没一个人不知道,而且四姨太又是督军的心头肉,只看她房中那些摆设就知道了,精美的似古代皇后的殿堂。 如果说五姨太的死还不足以撼动老太太与沐家反目,那么这个孩子的死就成了一个导火索,老太太必然不会再顾及什么沐家的面子了。 第126章:陷害(三) 老太太因为太气,一张脸憋得通红,差点背过气去。 一边的竹儿急忙给她顺气又擦药油,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面色缓和了过来。 “沐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歹毒的心肠。”老太太气得手指都在抖,指着沐晚大骂:“你先是害死了五姨太,现在又来害四姨太肚子里的孩子,我们凌家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非要把我们都害死不可吗?” 五姨太的死虽然已经被沐晚澄清了,可在老太太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况且她也没有真的开棺验尸,二姨太也一直没有完全招认,最后的定论全凭凌慎行一人作主,她认为自己的孙子必是受了沐晚的蛊惑,才会那样相信她。 本来五姨太的死,她可以作罢,没想到四姨太的孩子又会小产,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老太太直觉得脑子里仿佛炸开了一般。 沐晚还没说话,沐锦柔已经扑通一声跪在了她的身侧,哭着对老太太说道:“奶奶明查,妹妹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五姨娘的事情足够她长记性了。” “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这两年,她干得那些破事还少吗?”老太太怒道:“你赶紧起来,这里没你的事情。” 沐锦柔哭哭啼啼的起了身。 沐晚这才镇定的说道:“如果四姨娘的孩子是我害死的,可我有什么理由要害她?” 杀人也要有个动机吧,她跟四姨太无怨无仇的,害死四姨娘的孩子对她有什么好处?就算再蠢的人也不会做这样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老太太听了却是苦笑起来,她四周环视了一眼,许是这里有许多外人在,她说起来也嫌丢人,于是便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只留下了三姨太和沐锦柔。 “你说你没有害四姨太的理由,那我就说个理由给你听。”老太太此时因为气极了反倒冷静了下来:“你应该知道四姨太跟希尧之间的关系,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还一起去国外留学,虽然他们之间相敬如宾,但你却不这么认为。四姨太刚刚怀孕的时候,你就把她推倒过一次,幸运的是四姨太并无大碍;你还让人给四姨太送螃蟹,那可是寒物,有孕的人吃了很可能会导致小产;你因为喜欢希尧,所以就怀疑他跟四姨太有私,甚至认为四姨太的孩子是希尧的,你嫉妒四姨太,眼见着他就要把孩子生下来了,你便起了杀心,因为你不允许别的女人先生下希尧的孩子。” 老太太一口气说完,脸色已经发白,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但是一想到沐晚竟然这样揣测他的孙子,哪怕是她这样的老脸也要一红,她转过脸问:“四姨太,我说的可是真的?” 四姨太躺在床上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似乎听不到老太太在说什么,半晌不言语。 沐晚听了老太太的话,心中也是一惊,这前身做的荒唐事实在太多,她不可能一件一件的都记起来,至于为什么推四姨太又为什么给四姨太送螃蟹,她是真的记不太清了,可她心里又清楚,这沐家大小姐虽然是个跋扈嚣张的,但杀人放火的事情她却是不敢做的。 见沐晚没了动静,老太太冷冷一笑,仿佛她已经默认了,她是真的气极了,可沐晚毕竟是沐家嫡女,她不可能直接就把人怎么样,更何况这件事还要问过督军,她想,督军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她了。 第127章:兰心苑 “四姨太和少帅?”三姨太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不可思议的看向沐晚,“少夫人这是想歪了,除了府上举家团聚的日子,四姨太和少帅几乎从不见面,更是没人没见过他们有什么越矩的行为,四姨太虽说从小和少帅就相识,但她嫁给督军后一心服侍督军,那真是贤良的没话说。” 一直躺在那里的四姨太仿佛才回过神,一双杏目直直的向沐晚看来,其中夹杂着愤怒与憎恨,她强撑着坐起来,抬起手臂指向沐晚:“你……你怎么能想得这么龌龊,我与少帅清清白白,你为何要玷污我的名声又害死我的孩子,你怎么能如此狠毒……如此狠毒……” 四姨太一番话说下来,顿时体力不支,锦儿急忙扶住了她,连声劝她不要动气损了身子。 沐晚心中叹息一声,不是不想为自己辩解,可这件事来得如此蹊跷,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就连杀人动机老太太都替她想好了。 她现在说再多也是言语无力,因为根本不会有人信她。 老太太见她一言不发,眼中的神情更冷,让把刘管家从外面叫进来,吩咐道:“把她给我关进兰心苑,任何人都不准放她出来,你马上致电督军,让他定夺。” “是,老夫人。”刘管家恭敬的应了是,转身走到沐晚面前。 沐晚瞧着眼前多出的一双蓝色绸布鞋,思维停在“兰心苑”三个字上。 “少夫人,请吧。”刘管家倒还是客气,不过语气却是冷的。 沐晚记不清这个兰心苑是什么地方了,不过在离开时,她无意触到了三姨太的目光,她的眼底带着讥诮,颇有几丝意味深长,而她与沐锦柔的视线在空中偶然一撞,沐锦柔那不着痕迹的鄙夷与得意让她倏然握紧了拳头,看来,这件事情跟沐锦柔脱不了关系。 兰心苑建在凌家大宅的最东面,几乎与世隔绝,穿过了一片花园与假山才能看到它的棱角。 刘管家走在前面,似乎是怕她会跑掉一样,走几步就要偷偷盯她几眼。 映春也被老太太一起罚了过来,大概是不想让她把口风传出去,她跟在沐晚身后,用力瞪了刘管家一眼。 沐晚这一路走来,隐约觉得有些荒凉,好像过了假山,这条路便无人问津,任由杂草丛生,野花蔓延。 这那兰心苑同其它的别苑一样,都是一个厅堂,一个睡房,几座厢房,只不过年久失修,院子里长着齐腰高的荒草,窗户上结满了厚厚的蜘蛛网,敢情是个已经被废弃很久的别苑。 “刘管家,这兰心苑以前是谁住的?”沐晚四周打量了一眼。 刘管家虽然不愿意与她搭话,还是勉强回道:“是五姨太的住所。” 此时,刘管家身边的丫头突然多了句嘴:“五姨太死了三年,这院子里的老鼠恐怕都成群接队了吧。” 沐晚这才想起来,原来死去的五姨太曾经住在这里。 自她死后,这个别苑也就荒芜了,督军不准人随意乱动,放任下去自然是野草杂生。 老太太的安排真是周到,把她扔进一个死人住过的地方,看那小丫头的神色,还没进去已经吓得不轻了,就连映春都在心惊胆颤的四处乱看。 第128章:拿捏不准 那小丫头趁着刘管家走在前面,悄声对沐晚说道:“少夫人,你可要小心了,这院子里经常闹鬼,有人前几天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这里飘着鬼火,还有女鬼的影子嗖的一下飞走了。” 小丫头说起这样的事情,脸色不由惨白,好像她真的见过一样。 沐晚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映春吓得够呛,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沐晚记得这丫头是老太太别苑里伺候的,有一次去桂花苑请她参加宴席,她推脱身体不好不想去,为了打发她给了她一盒泊来的水粉,她高兴坏了,乐颠颠的走了。 怪不得她会告诉自己这些,大概是念着那水粉的情份。 沐晚冲着她笑了笑,又低头想着四姨太的事情。 老太太把她关在这里没有马上定她的罪,一定是去跟督军商量了,她上次“毒死”五姨太,督军已经恨她入骨,这次又害死了四姨太的孩子,督军就算念着沐家的交情也不会对她手软了。 那么凌慎行呢,以他和四姨太的交情,大概也会恨上她了吧,找他帮忙必然是不可靠的。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凌雪秋了。 ~ 彩雪和彩雨一直躲在外面偷听,虽然不是很清楚,但也了解了七七八八,听说老太太要把少夫人关到兰心苑,彩雪急道:“映春姐说过,如果少夫人有什么事,就让我们去找三小姐。” 彩雨点点头:“少夫人也不像外面传闻的那样跋扈,我倒是觉得她性格沉稳,心地善良,前两日给我们做了过冬的衣裳,听说我家里有人病了,还包了药让我带回去。” 这两个丫头虽然是老太太派来的,可是守在沐晚的别苑,渐渐的耳读目染,又受了沐晚不少恩惠,自然是向着她了。 彩雪年纪大一些,心眼也多几成,于是对彩雨道:“你去学校里找三小姐,把事情跟她说了,让她想办法救少夫人,我去想办法联系沐家的人,少夫人是沐家的嫡小姐,沐家这些年又对凌家有恩,如果沐家来人的话,老夫人应该不会轻易动少夫人的。” 说完这些,她不免叹息一声,偏偏这个时候红袖被少夫人派去河圃老家了,不然以她对沐家的了解,应该很快就能联系到沐家人。 红袖不在,她也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彩雪把手上戴的一只翡翠镯子摘了下来:“这镯子是中秋节的时候少夫人赏的,关键时候也要为少夫人效力,要是有什么打不通的关节,就把镯子送出去。” 彩雨道:“你别忘了这镯子我也有一个,你的留着。” 两人话不多说,趁着老太太还没开始防范就从侧门出了凌府。 彩雨去学校找凌雪秋,而彩雪去了长桥,那里有许多生意都是沐家的,就算不是沐家的,也是租了沐家的地皮,她只要打听打听不难找到能联系到沐家的人。 ~ 老太太回到别苑,仍是气得要命,摔了几个茶杯还是怒火未平。 竹儿又是给她捏肩膀又是捶背的哄着。 老太太道:“你让人好生安慰和伺候着四姨太,孩子没了,她是最伤心的那个。” 竹儿应了是。 老太太眼睛眯了眯:“让刘管家给督军打电话,我要亲自跟他说,另外,不要把消息放出去,切记不要让少帅知道。” 凌慎行对沐晚的态度,她现在真是拿捏不准了。 第129章:雪秋 彩雨匆匆来到学校,跟看门的门卫打了声招呼,那人听说是来找凌家三小姐的,腿脚麻利的就去报信了。 不久,穿着淡蓝色上衣,黑色裙子,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凌雪秋出现在校门口,一张绝美的脸上总是挂着让人舒服的微笑。 她看到彩雨先是一愣,隐约记得这是沐晚别苑里管打扫的丫头。 彩雨先是问了好,紧接着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凌雪秋。 凌雪秋也是十分惊讶,四姨娘突然小产,而害四姨娘的竟然是嫂嫂? 她心中自然一百个不相信,当初嫂嫂找出证据揪出了二姨娘,她的聪慧远见都是让她自叹不如的。 而且嫂嫂修身养性,几乎不跟内院的那些姨太太来往,哪怕是家宴都找理由不去参加,她这样不争不夺的人怎么会去害四姨太的孩子? “我大哥知道了吗?”凌雪秋一边往外走一边急着问。 如果是大哥的话,他应该会帮嫂嫂的,就拿上次二姨娘的事情来说,大哥不也相信了嫂嫂嘛,不然也不会纵着嫂嫂把二姨太揭发出来,那毕竟已经是盖棺定论的事情,处死一个下人总要比揭二姨太的丑事要强,二姨太好说歹说也是父亲的老婆。 可雪秋转念又想,大哥和四姨太小时候有交情,虽然现在都是中规中矩的,但青梅竹马的情份也许会多过他对嫂嫂的好感。 “三小姐。”彩雨见她一直心重重重,不知道在想什么,焦急的喊了一声。 雪秋叹息一声,这个时候除了凌慎行,她也不知道该去找什么人帮忙,既然他能信嫂嫂一次,就应该再信第二次,只要她和大哥做担保,嫂嫂那么聪明,必然会为自己找到洗脱嫌疑的办法。 雪秋正要和彩雨拦辆车去凌慎行的办公楼,一辆汽车便从不远处驶了过来。 车子在凌雪秋面前停下,车门打开后,沐文柏清俊的脸庞露了出来,他看到雪秋后露出惊讶的神色:“三小姐,你不是还在上课吗?” 经过上次的事情,凌雪秋本想与他拉开距离,可她现在急着去见凌慎行,这个时候,宽敞的街道上连辆车影儿没有,要叫车恐怕得走上好一段路。 “你要去哪?”沐文柏问:“还真是巧了,我正好要回凌府,不如捎你一程,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妥,快到凌府门口的时候我可以下来步行,绝对不让人看见。” 难得沐文柏这么谨慎小心,凌雪秋放心道:“我要去大哥那里,还麻烦你载我一程。” 平时上下学都有家里的司机接送,现在不是下学的时间,司机自然也不会来。 沐文柏急忙跳下车打开车门,“三小姐上来吧。” 凌雪秋和彩雨坐在后排,沐文柏坐在驾驶座上,他一上车就把帘子放了下来,从外面看不到里面坐了什么人的。 沐文柏也没问凌雪秋去找凌慎行做什么,只是吩咐车夫去延河路,凌慎行的办公楼就在延河路上。 从学样到延河路要经过一条林荫道,不比官道的平坦,十分颠簸,又有些偏僻。 凌雪秋一心想着去找凌慎行,直到一直行驶的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她才回过神:“车怎么不走了?” “怕是坏了。”沐文柏说了一声便打开车门跳了下去,“这车是我从朋友那里借来的,总出毛病。” 第130章:女鬼 沐文柏蹲在轮子前检查了一番,恨恨的道:“真是倒霉,爆胎了,一时半会怕是修不好。” 沐文柏跟凌雪秋说了大概的情况,凌雪秋一咬牙:“那就走着去好了,路上遇到其它车子再说。” 彩雨担心雪秋的身体,看她又瘦又弱的样子,走到延河路少说也要四五个小时,这路上碰到车还好,要是碰不到车,把人累坏了怎么办。 凌雪秋看出她的担忧,安慰她道:“没关系,我以前还参加过长跑比赛,走几个小时的路不碍事。” 沐文柏在一边自责:“这都怪我。” “你也没想到车会坏,别自责了。” 沐文柏把车锁好后,三个人只好步行上路,眼见着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 兰心苑早就荒废了,厅堂和卧室里结满了蜘蛛网,桌子和椅子倾倒在地,上面落了银币一般厚的灰尘。 正厅悬挂着一副字,写着“兰心蕙质”几个字,落款是督军的名字。 旁侧还有两幅画,画的是青松和寒梅,落笔柔和细腻,应该是出自五姨太之手。 五姨太和督军曾经也是伉俪情,只是红颜比纸薄,再好的福分也是消受不起了,但往另一处想想,督军曾经与大夫人郎才女貎,后来又宠幸二姨太,三姨太和四姨太,说不定哪一日又有了六姨太,五姨太最后也会落得跟其他姨太太一样独守空房。 她想到凌慎行将来也会再续姨太太,莫名有点心堵,果然这个时代的婚姻制度是她无法接受的,可她想要逃离又是何其之难。 沐晚正想着,只觉得周围突然乌烟瘴气。 映春把一块手帕系在脸上挡住了口鼻,正用一把破扫帚打扫灰尘。 沐晚不由失笑:“你倒是会想法子。” 映春急忙道:“少夫人,您出去站一会吧,我收拾好了再叫您进来。” 等到映春收拾好了去喊沐晚,看到她站在后面厢房的台阶前,似乎正在注视着什么。 “少夫人。”映春喊了一声。 沐晚道:“映春,这里平时还有其他人居住吗?” “应该没有吧,这院子看起来荒废很久了。” “你过来看看。” 映春急忙走过去,这才看到厢房里有一张漆木的床,上面放着一床被褥,虽然不是新的,却没有落灰尘,除非有人在这里住过,否则怎么可能不落灰? 沐晚仔细在空气中嗅了嗅,突然眉头一紧,她竟然闻到了首乌藤的味道,怎么可能,在这种荒芜了这么久的院子里,她竟然闻到了跟她落井时一样的味道。 她三步两步走进那间厢房,果然除了被褥还有一双碗筷,碗筷里残着一点汤汁,闻了闻还很新鲜,她敢确定,真的有人住在这里。 “少夫人,这,这真的有人住啊?会不会是……鬼?”映春顿时觉得后背冷风嗖嗖,不由攥紧了沐晚的袖子。 沐晚苦笑,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这明明就是活人留下的痕迹。 “鬼还吃饭吗?睡觉也不用盖被子吧。”沐晚笑着摇了摇头。 映春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鬼都是飘来飘去的,应该不会睡觉吃饭吧,这样想着,她的心才安稳起来。 沐晚却是心事重重,这个人大概发现她们闯进来了,所以才匆匆离开。 这个人究竟是谁? 第131章:处置 沐晚猜不出来,索性不去猜了,比起这件事,更重要的是想办法自保。 也不知道老太太有没有跟督军通气,督军那边必然是暴跳如雷了,可他会怎么处置自己呢,会顾忌着沐家的面子再放她一马?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 北地那边军情紧急,刘管家也是周折了一番才跟督军通上了电话。 他恭恭敬敬的把电话递到老太太面前,督军听说是老母亲找他,自然要抽出时间仔细听着。 等老太太把四姨太小产的事情说了,督军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紧接着便听到他沉冷的声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媳妇,上次害死了五姨太,这次又把黑手伸向四姨太,她在点心里下毒,真是连套路都没换。”老太太气汹汹的说道:“她在我们凌家如此无法无天,不就是仗着沐家这些年对我们的支持。以后,我这个老太太也干脆不要管事了,把凌家的后院让给她吧。” “母亲先别生气。”督军乍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快要气炸了,可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很快就能敛住了所有的火气,但一张脸却是阴沉沉的。 他中年得子实属不易,哪怕现在战事一触即发,他仍要每个月抽时间询问关心四姨太的情况,时不时让人捎一些北地的特产回去,如果这场仗打不起来,他就可以回去看初生的儿子,每每想到此,都高兴的整晚睡不着。 没想到这仗还没打,他的儿子就先没了,那个还在娘亲肚子里的孩子,他连一面都没有见上。 他怎能不气,怎能不恨? 要说沐家的确在这些年支持了他不少钱财,可沐家早就过了鼎盛的时候,这两年的收入也十分不景气,就拿这次中秋送来的军饷来说,比去年少了足足一半。 没有哪个商家能够繁荣一世,世道在变,局势在变,市场也在变,应付不了这些变革仍然墨守成规,那么只有一个结果——没落。 所以,沐家其实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在未来,他还要有更长远的打算才是。 但就目前来看,他还不能跟沐家撕破脸,苍蝇腿上也是肉,白送到手里的钱财哪有不要的道理。 督军想到此,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 老太太等了他一会儿不见他说话,还以为他又想看着沐家的面子再次纵容这个儿媳妇,她心中气极,连着声音都开始发抖:“老三,我不管你的什么千秋大业,我就只想出这口恶气,我们凌家难道还要因为一个人闹得鸡犬不宁吗?” 老太太一生气就叫了督军的小名,他排行老三,以前人称凌老三。 督军似是笑了一下,不过这笑声听着有几分渗人,他慢悠悠的说了句话,却是和此事无关紧要的。 老太太正在发作,却忽然反应了过来,她的脸色沉了沉,最后两人都是不动声色的挂掉了电话。 夜幕,悄悄的降临了下来。 第132章:事关重大 这兰心苑的厅堂和卧房被映春收拾了一通显得干净多了,但是没有被褥,只有一张红木雕祥云的大床。 沐晚坐在漆木的凳子上,手里翻着一本从书柜里找到的旧书,五姨太会点功夫,很喜欢那些武侠小说,飞来飞去,天马行空。 她对这种书籍却是丝毫不感兴趣,翻了几页就开始神游天外。 现在被关在这兰心苑,就算想要为自己洗白也出不了兰心苑半步。 映春走过来打开窗子让光亮泄进来,这才刚刚傍晚,天就有些黑了。 “少夫人,您竟然还能看书?”映春对于沐晚的这份淡定着实佩服的厉害,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这样若无其事。 沐晚翻了一页手中的武侠小说:“着急也没办法,老太太现在一定是封锁了消息,外人不会知道这边的情况,我们也出不去。” “少夫人,您不是让彩雪和彩雨跟着嘛,我想她俩在外头一定也把事情听得清清楚楚了,那两个姑娘受了您不少恩惠,现在对您也是死心塌地的,她们应该会去找三小姐,只要三小姐回来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 映春说着说着顿时觉得又有了希望,多亏少夫人当时留了一个心眼儿。 沐晚却摇摇头,如果是寻常的事情,雪秋倒是可以帮上忙,但这件事事关重大,就算是雪秋回来也是于事无补。 唯一的希望就是彩雪和彩雨能够想到沐家,只要沐家来人,估摸还能保她暂时平安,老太太就算再气她,也不会当着沐家人的面子跟她过不去,只要放她自由,她就可以找到证据洗脱罪名。 其次,如果雪秋告诉了凌慎行,也许…… 沐晚叹了口气,她不知道凌慎行听到这件事会是怎样的反应,是信她还是怒她? 那个人的脾气阴晴不定,是她琢磨不透的。 ~ 凌慎行这两日来一直操持公务,晚上只是靠着椅子小憩了会儿。 现在天下四分,凌家占据着富庶的江南和江北地界,又在前两年夺下了北地的统治权,只不过北地原来的统治者楚家派系又在暗中集结势力,短短三个月已经拿下了北地的两个省。 督军亲自在北地驻守,就是为了防止楚家派系最后的强攻,剩下的辽城是绝对不能再失守了。 前几日他收到消息,楚家派系的少帅楚南风突然来到了连城,虽然是暗中行动,但还是被他的人发现了,他们对楚南风进行追捕,不过最后还是让他给逃了。 楚南风来连城究竟是为了什么,凌慎行大概也猜出了一二,不过就是凌家派系那几个不长进的长老,他们鼠目寸光,一心只想保全江南和江北,不想把战事蔓延到北地,以他们的意思来看,就是想要跟楚家修好,和他们共同管理北地,这样才能避免战争,如果真的要打仗,他们是最怕死的。 凌慎行觉得烦闷,松了松领口,把手中的一份文件丢在了桌子上。 警卫给他冲了一杯咖啡端进来,还没放稳就听见急匆匆的脚步声,李和北直到进来了才想起来敬礼,神色却是仓促的。 凌慎行看了他一眼:“倒不常看到你着急的样子。” 第133章:推测 李和北怎么能不急? 凌慎行虽然不怎么管内院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内院的事可以瞒过他的眼睛,老太太以为自己做什么都是神不知鬼不觉,可她却不知道,内院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有眼线汇报给李和北。 李和北再从中挑一些轻重缓急的,有必要讲和没必要讲的说给凌慎行听。 那警卫送了咖啡就出去了,凌慎行端起杯子送到嘴边。 “少帅,家里出事了。” 凌慎行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督军的后院实在是闹腾,今天这个闹着争宠,明天那个闹着奉承,督军不在还好,督军只要一回来就是各种乌烟瘴气,他都懒得理会。 李和北继续说道:“四姨太小产了。” 凌慎行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蹙眉,抬起眼皮看向他,意思让他继续说下去。 李和北想,果然少帅很在意四姨太的事情。 “四姨太小产,孩子没保住,但大人无碍。大夫说四姨太是吃了滑胎药才导致小产,结果就在少夫人做的点心里查出了毒药,那毒药量极少,大人吃了没什么大事,但腹中的胎儿就不行了,还没生出来就死在肚子里了。” 李和北定定的观察着凌慎行的反应,他的一张脸紧绷着,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深邃的眼底倒辩不出过多的情绪。 李和北前阵子患病,幸好沐晚给他配了药,他回去煎服了一个星期,果然眼疾痊愈,人也精神了不少,他后来问过军医,这种肝火旺盛的病如果不及时医治,再治愈就有困难了。 他很感激沐晚的一药之恩,所以今天府里有人把这事汇报给他,他饭也没吃就急匆匆的跑过来了。 他其实有些拿捏不准凌慎行的脾气,也不知道凌慎行会不会出手相助,但看到他最近常去桂花苑,又和少夫人去看了灯会,这才敢来汇报。 凌慎行放下杯子,沉思了片刻,起身道:“备车。” 李和北急忙把他的大衣拿了过来,他一身军装身姿挺拔,接过李和北递过来的军帽带上,迈着大步就出了办公楼。 李和北小心的看了他一眼,他的脸始终阴阴的。 ~ 沐晚此时也没心情看书了,脑子里在想着下毒的事,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把毒放进了封了口的葡萄派里,还不留痕迹。 按理说,除了做派的人,其他人应该没有这个本事,除非把派破坏掉。 她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有一样东西就可以做到。 这东西寻常人可能不会注意,但她以前可是每天都要跟这东西打交道。 她想到在检查那个葡萄派之前,沐锦柔抢先一步将派拿在手中掰开了,这件小事齐大夫自己完全可以做,她为什么那么殷勤?这个多余的动作似乎更加贴近了她的猜测,如果她的推测是对的,沐锦柔这样做就是为了彻底的毁灭证据,。 果然这件是跟沐锦柔有关吗? 第134章:死于意外 想到沐锦柔,不免联想到沐文柏,他借故在凌府逗留,除了想要和凌雪秋结亲,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这件事是不是他们姐弟一起合谋的? 沐晚急忙叫来映春:“今天来替四姨太要点心的是哪个丫头?” 映春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四姨太房里一个负责打扫的丫头,才来凌府不久,叫,叫桂香吧。” 沐晚觉得这个丫头是关键,可是她能想到,估计真正的凶手也能想得到。 “你找办法看看能不能溜出去,然后让雪秋去找这个叫桂香的丫头。” 如果迟一步,恐怕就找不到人了。 她又把手上的一只玉镯子摘下来给映春:“看看能不能打通看门的人。” 映春接过来急忙去办了,只不过很快又回来了,她摇摇头,样子十分绝望:“少夫人,我拍了半天的门,可是外面根本没有人搭理,老夫人好像把我们丢在这里不管了。” 她正思索着对策,忽然鼻子嗅了嗅,她的嗅觉一向灵敏,此时清晰的闻到了一股烧东西的焦味儿。 她问映春:“你生火了?” “这里根本没有能生火的东西,我还想着要是有火有米就给少夫人做点吃的,您中午就没吃多少。” 不对,她绝对是闻到烧东西的味道了,而且味道越来越大,看映春还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她急忙将手中的书一扔,起身走了出去。 刚一推门,忽然一股热浪袭来,那火势来得十分凶猛,明明只是一点火星却瞬间成了燎原之势。 沐晚急忙关上了门,外面是正厅,里面已经浓烟滚滚了。 “着火了,竟然着火了。”映春比不了沐晚的淡定,顿时大惊失色,她下意识就想四处找水,可这里只有尘封的家具和灰尘,连一滴水都没有。 沐晚想起在医院时学过的防火常识,她急忙拉着映春蹲了下来,着火的时候,烟是向上走的,贴着地面可以暂时避免窒息的危险。 她想到从卧房出去还有一个厢房,于是弯着腰拉着映春快速向厢房跑去。 厢房的烟雾较少,但以火势这样的蔓延速度,很快就会把这里烧成灰烬。 映春和她一起伸手推门,但是推了数下都是纹丝不动,她又试着去推窗户,明明今天还开着的窗却是闭得紧紧的。 映春用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也无法推开,急得哭了起来。 沐晚倒还镇定,拿起桌子上那只还有残汤的瓷碗,冲着窗玻璃用力砸下去。 她想到外面一定是被封死了,没想到是有人用粘墙胶把窗缝全都糊死了,此时被风一吹早就僵硬,别说是她们两个女子,就算是身强力壮的男人也推不开。 她隐隐猜到这是谁做的了,除了督军的命令,谁还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在院里放火? “少夫人,怎么办,我们难道要被活活的烧死在这里吗?”映春又惊又怕,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 老太太正在厅里喝茶,打开窗就能看见远处的兰心苑,此时里面黑烟滚滚,火苗冲天,不知道烧成了什么样子。 老太太放下茶杯,心里极为矛盾,虽然她是气极了,可现在冷静下来,她又有些犹豫了。 她想起督军最后说的那句话:兰心苑荒废许久了,天干物燥,要小心防火才是。 督军的意思很明白了,他不会亲自处置沐晚,但她可以死于意外。 第135章:救火 映春抓着窗户大声呼救,无奈外面没有半点回应。 沐晚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们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火,就算有人来救火,这火势已经是压不住了。 她倚着窗户坐下来,忽然想到这前身在沐家的时候也差点被烧死,那时候是上天降了一场大雨,不期然的瓢泼而下。 当时,她也一定害怕的要命吧,就算是再骄纵跋扈的人面临死亡也会像只兔子一样乱了分寸。 映春一边哭一边念念自语,大概是这一死就孝顺不了她的爹娘,她的父亲明明才大病初愈,家里还需要她的支撑。 沐晚在想什么,好像脑子里空空的,只觉得白来这个世界走了一趟,最后还没活过一年,真够惨的了。 如果死后碰上穿越的同行,那她岂不是很没面子。 外面的火势很快就蹿了进来,两个人被呛的直咳嗽。 “映春,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她说着话,却不见映春回应,转头一看,她已经倒在了地上,到底是体弱。 沐晚也觉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她是医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浓烟能如何将人置于死地的,先是昏厥,然后就会窒息。 她轻轻瞌上眼睛,嘴角溢出一丝淡然的笑纹,突然面对死亡,她本以为自己会怕的,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恐怖的,因为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所以再死一次又何防呢,多活的这些日子已经是赚到了。 烟雾越来越大,火势如同吞噬一切的巨兽,沐晚的意识逐渐抽离,眼前浮现出一片白茫茫的虚无。 ~ 老太太渐渐的开始坐立不安,听刘管家回来说,后院的火势越来越猛了,而且他们还糊了门窗,想逃出来是不太可能了。 老太太站在窗前向外望着,那边滚滚的浓烟似乎要遮去了半边天。 她不知怎地就想起那日沐晚在二姨太面前的从容淡定,一件件的罗列证据,一句一句的让她无从反驳,其实她也是信了吧,只不过过不了自己心理上这一关。 老太太叹息一声,虽然四姨太肚子里的孩子金贵,但那院子里好歹也是两条人命…… 她还是于心不忍了。 “刘管家,马上让人救火,越快越好。” 刘管家听了吩咐,虽然有些纳闷,但还是赶紧让人去办了,这火一烧起来就是阻止不了的,希望还能有得救。 老太太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眉眼间染上了愁色,她并非冷血无情之人,今天真是气极了,再加上督军的那句话,她更是失了分寸。 沐晚到底是凌慎行的人,要处置也应该由他来发落,尤其凌慎行最近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是因为这事憎恨于她,可要如何是好。 老太太正心急如焚,忽然看见竹儿急匆匆的跑进来,脸色煞白的:“老夫人,不好了。” 老太太心里一惊,难道是火大到无法控制,那两个人已经…… 竹儿继续道:“少帅回来了,发现兰心苑起火,已经冲进去了。” 老太太只觉得脑袋一震,差点晕死过去。 ps:明天万更,之后每天更新两章,每章三千字!姑娘们一直吐槽我更的慢,实在因为这就是规定,我想快也不行啊,明天本文正式入v,会进入vip更新模式,千万别质问我为什么要收费,经常看网文的你们都知道,这是每部文的必经之路,其次,我和参加工作的你们一样,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唯一的收入,喜欢请继续,不喜欢也请口下留情!多谢关注,后续更精彩 第136章:追究 兰心苑外,刘管家和几个家丁拦着凌慎行,里面火烧得这么旺,他还硬要往里闯,简直是不要命了。 “松开。”凌慎行语气低沉,阴着一张俊脸,低头睨了眼刘管家抓着袖口的手。 刘管家猛地一惊,赶紧把手松开了。 凌慎行让人找来不易燃烧的被子浸入水中,又让刘管在外面把门打开,火烧得旺,门锁都是滚烫的。 李和北见他要冲进去,急忙也要了一床水被,大喊了一声:“少帅,等等我。” 屋子里的烟实在太大,呛的几乎睁不开眼睛,更无法辩清方向。 凌慎行在外面观察过,起火点在正厅,大门锁着,她只能会往最里面的厢房跑,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向厢房的方向跑去。 李和北紧紧跟着他,看到他进了厢房,他也跟着跨了进去。 刘管家在外面对着一众人大呼小叫:“都愣着做什么,赶紧救火啊,救火啊,少帅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都完蛋了。” 督军就这一个儿子,要是有个什么闪失,那他的脑袋真要挨枪子了。 沐晚已经陷入到了无边的虚无当中,一觉醒来不知道是在哪世了。 恍惚间,她觉得腰间一紧,似乎有一双温热的手掌将她抱了起来。 她像是做梦一样不太真实,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那双手,指节修长,定是十分好看。 她想着,凌慎行就是长了这样一双手。 她用力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子却如万金般沉重,怎么睁也睁不开,最后她急了,用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 这一下掐得格外狠,她当即就把眼睛睁开了。 眼前全是烟,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她以为自己真是做了梦,醒来后还在这火海当中,直到感觉被人抱着往前走动,她才终于看清了面前这张脸。 他的身上披着水被,嘴角绷成了直线,一双眼睛仿佛被这烟雾缠绕着,辩不清深浅。 沐晚觉得,这一定是做梦了,亏她还以为自己醒过来了,如果不是做梦,怎么会梦见凌慎行救了她呢。 他怎么可能救她?是她“害了”她青梅竹马的四姨娘啊。 她又重新闭上眼睛,罢了,罢了。 “沐晚。”他鲜少叫她的名字,这次却是叫得极急切,一声一声直透进她的骨头里。 她将醒未醒的,只觉得有一个怀抱特别的温暖而安全,于是就伸手给抱紧了。 ~ 沐晚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听见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很多人在说话。 她想起在医院的时候,有患者的家属因为一些锁事吵得不可开交,完全不顾及那里是公共场所,小护士压不住的时候,她穿着白大褂一出现,只要说一句“别吵了,这里是医院”,那帮人不知怎地就老老实实。 她是主治医师,不知道治愈过多少病患,虽然还年轻,但慕名而来的人已是不少。 她这样想着,突然就说了句“别吵了,这里是医院”。 然后,四周就真的安静了。 她觉得这份安静有些诡异,这才睁开眼睛。 她躺在自己的卧房里,床边站了一些人,有几个身上有着中药味儿的大概是大夫,还有雪秋,彩雨,三姨太,沐锦柔竟然也在列。 “妹妹,你可终于醒了,这是要吓死姐姐啊。”沐锦柔握着她的手,眼泪就掉了下来。 沐晚看了她一眼,沐锦柔眼圈红红的,似乎十分的紧张和悲伤,她却想到被关进兰心苑前,沐锦柔那个让人意味深长的眼神,要说这件事跟她毫无关系,她必然是不信的。 她轻笑了一下,不着痕迹的把手缩回到了被子里。 沐锦柔也是脸色一哂,不过旋即又笑道:“大夫说你没什么大碍,只要好好养着就行了。” 沐晚环视了一眼屋子,突然开口问道:“映春……。” 她这一张嘴,顿时被自己吓到了,嗓音嘶哑,明明用了十足的力气,可声音却小得几乎听不见,一定是被烟灼伤了喉咙。 当时火势凶猛,能够死里逃生,怎么可能不受点伤。 雪秋似乎明白了她要问什么,急忙安抚道:“映春没事,醒的比你早,大概是受了惊吓,还在房间里呢。” 沐晚点点头,松了口气,这本是她的无妄之灾,却连累了不相干的人。 “这次多亏了大哥,当时火着的那么大,谁劝他他都不听,披着一床水被就冲进去了,要是他再晚一步……。” 这事雪秋是听身边的丫头说的,她那时候还在往凌慎行的办公楼赶,去到后才知道他已经回督军府了。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通的消息,不过想一想也不奇怪,自己的大哥神通广大,这样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呢? 沐晚却是吃了一惊,果然是凌慎行救了她吗?她当时十分恍惚,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只记得有一个人抱着她冲出了火海,那样熊熊燃烧的烈火,他不可能毫发无损的。 她焦急的看向凌雪秋,这嗓子火辣辣的疼着,一紧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凌雪秋笑道:“嫂嫂不必担心,大哥伤的不重,大夫正在给他医治。” 听说他伤得不重,沐晚才松了口气,想到刚才沐锦柔同她说话,却是没有提起这一出,恐怕在她心里正恼恨着,凌慎行是什么样的人物,竟然不顾危险的冲到火海里去救人,他对沐晚的重视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雪秋见沐晚露出疲色,于是吩咐大夫开了药方,便将大家都支走了。 沐晚躺在床上,嗓子还是疼,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劫后余生让她的头脑分外清醒。 她想起在火海中抱着她的那双有力的双手,想到他藏在水被下面深邃而略带慌乱的目光…… ~ 凌慎行的手臂受了伤,已经被大夫包扎好了。 他坐在正厅的椅子上,脸色深沉如冰,就连李和北都是屏气凝声的。 不一会儿,有警卫进来说老太太来了。 凌慎行正在摆弄着一块烫金的怀表,一会打开一会合上,直到老太太和刘管家一起进来了,他才把表收了起来。 “伤的严不严重?”老太太见他的左臂包着,立刻焦急的上来询问。 凌慎行抬起目光看向她,那眼底仿佛是蘸了墨汁一般,黑沉不见底。 老太太心下一沉。 刘管家已经拿了椅子过来请她坐下,她又对李和北道:“你在希尧身边也有年头了,怎么不拦着他?” 李和北心里直叫苦,他当然想拦着凌慎行了,可凌慎行是他能拦的人吗?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他一起冲进去。 想想当时的事情,他现在还是心有余悸,那房子烧得不成样子,要是掉个滚烫的大梁下来,或者有什么家俱倾倒,少帅就不是烧伤手臂这么简单了。 李和北不应声,老太太不满的叹了口气:“大夫看了怎么说,严不严重?” 一直没说话的凌慎行此时才开口道:“奶奶,这可是你的主意?” “什么?”老太太明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还是装出一副茫然的神色。 凌慎行冷笑了一声:“纵然沐晚千错万错,但她毕竟是我的妻子,又是沐家的嫡女,奶奶觉得不问我一声就私自处置可是合情合理?” 老太太当然知道理亏,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等凌慎行回来再定夺。 凌慎行道:“你也不用替督军打掩护,我知道主意是他出的。” 老太太是什么性格他还是清楚的,纵然再气沐晚也不会真的想要了她的命,大概是督军吩咐了什么,老太太一时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事后,她恐怕也是后悔了。 老太太知道什么都瞒不过自己这个孙子,不由叹息一声:“你也不要怪你父亲,四姨太是他的心尖肉,肚子里又怀着他的骨肉,上次五姨太的事情他已经记恨上了,这次也是忍无可忍。” “他可不要忘了,当初是谁硬要把沐晚娶过来的,现在倒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对婚娶这种事向来不在乎,儿女情长于他来说不过可有可无,所以,他娶什么人,又要聚几个人,他都不愿意多问,当初娶了沐晚和沐锦柔也是老太太和督军一手安排的,他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结果这两个人娶回来,沐晚自然是不必说了,连他的别苑都没有踏进去的份儿,沐锦柔虽然还经常去伺候,却从未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哪怕是手都没有碰过。 老太太听了,脸色不太好。 凌慎行道:“这件事我自然会跟他说,不过奶奶也要给我一个解释。” 老太太知道他是想讨个说法,于是改用商量的语气:“沐晚既然已经没事了,我看这件事就当做没发生吧,不过她害死四姨太肚子里的孩子,你可得查个清楚。” “她害死四姨太的孩子罪不可赦,那么奶奶把人关在兰心苑里放火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我不知道在我们凌家还有这样的道理,您一直崇尚的家规呢,您一直维护的声誉呢?” 凌慎行这些话说完,不但是老太太,刘管家和李和北也吓了一跳。 少帅何时用这种口气跟老太太说过话,他一向对老太太都是恭敬顺从的,就算是婚姻大事都是老太太说了算。 老太太让他逼问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头仿佛被冷风吹过,瞬间冰凉。 她这个孙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忤逆她。 第137章:我会找到证据 老太太一时又惊又气,竟然是嘴角发抖,说不出话来。 站在她身侧的刘管家见了这样的情形,立刻两步上前跪了下去:“少帅息怒,这件事跟老夫人无关,人是我关的,火也是我放的,少帅要怎么处置,刘江都心甘情愿受着。” 凌慎行的笑容更冷了几分:“刘管家,你以为自己陪着父亲多年征战沙场的,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刘管家急忙道:“刘江哪敢。” 其实凌慎行说得对,他敢把这些责任都担下来,一是为了保全老太太的面子,二来他是督军的人,不管是老太太还是督军都会力保他的,看这情形,少帅根本不打算袖手旁观了。 “既然你什么都认了,那好。”凌慎行目色一黯:“你就卷了铺盖从凌府滚出去吧。” 刘管家一惊,老太太也变了脸色。 本以为凌慎行只是象征性的罚他一下,没想到是直接把他给逐出凌家,刘管家半生随着督军征战,根本没有妻室,把他赶出去,他能去哪?更何况,他早就习惯了督军府的生活,要是流落到外,下半生还不得潦倒困顿? “希尧。”老太太厉声道:“刘管家可是和你父亲戎马一生的。” 他就算不看她这张老脸,总要顾及他的父亲。 此时,有人进来道:“老夫人,少帅,是督军的电话。” 老太太看了眼凌慎行:“是你父亲的电话,你还是亲自和他说吧,你也要分得清轻重缓急,免得惹得他不高兴。” 凌慎行没说什么,起身去接电话了。 刘管家还跪在地上,老太太让他先起来了。 “你不用怕,督军万万不会让他把你赶出去的。” 刘管家低头道:“这事是我们欠考虑了,想不到少帅竟然会为了少夫人闹出这般动静。” 在他的印象中,少帅可是极为讨厌沐晚的,就拿上次沐晚落井的事情来说,他知道了之后反应极淡,好像对他这位妻子的死活蛮不在乎,听说她又从井里爬了上来,他甚至还说了句“以后死远点,别脏了喝水的井”。 这才不过一个月,少帅对于少夫人的态度天翻地覆,甚至为了少夫人不惜和老夫人翻脸。 老太太叹息一声,其实她早就知道凌慎行对沐晚已和从前大不一样,就像上次二姨太的事情,他毫不犹豫的相信了沐晚,这次恐怕也是。 ~ 李和北一直站在房门外守着,听着里面凌慎行在和督军讲电话。 他显然是发了脾气,在电话里跟督军吵了起来,最后直接把电话给摞了。 等他出来了,李和北见他面色阴沉,他本不应该说话的,却还是犹豫着开了口:“少帅,刘管家虽然有错,也是听命于督军和老夫人的,您罚他固然没错,但也不能太狠了,不然督军怪罪于您不说,更会迁怒于少夫人。属下斗胆认为,应该先把四姨太的事情查清楚了再做定夺。” 凌慎行看他一眼,直看得李和北大气不敢喘。 半晌,他才揉了揉眉心,低声道:“先罚他去兰心苑跪上三天,再降他一半的工钱。” 李和北松了口气:“属下这就去告诉老夫人。” ~ 沐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听到彩雪的声音:“少夫人,是沐老爷来了。” 沐老爷?她的亲爹? 沐晚没想到自己把沐老爷都惊动了,急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沐老爷本不便进入内室,可因为太担心着急了,自然就少了那些避讳,三步两步的跨了进来,看到她,远远的叫了一声“晚儿”。 沐老爷今年不过四十出头,个子极高,五官清俊,穿着紫黑色的长衫,更显得身材修长挺拔。 沐晚跟他像了七八分。 她还没开口,沐老爷已经在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低头看她时,眼中尽是疼意:“这是怎么弄的,怎么好端端的就遇上了火灾?” 他想起沐晚还在沐府的时候,也曾闺房失火,那次是因为幸运,正好上天降了一场大雨。 沐晚看着他眼中的关切是那样的真实感伤,虽然知道他关心的不过是自己这个前身,但她和这前身早就拴在了一起,许多感觉都是共通的了,时间一长,早就不分你我。 所以,看到沐老爷,她也是觉得亲切,出声安慰道:“父亲,不碍事的。” “你瞧瞧你,嗓子都哑成这个样子了,要是以后落了病根,还要怎么开口说话。”沐老爷叹道:“晚儿,父亲当初不同意你嫁到凌家,毕竟这种官宦人家没有我们商贾之家自在。自你嫁进来后,可曾受过半点礼遇?那凌慎行对你可有半分的夫妻情深?这凌府上下,没有一个人看重你,就连出了这样的事,也是你的丫头跑到铺子里通知了掌柜,掌柜又捎了信给我。” 丫头?大概是彩雪或者彩雨吧,果然是机灵鬼。 她摇摇头:“父亲大老远跑过来,我都过意不去了。” 沐老爷道:“这是什么话,我要是不来,谁替你撑腰?多亏着你没什么事,不然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跟凌家讨个说法。” 父亲对她处处维护,这让沐晚觉得心头一暖,她从小就是无父无母的,从不知道有父亲疼爱是这样的美好踏实。 她不由往沐老爷的身边挪了挪,又看了看他即心疼又是愤怒的脸,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父亲。” 沐晚这副样子让沐老爷想起她小时候,有事没事都喜欢找他撒娇,哪怕他在跟掌柜的对帐本,也要把小沐晚抱在怀里,一边哄她玩,一边对帐,有时候她玩累了就在他怀里睡着了,他也舍不得放开。 这个女儿是他的心头宝。 沐老爷道:“你先休息着,我这就去找凌慎行问个明白,我女儿差点被烧死在他们凌家,这事必须要给我一个交待。” 沐晚急忙拉住他,低声道:“父亲,你不要去找少帅,我能死里逃生,还是他冒死救了我。” 沐老爷大吃一惊。 沐晚道:“当时火烧得很旺,谁都不敢进来,是少帅冲进来救了我。” “他竟然会救你?”沐老爷哼了一声,“也算他是个君子了,不过,这件事也是他的责任,他不救你谁救?”他一向看凌慎行不顺眼,只因他对自己的女儿并不好,但这次人家救了女儿一命,他就算心里再不喜欢,嘴上也不能说什么。 “岳父说的是,这件事的确是小婿的责任。”话音刚落,凌慎行已经一步跨了进来。 沐老爷没想到自己说的那番话都被凌慎行听了去,一时间有些局促,老年红了红,他虽然不喜欢这个女婿,可他毕竟是统领三军的人物,生杀予夺,无所不能的。 他颇为尴尬的咳了两声。 本来他是想问问沐晚有没有做那样的事害四姨太,可现在凌慎行来了他又不好开口,她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从小就被宠坏了,逼急了说不定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情。 他早就想好了,一旦事情真是沐晚做的,他大不了就是多出点血,再给凌家的军队多准备些军粮。 沐晚看到凌慎行,一时间心绪有些复杂,特别是见到他的右臂还包着纱布,她更觉得内疚了。 “岳父,我有话要跟沐晚说,还请您到外面的偏厅坐着稍等。”他的态度还算客气,但习惯颐指气使的人就算是请求的语气仍然带着不容置喙。 沐老爷自然是没什么好气,不过还是将椅子向后一拉,起身离开了。 凌慎行见他关上了门,这才在那把椅子上坐下,没有受伤的手放在膝盖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正看着沐晚。 沐晚被他看得极不自在,只能轻轻避开他的目光,其实她也猜不透凌慎行在想什么,可他救了自己,她总归要说一声“谢谢”。 沐晚那沙哑的声音让凌慎行下意识的皱了下眉头,她唱歌那么好听,嗓子要是落下什么毛病就太可惜了。 他道:“不必谢我,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他的态度淡淡的,从脸上根本看不出情绪。 沐晚瞧着他手臂上的伤,也不在乎他这说话冷漠的口气了,死去的毕竟是四姨太的孩子,以他和四姨太的关系还能救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想到此,沐晚心头竟然有点不舒服,但是很淡,也很快就消失了。 她现在也找不到证据为自己辩解,但她知道关键人物就是四姨太别苑里的打扫丫头桂香。 想到此,沐晚急道:“四姨太苑里有个丫头叫桂香,这人我以前并不常见,今天就是她来桂花苑替四姨太讨要点心的,我觉得她很奇怪,少帅能不能派人去把她找过来。” 凌慎行略一思索,反问道:“那点心是四周封边的,如果是外人下毒,毒要怎样才能在不破坏外表的情况下进入内馅儿。” “虽然我也不太确定,可有一种东西可以做到。”她的实验室就有,但但她不方便在他的面前打开实验室,被他看到里面乱七八糟的古怪东西,他必然是要怀疑了。 凌慎行没有说话。 沐晚道:“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样东西。” 下毒的人有可能把它烧掉了,不过那东西是塑料的,烧掉会有很大的味道,大概他们也不会这么做。 藏起来也不太可能,谁会把作案工具放在身边。 那么只能是扔掉了,因为他们不会想到沐晚已经察觉了什么。 她望向凌慎行,“少帅可相信我?” 他未置可否,目光始终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长身而起:“我只相信证据。” 沐晚愣了下,莫名有些酸涩。 她的声音本来就低,此时更是低不可见:“我会找到证据的。” 第138章:证据 凌慎行出去后只是简单跟沐老爷点了下头便离开了。 他一走,沐老爷便匆匆的进了屋,生怕自己的女儿吃了亏:“晚儿,他没有为难你吧?” 沐晚瞧着他脸上关切的样子,那是发自内心的替她担忧,她不由心中一暖,仿佛吃了蜜汁。 老天总算待她不薄的,让她在那一世没有父母疼爱,这一世却给她安排了一个如此关心她又这么护短的父亲。 她笑着摇摇头:“父亲,这件事是有人从背后捣鬼,四姨太的孩子只是他们对付我的牺牲品。” “谁,是谁要对付你?”沐老爷一听,脸色就严肃起来,他在沐家也有几房姨太太,平时背着他勾心斗角,他却懒得理这些事,只要不斗出人命来,他都不会管的。 可一想到这样的事情落在自己女儿身上,他就格外的愤怒。 沐晚虽然怀疑沐锦柔,可她没有证据,自然是不能乱说的,毕竟她们可是亲姐妹。 “我只知道是有人栽赃,却不知道是谁。”沐晚又让沐老爷把彩雪叫了进来。 这丫头十分机灵,知道她落难便跑去长桥找沐家的店铺,如果不是她,也惊动不了沐老爷。 “彩雪,这次是多谢你了。”沐晚嗓子不舒服,说几句话就觉得火灼般的疼。 彩雪听了立刻把头垂了下去,急声道:“彩雪受了少夫人的恩惠,赴汤蹈火都是在所不辞的。” 沐晚听了,笑了笑。 她对人一向如此,前期是收买,之后是交心,只要是认定了的人,就会事无巨细的对她好。 以心换心,这才是交情之道,不然苑里的四个丫头也不会对她如此忠心了。 沐晚道:“府上的垃圾都堆放在何处?” 彩雪以前是管打扫的,自然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就在后院的西墙角,那里摆着四只大桶,府里所有的垃圾都放在那里,第二天早上会有人来收垃圾。” 沐晚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彩雪看了眼那只落地钟,小声回道:“凌晨五点了。” 沐晚这才觉得慌张起来,原来她这一昏迷就是这么久,已经凌晨五点了。 她的时间还停在昨天呢。 “彩雪,你和彩雨赶紧去西墙角。”她把要找的东西描述了一下:“它的前端像针一样,千万不要被扎到手,也有可能是烧掉的残渣,但上面的针是烧不坏的。” 彩雪也没有多问,赶紧和彩雨去了后院,算一算时间,已经到了收垃圾的时候了。 等彩雪走了,沐晚才轻轻舒了口气,一转头看到沐老爷目光定定的瞧着她。 她笑道:“父亲,你看什么呢?” 沐老爷摇摇头,他总觉得自己的女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她什么时候对下面的人这么和蔼亲切了,还有那种沉稳淡定,是从眼底深处渗透出来的。 “晚儿,你和父亲说实话,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沐晚十分坚定的回答道:“不是。” 沐老爷松了口气: “你这么说,父亲就信你,如果凌家的人还要往你的头上乱扣帽子,父亲拼了这条命也要跟他们说道说道。” 沐晚心中无比温暖,忍不住扯了扯沐老爷的衣袖,没有什么比别人的信任更让她心安了,而且这个人还是最疼自己的父亲。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哪怕沐老爷不是自己亲生的父亲,她也会一直一直对他好。 “父亲,二姨娘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吧?” 沐老爷的二姨太在他四十岁的时候给他怀了孩子,他和督军一样,也是中年得子,只不过督军的年龄要大一些,而沐老爷更显得年轻。 沐老爷笑道:“有八个多月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要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父亲,二姨娘身虚体弱,你可一定要派得力的人伺候,万事都要让信任的人亲力亲为。”二姨娘怀孕,威胁最大的就是三姨娘,如果她再生下一个儿子,那么将来沐家的产业不一定就会交给沐文柏,为了不让三姨娘那房人得逞,她也必须向着二姨娘。 沐老爷笑着应了。 沐晚见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沐老爷的眼底也是一片青黑,熬夜最是伤身,从河圃赶过来又是整夜守着她,此时虽然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其实早就疲惫不堪了。 “父亲,您去休息吧,后面有间厢房,平时没人住,但也每天打扫。”沐晚不忍心他继续熬下去。 沐老爷也的确是有些心力憔悴,又嘱咐了沐晚几句便去了厢房休息。 彩雪和彩雨不在,红袖又去了河圃,映春也是行动不便,她的身边是一个人都没有了。 沐晚有些干涩的眼睛眨了眨,也是觉得疲惫,劫后余生,虽然累却也分外清醒。 不久,有两个丫环端着托盘进来了,都是陌生的脸孔。 其中一个说道:“少帅让我们来服侍少夫人。” 沐晚收回警觉的目光,自然的打量了下那两个丫头,低眉顺目的很是恭敬。 想到他在火海中救了自己,现在又想得这么周道,沐晚突然就没那么难受了。 她嗓子很疼,只喝了一点油茶面,又洗了脸漱了口。 丫头们做完这一切也没走,而是规矩的站在两侧,随时等候吩咐的样子。 他是知道自己行动不便,所以才派了人来吧。 其实,他是不是也是相信着自己? “少夫人。”门外传来彩雪的声音。 沐晚不太相信除了自己身边的人,于是让那两个丫头先出去了,她们一走,彩雪和彩雨就进来了。 彩雪关了门才从袖子拿出一个小布包,包得严严实实的。 她道:“少夫人,果然找到你所说的东西,这是什么呀,长得这么奇怪。” 彩雪把布包打开,里面躺着一只针管,在垃圾筒里呆的时间太长,上面沾满了各种杂物。 沐晚就着彩雪手中的布绢把针管拿到眼前,里面尚还残留着一点点液体,她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作案工具,真正的凶手用针管把毒药扎进葡萄派,然后趁着无人时扔进了垃圾筒,因为他知道,垃圾每天凌晨都会被收走处理,不经过自己的手就可以销赃匿迹。 她想到沐锦柔当时自告奋勇的去掰那块葡萄派,是不是她早就知道上面的针眼在哪,所以她才故意破坏掉了点心上唯一的证据? “这是针管。”沐晚解释道:“是用来扎针的。” “扎针?往哪扎啊?”彩雨一脸的不解,也难怪她们不知道,现在的连城,可是连医院都没有一家的,那些洋大夫自己开的西医诊所也是小心翼翼的举步维艰。 “把里面装了药水,然后扎到手臂或者屁股上。” 彩雨和彩雪一听,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这么长的针扎进去,还要往里输入不知名的液体,想一想都不寒而栗。 彩雨说了句“不会是给人上刑用的吧”,当即就把沐晚逗笑了。 她耐心的回答了这两个小丫头的疑问:“这是西医的治疗方式,虽然扎的时候会有一点痛,但药效来得很快,现在还没有得到推广,你们自然是不知道了。” “怪不得少夫人每天都看书,懂的真多。” 沐晚笑了笑:“你们去请少帅过来。” 她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说明事情是谁做的,不过起码已经看到了端倪,以凌慎行的聪明,他不会不明白。 凌慎行还没来,沐晚随意的问道:“少帅是怎么得到消息的,你们知道吗?” 以老太太的作风,把她关到兰心苑之后不可能再让凌慎行知道,对外恐怕也是封锁了消息,这两个丫头能溜出去,估计是在老太太没有下达命令之前。 彩雨急忙答道:“我和彩雪偷偷的从后门溜出去,她去长桥找沐家的店铺,我去学校找三小姐。本来我想让三小姐去告诉少帅的,可我们的车子在半路上坏掉了,等我们步行到了少帅的办公楼,他已经回府了。” “车子坏了?” “我和三小姐在学校门口恰好遇到了沐二少爷,他开车要回凌府,三小姐跟他说了要去少帅的办公楼,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只不过不巧的是,车在半路坏掉了,三小姐的学校离得又远……。” 沐文柏?她们竟然遇到了沐文柏? 这也的确是巧了,雪秋的学校在连城的市郊,沐文柏闲着无事会正巧路过?还是说,他早就料到雪秋会帮她,所以半路把她截了下来,车坏了估计只是拖延时间的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不让雪秋通知凌慎行。 沐晚越发觉得这件事跟沐锦柔那对姐弟脱不了关系,只差没有证据。 不久,凌慎行就来了,他的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气恼她。 沐晚刚才听彩雪说,他好像跟督军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在老太太那里也是没给好颜色,而且刘管家现在正跪在兰心苑的门口,面对那一堆烧剩下的残圭断璧静思已过。 沐晚不由震惊,他为了罚放火的人,甚至不惜跟老太太和督军呛声? 凌慎行在椅子上坐下,看向她道:“什么事?” 想起前几日两人的关系刚刚有所缓和,现在又闹得这么僵硬,沐晚心里又开始不太舒服。 她收敛了情绪,让彩雪把东西拿给凌慎行看。 凌慎行看了眼,疑问道:“哪来的?” 凌家上下本不该出现这种东西,这可是西医专用的针管,军队里的军医也是常用的。 一边的彩雪急忙将从哪里找到了这根针管细说了一下。 沐晚道:“这里面还残留着一点液体,可以让齐大夫过来检测,如果跟点心里的毒一样,那就说明,点心里的毒是通过针管打进去的。我要是想下毒害四姨太的孩子,用不着这样大费周张,大可以在做点心的时候直接把毒掺进馅料里,而且,少帅觉得我会做这么蠢的事情吗?明知道四姨太一直在吃我的点心,却还在点心里下毒,这不是想要告诉所有人,毒就是我下的,人就是我害的?” 凌慎行微微皱眉,如果换作以前的沐晚,他对她的愚蠢毫不犹豫,但现在,他所接触的沐晚绝对不会做这种没有头脑的事情,她要是想做,必然滴水不漏,怎么会让人家一下子就怀疑上她,还是证据确凿。 他沉思了片刻道:“你说的那个桂香可是府里的人?” 沐晚点头:“她是四姨太院子里负责打扫的,少帅可是找到她了?” “我已经派人搜遍了全府上下,没有找到这个人。” 第139章:咬上去很香 凌慎行觉得奇怪,刚才沐晚让他去找桂香,可他派人去找却是找不到,这个桂香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仿佛从来没在凌府中出现过。 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说明当时情况的人,却突然这样无影无踪,这其中要是没有鬼,任谁都不会信。 沐晚道:“少帅,我还想问锦儿几句话。” 凌慎行点头,让人去把锦儿叫了过来。 锦儿看到沐晚,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憎恨,在她的认知里就是沐晚害死了四姨太的孩子,她伺候四姨太这么久,自然是向着四姨太的。 不过她很快就低下了头,掩住了所有的负面情绪,这里还有凌慎行在,她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谁知道凌慎行是怎样一个态度。 她本以为凌慎行会不管不问,任由老太太和督军处置,没想到他会突然插手,大有一管到底的架势,传说中,他跟四姨太的关系不是很不错吗? 锦儿眼中的情绪沐晚看得明明白白,却也没什么奇怪的,如果被害的人是她,红袖也会是这副表情。 她静静看了锦儿一会儿,用沙哑的声音问道:“桂香可是四姨娘别苑里的丫头?” 桂香有些不太愿意回答她的问题,可碍于凌慎行在场,也只能乖乖的点头:“桂香是新丫头,来凌府只有两个月,被分在四姨太的别苑里负责打扫一类的粗活。” 沐晚皱了皱眉头:“只是一个负责粗活的丫头,怎么有资格去碰四姨娘的饮食?” 干粗活的人一般是不会进厨房的,也不会进主子的厅堂卧室,更别提端茶倒水这类贴身入口的事情了。 锦儿的表情有些闪躲,似不太爱说的样子。 一直没有说话的凌慎行转头看向她,明明是不愠不火的语气,听着却让人不寒而栗:“少夫人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掩掩藏藏的莫非心里有鬼?” 锦儿听了,立刻吓得跪在地上,头伏着地说得很急切:“本来桂香接触不到四姨太的饮食,但那天四姨太让我来向少夫人讨要点心,我刚走到门口就有些……有些肚子痛……大概是吃坏了肚子,可四姨太这边又不能耽搁,正巧桂香在门口扫院子,她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我就打发她去跟少夫人要东西了。” 沐晚看向凌慎行,他的眼目低垂着,深沉如泽,锦儿话中的不对劲她都能一眼看出来,更何况聪明如他。 肚子疼,又恰巧碰见桂香,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沐晚道:“你可知道桂香的老家在哪?” “这个锦儿并不知道,少夫人不如把桂香找过来亲自审她一番。” “桂香已经消失了。”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这个消失有两层意思,一是畏罪潜逃,二是已经被杀人灭口了。 锦儿一听,不免花容失色,她虽然跟桂香没什么交情,可她这样平白无故的失踪,一定是跟四姨太被害小产的事情密不可分。 她再次看向沐晚,见她表情平静,完全不似那种做贼心虚的躲躲闪闪,就连刚才的问话也是一副审判官的态度,如果说四姨太是她害的,她哪来的这副从容淡定? 凌慎行挥手让锦儿下去了, 虽然还没有找到桂香,但他已经理清了其中的脉络,看来这次,沐晚又是被人陷害了,而四姨太不过就是其中的牺牲品,因为对方知道,四姨太肚子里的孩子是凌家现在的‘碰不得’,所以,动了这个‘碰不得’,自然就是‘了不得’了,对方想要一击即中,完全不留后路。 他起身道:“你好好养病,桂香的事情,我会处理。” 沐晚是信得过他的,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他是相信她了,虽然一开始还有一点怀疑,但这都不重要。 她点点头,看向他手臂上的伤:“我这里有一些专治烧伤的药,你要不要试一试?” 她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他听了这话又折了回来,撩了下长衫的衣摆就坐到她的床上去了。 沐晚吓了一跳,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她说了声稍等就下床去拿药了。 凌慎行望着她有些单薄的背影,那腰瘦的不盈一握,被风吹一下就会断了似的。 他叹了口气,倚在床头闭上眼睛,昨天一夜没睡,现在靠在她的床头竟然就生了困意。 她给他配的桂花茶,他每日都会喝,也是因为那茶的原因,他的失眠症在渐渐好转,他还发现,睡在她的床上会更加的香沉,常常一觉起来已经是日头初升了。 沐晚把药拿过来却发现凌慎行已经睡着了,身子倚着她的床头,一双长腿还垂在床下。 她走过去轻轻放下药瓶,又轻手轻脚的把他的双腿挪到床上去,替他脱了鞋子。 他也是整夜没睡吧,眼底都是青色的痕迹,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人看着好像瘦了些,颧骨都突了出来。 他整日忙于军务,却还要被自己所累,这次更是因为救她才负伤,沐晚想到此,又觉得十分内疚。 她给他盖了张薄毯,拿着药瓶坐在他的身侧。 给他治伤的大夫也不是什么仔细的人,这绷带打得可不太美观,她小心的拆了去才看到他的伤。 不是烫了几个水泡什么的,而是整条右臂都被烫得脱了层皮,上面抹着乌黑的药膏,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闻起来味道十分刺鼻。 沐晚嗅到药里有鸦片的成分,初用时可以缓解疼痛,要是用得久了就该上瘾成疾了,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那日和凌慎行在街上走了一遭,也发现了几个小烟馆,虽然还不到林立的地步,但任着它这样发展下去必然是后患无穷,现在各方忙于战争,自然也无瑕顾及这些了。 她找来湿毛巾将那些药膏悉数擦了去,她的动作虽轻,仍然看到他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烧伤的疼痛可想而知,平时只是被油溅了下都要疼上半天,更何况他的整条胳膊都是这样的烫伤。 沐晚知道他是醒了,她没理会,继续小心翼翼的涂抹着她自己的药膏。凌慎行感觉一只手托着自己的手臂,另一只手在轻柔的替他涂药,那动作相当的熟练,不,应该说是老练了。 他这伤说轻不轻,说重也不算太重,是被一个倒下的柜子砸到了,出来时轻轻一碰就脱了层皮,他昨天没睡,一是因为沐晚的事,其中也有这伤的成份,火烧一般的燎着,根本闭不上眼睛。 那大夫给他换药的时候,轻轻碰一下都是钻心,但到了她的手中,哪怕是涂抹药膏,她都能将力道控制的恰到好处,药膏既能抹得十分均匀,又不会让他太过痛苦,这手法,绝对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的。 沐晚正在抹药就见他睁开了眼睛,此时天已经大亮,他的眼中似有异样的辉芒在闪动着。 沐晚对上他的视线,惊觉到他眼中的猜疑,立刻就明白他在想什么了,于是故意下了重手。 “嘶。” 果然凌慎行忍不住痛呼出声。 沐晚急忙赔着不是:“对不对,对不起,我也没处理过这样的伤,下手就重了点。” 凌慎行无奈叹道:“你这是什么药?” 抹上去清清爽爽的,不但减轻了疼痛,而且又十分的好闻。 “是我从一本旧医书上看到的,照着里面的配方配了药,前几日红袖不小心把手烫伤了就是抹得这个药膏,她说十分好用,不但止痛还不会留疤。” “你这是用我来实验的?” 沐晚心想,只是当成小白鼠而已。 她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哪敢啊,我可是确定了这药没什么负作用才会给你用的,你原来用的那个烫伤膏,里面含有鸦片的成分,一次两次还行,用久了可不好。” “你怎么知道里面有鸦片?” 沐晚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没什么特长,就是鼻子特别灵。” 他突然笑了一下,把手伸到她的鼻子下面,“那你闻闻,我刚才拿了什么东西?” 沐晚一愣,心想,哪有人这样的,冒冒失失的就把手伸过来了,她管他拿了什么吃了什么,他把她当小狗了啊? 沐晚却没有真的拿鼻子去闻,而是突然张嘴在上面咬了一口,她咬得虽然不狠,也留了一排牙印。 “闻着太香,忍不住咬了一口,少帅别见怪。”她嘻嘻的笑着,连眼底都染了笑意,层层铺开,如蔷薇绽放。 凌慎行盯着她看了会儿,也跟着她笑起来,他怎么就忘了,她就是个长着尖牙的小兽,平时看似温顺,只要你卸下防备,她就会突然扑上来咬你一口。 他抬起右手,看了看那排小小的牙印。 其实,他相信她不会做出陷害四姨太的事情,只是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震惊了一下,四姨太虽然是姨太太,可肚子里的孩子却是万般金贵的,他和四姨太从小一起长大,也有过青梅竹马的情意,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她现在已经嫁给了他的父亲,他待她就如同对待其他的姨娘一样,并没有什么特殊,真正关心的不过是那个没有出生的弟弟。 他从小性格就淡漠,虽然疼雪秋,却也碍着男女有别,不能十分亲近,听说四姨太怀的是男孩,他便隐隐产生了一种期待,希望自己能够真心去疼这个弟弟,将来就算他不从军,教他读书写字也是不错的。 第140章:发病 沐晚自然不知道凌慎行心里是怎么想的,他的怒火,他的不满,他的冷漠,她都以为是因为四姨太。 替他包扎好了手臂,又故意包得不是那么整齐,这才没让他继续怀疑下去。 凌慎行是一直痛的睡不着,此时这药一抹上去,身体无比的舒坦,不知不觉就重新睡了过去。 沐晚也没打扰他,自己到实验室里配了些药来吃,那些大夫的医术她不敢相信,靠着那些药方子,她这嗓子大概真要落下后遗症了。 她又给映春配了药,包好后放进牛皮纸袋,准备让彩雪给映春送去。 刚刚锁了门就听见外面传来彩雪的声音:“老夫人安好。” 竟然是老太太过来了。 彩雪知道老太太一向不喜欢凌慎行踏足桂花苑,当初把她派过来的时候就是让她盯着这事儿,只要凌慎行来到桂花苑,他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走的都要汇报的一清二楚。 所以老太太突然过来,少帅又正好在,恐怕会让她不高兴。 彩雪故意提高了声音就是想让沐晚听到。 老太太哪会看不穿她那点小伎俩,心想着,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明明是她派来的人,转眼间就倒戈了,这沐晚还真是有点手段。 “不必喊了,去把少帅叫出来。” 彩雪面色尴尬,但还是往里间去了,只是没走几步,凌慎行就掀开帘子出来了。 他睡觉向来警觉,哪怕是在沐晚的床上也是耳目聪颖,彩雪一出声他就已经醒了。 看到他,老太太果然是沉下了脸,冒着生命危险把那个女人从火海里救出来不说,又当众顶撞了她,罚了刘管家,还跟督军大吵,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这个孙子还有这样的本事,而这一切都是因着一个女人。 在老太太的眼里,凌慎行只重家国大业不重女色,给他娶了两个妻子,他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他的“言听计从”虽然让老太太很是满意,但两个媳妇进门这么久,肚子都没动静,这就让她有些坐不住了。 她盼着沐锦柔能有所出,一旦她有了孩子,最好是儿子,将来把她扶正,或者让她继承主母的位置都可以有所依仗了。 老太太气哼哼的瞪过来:“她害了你的四姨娘,你竟然还跟她纠扯不清,你忘了四姨娘小时候还救过你吗?你五岁的时候落进后院的荷塘,要不是你四姨娘发现了喊人过去,你早就没命了。”老太太越说越气,“你就算不看在她曾经救你一命的份上,她好歹是你父亲的老婆,肚子里怀的是你的弟弟,你难道要包庇着凶手逍遥法外吗?” 凌慎行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在奶奶眼里何时成了徇私枉法的人?我救沐晚自然有我的道理。” “你有什么道理?我倒要听听。”老太太不信他还能说出花儿来。 “道理很简单,四姨太的孩子并不是她害的。” “不是她难道还是鬼?那有毒的点心是她做的,点心的四边又捏得严严实实,难道还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毒投进去?” 面对老太太的质问,凌慎行自然不想跟她多说什么,沐晚找到证据的事情也不能声张,免得打草惊蛇了。 “奶奶,这件事的背后错综复杂,同五姨太被害的事情大抵相似,只不过,二姨娘本来就想要五姨太的命,又见不得沐晚在她眼皮子底下威胁她,于是用了一石二鸟的计策,而这一次,四姨娘只不过是被殃及了的池鱼。” 凌慎行的话,老太太似懂非懂,不过仔细在脑中一琢磨,也是明白了几分。 可她对沐晚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了,岂是凌慎行的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 “希尧。”老太太定定的看着他,想问他一句他是不是被那女人给蛊惑了,不然也不会如此的维护她,可是看到孙子那张英气而略显冷漠的脸,她又把要出口的话收了回去。 凌慎行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他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她最清楚了,要说这世上还有女子能够蛊惑他,大概也是神仙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算了,奶奶我年纪大了,管起这府里的事情已是力不从心了,你们年轻人有主见,好坏都留着自己定论吧。” 她说完便由丫头搀扶着站了起来,却没走几步就眼前一晕倒了下去。 凌慎行大惊,急忙上前架住了老太太,老太太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倒在他的手臂上十分沉重。 沐晚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坐在桌子前,想着要不要出去见一见老太太,但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老太太看到自己只会更加心烦吧。 她正胡乱想着,凌慎行突然慌慌张张的抱了一个人进来,她立刻从椅子上坐了起来。 “奶奶怎么了?” “突然晕过去了。”凌慎行将人放好,回头吩咐竹儿:“快去找大夫。” 竹儿早就吓得脸色苍白,听了凌慎行的话就飞快往外跑去。 沐晚坐在床边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又拿起她的手腕探了探了脉搏。 凌慎行知道她会一些医术,上次还救了四姨太和她的孩子。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她真的要害四姨太的话,上次大可不必出手相救。 “奶奶的血压很高,得服一些降血压的药。” 凌慎行知道老太太有高血压的病症,但是已经很久没犯了,这次犯病,竟然就直接晕了过去。 “我先去配药,你照顾奶奶。”她说着就往里间走去。 凌慎行突然道:“你那里头藏了什么宝贝,每次进进出出还防贼一样的锁着门。” 沐晚回头冲着她竖了一下指头,嘘了声:“秘密。” 她知道他从来就不是喜欢窥视别人秘密的人,如果他想知道,他有一百个理由闯进她的实验室。 凌慎行失笑,她所见过的女人大都中规中矩,见了他更像是老鼠见了猫,不是惧怕就是讨好,着实让人厌烦,只有她,敢瞪他,敢怒他,也敢揶揄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他怎么没有早一些发现她有这么好玩儿的个性。 沐晚当初收拾出来的这个杂物房已经渐渐变成了一个医药铺子,市面上能买到的药,她几乎都让翠娟买了回来,还有一些是她自己配置的药方,另外台子上摆得满满的都是培养器皿,她用它们来做西药。 老太太犯的是高血压,倒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在这个时期已经很普遍了,最不是杂症,却也没有什么根治的办法,就像她生活的那个年代,高血压也是顽疾,如果不坚持吃降压药,分分钟也要闹出事。 她配了一副降压的方子,又让彩雪拿去煎了。 等到药煎好了,她亲自服侍着老太太喝下去。 凌慎行一直在旁看着,也没有阻止。 对于他的这份信任,沐晚是感动的。 “奶奶身体一向不错,最近却看到她经常头疼。”沐晚想到自己几次见到老太太,她都在揉太阳穴。 凌慎行道:“一会要好好问问那个丫头。” 不久,竹儿就带了大夫过来,这大夫诊断之后也说是血压引起的,他刚要开药,老太太已经有转醒的迹象。 大夫吃了一惊:“我刚号了老夫人的脉,血压有被稳住和下降的趋势,老夫人刚才可是吃了什么药?” 凌慎行看了一眼沐晚,眼中掠过一丝暖意,看来是她的药起了作用。 他开口道:“大夫先开药吧。” 大夫点点头,俯下身开始写药方子,开了药之后又叮嘱了几句,“我记得老夫人最后一次患病还是两年前,这些年也一直平平稳稳的,怎么突然就晕了过去?少帅切忌叮嘱老夫人注意饮食,饭菜不要过于油腻,多吃菠菜,豆类还有新鲜的葵花子。” 他又同竹儿说了药要怎样服用,竹儿认真的记下了。 等到大夫走了,凌慎行才问竹儿:“老夫人最近吃了什么?” 竹儿吓了一跳,她是负责老太太日常起居的,饮食也是由她亲自负责,老太太前两年犯过一次病,不过调理了半年已经平稳多了,虽然如此,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老太太的每一餐都有专门的营养师负责,绝不会过于油腻。 “老夫人的胃口一直很好,平时也只吃素食,荤腥之类的是不碰的。”老太太信佛,这些东西自然就忌口了。 凌慎行点点头:“其它的呢?” “其它的?”竹儿用力想了想,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老夫人最近两个月一直在服用二夫人做的药丸,那药丸的效果特别明显,老太太每次头疼,只要吃了二夫人的药就会有所缓解。” “药丸?”凌慎行皱眉:“去把那药丸拿一颗过来。” 竹儿急忙回到老太太的别苑,不久就拿了一个小瓷瓶递给凌慎行,而凌慎行直接传给了沐晚。 竹儿有些惊讶,不明白少帅把药丸给少夫人做什么。 沐晚拧开封口的小塞,凑到鼻端闻了闻。 “可有什么异样?”凌慎行问。 他肯定沐锦柔不会生出害老太太的心思,她也不敢。 第141章:扶正 沐晚将药瓶上的小塞重新塞进去,说道:“这药丸里含有鸦片的成分,但是剂量非常小,鸦片有止痛的作用,但长期服用容易产生依赖性,是治标不治本的;其次,这药丸里还有黄芪和百年老参。” 竹儿忍不住插嘴:“这些不都是进补的药材吗?” 嘴上说着,心里却忍不住腹诽,这个一无是处只是担着少夫人虚名的女人能知道什么,不过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罢了。 沐晚看了她一眼,也不和她计较:“老夫人属于气盛、身热,最不适宜进补人参一类的大补之品,不但不会滋养身体,相反,老夫人的高血压复发,正是这大补之品引起的。” 竹儿像是没听见一般,对着凌慎行说道:“少帅,老夫人最近的身体就不太好,服用了二夫人的药才有所好转,这突然发病大概是有别的原因。” 沐晚的话显然被她当成了耳旁风,一吹就过了。 沐晚以前见惯了这种人,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有种不知从哪儿而来的理直气壮。 她没再说话,何必对驴弹琴。 凌慎行根本没理竹儿,而是将那只小药瓶收了起来,竹儿自讨了个没趣,不由红了脸。 恰好老太太此时醒了过来,脸色苍白,精神不济。 老太太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同样也没精力再过问沐晚的事,休息了片刻便让人扶着回自己的别苑去了,凌慎行不太放心,也跟了过去。 沐晚难得清静下来,便让彩雪去给沐老爷备了早饭,想着他一会儿就该醒了。 沐老爷也睡不沉,只是浅眠了会儿便起来了。 他刚醒,沐锦柔和沐文柏就过来了。 沐晚正在给沐老爷摆碗筷,看到这一对姐弟,脸色不由一沉,她不得不把四姨太小产事件跟他们联系到一起。 “父亲。”沐锦柔看到沐老爷,嘤嘤的哭了起来,“父亲,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过来了,女儿都没来得及第一时间过来陪你。” 沐老爷笑道:“我也是连夜赶过来的,来得匆忙就没有叨扰你们休息。” 他又看向沐文柏:“你说要在这里陪两个姐姐,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上次交给你打理的几个绸缎铺子也该上上心了。” 沐老爷对这个二儿子很是怒其不争,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习,每天跟一群富家子弟游走大街小巷,看戏,赌钱,找女人,做了许多出格的事情。 现在不念书了,又不肯正正经经的做生意,每天游手好闲,不知进取。 比起他在军中的大哥沐文羽,简直差了不止一大截。 沐锦柔看出沐老爷对沐文柏的怨气,他本来就是姨太太生的,要是再没什么一计之长,将来这沐家也绝对没有他的容身之地。 “父亲,文柏最近陪在我身边可是规矩的很,平时读书写字,闲时跟府里的帐房们学习做账经商,没有一时是闲的。”沐锦柔笑盈盈的望着自己的弟弟,“他已经不小了,早就收敛了年少时那些糊涂的行径,行事认真,交友谨慎,就连凌府的三小姐都跟他关系不错呢。” 三小姐? 沐老爷立刻想到了督军最宠爱的那个小女儿,也是少帅的嫡亲妹妹,在凌家可是掌上明珠。 “父亲不知道,老夫人极为喜欢文柏,还有意将他和三小姐撮合成一对呢。”沐锦柔的脸上带着沾沾自喜,十分卖力的为沐文柏说好话。 沐老爷听了震惊不已,沐文柏虽然是沐家的二公子,却是姨太太生的庶子,身份和凌家的三小姐相差太多,而且他功不成名不就的,怎么就能被老太太相中呢? 当初沐晚死活要嫁凌慎行的时候,他还厚着脸皮去跟督军商量,他心里自然清楚,督军肯答应,那是因为沐家雄厚的资产能为他们所用,而他自己也不是全无好处,有凌家的保护,生意会更好做了。 最近几年,沐家的生意日渐衰弱,督军其实已经开始嫌弃他们,但碍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日子也相对安稳,并没有生出什么事端。 可要把女儿嫁给他的儿子,这似乎有点不切现实啊。 沐老爷郑重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凌家三小姐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别坏了人家的名声。” 沐锦柔笑道:“要是无凭无据的,女儿也不敢乱讲,这可是老夫人亲口说的,二妹不也听到了吗?” 她笑眯眯的看向沐晚。 沐晚淡笑着,并不说话,这件事背后必有蹊跷,她只是没时间来问凌雪秋,无论如何,沐文柏这样的酒色之徒绝非她的良人。 沐老爷仔细一思量:“倒也是一桩好事。” 娶人家的女儿和嫁自己的女儿不一样,女儿嫁过来就成了人家的人,而儿子娶了凌家的三小姐,身份自然也会不一样,督军女婿这个身份足够他在连城如鱼得水,不怕以后没前途。 “只是……。”沐锦柔犹犹豫豫的不好开口,目光踌躇不定的看向脚尖。 沐晚心里突然一沉,已经猜到沐锦柔要说什么了。 “柔儿这是怎么了,可是你弟弟惹你生气了?”沐老爷又怒瞪向沐文柏,沐文柏顿时有些囧意。 沐锦柔低着头,先是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就低低的啜泣起来,沐老爷一慌,更是焦急了:“这到底是怎么了?” 沐锦柔这才哭着说道:“女儿前些日子听到下人们在非议文柏,心里十分不好受,可他们说的话,女儿又无力反驳,只能忍气吞声,现在想想,是心疼文柏。” “那些人说了什么?”沐老爷虽然最为看重的是大儿子沐文羽,可沐文柏也是他的骨肉,听到有人在背后非议,他自然也是义愤填膺的。 “他们,他们说文柏不过是个庶子,是姨太太生下来的,在沐家根本没 有半点地位,他想娶三小姐,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父亲,您听听,他们竟然把文柏比喻成癞蛤蟆,他可是我们沐家的儿子,天资和长相都是不差的。” 沐老爷听了果然很是气愤:“这凌家的人,不但主子欺人,下人也是狗仗人势。” 沐晚却在心里嗤笑,果然沐锦柔说了这件事,她的目的哪是替沐文柏打抱不平,她是想替她的母亲三姨娘谋求正室的位置呢。 沐老爷虽然最宠三姨太,可与沐晚与沐文羽的母亲伉俪情深,沐夫人死后,沐老爷便说过终身不再续娶,但沐家主母的位置还是一直空着。 沐锦柔的潜在意思是,如果她的生母三姨太能够被扶正,那么她和沐文柏的身份自然也会跟着变成了嫡子,到时候也不会有人因为沐文柏的身份说三道四了。 沐老爷气愤过后就反应了过来,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若有所思。 他曾经在去世的夫人面前发过誓,今生不再续娶,可三姨太这些年一直贴身照顾她,又管理着沐家的后院家事,劳苦功高,他其实有心想要把她扶正,也算是慰劳她这多年的付出,可是一想到去世的夫人,他又犹豫不定。 犹豫来犹豫去,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今天听到沐锦柔这样一说,那些原来被压抑的心思又浮了上来。 其实沐锦柔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就是一个正室的位置,他何必那般计较,把三姨太扶正,他又多了两个嫡生的子女,这样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且,他也是时候给三姨太一个正八经的名分了。 沐老爷脸上的神情没有逃过沐晚的眼睛,她看得出来,沐老爷有些被说动了,他动了把三姨娘扶正的心思。 沐锦柔这次真是一箭双雕,既能让沐文柏娶了凌家三小姐,又可以扶正三姨娘,她自己成了嫡女,身份立刻就不一样了,将来老太太随便找个理由把她扶到主母的位置也是顺理成章。 “晚儿。”沐老爷在叫她。 沐晚回过神,低低应了一声:“父亲。” “你和柔儿从小就生疏,从来不会一起玩耍,我知道你们性格不和,但再不和也是亲生的姐妹,而你们又都是凌家的媳妇,在沐家不管怎么吵,在凌家一定要同仇敌忾,免得被别人欺负了,我听说凌家的这几个姨太太,个个都不是善茬。” 沐晚心想,父亲真是天真了,她和沐锦柔别说是同仇敌忾,她这次险些就栽在这个亲生姐妹的手里了。 沐锦柔一听,主动握了沐晚的手:“父亲,我和妹妹的关系早就不同从前了,在这里没有人帮衬,我们两姐妹自然要互想扶持。” 沐老爷点点头:“这样就好,我希望你们兄弟姐妹都能和和睦睦的。” 他又想到把三姨太扶正的事情:“我先去老夫人那里问个话,如果凌家真的有意把三小姐嫁到我们凌家,我回去就跟你们母亲商量商量吧。” 沐老爷既然这么说,这件事基本就是靠谱了。 沐晚垂着头,没有说话。 她虽然没有和去世的母亲一同相处过,但在她的记忆里,母亲是掉进荷塘淹死的。 她想到自己在那个年代也是淹死的,而且死的蹊跷,所以母亲的死她就不得不怀疑,可她没有证据,凭空推断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这时,彩雪进来说,老夫人要见沐老爷。 沐老爷亲自跑过来,老太太听了也是十分震惊,心想这件事还是把沐家给惊动了,既然沐晚无事,她也不想把沐家得罪了,于是便让沐老爷过去说话。 沐晚几人也一起过去了,老太太倒是没再对她冷眼相看,还同沐老爷解释说是误会,沐老爷也不想过于咄咄逼人,双方就算是和解了。 第142章:不安 沐老爷在河圃还有事情,婉拒了老太太留他吃午饭的邀请,行色匆匆的就要离开。 他临行前,找了个机会同沐晚单独说话,毕竟是他从小宠到大的女儿,他做什么都会考虑她的感受。 虽然沐晚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沐老爷还是觉得她有些不开心,大概是为了他想把三姨太扶正的事。 他想,自己这个女儿自从嫁了人,真是越发的内敛矜持了,如果换做以前,听了这样的事情还不得闹翻天?她从小就跟她母亲亲近,总是粘在她母亲后面,他娶了几房姨太太,她都不喜欢,就怕她们威胁到她娘的地位,明里暗里总是给那些姨太太使绊子,偏偏沐老爷宠她,姨太太们敢怒不敢言。 沐老爷想了半天才决定怎样开口,目光不觉有些躲闪:“你母亲去世也有十年了,父亲这些年其实一直在想念她。” 当初母亲不顾家人反对嫁给了只是一个小掌柜的父亲,用所有的嫁妆和精力帮着他把生意越做越大,最后才有了沐家的繁荣,他们是糟糠之情,感情自然不是那些露水情缘能比的。 沐晚此时也委屈起来,她从来都不喜欢哭,可不得不说,眼泪这东西就是女人的重磅杀伤性武器,一个男人看了女人的眼泪,多硬的心都是会软的,她沐锦柔会在父亲面前装哭装柔弱,难道她就不会吗,而且她的眼泪在父亲眼中比沐锦柔要值钱多了。 沐老爷见女儿就要哭出来了,一颗心都跟着疼了,急忙安抚道:“晚儿,你别哭,你可千万别哭啊。” 沐晚抽抽泣泣的道:“其实女儿心中有个秘密,这么多年一直不敢跟父亲说。” 她抬起泪眼看着沐老爷,样子更委屈了几分:“父亲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三姨娘吗?并不是因为她抢了您对母亲的宠爱,而是因为……”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就像是不情愿又怕被人听到一样:“因为……母亲掉进荷花池的那天,我看到三姨娘的裙角也湿了,父亲,您说,为什么会这么巧呢?” 沐老爷也十分震惊,“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沐晚道:“我那时候还小,哪里懂得这其中的关联,我只是看见三姨娘匆匆的从假山后面的甬道离开,她经过我的身边时,我还闻到她的身上有荷花的味道。” 沐老爷知道她的鼻子从小就比一般的孩子灵几倍,他也经常因为这件事逗她,去了养马房回来让她猜,她就嫌弃的一捂鼻子“父亲,真臭,马粪的臭味儿”,他听了便把她抱在膝上哈哈大笑。 她说三姨太的身上有荷花的味道,而她的母亲又是掉进荷花池淹死的,这些不得不让沐老爷产生了怀疑。 沐晚继续说道:“毕竟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父亲也不必过多在意,我只是今天想起母亲才会说起这件事,并非有意要针对三姨娘。” 沐老爷点点头,叹道:“我知道了。” 他嘴上多说什么,又叮嘱了沐晚几句才离开。 沐老爷走的时候,老太太也亲自出来送了,自然也少不了沐锦柔和沐文柏,就连凌慎行也出现在了门口。 沐晚站在凌慎行的背后,看到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穿着最简单的玄色长衫,整个人如同傲松寒雪,既伟岸又透着疏离。 她以前不太注意他,不得不看的时候,目光也是懒散的,今天他站在秋日的太阳底下,周身都似裹着灿灿的辉茫,她想起才来的时候,在书房看过的那些乱糟糟的纸张,上面写满了他的名字,那字写得很好,她是自叹不如。 一个女人该有多倾心一个男人才会用他的名字练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些,甩了甩脑袋去跟沐老爷告别了。 看到沐老爷上了车,关上了车门,沐锦柔和沐文柏还在挥手,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 他们一定在想,这次三姨太扶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可他们却不知道,沐老爷正想着沐晚说过的话,就算不想怀疑也开始猜忌了,扶正哪有那么容易。 沐晚不着痕迹的笑了一下,他们想得过于简单了,有她在,怎么会让他们称心如意。 他们想让她死,她又怎么会让他们好过。 ~ 桂香还是没有找到,据凌慎行派出去的人汇报,有人曾经在火车站见过形似的女子,但连城是江南六省的交通要道,每天从这里往返的火车不计其数,如果想查下去,只能是依着当天的车次往下查,可是沿途又有无数车站,车站又通向无数县城村落,想找一个人何其之难。 凌慎行并没有放弃这条线索,又让人继续查找,并派人去了桂香的老家,不管她去了哪里,总有念家回家的一日,就算不回去,多半也会写信报平安,守株待兔也未必是笨办法。 映春已经能够行走灵活的服侍了,只是那天受到了惊讶,看到明火就会脸色苍白,就连晚上也不敢点灯。 凌府里除了夫人太太的卧房可以用电,丫头的住处还只点着煤油灯。 沐晚要把那盏绿台灯送给她,她也执意不要,怕坏了规矩。 沐晚无奈,只能由着她了,心想也是自己害了她,将来要是嫁了人,这怕火的习惯可不好,上不了灶台,怎么能留住丈夫的胃呢。 映春把晚餐端了进来,一一摆在桌子上。 她把桂香的事情说给沐晚听,沐晚拿起勺子搅了搅面前的莲子粥:“如果第一时间就去找这个人倒也好找,可惜我猜出来的时候还被困在兰心苑,错过了最佳时机。” 这个年代也没有天眼没有监控的,通信更是不发达,找一个普通人无疑于大海捞针,但她相信,凌慎行应该会有办法。 “刘管家还在兰心苑门口跪着呢。”映春望了一眼窗外,“这天阴沉沉的,恐怕要有一场大雨了。” 刘管家毕竟是督军身边的人,随军南征北战,又在凌家服侍,这府里头上上下下,谁不得给他几分薄面,凌慎行这样罚他,算是狠狠的驳了督军的面子,督军知道必然会恼怒。 “少夫人,少帅对你真是好呢,连刘管家都罚了,听说还跟督军大吵了一架。”映春看得出来,在没有确切的证据下,凌慎行选择相信沐晚,不仅如此,还以儆效尤,最后,连老太太都不再过问此事了。 沐晚的手里只有那个针管,这件证据根本不足以指证凶手,虽然她知道这事跟沐锦柔那对姐弟有关,但也仅限于她自己心知肚明。 无论如何,沐文柏都不能继续留在凌府助纣为虐,她必须要把他赶回河圃去。 沐晚喝了几口粥,叹息道:“他这样信任我,我是感激他的,可这却不是什么好事,虽然老太太对于四姨太小产的事情绝口不提,可她心里早就认定我是凶手了,以后在凌府上下也难免会遭人非议,行事更要谨慎才行,特别是四姨太那里,估计已记恨上我了。” 映春愤愤的道:“是谁这么坏,少夫人已经深居简出,跟谁都不怎么来往,碍着谁的事了?这些人真是狠心。” 沐晚笑了笑:“我不想与人争,但别人却认为我是个障碍,少帅现在又经常来桂花苑,难免会惹人嫉恨的。” 她以前不习惯凌慎行来她这里,每次都让她坐立不安,可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自从他常常来这里休息吃饭,她竟然慢慢适应了他的出现,如果他哪天没过来,她反倒会觉得少了点什么。 难道怪沐锦柔会恨她了,如果换做古代,她这算是“专宠了”。 沐晚重重叹了口气,算了,顺其自然吧。 “对了,红袖回来了吗?” 映春道:“还没有。” 她只知道红袖姐是去少夫人的老家河圃办事了,可具体办的什么事她却不清楚。 沐晚点点头,没回来也是正常,那事也不是轻易就能办成的。 她又从首饰匣里找了两副珍珠手串:“你让彩雪和彩雨进来。” 她早就发现那两个丫头手上的玉镯子不见了,那东西是她赏给她们的,两个丫头宝贝的不得了,时时刻刻都戴在身上。 沐晚猜想自己这次出事,两个丫头大概是用身上的镯子去打通关系了,才得以轻易的进出凌府。 彩雪和彩雨自然是不肯要的,少夫人平时就没少赏给她们东西。 沐晚强硬了口气,两人才收了下来。 快到中午时,老太太差了人来叫她过去说话,沐晚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老太太心里可始终是憋着一口气呢。 她这次能够侥幸脱险,一是因为凌慎行的强硬态度,二是因为沐老爷的亲自登门,老太太不想把局面弄得太僵才不得不忍气吞声。 沐晚到的时候,老太太的客厅里还坐着一位僧人,身着褐黄色袈裟,脚上登着一双僧鞋,手中捏着串黑得发亮的檀木佛珠,看上去五十多岁的年纪。 老太太对这位僧人很是恭敬,还叫他敬安大师。 “奶奶。”沐晚进来后问了好。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目光极是冷淡,像是极不愿意看到她似的。 “坐吧。”她指了指一旁的红木椅,同时介绍:“这位是敬安大师。” 敬安面目慈祥,冲着她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沐晚是不信佛的,不过见到出家人自然也要回礼。 老太太道:“敬安大师是同济寺的西堂首座,修为颇高。” 沐晚知道这个同济寺,座落在连城的连山上,据说宋朝时就有了这个寺庙,一直繁盛至今,老太太每逢佛诞日都会去同济寺烧香拜佛,四姨太怀孕的时候,老太太一高兴还去同济寺为佛祖供奉了金身。 她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要跟她说起同济寺,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第143章:调查 老太太继续说道:“我本来跟敬安大师说好了,只要四姨太的孩子顺利出生,我就会去同济寺吃斋念佛九十九日感谢佛祖的大恩大德,没想到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情,还真是始料未及。以敬安大师的意思,无论这孩子有没有生出来,都是要去祈福的,为死去的人祈福也为活着的人祈福。” 老太太说着看了沐晚一眼:“我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到同济寺修行九十九日的事情自然也不能应对,我看你整日闲着无事,倒不如替我去吃斋念佛以谢佛祖恩情。” 沐晚心想,这府上整日闲着无事的又不是她一个,那三姨太和沐锦柔,哪一个是忙到焦头烂额的? 老太太似乎猜到了她的心思,低咳了一声道:“你三姨娘从小跟着她那个王爷老爹学道法,你让她去佛堂里念经,于情于理都不合;而你姐姐现在正跟我学着操持凌府后院的大小事情,自然也是走不开的。” 老太太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沐晚还能推辞什么,而且老太太也是心中笃定了她一定会去,她做了亏心事,自然要去佛祖面前忏悔一番,免得三更半夜被恶鬼缠身。 沐晚知道此事已经是铁板上钉钉子了,立刻笑着答应:“能替奶奶分忧是沐晚应该做的,而且寺庙里清雅干净,没有俗世的肮脏不堪,我倒是很乐意去那里避一避纷扰。” 她这话里有话,老太太不是听不出来,脸色僵了僵,不过既然沐晚答应了,她也没再追究,而是说道:“这同济寺可是佛门清静之地,你跟着敬安大师多学习学习规矩,免得做了什么逾越的事情在佛祖面前失了礼数。” 沐晚柔声说:“是。” 见她这么乖巧听话,老太太本来还打算软硬兼施,此时也是不必了。 “你回去收拾一下吧,三日后就动身,可以带一个随身的丫头,衣服不要过于鲜艳。”她又叮嘱了一番才让沐晚离开。 回到桂花苑,映春听说沐晚要去同济寺修行九十九日,顿时一脸不解:“少夫人,您就这样答应了?” “不答应又能怎么样?老太太心里憋着气,烧不死我也不能让我快活,我这次不去,下次不知道还会想出什么花样来,而且这院子里也实在闹得慌,我巴不得找个地方清静清静呢。” 最重要的是,她听说连山上盛产各种药材,如果运气好还能弄到稀有的灵猫香,连山的大灵猫可是很出名的。 映春瞧着她一副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的模样,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少夫人的奇思妙想,这宅子里虽然每天都在勾心斗角,可贵在锦衣玉食,少夫人怎以会喜欢寺庙那种过分清静的地方呢。 沐晚让映春去替她收拾东西,老太太说三天之后动身,因为敬安大师还要在府上给四姨太死去的孩子做法事。 “少夫人,三小姐来了。”彩雪站在外面说道。 沐晚早就想去找凌雪秋了,她来得倒是正好。 凌雪秋一进来就给她端了东西,一张托盘上放着一只精致的青花瓷碗,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里面的东西会洒出来一样。 “给我送吃的?”沐晚打趣道:“三小姐什么时候也会下厨了?” 凌雪秋可不会做饭,像她这种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千金小姐自然不会碰厨房的荤腥。 她丝毫没觉得不好意思,还有些得意:“东西虽然不是我做的,但这里面的料都是我亲自放进锅里的。” 沐晚失笑,把料放进锅里好像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嫂嫂,这里可都是好东西,我特地从父亲的仓库里找的,还有这雪梨,现在的市面是上买不到的,保证你喝了之后嗓子就会痊愈。” 难得她想得这么周到而细心,沐晚笑着接过来:“还是雪秋待我最好。” “那是当然了,嫂嫂待我好,我自然就待嫂嫂好了。”她在沐晚的对面坐下,高兴的看着她用勺子在喝那碗特制的梨汁,好像这真是灵丹妙药,吃一碗就会药到病除。 沐晚喝了小半碗,这才抬起头问她:“你和沐文柏是怎么回事?那些流言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雪秋听她提到沐文柏,不由局促起来,沐文柏是她的弟弟,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你只管说吧,我和文柏的关系并不亲近,你们二人之间,我还是向着你的。”沐晚轻轻放下手中的碗,认真的看向她,“如果你不想嫁到我们沐家当媳妇,就把事情详详细细的告诉我。” 凌雪秋自然不想嫁给沐文柏,可她也不讨厌沐文柏,是适合做朋友的。 面对沐晚的询问,她也没有遮掩,把灯会那天晚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提到蒋城的时候,她还有些不好意思,说话也不敢看着沐晚的眼睛,声音更是小若蚊蝇。 她和蒋城的事情只有沐晚知道,所以也不必解释什么。 沐晚仔细的听了她的叙述,右手摩挲着手中的小瓷碗,汤汁的温热顺着指尖的皮肤传来。 “雪秋,灯市上的人不下几千,你不觉得有点太巧合了吗?怎么那么巧就遇到几个流氓,还那么巧被文柏撞见?” 凌雪秋想了想,也觉得挺巧的,可这世间的事谁又能说得准,也许真是巧合也说不定。 沐晚没有亲临现场,也不知道那几个流氓长得什么样,听雪秋说是一些纨绔子弟,她就想到沐文柏曾在连城上学的时候结识了不少这样的人物,会不会是沐文柏与这些人合谋上演的英雄救美呢? 如果真是沐文柏的计策,不但可以让蒋城在雪秋面前失了颜面,又让蒋家知难而退,还可以给他自己多打印象分。他把雪秋送回府后又故意被别人撞见,这才把流言蜚语传了出去,再加上有心人的添油加醋和四处散播,自然不用多久就会到传到老太太的耳朵里。 不过,这一切都是沐晚的猜测,她拿不出有力的证据让雪秋去相信沐文柏是个怎样的人。 凌雪秋走后,沐晚转着手中的钢笔,脑子里仍然想着灯会上的事,凌雪秋不了解沐文柏的为人,自然相信一切都是巧合,但自己不一样,沐文柏是多么心狠手辣的一个人,连她这个姐姐都能施以毒手,更何况去骗一个单纯没心机的小女生呢。 凌雪秋不是他的对手,如果真的成了亲,那才是害了凌雪秋一辈子。 沐晚想了想就把映春叫进来了。 “你去把李副官找来。”这种事情,映春她们自然是不能去查的,让她们去跟踪传话还行,去查几个混混不太可能,“上次是李副官从火场里把你救出来的,你正好也谢谢他。” 映春早就想跟李和北道谢了,如果不是他,自己已经被烧死了。 凌慎行手下的警卫众多,李和北也只负责一些急事要事,平时并非时刻跟着他左右。 他在凌慎行的书房外有专门一个房间,有些不太重要的军务就由他代为处理,根本不用通过凌慎行。 映春让警卫去传了话,不久李和北就亲自过来了。 映春先是跟他道了谢,然后才说是少夫人找他有事,李和北因为上次沐晚慷慨送药的事情还在念着她的好处,此时二话不说就随着映春去了桂花苑。 沐晚在院子里等他,太阳暖烘烘的落在身上,像一只慵懒惬意的猫。 李和北远远的敬了个礼:“少夫人。” 沐晚从躺椅上坐起来,冲他笑了下:“李副官不用这么客气,我是有事求你帮忙的。” “少夫人才是客气,上次因为吃了少夫人的药,我的眼疾已经痊愈了,还没有来得及跟少夫人道谢。” 沐晚摆摆手:“只是举手之劳,李副官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我都可以替你看看。” 李和北哪敢劳烦少夫人亲力亲为,急忙道:“多谢少夫人了。” 沐晚也没跟他绕弯弯,将凌雪秋在灯会上遇到流氓的事情同他细说了一番,当然,她有意省略了蒋城的一些情节,只说是个普通朋友,性别也没有透漏,蒋城的事情是不能让凌慎行和老太太知道的,反正现在不是时候。 李和北听了大吃一惊,“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公然调戏凌家三小姐,凌慎行最宠爱的妹妹,那帮人一定是不想活了。 “这件事雪秋没有告诉少帅,一是她觉得有损自己名声,二是不想给少帅添麻烦,所以,你先别跟少帅说,暗中调查清楚了,我再问问雪秋的意见。” “属下明白。”事关凌三小姐的清誉,岂是能够乱说的。 “那就麻烦李副官了。” “少夫人客气。” 直到李和北离开桂花苑,映春才有些担心的问道:“他真的不会告诉少帅吗?” 沐晚也不敢保证,但她还是决定相信李和北一次。 凌雪秋既然没同凌慎行说过,大概也是怕事情闹大,那她中间横插一杠子也是不妥的,只希望李和北能够快点把事情调查清楚,同时又能瞒过凌慎行,等到真相大白,再让凌慎行定夺。 第144章:置气 第二天是晴天,沐晚和映春在磨药粉,彩雪和彩雨在用竹簸箩晒草药。 沐晚一边晒药一边给她们讲解每一种草药的用处,和应对一些突发症状的紧急救援措施。 小院子里飘浮着中草药的味道,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 凌慎行走到门口,正看到沐晚在收晒干的草药,她穿着一件元宝领的素白色上衫,衣摆处锈着桂花落枝的图案,斜斜的枝桠正好延伸向淡黄色的裙子,又有两三条零星的花瓣点缀在裙子上。 比起她曾经喜欢的大红大紫和富丽堂皇,她更适合这种清新淡雅的装扮,看了很是养眼。 沐晚还在仔细的摆弄药材,映春先看到了凌慎行,她急忙躬身问好:“少帅。” 彩雪和彩雨也赶紧问好,本来和谐的气氛因为他的到来显得有些局促。 以凌慎行在凌家的地位,任谁都会怕他几分。 沐晚把最后一点草药收好,这才回过头笑着道:“少帅怎么来了?” 现在还没到傍晚,他应该在办公楼办公才对。 抬起头才发觉他脸色阴沉沉的,顿时暗叫了一声不妙,难道是李和北把雪秋的事情告诉他了? 沐晚让映春她们把草药收好,她跟着凌慎行的脚步进了内室。 桌子上有一壶热茶,隐隐有果梨的香气。 沐晚拿过杯子给他倒了一杯,茶色清澈,果香扑鼻。 “这是雪秋送给我的雪梨,这个季节的雪梨可是很难得的,我用它做了雪梨果茶,不甜不腻,你尝一尝。” 凌慎行淡淡看了眼,也没说话,拿起杯子喝了口。 他一向不喜欢甜的,这果茶的甜度拿捏的恰到好处,雪梨又有润喉的作用,喝下半杯顿觉十分舒畅。 沐晚见他脸上的表情有所缓和,又给他倒了一杯。 凌慎行拿起杯子,薄薄的眼皮微抬了下,语气咸咸的:“你要出家当尼姑?” 沐晚被他说得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原来不是为了雪秋的事情,他知道老太太要把她送去同济寺吃斋礼佛了。 “你想到哪儿去了,不过是替奶奶去吃几天斋饭。” 跟当尼姑有毛关系。 他却冷笑一声,“几天?九十九天也叫几天?” 沐晚不明所以的看着他沉下去的脸色,心中暗暗叫屈,老太太有心要惩罚她,她又有什么办法,不过就是吃九十九天的斋,她还是受得住的。 “听说那寺庙里很是清静,住一段时间也能修身养性,而且风景还不错呢……” 她的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拂袖而起,声音带着几分恼怒:“你要是想去就去吧,随你。” 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翻了脸,简直是莫名其妙,又不是她想去的,他跟她置什么气? 凌慎行径直出了桂花苑,那背影十分决绝似的。 他一走,映春就溜进来问:“少夫人,少帅好像很生气,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沐晚在看书,听了她的话闲闲的说了句:“有什么好吵的。” 他那个人莫名其妙的,鬼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映春挠了挠头:“会不会是少帅知道三小姐的事情了,他怪你没有第一时间通知他。” 沐晚把书放了下来,对于映春,她是没什么保留的,她把凌慎行刚才的反应说了给她听,末了不忘抱怨一句:“这人也真是奇怪,要发火找老太太发去,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映春虽然年纪小,可也是机灵,听了沐晚的话,不由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少夫人,您看少帅的意思是不是不太喜欢您去同济寺?” 沐晚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映春却笑起来,凑过来神神秘秘的低声道:“是不是少帅舍不得您去这么久啊,九十九天可是三个月呢?” 他舍不得她? 沐晚眨了眨眼。 可怜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最多就是暗恋,对于男女之情更是后知后觉,此时被映春一提醒,再联想到凌慎行那满是怨怼的眉眼,好像真的是…… “少夫人,少帅他是关心你才会跟你发脾气,他一定认为你这么痛快的答应去修行,根本不在乎他的感受呢。” “真的?”沐晚还是不太相信,凌慎行会因为这种事跟她置气,他看起来并不像这样的人啊。 映春几乎越说越肯定,“少夫人,你想啊,少帅要是不在乎你,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里救你,又为什么罚了刘管家还和督军大吵?” 这些沐晚都是知道的,她很感激他,却从来没往男女感情这方面考虑,毕竟在这具身体的认知当中,凌慎行对于她的厌恶可是众所周知的,就算现在渐渐有所不同,可凌慎行喜欢她这种事情,怎么想都觉得不真实。 “你让我想一想。”沐晚闭上眼睛,仔仔细细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从头捋了一遍,真是不想则已,越想越吃惊。 她想到在灯会上的熙熙攘攘中,他还牵过她的手,他的手掌温热宽厚,充满了让人留恋的安全感。 她想到在火场中,她的怀抱结实而炙热。 沐晚的脑子有些乱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默默的关注他了,这些事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可这个娶了两个老婆的男人并不是她想像中的良人,她想要的爱情可是从一而终,携一人而白头的。 映春在一旁偷偷的笑,瞧着少夫人这焦头烂额的样子,大概也是被感情困扰住了,她虽然不懂,可她是旁观者,有些事要比当局者更加清楚。 这时,彩雪在外面说道:“少夫人,少帅的警卫来了。” 他一般是派李和北过来传话,李和北今天不在,有一个穿着军装,长得瘦小的警卫站在门口。 沐晚推开门走出去,那小警卫便行了军礼。 “少夫人,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沐晚轻笑,该不该说他都站在这里了。 “你说吧,少帅怎么了?” 小警卫这才一脸愁容的说道:“少帅刚才发了好一通脾气,大概是扯动了伤口,疼得满头是汗,我要给他换药,他也不肯,还用茶杯把我给砸 出来了。” 他委委屈屈的说着,像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沐晚心想,这小警卫年纪不大,看着就跟映春差不多,大概是今年刚参军的,说起话来还不够硬气。 映春急忙在一边提醒:“少夫人,您不是给少帅配了烧伤药吗?” 这丫头倒是机灵,怂恿着她去跟凌慎行亲近呢。 沐晚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她耸耸肩,低头憋着笑。 她其实也是担心他的,烧伤的伤口本来就不好愈合,他自己平时不小心躲避,以后留下一大片疤痕会很丑的。 她看了眼还在偷笑的映春,无奈的摇头:“去把我的小药箱拿来。” 映春听了,欢欢喜喜的跑去拿药箱了。 ~ 沐晚来到凌慎行所住的春风阁,这是一个三进的宅院,入门处有影壁,上面绘有双龙图案。 穿过影壁后是会客厅,再往里是书房和卧房还有三间厢房,除了督军的住处,这是凌府里最大的一套建筑。 沐晚以前最多只能走到影壁,这里的下人像是防贼一样的防着她。 而这一次,她只说要见少帅,立刻就有警卫进去通报了,不久,那警卫便在前面引路,对她也是十分客气。 凌慎行正在书房里看文件,沐晚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其实门是虚掩的,她早就看到他坐在宽大豪华的紫檀木书桌后,手里正在翻着什么,而在他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张地图,上面五颜六色的标记了许多分界线。 “进来。”男人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感情起伏。 沐晚提着药箱推开门,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像是没看见似的。 沐晚觉得好笑,他这副样子真的如同映春所说,是在跟她置气呢,这么大的人了,生起气来却跟一个孩子似的。 她没理他,径直走了过去。 凌慎行听闻脚步声越来越近,也没抬头,继续盯着手中的文件看,直到感觉手臂上覆了一双软若无骨的手,他才猛地转过头。 沐晚也没问过他的意见,直接就动手给他换药,他似乎不太满意,有不配合的动作,她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警告:“要是伤口化脓感染,别说这条手臂要丑到无法见人,感染上什么并发症,就算是神仙也救不好了。” 他闷闷的似乎还有些抗拒,不过却没有再乱动,由着她把旧绷带一圈一圈的解下来。 其实擦过了她的药,他的伤口也没那样火烧火燎般的疼了,表面的皮肤甚至已经开始愈合,但因为刚才发脾气摔了几样东西,不小心扯动了伤处,那些原来要愈合的地方便火辣辣的痛着。 沐晚小心的给他换着药,嘴上不忘数落他:“我以前只见过不注意自己伤口的小孩子,真不知道大人还有这样笨的,你知道烫伤的恢复有多难吗?这伤处好不容易开始结痂了,被你这么一折腾又不知道要长到什么时候……。” 她的小嘴喋喋不休的,吵得他有些心烦,他贵为一军之帅,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教训他了,还真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 沐晚还在数落病人般的对他说个不停,突然一只长臂圈住了她的腰,带着她跌进了一个宽阔的胸膛,她还没来得及惊讶,嘴巴已经被一个温热的东西堵住了。 第145章:礼物 凌慎行也是嫌她吵,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堵住她的嘴,于是就用了这种简直粗暴的方式,结果两个人俱是一愣。 沐晚果然不再吭声了,一双水瞳睡得老大,直勾勾的望着他。 时间有着三秒钟的停顿,紧接着她向后一缩头,贴在一起的双唇这才分开,本来宠辱不惊的一张脸瞬间通红。 凌慎行做这一切不过是身体的条件反射,等他反应过来也觉得有些尴尬,虽然沐晚是他的妻子,可两人之前并没有感情,甚至十分厌恶,而他竟情不自禁的亲了她。 “咳。”凌慎行有些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试图化解这种尴尬的气氛。 沐晚也垂下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继续为他换药,脸上的热度虽然渐渐退去,可一颗心却是砰砰的狂跳不止。 如果不算那一世替病人做人工呼吸的话,这是她接触的第一个男性嘴唇,他的唇很薄,很凉,近看的话,嘴角都隐含着凌厉。 凌慎行拿起案上的文件翻了一页,心思却无法专注下来,唇上似乎还留着一缕清香,就像她身上总是带着股淡淡的药香,不似那种胭脂水粉般的庸俗,是闻着闻着就会上瘾的。 “弄好了。”沐晚在纱布的末端打了一个结,“不要随便乱动了,再把伤口扯坏,华佗在世也束手无策。” 凌慎行抬起手臂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她,心想,她的唇真软,又红又嫩的,像是新鲜的水果。 他难得听话的点了下头:“好。” 沐晚这才收拾了自己的小药箱,把纱布和药膏一样一样放进去,心想着要怎样开口跟他说去同济寺的事,如果真如映春所说,他是因为不满意她去太久而不顾他的感受,那她要怎么开口呢?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岂不是要自讨没趣自作多情了? 好烧脑,好难办啊。 沐晚往他手中拿着的文件看了眼,发现是一个建筑设计图,只画了大概的轮廓,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他的手边还放着画笔以及量尺之类的东西。 她微微吃惊,这设计图不会是他画的吧?他一个驰骋沙场,金堂玉马的人物竟然还会画画?而且看这画功也绝对不是初学的小学生,她虽然不懂画画,但是那简单勾勒的几笔就能让她品出其中神韵,这画功必然是了得的。 沐晚正纳闷着,忽听凌慎行说道:“你就这么想去同济寺,想离……”他本来想说“想离我远远的?”思量片刻又改了口:“想离这个家远远的?” 他看得出来,沐晚不喜欢这里,以前的她,他不了解也不关心,但现在的她,他能够一目了然。 凌慎行既然主动提起,沐晚也不跟他兜圈子了,把小药箱的盒子盖好:“我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可这次的事情,我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替自己洗白,奶奶肯不计较,那也是看在少帅和我父亲的面子上。少帅又把刘管家罚跪了兰花苑,听说膝盖现在还是肿的下不了地,如果我不答应奶奶去同济寺,奶奶这口气始终难消,面子上也过不去,不但是对我,恐怕对少帅也会心存芥蒂了。” 凌慎行听她说得头头是道,本来紧绷的唇角有些许的放松,“你还是为了我?” 沐晚也没撒谎,这次的事情,凌慎行确实做得雷厉风行不留情面,老太太和督军都是颜面尽失,她肯答应去同济寺一是为了图个清静,其次也是因为他的原因,总觉得自己有愧于他,想要弥补一番。 沐晚笑了笑,故意打趣似的:“听说同济寺所在的连山上能够弄到灵猫香呢。” 他知道她喜欢收集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材,这灵猫香他也听说过,是大小灵猫的分泌物,难得的珍贵药材。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凌慎行突然问道。 沐晚见他不再说同济寺的事,以为他是不生气了,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书房里没有挂钟,她环视了一圈摇摇头:“不知道。” 他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只小盒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沐晚接过那只紫丝绒的盒子。 “适合你这种没有时间观念的人。”他有些不自然的转过头,继续盯着桌上那张设计图。 沐晚不明白他的意思,打开盒子就看到一块怀表。 不得不说,看到这只表的第一眼真是被惊艳到了。 表体是通体铂金的,全部由手工精雕细琢完成,精心打磨的表镜和凸圆形蓝宝石的上链表冠,以及罗马数字的表盘,每一处都像是出自最顶级的工匠之手,简直就是难得一见的艺术品。 哪怕是在那个世界,沐晚也没见过这么漂亮的怀表,一见倾心。 “喜欢?”看她那副惊讶的样子就知道她以前一定没见过,他不由小小的得意起来。 沐晚对于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不算痴迷,别的女孩都喜欢珠宝,她却喜欢手表,曾经攒了一年的钱买了一块百达翡丽,乐滋滋的戴在手上却让茶语笑话是地摊货,沐晚当时不服气的反驳,现在国际大品牌都跟地摊货接轨了,小时候穿的凉鞋香奈儿也有售了。 沐晚还没回答他,便听到他淡淡的道:“喜欢就送给你了。” 她愣了下,“送我?” “你不想要?”他脸色一沉,“还是觉得不好看?” “不是,这表应该很贵吧?”无功不受禄,她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你要是不想要,我就让李和北随便送给哪个丫头。”他拿着画笔在纸上勾勒线条,一副你爱要不要的语气。 沐晚有些无奈,第一次见到有人用这种方式送礼,这是一块女式怀表,他留着确实没什么用,既然要随便送给某个丫头,那不如送给她了。 她也不跟他客气:“行啊,就当是你付的出诊费了。” 凌慎行抬起头,揶揄的扬了扬嘴角,“你的出诊费还挺贵的。” 这块表可是正宗的洋货,是上个星期一个洋行的掌柜亲自给他送来的,说他淘到了好东西,一定要先孝敬少帅。 凌慎行喜欢手表怀表这类东西的,但他看到是款女式的怀表便没什么兴趣,老板见他反应平平,心里凉了凉,看来自己这次花了重金拍少帅的马屁是拍到了马蹄子上了,人家看到这表根本没有动容,他原本想求少帅通融的事情恐怕也打了水飘。 就在掌柜失落的时候,凌慎行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轻轻扬了一下,他这个人不喜欢笑,对着谁都是冷淡的面孔,所以他这看似像笑的动作让掌柜恍惚了一下。 “东西我收下了,有心了。”他让人将掌柜送了出去,出了门口,警卫便对掌柜的说,他以后从凌家的码头拿货,税收减了三成,老板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连连道谢,这三成的税可不止一块怀表的价值,他真的是赚大发了。 凌慎行看到这块表就觉得沐晚会喜欢,他将东西收到抽屉里便又继续处理他的工作了。 沐晚此时的反应让他颇为得意,果然他的眼光是没错的。 “几点了?”心里明明高兴的男人却板起脸,“给你手表可不是给你玩的。” 沐晚这才看了眼时间,急忙回道:“十一点了。” “我饿了。”他定定的瞧着她,那意思是,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做饭。 沐晚心里叫屈,这凌府里有自己的厨房,他还有自己的小私厨,里面也配了能做中餐西餐的大厨子,怎么就喜欢支使她呢? 不过看在得了一块怀表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的再下一次厨吧。 沐晚做了两菜一汤,上汤娃娃菜和茄汁鲅鱼,汤是排骨玉米,她虽然不了解凌慎行的喜好,但知道他爱吃鱼一类的海鲜,他不喜欢吃芹菜,这个是前身留下的记忆。 他果然是爱吃鱼的,娃娃菜吃的不多,一条鱼几乎都吃掉了。 沐晚早早的吃完了,坐在一边捧着那块怀表,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怎么吃这么少?”凌慎行有些不满的看了眼她的饭碗,“都瘦成竹竿了。” 沐晚吃的一点都不少,她可是正宗的吃货,只不过因为这块表的原因,她没什么心思注重在吃喝上了,只想着快点回去好好研究一番。 此时,外面有警卫报告,说是沐锦柔过来了。 沐晚一听,急忙起身道:“那我先回去了。” “坐着。”凌慎行的语气突然严厉了几分。 沐晚刚刚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去,不明白他突然这是发的什么脾气,难道他还要自己跟沐锦柔一起伺候他吗?打死她,她都做不到。 凌慎行则对那警卫说道:“让她回去吧,就说我没空。” 警卫敬了个礼,离开了。 沐晚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沐锦柔不是经常来服侍他的吗,今天怎么被拒之门外了,不过想到沐锦柔那副隐忍又不敢发作的样子,她还是觉得开心极了。 回头看到凌慎行还板着脸,她忍不住酸了酸:“少帅怎么把人赶走了,姐姐可是比我贤惠呢。” 本来还有些气恼的凌慎行此时突然笑了起来。 第146章:质问 他以为她不在乎沐锦柔和他的事情,却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酸溜溜的话来。 两人本来隔着一张饭桌,此时,他忽然探身过去,一张俊脸几乎凑到了她的脸前,那双深邃的眼睛带着几丝戏谑,声音低沉而沙哑:“吃醋了?” 沐晚蓦地脸红,他一定是想多了,她怎么会吃醋呢,她又不喜欢他。 扯了扯嘴角,她立刻指了指他面前的空碗:“你还吃不吃了?” 凌慎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见到盘子里还剩下半条鱼,胃口突然变得十分好:“那就再来一碗。” 沐晚腹诽,这男人真是阴晴不定,刚才一张脸拉得比长白山还长,现在又是春风满面笑靥如花了。 他吃过饭,又有新的军务要处理,沐晚没有留下打扰他,先回桂花苑了。 她沿着抄手游廊往桂花苑去,途中要经过后院的荷花池,凌府的占地面积在连城中也是数一数二的,有别苑八座,特色各异,又有数处假山莲池以及专供娱乐的麻将室和温泉室,如果方向感稍差,怕是会在这座硕大的建筑群中迷失了方向。 沐晚没走多远就见沐锦柔站在不远处往这边眺望,看见她,明显是愣了下。 沐晚所来的方向正是少帅的书房,刚才她在外面听见有人说话,难道是她在里面? 沐锦柔绞紧了手中的绣帕,眼底迸射出浓烈的嫉恨,哪怕四姨太的孩子小产,少帅仍然对沐晚深信不疑,甚至让她出入自己的书房,最近更是喜欢在桂花苑留宿。 她嫁给他两年,他从来不曾踏进她的别苑半步,对她的一腔热情也是反应淡漠,她顶着二夫人的头衔,却不如他身边的一个丫环,起码那丫环还能跟他多说几句话。 沐锦柔见沐晚走近,很快敛去了脸上的不甘,换上了一副笑脸:“妹妹这是从哪里来?” 明知故问。 沐晚笑了笑:“姐姐是没休息好吗,怎么连眼神也不好使了。” 沐锦柔也不气,面色和气的望了一眼她来时的方向:“我好像真没休息好,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妹妹这是从少帅那里过来的啊。” 她这副惊讶的口气带了几丝讽刺,谁不知道沐晚以前被凌慎行的别苑封杀的事情。 沐晚只当没听到她话里有话,冲她点了下头:“姐姐要是没事,我可要回去了。” 她取出一只怀表打开看了眼:“不知不觉都到午睡时间了。” 沐锦柔的注意力立刻被那块精致的怀表所吸引,这是在国内绝对难以碰到的好货色,光看做工已经是精品了,沐晚不可能弄到这么好的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少帅送她的。 想到此,沐锦柔的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想要伪装的笑容有些扭曲。 沐晚虽然走远了,仍能感觉到沐锦柔气得发抖又极力隐忍的样子,打蛇打七寸,她最清楚沐锦柔的软肋在哪了,所以不必多说一个字就可以让她一败涂地。 沐晚走着走着,忽然就放慢了脚步,她再次打开手中的怀表,神思凝结,如果沐锦柔也同样用她和凌慎行的关系来示威,她还能做到从前那般若无其事吗? 他是不是也真的送过沐锦柔一块怀表,上面画着没穿衣服的女人? 沐晚想到此,再看这块怀表,心情突然就没那么雀跃了。 “二夫人。”身后突然传来警卫的声音,“二夫人,少帅请您进去呢。” 沐锦柔本来已经放弃了,闷闷不乐的准备离开,此时听了警卫的话顿时大喜,不管怎么样,少帅还是没有忘记她。 她脚步颠颠的就往书房去了。 沐晚正走在拐角的走廊,清清楚楚听到了警卫的话,她说不清此时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一颗心忽然就觉得失落无比。 ~ 沐锦柔让人通报之后才进了凌慎行的书房。 那个伟岸英俊的男人正坐在宽大的檀木办公桌后,身上穿着简单的暗灰色衬衫,此时正拿着画笔在画一张草图,眉眼低垂,十分认真。 沐锦柔从来没发现一个人不说话的时候也能这么吸引人,当然这是在她见到凌慎行之前。 她遇见凌慎行远远早过沐晚。 那时候的凌慎行刚刚打了一场胜仗,绵延数里的军队从河圃城中浩浩荡荡的穿过,大街上满满都是看热闹的人。 凌慎行身着军装,骑着一头枣红色的骏马,被人簇拥着走在前方,他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不过目光淡淡的直视前方,却让两旁无数少女心碎了一地。 沐锦柔也在其中,当时就被那个英姿飒爽的男人迷得魂不附体,她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人,不但长得好,气质更是万里挑一,他跃然于马上的样子让她想到了古代的帝王,坐拥天下,俯睨众生。 这样的男子……这样的男子…… 沐锦柔冷不丁被身后拥挤的女子们推了一下,结果脚下踉跄就冲到了骏马的前方,那马似乎是受了惊吓,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 沐锦柔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花容失色,哪怕一旁有数人高声提醒让她闪开,她还是怔怔的望着面前高高扬起的马蹄子,如果这马蹄子落下来,非得踩断她几根骨头不可。 她是真的吓傻了才不知道躲闪,千钧一发之即,马上的男人用力扯了一下马缰,反应迅速的调转了马头,马蹄子应声而落,那风从沐锦柔的脸颊扫过,吓得她差点哭了出来。 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骑着马离开了,她只来得及看见他挺拔于马背上的身姿以及身后整齐庄严的军队。 沐锦柔知道,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一个男人能如同他一般,可以让她如此魂不守舍又记挂一生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让她又惊又喜,她竟然在沐家再次见到了这位让她心心念的男子,惊喜过后又是浓浓的失落,他是来说亲的,但说亲的对象不是她,而是沐家嫡出的二小姐沐晚。 那个沐晚除了长得好看,又笨又蠢,不思进取,胡做非为,骄矜傲气,在坊间的名声差到极致,凌家之所以会来提亲,不过是因为看上沐家的家财,再加上沐老爷为了沐晚厚着脸皮去说亲罢了。 那沐晚有哪一点能比得上她,不过就是沾了嫡出的便宜。 沐锦柔一夜未睡,偷偷去看那个男子住着的客房,直到天亮,她便下定了决心,就算是去给他做姨太太,她也心甘情愿,因为一个沐晚真的不足为惧,早晚有一天,她能成为他的正妻。 沐锦柔想到这一切,嘴角的笑容更盛了一些,她千辛万苦不惜做二房也要得到这个男人的心,这是从来不曾改变过的初衷。 “我听说少帅不肯换药就过来看看,这伤口要是不及时处理恐怕会发炎肿胀,到时候别落下什么病根儿……。”沐锦柔看向他的手臂,话音戛然止住,那里已经重新换了纱布,空气中还浮着中药的味道,她的心往下沉了沉,难道是沐晚替他换的?她那三脚猫的医术也敢给少帅换药,就不怕有个什么差池的。 凌慎行还在画那张草图,笔尖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隐约能见尖尖的房檐一角。 他头也没抬,声音中隐含着一丝漠然:“你给奶奶配的药丸是怎么回事?” 药丸? 沐锦柔倏地反应过来,原来他是要感谢她的孝顺,于是笑道:“那是我根据外公的一本医药秘籍练制的,奶奶吃了之后,头痛的症状已经有所缓解,是不是少帅最近也有头痛的毛病,不如我去拿一些过来?” 凌慎行却将手中的画笔一掷,抬起头看向她,明明那张脸还是十分平静,可沐锦柔却觉得周围的空气在紧张的收缩,她不由绞紧了手中的帕子,脸上却要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老太太吃了她的药,头痛病正在逐渐的好转,她对老太太有功无过,凌慎行就算想发脾气也发不起来。 凌慎行狭目微眯的看过来,入眼处一片淡淡的柔粉色旗袍,一张秀气的脸上略施脂粉,头上没有过多的首饰,显得简单朴素又有种小家碧玉般的通透自然。 他一向不喜欢女人浓妆艳抹大红大绿,以前的沐晚总是穿得比花蝴蝶还招摇,看了就让他厌烦,倒是沐锦柔一向穿着素雅,人也文静,既然老太太非要给他安排一个人左右伺候,他自然会选沐锦柔。 此时再看沐锦柔的这一身柔媚的装扮,他更觉得沐晚好看许多,不管是大红大绿还是清汤寡水。 凌慎行把从竹儿那里拿来的药盒掷在桌子上:“这药里有鸦片的成分你不知道?” 沐锦柔不由大吃一惊,为什么凌慎行会知道这药的成份,难不成他还闲着没事去查老太太的药? 她当然知道这药里有鸦片,老太太的头痛能够很快好转也是因为这些鸦片的原因,虽然含量非常少,不会对身体造成危害,但鸦片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已经非常小心的不让别人察觉,可竟然还是被发现了。 第147章:试探 沐锦柔一时想不到好的说辞,如果说不知道,药是她配的,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要说知道,那凌慎行一定会质问她,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加到老太太的药里,她现在真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了。 凌慎行不必多问,看她的表情就见分晓,若不是沐晚发现药丸中有鸦片,老太太一直这么吃下去,非要上瘾不可,不但治不好她的病,只会掩饰了真实的病情,等到不能治愈的时候为时已晚。 “你的胆子还真是大。”凌慎行伸手拂掉了桌面上的药盒,里面的药丸仿佛弹珠一样蹦跳着落在地上。 沐锦柔很少看到他发火,此时一吓立刻跪在地上,急切的为自己辩解起来:“少帅息怒,这次的确是锦柔疏忽了,锦柔只想着让奶奶的病快点好起来,已经对鸦片的用量斟酌再三了,锦柔敢保证,这样的剂量就算是久食也不会上瘾。” “鸦片就是鸦片,积少成多,终会成瘾,你还是学过医的,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凌慎行的脸色实在是有些阴冷,哪怕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还是把沐锦柔吓得哭了出来。 “是我一时心急了,我只是看到奶奶身体不好才会一急而乱了分寸,我没有半点要加害奶奶的心思。” 凌慎行冷笑一声:“你可知道奶奶为什么会身体不好?她会晕倒是因为血压升高,而导致她高血压复发的就是你那所谓的补药,高血压病人不能服用大补的人参黄芪,你那个医药世家没有教过你?” 沐锦柔被凌慎行说得一愣,她的外家虽然是医药世家,可她对医药并不感兴趣,平时鼓捣的那些补药也只是照着外公给她的书籍照本宣科,真要说什么相克不相克的,她又哪里会懂。 沐锦柔被凌慎行训斥,在心底把自己的外公好一顿数落,都是他弄的什么破医书,神神秘秘的好像是祖传秘籍,不过就是加了鸦片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还把她给连累了。 沐锦柔百口莫辩,只能不断用哭来示弱。 凌慎行被她哭得十分烦燥,挥了挥手:“你出去吧,以后这药丸也不准再送到奶奶那里。” “锦柔知错了。”沐锦柔用手帕擦着眼泪,仍然跪在地上,“我自知有错,愿意在这罚跪一个晚上。” 凌慎行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你要跪,出去跪。” ~ 沐晚刚回到桂花苑,彩雨急忙上前说道:“少夫人,二少爷在院里等半天了。” 沐文柏? 沐晚踏进院子,就看到沐文柏坐在葡萄架下面的石桌前,手里正在摆弄着一只印紫藤花的茶杯。 她对这个弟弟实在没什么好感,也没办法热络起来,不过面上还要说得过去。 沐晚于是笑了笑:“二弟等了多久,也不派人跟我先知会一声。” 沐文柏赶紧起身相迎,“也没多久,就是喝了盏茶,二姐这里的茶果然都是上品,幸好我不是常喝,不然还怕久喝成瘾呢。” 他明明长得非常清秀白皙,可一双眼睛始终微微眯着,就像一只随时等着出坏点子的狐狸,对付这样的人,沐晚不得不时刻小心提防。 他嘴巴上是在夸赞她的茶好喝,沐晚又怎么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他明明是想说,她这桂花苑里不知道藏了什么猫腻才会让少帅流连忘返。 她也是笑笑,就像没听懂,“二弟要是喜欢,我让人给你包几包,不是什么好东西,寻常的茶叶而已。” “那就谢谢谢二姐了。”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个小铁盒子,“对了,我带了一些能润嗓子的喉糖给二姐,二姐的声音还没恢复过来呢?” 他听沐锦柔说沐晚歌艺甚高,上次在宴席上唱了一首奇怪的歌曲就把在座的人都给惊住了,就连一向以歌艺出众的三姨太也变成了陪衬的绿叶。 不过听她说话的嗓音还是沙哑难听,他想,被烟熏坏了喉咙可没那么容易好,说不定以后一直是这副公哑嗓子呢,少帅会喜欢一个声音这么难听的女人天天在耳边甜言蜜语吗? 虽然这次大火没有烧死她,也并非一无所获呢。 沐晚笑着接过那只铁盒子:“二弟有心了,我这嗓子是能哑上四五天,几日之后就可以痊愈,不过,还是要谢谢四弟的润喉糖,吃了之后大概会好得更快呢。” 沐文柏一听,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不过马上就恢复如常。 “二弟在凌府住的还习惯吗?”沐晚平时也有让下人去送些日用,免得落了别人的口实。 “大姐和二姐对我如此厚待,我怎能不习惯?更何况,我也有些朋友在连城,大家闲时小聚倒也轻松自在。” 沐晚点点头:“早就知道你朋友遍天下了,广交朋友是好事,但人心隔肚皮,不是什么人都能交心的,那些酒肉朋友和一些纨绔不作为的富家子弟,千万别太亲近了。” 沐文柏认真的听着,心下却犯起了嘀咕,沐晚为什么会跟他说起这些,难道他指使胡三儿几个调戏凌雪秋的事情已经被她知道了? 不,这不可能,她远在这深宅内院当中,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而且那天晚上的事连凌雪秋都没有追究,她就更不会插手了。 “你是不是嫌二姐多管闲事了,二姐也是怕你学坏了,毕竟父亲已经把几家绸缎店交给你打理,你应该用心学习经营才是,你大哥将来志在军中,沐家的产业最后还要靠你啊。”沐晚语重心长的一番说辞让沐文柏收了戒心,看来他这个二姐还是心思单纯啊。 两人正说着话,映春站在门外说道:“三小姐来了。” 沐文柏一听是凌雪秋来了,急忙起身告辞:“二姐,三小姐来了,我还是避讳一下吧,她是没出阁的姑娘,最近又有一些关于我们的传闻,我还是不出现为好。” 沐晚笑道:“二弟想得真是周到,我送二弟出去。” 两人一出门就碰见了凌雪秋,她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刚哭过,看了一眼沐文柏,勉强冲他点了下头,又走过去拉着沐晚的手,头垂着,十分委屈的样子。 沐文柏心下疑惑,可他刚才说了要避嫌,只能抱着一肚子的疑问先离开了。 沐晚拉着雪秋在桌子前坐下,又给她倒了杯花茶。 “怎么了这是?” 雪秋的眼睛再次红了,“是蒋城,蒋城昨天跟我说,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他说他们蒋家配不上凌家,他的父母也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是凌家三小姐,怎么今天才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雪秋摇摇头,眼泪就掉了下来,珠子一般的落在沐晚的手背上,她顿生疼惜,将她的手握住了:“你先别伤心难过,再找他好好谈一谈。” “不可能了。”雪秋哭得更厉害,“他们家已经搬走了,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就找过去,结果那家包子铺早就兑出去了,已经换成了羊汤馆,我向他们打听蒋家的事情,他们说那一家子连夜离开了连城,不知道去了哪里。” “蒋城不是还在上学吗?” “学校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老师和同学们也很着急。”雪秋吸了吸鼻子:“可能是上次的事情伤了他的自尊,他才下定决心同我分开。” “傻丫头,如果真是因为这样,他早就同你分手了,何必等到现在,他们家连夜搬出连城,走得如此匆忙,你不觉得事有蹊跷吗?也许他们是被人逼迫的。” 凌雪秋抬起水汪汪的眼睛,一脸不可思议:“谁会逼迫他们啊?为什么呀?” 沐晚摇摇头,这丫头太过单纯了,像白纸一样的干净,在她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尔虞我诈几个字,这样心地纯良的女孩子要怎样的男孩才能照顾她一辈子呢? 她望了一眼沐文柏离开的方向陷入沉思,这件事可能是他做的,也可能是老太太派人做的,他们都不想凌雪秋和蒋城那样的平民发生牵扯。 沐晚安慰了凌雪秋一会儿,又亲自下厨做了酥皮蛋挞给她吃,吃了甜品,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在沐晚的床上睡了一觉后才离开。 映春在小餐厅里布置晚饭,迟迟不见沐晚出来,以为是她睡过了头,于是就去敲门。 门从里面被拉开,映春刚要喊一声少夫人,忽然捂住嘴尖叫了起来,站在面前的哪是什么少夫人,惨白着一张脸,只露出眼睛和嘴巴,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那样子就好像她在戏中看到的女鬼。 “啊,鬼……。”映春的嘴巴及时的被捂住。 “别喊。”沐晚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仔细看清楚了,是我。” 她将脸上的东西摘下来,露出一张还泛着水光的面孔,“真是胆小鬼。” 映春这才看清面前的人就是少夫人,立刻抚了抚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少夫人,你脸上贴的是什么东西啊,真是吓死人了。” 第148章:私财 沐晚提了提手中一团水乎乎的东西,解释道:“这是面膜。” “面膜?那是做什么用的?” “是用来敷脸的,能让你的皮肤更水嫩更有光泽。”她把用过的那一片面膜丢进垃圾筒:“不过目前正在试验阶段,等我研发成功了,给你们每人一份。” 说不定还可以让自己发家致富,当上ceo,迎娶高富帅,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映春知道有人为了使自己更漂亮,就用黄瓜蜂蜜之类的东西往脸上涂,他们这位少夫人总是喜欢突发奇想,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少夫人,你的脸看上去真的水水的。”映春有些惊奇,“这东西真好用。” 那当然是好了,她可是加入了一些化学成分,纯天然的面膜虽然环保无刺激,但是吸收效果却不理想。 “放心吧,保证让你们几个以后都水水嫩嫩的,嫁个如意郎君。” 映春听了立刻就红了脸,说到如意郎君,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一张俊朗的面孔,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说话的时候,嘴角总是轻轻扬着。 映春正发愣着,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道磁性低沉的嗓音:“少夫人。” 她的心不由狂跳起来,脸更红了。 沐晚睨了她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这丫头无缘无故的脸红什么,虽然她还小,但再过两年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总不能一直守着她一辈子吧。 “是李副官来了。”沐晚说道。 迟了一会儿,映春才反应过来,低着头道:“我去沏茶。” 李和北站在门外,一身硬朗的军装将他本就高大的身材衬托的越发挺拔,站在那里就像一棵傲然的美人松。 “李副官吃过饭了吗?”沐晚盈盈的走出来,“要是不介意,我这里正好刚布置了晚饭。” 李和北连忙敬了个礼:“属下已经吃过饭了,多谢少夫人。” 沐晚请他在一边坐下,映春又端来了刚泡好的桂花茶。 “李副官请用茶。”她迅速瞥了一眼李和北,他今天穿了件白色的衬衫,十分整齐的和军装的领子搭配着,看起来十分干净,平时定是个洁身自爱的人。 “谢谢。”李和北出于礼貌冲她点了下头,同时伸出手去接茶杯,也不知道是他没端稳还是映春先松了手,一杯热茶砰然打翻在地。 幸好李和北身手不错,及时推了映春一把,不然非要被烫到不可,映春还在恍惚,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立刻惊恐的说道:“对不起,李副官,是我不小心。” 她怎么能这么马虎,烫了自己不要紧,真要把李副官烫伤了该怎么办? 李和北却是一副没事的模样:“是我没有接稳,怪不得你。” 映春又拿来干净的毛巾给李和北,心里愧疚,始终不敢抬头看他。 沐晚原本还在奇怪映春的反常,此时看到她对着李和北时的小心翼翼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看来这丫头是对李副官暗生情愫了,想想也对,上次兰心苑失火,还是李和北把她救出来的,冲着这份救命之恩,小姑娘也会心心念上他的。 只是……在这个年代最讲究的就是身份,李和北是凌慎行的副官,就算是军中那些元老对他说话也要客气几分,以李和北的身份,将来就算娶一个官家小姐或者富甲嫡女都是绰绰有余,映春这次的少女春心怕是要错付了。 沐晚看了眼还在发呆的映春:“去把翠娟以前住的屋子收拾一下,让彩雪和彩雨搬进去,她们住的还是漏雨的房间。” 映春听了,急忙收敛了脸上的情绪,应了是,急匆匆的退下了。 李和北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简单擦了擦裤脚上飞溅到的水渍,立刻就正色说道:“少夫人,您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当时参与打架的三个人也都抓到了,他们都是连城的富家子弟,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平时游手好闲,惹事生非,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是有人指使他们?” 李和北摇摇头:“那个领头的胡三说,他见三小姐长得美艳便动了歪心思,没有人指使。” 话虽这样说,但沐晚不信这些人同沐文柏没有关系,想必是暗中受了什么好处,或者是被沐文柏威胁过了,所以才会守口如瓶。 “这些人关在哪里?” 李和北道:“我把他们秘密囚禁在凌家的私牢里,那里的看管跟我关系不错。” 沐晚想了想,忽然低声说道:“李副官,我要见见这几个人。” 李和北有些为难,“少夫人,这件事本来就是瞒着少帅的,如果让他知道……。” “李副官,你在担心什么,你替少帅抓住了调戏他妹妹的流氓,他要奖赏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怪你,你暗中做这些事不敢惊动别人,还不是为了保全三小姐的名声,知道你考虑的这么周全,他要加倍的谢你才是。”沐晚冲他眨了下眼睛,唇边噙着淡淡的笑意。 李和北恍然大悟,的确如此。 “那我可以告诉少帅了吗?”他习惯了听命于凌慎行,背着他做事始终觉得战战兢兢,好像背叛了他一样。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还没有供出幕后真凶呢。” “幕后真凶?”李和北不解,难道这几个色胆包天的纨绔子弟的背后还另有阴谋? 沐晚笑道:“李副官只需让我见见这几个人就好。” 她已经想到了办法让这他们主动开口了。 ~ 凌家的私牢不过就是一排低矮的砖土房子,以前是用来养马的马圈,督军外出打仗,经常连夜带回重要的俘虏,因为不方便马上送去牢房,就把这里做成了坚固的私牢,等到第二天天亮再押送到军方的监狱。 私牢平时没什么用处,这些年更是几乎荒废,督军无暇顾及,便任它自生自灭,只有一个看管的人常年守在这里打扫整理。 沐晚要去私牢里见人,虽说那看守和李和北关系不错,她还是要打点一番。 她让映春去自己的小私库里取几块银元,不多,但也够那看守吃喝数月了。 映春去拿了东西,回来带了一个帐本给她。 “少夫人,账上剩的东西不多了。” 沐晚疑惑的拿起帐本翻了起来,她当初嫁进凌家的时候,嫁妆可是十分丰厚的,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太太都看花了眼,而且这些年,沐老爷经常给她送东西,凌家每月也有吃穿用度的钱发下来,她的帐上应该还有许多值钱的东西才对。 “这不是还有许多东西吗?”沐晚指了指手中的帐本,光是金银首饰就有两页之多。 映春又拿了一个新的帐本出来,脸色凝重的说道:“这些东西以前都是翠娟在管的,后来你让她把东西交给我后,她就给了我这份帐本,这帐本上的东西跟少夫人私库里的东西倒是对得上,可是我今天在收拾翠娟的房子时,意外在她屋里的地板缝里发现了这个帐本,我想,这才是少夫人本来应该有的东西,可现在都已经不翼而飞了。” 沐晚拿着手中的两个帐本,努力回想着之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是十分信任翠娟的,她嘴巧会办事,特别能哄她,她把私库交给她管,自己也从来没有过问,再加上她大手大脚惯了,动不动就一掷千金,有一次在洋行里跟一个阔太太较劲,买回了一颗假钻石,还在凌府里好顿炫耀,结果被三姨太当场揭穿,简直丢人丢到了太平洋。 以她这种花钱的法子,就算是金山银山也要给败光了,更何况是那点嫁妆。 但沐晚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依这个隐藏的帐本来看,她还有几间沐老爷送的店铺,一家绸缎庄,两个中药铺子,一间茶馆,这些店铺每月的收益也应该不在少数,她怎么会入不敷出? 沐晚突然想了起来,她好像把这些生意都交给了一个叫夏有福的人去打理,他曾经是沐老爷手下的一个掌柜,她嫁过来的时候,沐老爷便让夏有福来帮她,她对经商的事情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于是就全权交给了夏有福。 开始的时候,夏有福还每月向她交钱,后来就开始推说生意不理想,兵慌马乱甚至是天灾人祸,总之,他每次都有各种理由拒绝交钱,不但如此,他还借着进货和打点关系的名义向沐晚要钱,那时候的沐晚,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凌慎行身上,哪还有闲情搭理他,索性就让夏有福自负盈亏,赚了赔的都算他的,只需要每个月给她一定的租钱,但在她的记忆中,这个夏有福却是一次租钱都没给过。 所以这两年来,她手底下的几间店铺形同虚设,连她自己都忘记了。 “少夫人。”映春见她一言不发,还以为她是生气了,急忙跪了下去:“都是映春不好,映春应该早点发现帐本有问题的。” 她今天是奉了少夫人的话,准备收拾了翠娟以前住的屋子给彩雪和彩雨住 ,没想到会发现这个东西,在这之前,她还以为自己对少夫人的私库了如指掌十分仔细呢。 沐晚伸手让她起来,不以为然的笑道:“这怎么能怪你,你本来就不懂帐目,也不知道我以前到底有多少家当,而且翠娟给你的帐本和库存又能对应上,错不在你。” 别说只是一个曾负责打扫的映春了,就连她这个主人都被骗得团团转啊。 第149章:诱敌之计 帐本的事情是翠娟在搞鬼,她定是从中贪了不少东西,但她还没有那么大胆子敢随便乱拿,至于那几家店铺,沐晚也了解了大概的位置,都在十里长桥一带的繁华地界,占着天时地利人和,又是打着沐家老店的名号,只要稍微经营,不赚钱是不可能的,更别提赔钱了。 那个掌柜夏有福绝对有问题,可在夏有福背后是不是还有人指导教唆就另当别论了。 沐晚顿时有些头疼,这前身真是一个死脑筋,留给她的记忆除了凌慎行就是凌慎行,一个女人活到她这个地步真是可怜又可气。 沐晚拿过真实的那本账簿,仔细对了一下上面留存的物件,她一个沐家小姐,手里只有这么点东西是挺寒酸的,她本来对钱财之类的东西不是太在意,可在这府里行事,处处要打点,时时要防备,以后如果离开了凌家,身边也得有傍身之物才行。 亏她以为自己积蓄颇丰,平时也没在意,这样一看就有点捉襟见肘了。 她还是让映春去拿了两块银元,放进斜襟里的口袋后去了凌家的私狱。 钱财的事情她之后会想办法,那几家店铺也不能真被人罢占了去,让那个夏有福用她的东西中饱私囊,但这要等到她解决了沐文柏的事情,去同济寺回来之后了。 看管私狱的家丁叫西山,此时刚吃了晚饭,正坐在门前拴马的石墩前剔牙,听见脚步声,他懒懒的看了一眼。 只见两名女子从远处的竹林甬道中缓缓走来,一个穿着棉布衣裙的做丫环打扮,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篮,而她身边那位身段窈窕,发髻高挽,一件白底绣牡丹花的立领琵琶襟旗袍将她本来就白皙的皮肤衬托的更加光滑如玉,一顾一盼间尽是风华流转。 西山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美的人,不知不觉就看得呆住了。 直到那两名女子走近了,他才急忙把手中的牙签扔掉了,上前作揖:“这位太太可是少夫人吗?” 李副官早就跟他打过招呼了,说是少夫人今天要来私狱,让他好生招待着,他辩出这人的衣着相貎气质,猜到她就是少夫人了。 沐晚淡淡一笑:“师傅辛苦了。” 一旁的映春动作麻利的将两块银元塞到了西山的手中。 西山一愣,不过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态度更加殷勤了。 他将沐晚引进私狱的里间,嘱咐道:“这里环境脏乱,少夫人不要嫌弃。” 私狱虽然已经用了许久,但还是能够闻到马房的臊臭味儿,沐晚和映春沿着潮湿的水泥路往里走,西山识趣的留在外面把风。 李和北倒也没有苛待那三个犯人,只是房间狭小,三个人又人高马大的,挤在一起像是粘在一起的出锅馒头。 听见脚步声,胡三儿立刻推了一下身边的柯成运,低声道:“有人来了。” 柯成运和徐自强也打起精神,警惕的往门外看去。 此时天边还有晚霞,淡淡的光芒落在门扉上,一双白色的洋式小皮鞋迈了进来。 “怎么是个女的?”胡三看见沐晚也是吃了一惊。 沐晚先是扫了一眼这三个人,身上穿着的都是上乘的布料,头发用头油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富家子弟。 胡三儿顿了半晌才问道:“你是?” 沐晚隔着外面的铁栏杆,快步走了过去,一脸关切的说道:“三位小兄弟,真是苦了你们了,我是文柏的大姐沐锦柔,他有没有跟你们提过我?” 胡三儿本来还是十分警惕的,不知道这个美女是何方神圣,听说是沐文柏的大姐沐锦柔,他立刻就放松了戒备,沐文柏在念书的时候就经常跟他们说起他的大姐,他们是一奶同胞的姐弟,大姐对他亦姐亦母。 “原来是大姐。”胡三儿和后面的两个人都站了起来,恭敬的一拱手:“大姐贵为少帅夫人竟然到这种脏乱的地方看望我们,真是折煞我们兄弟几个了。” 沐晚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是冷哼一声,果然她猜的没错,这些人真的和沐文柏有关系,而且,他们根本不认识沐锦柔,就是听说过而已。 “你们是我二弟的兄弟,也是我的弟弟,哪有折煞一说。”她让映春把食篮拿了过来,“听外面的看守说,你们一天没吃饭了,我厨艺不佳,做了点简单的酒饭,还希望弟弟们不要嫌弃。” 胡三儿几个人顿时欣喜起来,他们早听沐文柏说过,他的大姐十分得宠,将来也是凌家的主母,这几人也是慑于这层关系才对沐文柏言听计从,将来他的姐姐真成了凌家主母,少帅继位成了督军,那么他就是督军的小舅子,这名头足够压死他们几个来回了。 沐晚扫了几人一眼,胡三几人的情绪变化尽数收入她的眼底,她心底大概也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于是说道:“这私狱的看守极为固执,平时只有督军和少帅才能随意出入,我今天来看你们也是受了文柏所托。” 胡三听了,顿时对她又生出几分仰慕与敬畏,只有督军和少帅能够出入的地方,她竟然也能来去自如,可见少帅对她有多纵容,和她搞好关系准没错。 胡三立刻同她客气了几句,映春已经把酒菜从铁栏杆外面递了进去,一只卤鹅,一份怪味花生,一份腊肉,一碟切得十分整齐,色泽油亮的酱牛肉,再加上一小坛二十年陈醋的女儿红。 “多谢姐姐。”胡三几个人也是饿了半天的肚子,此时看到吃的喝的,眼睛都亮了。 沐晚客气的让他们快吃,而映春搬了一张椅子给她,她便坐着看这三个人狼吞虎咽。 “文柏真是好福气,有这么疼他宠他的姐姐,我要是有这样的姐姐,一定乐得睡不着觉。”柯成运啃着一只鹅腿,肉质紧实,层层叠香,真是美味极了,美食面前,他特别喜欢激动。 沐晚笑笑,“你们这么帮文柏,我要谢谢你们才是,只是要先委屈几位弟弟一晚,等少帅回来,我自会向他说明一切,让他放你们自由。” 听到自由两个字,胡三儿几个立刻放下手中的吃食,再次向沐晚作揖道谢,看来这位二夫人在少帅面前真是十分受宠,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让他们重获新生,本来他们还是有些惧畏的,毕竟得罪的是凌家三小姐,现在听了沐晚的话,立刻觉得浑身轻松了。 沐晚摆摆手,十分和蔼面善:“弟弟们多吃点,这也是文柏的心意。” 三个人又是吃肉又是喝酒,好不痛快。 直到沐晚带来的东西都吃完了,天色也黑了下来,沐晚却坐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胡三儿心想,该说的也都说了,该谢的也谢过了,这位二夫人怎么还不走啊,他们兄弟几个还想天南海北的闲扯蛋呢。 其他两人也有些纳闷,直到柯成运突然一捂肚子,脸色瞬间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向下滚落。 “哎呦,肚子痛。”柯成运倒在地上打滚,“肚子痛死我了。”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肚子痛?”胡三儿上前查看,忽听徐自强也惨叫一声“哎呀,痛死我了”。 两个人痛得满头大汗,死去活来,胡三儿有些纳闷的看向沐晚,正要说什么,他自己的肚子也开始绞痛。 他以前相中了一家农户的小女儿,想要娶回去做姨太太,结果那农户死活不同意,他就让人在他家的井水里下毒,那农户喝了井水之后就大喊肚子痛,最后七窍流血而死,他那女儿发现父亲死了,也一头扎进井里溺死了。 他发现自己现在的症状跟那农户死前一模一样,腹痛难忍,口鼻流血。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向坐在外面的那名女子,名名是国色天香的美貎,可嘴角却挂着冰寒刺骨的冷笑,她定定的看着他们,一点都不惊讶。 胡三儿似乎明白了什么,可他的肚子太疼,意识也在一点点抽离,根本没有力气说半句话。 他终于是晕了过去,却还残留着一点点神智,他听见那女人在说:“文柏说了,要处理的干净一点,就说他们是误食了不干净的东西中毒死了,尸体就丢到长山的乱坟岗吧,也别让他们的家人找到了,把脸划花,再把尸体烧了。” 那丫头说道:“二夫人,他们也怪可怜的。” 女人道:“有什么可怜的,他们心甘情愿给文柏当枪使,这就是他们的命,如果让人抓到文柏的把柄,他以后还怎么娶凌家三小姐。文柏也算是做事干净利落,永绝后患。” “二夫人说的是,二少爷和这些人串通调戏三小姐的事情可万万不能让少帅知道,少帅可是最疼三小姐了。” 胡三儿的最后一丝神智也在渐渐抽离,只觉得那两个女人的脚步声渐渐的远了,可她们的话仍然徘徊在耳边不肯散去。 沐文柏,你竟然这么狠,我们兄弟三人宁愿受罪也不肯把你供出来,你就是这么对我们的吗?你当初的那些承诺难道只是放屁吗? 杀人灭口,还有比这更高明的招数了吗? 可惜,他马上就要死了,否则,他拼了这条命也要把他的斑斑劣迹告到少帅那里去。 可惜,可惜他没有第二条命。 第150章:等待 一出私狱,映春不免长长舒了口气,紧接着抹了把头上的汗,又高兴又紧张:“少夫人,我演的还行吗?” 沐晚笑着戳了下她的额头:“勉勉强强。” 映春也笑道:“这几句话我已经在肚子里背了一百遍,希望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对了,少夫人,他们吃了那药不会真的死了吧?” 胡三儿他们几个的反应的确有些吓人,就像真的中毒了一样,映春当时看得也是心惊肉跳的。 “当然不会,只不过是一些让他们暂时昏迷的药,等药效过了,他们自然就会醒过来,但是,不能这么简单的醒过来。” 这时,西山殷勤的走了过来:“少夫人。” 沐晚道:“那里面的三个人中了毒,不过没有性命之忧,你去请一个大夫过来给他们医治。如果他们醒了,你就说是你无意中发现他们中毒的,并且救了他们。” 里面的三个人无缘无故中毒,而且少夫人刚才又带了食盒,怎么想这件事都跟少夫人有关系,但西山是聪明人,又收了两块银元,自然知道该怎么办事。 立刻了然的点点头:“小的明白了,少夫人尽管放心。” 沐晚又让映春给了他请大夫的钱。 回到桂花苑,彩雨正在门外站着,看见她立刻说道:“少夫人,红袖姐回来了。” 沐晚一听红袖回来了,十分欢喜。 红袖已经在沐晚的房外等了有一会儿,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她只来得及换了衣服,脸也没有擦一下。 主仆两个人关在屋子里说话,红袖的眼中还带着倦意,这来回一趟河圃也办了不少事,当真是连歇脚的时间都没有。 “人带回来了吗?”沐晚问道,给她倒了杯茶润喉。 红袖道:“这家人出事后就搬走了,我也是找了很久才找到他们的下落,不免就耽搁了一点时间,人已经安排在后面的厢房了。” 沐晚点头:“你把他们的衣食安顿好,我明天早上再去见他们。” “小姐是想把人带到老夫人和少帅面前吗?” “当然不是。”沐晚喝了口茶,淡淡的道:“那样显得过于刻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是我故意安排的。老太太本来就不相信我,说不定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情给否了,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老太太无意中撞个现形,这才能让当事人百口莫辩啊。” 红袖听着沐晚的分析,不免再次心惊,她家小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心思缜密了,以前可只有别人算计她的份儿,她那份简单的头脑只会遇事莽撞,直来直去。 红袖惊讶的同时也放宽了心,小姐能够成长如此迅速是件好事,不然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宅子里再任人宰割下去,早晚还要再落一次井。 “红袖,我还有件事要问你,当初我陪嫁的嫁妆里是不是有几间店铺?” “一家绸缎庄,两个中药铺子,还有一间茶馆。”红袖记得非常清楚,“都是开在极繁华的地段,不过后来生意不好,小姐懒得管,便把它们都交给夏有福夏掌柜自负盈亏,让他只交租钱了。” 沐晚又将手中的两个帐本拿给她看:“这些嫁妆你还有印象吗??” 红袖接过来翻了翻:“这些的确是小姐从沐家带来的嫁妆,一开始是由我来管理的,后来小姐把它交给了翠娟,我就不好再插手了。” 她那时候就发现翠娟有猫腻,常常偷偷的溜出府,她跟踪过一次,发现翠娟去了赌坊,少夫人的东西大概没少被她挥霍,她也提醒过沐晚,但沐晚对翠娟深信不疑,不但没有彻底追查这件事,反倒被翠娟三言两语挑拨了,直接把红袖罚去干粗活,从此身边的事情也不准她再过问。 这些事情,沐晚当然还记得。 “小姐当时花钱……挺多的。”红袖没好意思说她胡乱花钱到了荒唐的地步。 “对了。”红袖又想起什么,急忙道:“二夫人也有三个陪嫁的店铺,但是位置和规模都不如小姐的,我听说,二夫人的店铺经营的非常红火。” 沐晚眯了眯眼,放在桌子上的手轻轻叩着桌面,她手下的店铺连年亏损一定大有问题,可是这问题跟沐锦柔有没有关系,她还需要再着手调查。 “小姐,我听说您要去同济寺替老夫人吃斋礼佛九十九天,这是真的吗?” 沐晚点点头,喝了口茶。 红袖急道:“老夫人现在有意把内院的事情交给二夫人打理,中秋节的时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就是二夫人一手操办的,老太太很是满意,如果小姐再去同济寺住上九十九天,那二夫人还不在这府里一手遮天了,等您再回来,哪还能有一席之地。” 红袖所说的事情,沐晚早就想过,老太太罚她去同济寺吃斋,一是想惩戒她以消心头怒火,二是想给沐锦柔制造机会让她更加熟悉内院事务。 沐锦柔本来在内院就人缘极佳,连凌雪秋都十分喜欢她,她来做内院的主事,应该没有人会有怨言,她这个少夫人的正室位置自然而然就被架空了。 沐锦柔一旦主事,将来老太太只要逮到自己的错处就会大做文章,再把沐锦柔扶正也是顺理成章。 除了把沐锦柔推上位,老太太还存了别的心思,她是想把她赶的远远的,然后促成少帅和沐锦柔,最好能在这九十九天里怀上孩子,到时候,沐锦柔母凭子贵,想要压她一头简直轻而易举。 “小姐,您怎么还一副没事人的态度,我都要急死了。” 沐晚喝了口茶:“急有什么用呢,四姨太小产的事情本来就是颗定时炸弹,一日不查清楚,我就一日不能甩掉嫌疑的帽子,现在老太太不追究,并不代表她已经放下了心中芥蒂,而且最麻烦的是督军,如果他回来了,会轻易放过我吗?倒不如我本本分分的去给老太太念经,督军就算想要发作也得找个理由啊。” 红袖听了,虽然替小姐感到不值,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红袖相信四姨太小产的事情跟小姐无关。”她当时不在府里,但彩雪和彩雨已经把当时的情况同她说了,那真是惊险万分,让她狠狠捏了一把汗。 沐晚笑笑:“只要你们相信我就好。” 红袖跟着说道:“少帅也是相信小姐的。” 提到凌慎行,沐晚又把映春叫了进来:“让你准备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映春应道:“早早就备好了,少夫人要去看看吗?” 凌慎行只要在府中,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她的桂花苑,给他准备夜宵都快成了沐晚的习惯。 她净了手,把新鲜的猪腰剥成两半,用剔刀去除中间的筋膜切成片,放在冷水中去除血水。 把杜仲、肉苁蓉两种中药材一起放入锅中煎煮二十分钟,最后留下药液;再将猪腰还有葱姜以及料酒一起放入锅中翻炒,加入清水炖煮四十分,再加入食盐之后放入药液,煮开之后就可以起锅了。 她发现他最近操持军务,似乎十分疲惫,这道杜蓉汤健脾开胃又大补元气,最适合他这样的过度劳累者。 映春和红袖在一边帮忙拿器皿,映春笑嘻嘻的道:“少帅可真有口福,每天都能吃到少夫人的手艺。” 沐晚唇边噙着笑,小心的将砂锅从炉火上端起,红袖急忙用瓷盘子接住了。 “少夫人,您以后也要教教我才是,等您有了小小少帅,好换我来给您煲汤。” 映春想着少帅几乎每天都来桂花苑,两个人晚上也是一起就寝,所以怀孕生子是早晚的事情。 她若平时说了这话,沐晚定会瞪她一眼,此时听了,竟没有平常那样排斥,也不知道是不是汤气氤氲的,一张脸红扑扑的仿佛染了胭脂,嘴上笑骂:“小小年纪,没个正经。” 主仆三人笑闹着汤就做好了,沐晚又用新摘的竹子嫩叶儿做了竹叶糕。 沐晚把汤锅放进隔着木碳的炉子里保温,她回到卧房拿了本书倚着床头翻看起来。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红袖已经端了热水进来:“小姐,该洗漱了。” 沐晚随手拿起一边的怀表看了眼,已经十点钟了。 “小姐这怀表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怀表。”红袖把水放到一边,探着脑袋问:“是少帅送的吧?” 沐晚把表收起来,嗔她一眼:“就你话多。” 她拿了浸湿的毛巾擦脸,又刷了牙。 红袖望了窗外一眼,皱眉道:“少帅可能在忙军务,这么晚大概不会来了。” “他不来更好,我倒能睡个安稳觉。” 沐晚说完也没多想,却听见红袖在一边吃吃的笑,那笑容颇有分暧昧。 沐晚这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顿时有些羞怒,用手中的书敲了下红袖的胳膊:“你们一个个的真是越来越放肆了,连主子都敢嘲笑了。” 红袖急忙收敛了笑容,正色道:“红袖哪敢啊,红袖就是忍不住想歪了。” 沐晚拿她没办法,正好听见外面传来映春的声音:“少夫人,少帅刚才差了人过来说,他今天晚上不过来了。” 第151章:竹叶心 沐晚本来做了汤等他,听说他不来了,也不知道自己是高兴还是失落,神情有些焉焉的。 她自己离开他的书房时,他喊了沐锦柔进去伺候,那今天晚上,沐锦柔大概就不会走了。 沐晚以前从来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凌慎行跟谁一起睡觉,和谁一起吃饭,她才懒得理会,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她都忘记他有两个妻子了,在他们的关系还很僵冷的时候,是另一个妻子一直伴他左右。 现在,他或许正在喝沐锦柔亲手煲的补汤,或者已经上床歇息了,凌慎行和她同睡一张床的时候,很是绅士规矩,但是和沐锦柔呢? 沐锦柔这么喜欢凌慎行,只要她主动一点,孤男寡女,水到渠成…… 红袖发现沐晚的脸色不太好看,手里拿着的书也放回了桌面,她今天煲了这么久的汤就等着少帅过来,结果少帅不来了,她会失望也是难免的。 红袖不由安慰道:“小姐,少帅军务繁忙,大概就在书房歇息了,您也不用等他了,早点休息吧。” 沐晚听了红袖的话,旋即反应过来,她刚才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妒妇。 她无所谓的笑了笑:“算了,不来就不来吧,你把汤拿出来,给彩雪彩雨她们都分一碗,再给厢房里的那两个人也送去一些。” 沐晚又叮嘱红袖和映春去私狱看一看,她们回来说西山已经处理妥当了,她这才安然睡下。 她习惯了一个人睡觉,想趴着就趴着,想仰着就仰着,睡得舒服了还可以把自己展成一个大字,可凌慎行在这里,她就收敛多了,睡觉时乖的像是猫咪,老老实实的蜷在一边,半点不敢动弹。 今天凌慎行不在,她应该觉得自由才对,可心里突然空了的那块是怎么回事? 沐晚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红袖进来服侍她洗漱。 吃了早饭,映春也进来了,看到红袖正在洗毛巾,她走过去轻轻扯了一下她的手臂,似乎有话要说。 红袖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听见沐晚淡淡的声音:“一早上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映春被说中了心事,看了红袖一眼才轻声道:“今儿一早遇见少帅别苑里的丫头荷叶,她让我告诉少夫人,昨天下午二夫人去了少帅的书房,然后……然后一晚上没出来。” 这荷叶是跟在凌慎行身边伺候的,以前守着门不让沐晚进门的就是她,倒也是个十分灵利的丫头,极会见风使舵,现在发现凌慎行对沐晚似乎更加青睐,立刻就给她通风报信了。 映春听荷叶说了这件事,心里犹豫着该不该告诉沐晚,昨天晚上少帅没来,她已经不太高兴了,如果再知道是二夫人夜宿少帅别苑…… 所以,她才想偷偷跟红袖商量一下,总榜总榜这事儿该不该说。 沐晚却像是无事人一般,亲自挑选了一对珍珠耳环,对着一件耦合色印水墨画的旗袍问道:“你们觉得这耳环跟这衣服配吗?” 映春和红袖相视一眼,不明白少夫人这样的态度是生气还是无所谓。 最后还是映春硬着头皮道:“珍珠耳环白皙雅致,旗袍典雅端庄,搭配在一起有点晶之妙。” 沐晚笑道:“那就选这对耳环了。” 等她穿戴好,又挑了件刺绣的披肩做外搭,天气早已转寒,只穿旗袍不免有些感寒。 “红袖,你先带我去厢房见秀儿的家人,映春,你让彩雪去给二少爷捎口信,就说三小姐约了他在后院的翠竹林见面;把我昨天晚上做好的竹叶糕装好,我要去奶奶那里请教礼佛的事。” 她这一系列事情安排下来有条不紊,红袖和映春从她的脸上丝毫窥不出其它情绪。 ~ 老太太正坐在蒲团上听敬安大师讲经,态度谦和,十分恭敬。 待等敬安讲完了经,老太太又向他求教了一些不解的地方,听了敬安的讲解后,老太太仿佛醍醐灌顶,脸上十分欢喜。 “老夫人,少夫人和二夫人过来了。”竹儿站在门外说道。 老太太一听不免觉得奇怪,平时只有沐锦柔常来陪她,风雨不误,倒是鲜少看见沐晚的身影。 正想着,两人已经进来了,都是恭敬的问了好,又向敬安大师行了礼。 沐晚主动解释道:“我后天就要去同济寺替奶奶礼佛了,有些事情想向敬安大师请教。”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老太太也早就习惯了。 老太太让两人在一边坐下后,沐锦柔打开豆蔻提着的食盒,从中取出一碟蛋黄酥,“这是锦柔特地给奶奶做的,知道奶奶最近吃斋,这里的蛋黄也不是真的蛋黄,而是一种西式的油粉,不过做出来的味道跟真的蛋黄酥不相上下。” 老太太欢喜的拿起一块尝了尝,赞叹道:“味道是不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真的蛋黄了。” 老太太食素的时候,鸡蛋这类东西也是不能碰的。 沐锦柔又让敬安大师尝了一块,他微笑着接下了。 老太太看到沐晚身边的丫头也是提着食篮,于是问道:“你也带了东西给我这个老婆子?” 沐晚不好意思的笑笑:“看到姐姐的蛋黄酥,我倒是不好意思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了。” 老太太说道:“锦柔的厨艺一向是出众的,关键是心意到了就好。” 那意思是,她早就知道沐晚的厨艺比不上沐锦柔,拿出来也不算多丢人。 沐晚听了,只好让红袖将东西取了出来:“那就献丑了。” 红袖将一只白色的小瓷盘端到老太太面前,那盘子里呈金字塔型的摆着一盘点心,点心都是透明的翠绿色,每一块中间还嵌有一只形态舒展恣意的嫩竹叶,先不论口感,光是这玲珑剔透的造型已经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老太太见着顿觉惊奇,立刻就伸手拿了一块。 入口即化,唇齿间残留着清新的竹叶香气,有一点甜味儿,更多的是如同薄荷一般的清凉,总之,吃了一块就让人觉得通体舒畅,忍不住又想吃第二块。 老太太让人拿了一块给敬安大师,他吃过之后忍不住称赞:“老衲很久没吃过这般美味的点心了,清远幽雅,如诗如画。” 把一块点心形容的这么夸张,沐锦柔当然不服气,刚才敬安大师尝了她的蛋黄酥之后可是一言未发的。 “我记得大师的后院就种了一片翠竹吧。”老太太笑道:“想必大师也是爱竹之人。” 敬安笑笑。 “锦柔,你也尝尝。”老太太吃的高兴,让人给了她一块。 沐锦柔吃过之后,心中也大为惊讶,偷偷瞥了沐晚一眼,她这手艺倒是精湛,不过,说不定根本不是她做的呢。 敬安大师合掌问道:“这点心可有名字?” 沐晚轻轻一笑:“只是看到后院的竹林生出许多翠绿的嫩芽,于是就萌生了用它做点心的想法,至于名字嘛,还请大师赐一个。” 敬安得到如此尊敬,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不如就叫它竹叶心。” 老太太听了,立刻点头:“竹叶心,这名字,好。” 大家还在议论着这份竹叶心,已经有人来报,说是少帅和三小姐过来了。 凌慎行一进来,目光似不经意从沐晚的脸上掠过,眼底闪过一丝讶然,沐晚从来不会这么乖巧的来给老太太请安问好,今儿是吹了什么风。 而凌雪秋直接坐到了沐晚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说悄悄话。 一旁的沐锦柔看到沐晚和凌雪秋这样亲密无间,暗暗咬了咬牙。 她敛下嫉妒的情绪,笑靥如花的起身相迎,不等丫环动手,亲自就给凌慎行端了茶杯,又噙上白水,服侍的十分周道,一系列动作看得老太太连连点头,这才是为人妻者该有的姿态,再去看那无动于衷,眉目低垂的沐晚,老太太立刻觉得堵得慌,但碍于这份竹叶心,她也没说什么。 “希尧,雪秋,你们快尝尝这份点心。”老太太十分殷勤的把盒子推到他们面前,因为四姨太小产的事情,祖孙两个也闹了些不愉快,凌慎行来文风苑的次数也比之前少了,老太太有心想要拉近两人的距离,笑容更和蔼了些。 凌慎行坐下后拿起一块尝了尝,眉头舒展,像是十分受用,“奶奶哪来这么好吃的点心?” 老太太虽然不太情愿,可还是实话实说:“是沐晚做的。” 凌慎行抬起头去看沐晚,她仍然垂着头在看自己的脚面,从他进门到现在,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似的。 昨天收了他的怀表,明明开心的像只小鸟,今儿见了他怎么就眼观鼻鼻观心,好像不认识他,不知道又犯了什么小心眼儿?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他没去桂花苑?他不是让人早早通知她了吗? “我倒不知道她还有这种手艺。”凌慎行笑了笑,没有过多的夸奖,而是用实际行动把盘子里剩下的竹叶心全部吃掉了。 他一向不喜欢吃点心,今天是破例了,沐锦柔看在眼里气在心上,偏偏又无可奈和,只能强颜欢笑。 她再看一眼沐晚,她的表情淡淡的,也不看凌慎行。 沐锦柔察觉出其中微妙,不由流露出一丝嘲笑,她昨天晚上跪在凌慎行的书房外赎罪,虽然两只膝盖都跪肿了,但是第二天,她夜宿少帅书房的事情就迅速传开了,她相信,这话一定也传到沐晚的耳朵里,她要是不多想才怪呢。 “大哥,你真讨厌,人家还没吃够呢。”凌雪秋嘟着嘴巴,十分不满。 沐晚安慰道:“你还不是近水楼台,晚上再做给你吃。” “谢谢嫂嫂。”凌雪秋搂着沐晚的手臂,笑得像个孩子。 老太太本来也想再吃一块,无奈全部进了自己孙子的肚子,她嘴角抽搐了下,只好问沐晚:“这里面的竹叶清香扑鼻,真的只是后院的那些山竹?” ps:虽然现在也是一天两更,但一更有三千字,相当于以前的六更!另外,更新时间初步定为中午12点,晚上6点,如果有偶尔不准的情况,一定是哥的老年痴呆症犯了 第152章:诱敌 沐晚乖巧的回道:“这竹子也分三六九等,不是所有竹叶都可以拿来做竹叶心。能做竹叶心的竹子必然是今年春天刚生的嫩竹,竹节要正好长够七节,采摘也有讲究,必须是秋雨过后,采取第七个竹节上最末端的新叶,叶片上面的纹理要有清晰的二十六道。” 老太太听了,大为惊讶:“我们后院还有这样的竹子?” 沐晚笑道:“我也是找了许久才找到这样的竹叶,不然就多做一些竹叶心给大家品尝了。” 此时,一直沉默的敬安大师突然合掌说道:“老衲倒是想看一看,是什么样的七节竹子才能做出这么精致的点心。” 沐晚只是淡笑不语,敬安大师是老太太的贵客,自然要由老太太来做决定的。 老太太对于敬安的话是有求必应,听说他对这竹子有兴趣,立刻笑道:“只是一片毛竹林,凌老爷在世的时候就已经种下了,这几年也没怎么精心打理,倒是荒废了不少,比起敬安大师后院的翠竹不知道要逊色多少。” 一边的沐锦柔听了,立刻说道:“我昨天还路过那片林子,当时秋风瑟瑟,竹响如笙,当真是好听极了。” 她才不信沐晚的点心是用竹子做的,还是用什么七节竹,大概又是她胡乱编扯的谎话,倒不如让大家都去竹林看看,当场揭穿她的谎言。 老太太点点头:“那就请敬安大师移步到竹林吧。” 敬安笑笑:“贫僧正有此意。” 于是,大家也纷纷起身去竹林找七节竹。 敬安大师由刘管家陪着走在前面,老太太落后了一些,同身边步行缓慢的凌慎行说道:“希尧,我也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什么事?”凌慎行心不在焉,有意无意的瞥向沐晚,她走在最后,离他很远一段距离,好像故意避开他似的,反倒是沐锦柔服侍在老太太的身侧更显亲昵,看他的眼神也充满了妻子对丈夫的爱慕。 老太太自然也不会避讳沐锦柔,还笑呵呵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当然是雪秋的婚事。” 凌慎行这才正色道:“婚事?雪秋不还在上学吗?” “我当然知道她在上学,但有些事宜早不宜晚,我看锦柔的弟弟文柏就不错,相貎英俊,谦逊有礼,将来也是前途无量,而且……他们两个人也是两情相悦,前不久还瞒着我们大家一起去看灯会。”老太太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后面的凌雪秋听到。 看灯会?凌慎行皱眉,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雪秋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家,这种事情传出去也不好听,而且,他对那个沐文柏的印象并不好,做作轻浮,善于掩饰,又是心思深沉攻于心计的,这些别人未必看得出来,就连一向精明的老太太也被蒙蔽了。 他下意识的看了沐晚一眼,她正同身边的雪秋说话,眉梢间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觉察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 凌慎行正要欣喜,她的注意力却没落在他身上,又低下头继续和雪秋说笑了。 凌慎行顿时有些恼意,说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能笑成那样,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真是一点形象都没有。 “希尧。”老太太见他神思恍惚,低声喊了一句。 凌慎行点了下头:“这事还要问雪秋的意思。” “她能有什么意思,都偷偷和人家约会了。”老太太不知道听了沐锦柔吹了多少耳边风,一口咬定自己的孙女对沐文柏早就暗许芳心,这门亲事,她虽然不是十分赞成,可考虑到沐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沐文柏又是德才兼备,雪秋嫁给他,以后生活殷实安稳是没什么问题的,更何况还有凌家在呢,沐文柏也不敢欺负了雪秋。 凌慎行看了一眼沐锦柔,她一直带着笑,此时被他一看,那笑容不由就僵硬了几分。 她心里有鬼,这男人的眼神又像是能洞察人心一般,实在是令人心慌。 沐锦柔索性低下头,用搀扶老太太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虚。 “对了,文柏怎么没来,也应该让他看看这七节竹。”老太太笑着问。 沐锦柔乖巧的答道:“他请了一个德高望众的掌柜教他做生意,白天去人家的店铺里学习,晚上回来看帐本,忙得我都见不着了。” 这句话的声音不小,就连走在大后面的沐晚都听见了。 她不由嗤之以鼻,沐文柏要是有这样的劲头儿,也不会去结交那些狐朋狗友了,这样的理由只有老太太才会信。 老太太果然赞许的点点头:“文柏这么好学上进,我也放心了,你父亲说过,文羽从军,将来沐家的家业还要交给他去打点。” 想想沐文柏将来做主沐家那么大的产业,把雪秋嫁过去也是不错的。 “希尧,你的意思呢?”老太太知道雪秋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两个人又是一个妈生的,亲近是难免的。 “这件事有待考虑,奶奶还是不要操之过及了。”他没有直接反对,但这话听起来却不太对味儿。 沐锦柔心里不舒服,可脸上依然笑着,她知道凌慎行不喜欢沐文柏,看来想要收服他这个未来的大哥,沐文柏还要再下一番苦功才是,回去之后,他们姐弟要好好思量一番了。 ~ 沐文柏接到传信,说是凌雪秋约他在竹林见面。 “果然是按捺不住了。”沐文柏挑了一件灰色的中山装,用头油把头发梳理了一番,对着镜子照了照,果然是风流倜傥,这样的长相,能有几个少女不怀春不动心。 他这些日子对凌雪秋足够殷勤可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于积极,就像小火煮青蛙,一切都要循序渐进。 凌雪秋单纯没心机,已经认定了他这个朋友,只要再稍加引诱,离成功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这不,三小姐已经邀请他去竹林幽会了,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如果她稍微表现出一点喜欢他的意思,他就不介意用一些亲密的手段收服她,女人多数都是这样,嘴上说着不喜欢,身体却是很诚实,以他的高超技巧,一个法式热吻就能让她春心大动,从此对他死心塌地。 沐文柏想到此,又往身上喷了点男士香水,这才意气风发的往竹林去了。 凌家的这片竹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竹子生得密密实实实,中间有一条林荫小路穿过,两旁砌了许多形态百出的宣湖石,据说这宣湖石是从宣湖的湖底打捞上来的,经过近千年的流水侵蚀,早已形成许多千奇百怪的形状,有的如同猛虎下山,有的如同神仙漫步,座落在这片竹林当中相得益彰,十分精致。 沐文柏顺着林荫小道一路前行,脑子里还在想着一会见了面该说什么话,要怎么说才够煽情。 他又环顾了一眼四周,竹林密布,几乎密不透风,三小姐选的这处地方还真是偷情的好场所。 想到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沐文柏不由加快了脚步。 绕过一块万花盛开的宣湖石,眼前便有一处空旷地,此时正背对着他站着两个人。 沐文柏皱了皱眉头,眯着眼睛看过去。 “谁在那里?” 那两人闻声转过头,都是四十几岁的模样,一身粗布的打扮,男的穿着一件掉了色的灰布长衫,女的穿着颜色暗沉的粗衣粗裤,头上还系着块手帕。 见到这两人,沐文柏不由大惊,“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那男的露出悲愤的目光,指着他怒道:“畜生,你还我们的女儿。” ~ 老太太一行人陆陆续续的到了竹林,此时正值秋日高爽,竹林翠碧连天,竹声簌簌,又有稀有昂贵的宣湖石遍布其中,景色十分壮观。 老太太其实已经很久没来了,这片竹林当初是老太爷为她所种,触景生情,她怕自己太过悲伤。 现在看这竹林依然长势茂盛,葱葱郁郁十分喜人,她也觉得脸上有光。 敬安大师双掌合十赞道:“老夫人真是过谦了,茂林深篁,美不盛收,比起我那小院子不知道要壮观多少倍。” 老太太也笑道:“我也是许久没来了,都不知道这竹林长得这么茂盛。” “嫂嫂,你所说的七节竹在哪里啊?”凌雪秋一脸好奇的追问,她要采到带有二十六道纹理的新叶,让嫂嫂给她做竹叶心吃。 “真是馋嘴。”沐晚笑道:“七节竹可遇不可求,想要寻到它,还需要心平气和,足够虔诚才行,你这么聒噪,不把它吓跑了才怪。” 凌雪秋一听,立刻捂住了嘴巴。 老太太和敬安大师走在前面,敬安大师兴致勃勃,一心想要寻找七节竹,其他人跟在后面,步履轻盈,好像真怕把七节竹吓跑了。 凌慎行往后看了一眼,正巧沐晚也抬起头,四目相对,她虽然很快别开了目光,但凌慎行还是从她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别有深意的目光。 他微微蹙眉,这鬼灵精有意把他们引入竹林,究竟想做什么。 第153章:有口难辩 “嫂嫂,到底哪里有七节竹啊?”凌雪秋看了许多竹子,每只都有十几个竹节,有的甚至有十六七个,哪有有七节的。 沐晚当然也不是胡说八道,这所谓的七节竹其实叫情丝竹,她也是偶尔在这里发现的,突发其想取了它的新叶回去做点心,当然,所谓的二十六道纹理是她胡编的,她可没有去细数竹叶上究竟有多少纹路,只是故意说得玄幻一点引起大家的注意而已。 她相信,不等他们找到所谓的有二十六道纹理的七节竹,就应该会有好戏上演了。 果然,走在最前面的敬安大师耳朵十分灵敏,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往一处宣湖石后看去。 老太太疑问道:“大师,可是找到七节竹了?” 敬安道:“是有人吵架的声音,就在那块宣湖石的后面。” 这是一块如同万花盛开般的宣湖石,但宣湖石的特点就是镂空的窟窿,老太太顺着其中一个窟窿看过去,立时惊讶的道:“那不是文柏嘛!” 而且不是他一个人,对面还站着一对四十多岁的男女,穿着打扮都十分陈旧。 沐锦柔听到文柏的名字,下意识一惊,再看一脸平静的沐晚,她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沐锦柔刚要弄出点声音提醒下那边的沐文柏,老太太却是看了她一眼,沐锦柔再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易造次了,只能揣着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暗自祈祷沐文柏别做什么冲动的事情。 老太太有心想要听听那边在讲什么,其他人站在后面也都不敢出声,其实他们也跟老太太一样好奇,沐锦柔不是说沐文柏白天去跟掌柜的学做生意吗,怎么突然出现在后院的竹林里了? 此时的沐文柏还浑然不知宣湖石后的另一番光景,看着面前的两个人也是越发的不耐烦。 “小爷当初不是给了你们钱吗,你们怎么还跑到这里来耍赖,这是哪里,你们知不知道?” 小爷?老太太皱眉,谦逊有礼的沐文柏竟然自称小爷,这种只在那些纨绔子弟中流行的称谓一向让老太太十分不喜。 中年男子一脸愤然的说道:“你给的那点钱连给秀儿买副棺材都不够,你派人威胁我们不准报案,还把我们逼的离开河圃搬到了乡下去。” 说到秀儿这个名字,中年女人立刻就哭了起来:“你们沐家不过就是仗着有钱有势,害死了我们的秀儿又不认帐,你这种人面兽心的畜生就该天打雷劈。” 沐文柏一脸厌烦的说道:“是你们家女儿主动爬上我的床,不知道避讳还怀了孩子,她一厢情愿的投怀送抱,最后怎么怨到我身上了?也不看看她自己是什么出身,就妄想嫁到沐家来,带婚不成就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那也是她咎由自取。” “畜生,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中年女人气极:“她才多大,还是不懂事的年纪,是你把她诱拐到床上去,她怀孕了,你就让她把孩子打掉,她不从,你就四处散播谣言中伤她,结果逼得她上吊自尽。” 沐文柏皱着眉头,冷哼一声:“我不想再重申一遍,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识相的,赶紧离开这里,现在跟你们说话的可是不久以后的督军女婿,惹怒了我,你们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个督军还真是瞎了眼。”中年男子怒道:“把女儿嫁给你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登徒子,以后就等着后悔吧。” 沐文柏也怒了,叫嚷着道:“你们懂什么,再不滚,我直接把你们给丢出去,你们那烂货女儿死了,你们也想跟着一起死吗?” 老太太听到这里,心中大概也了然了。 沐锦柔已经是冷汗直冒,一双拳头缩在袖子里紧紧的攥着,要不是她强大的自制力,估计早就跳出来提醒沐文柏了,但这个时候她要是站出来,无疑是做贼心虚。 她只希望沐文柏别再说了,越说越错,让这些人都看了笑话,到时候还怎么收场。 “咳!”老太太用力咳嗽了一声。 这一声十分响亮,吓得宣湖石那边的三个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老太太带着众人从宣湖石后面走了出来,脸上的表情真是丰富多采。 沐文柏吓傻了,他没想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遇到老太太,她的后面还站着少帅,还有……凌雪秋。 凌雪秋平时见了他总是笑呵呵的,此时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深深的懊悔。 嫂嫂是提醒过她的,她怎么就不相信嫂嫂的话呢。 沐文柏觉得全身发冷,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一阵阵寒气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刚才说的那些话,这些人是不是全听见了? 完了,完了,他要怎么解释,他好像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老太太之所以出声提醒,完全是因为有敬安大师在场,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她也不想被敬安大师看了笑话。 还好敬安大师十分识趣,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置若罔闻,双掌合十说道:“老夫人,我看东边翠竹茂盛,想去那里找一找七节竹。” 老太太知道这是敬安大师有意避开,于是客气的让一个侍从跟着他继续去找竹子了。 等到敬安一走,老太太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光中透着锋利的光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沐文柏已经吓得呆若木鸡,沐锦柔不停的用眼神提醒,他才匆匆忙忙的走过来跪在老太太面前。 他一走过来,那对中年男女也立刻跟了过来,二话不说也跪了下去。 两人把头磕的砰砰响。 “这位老夫人一看就是面慈心善,还请为我们冤死的女儿做主啊。” 老太太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你们把头抬起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中年男子说道:“小女秀儿,曾是沐家二少爷的同学,被他下药强暴,她怀孕之后,我们想让沐二少负责,结果他一口咬定是小女勾引他在先,并且让人四处散步谣言,小女羞辱难当,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一尸两命。” 不仅是老太太,众人听了都是震惊不已。 沐家人都知道这件事,当初被秀儿的父母抬着棺材放在沐府门口大闹过,后来沐老爷的三姨太出面,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把事情摆平了。 沐锦柔看向沉默的沐晚,顿时握紧了拳头,她敢断定,这对中年人再次出现一定是沐晚安排的,不然为什么会这么巧,他们来竹林寻竹子,沐文柏就在这里跟这两口子对质。 是她,一定是她。 沐文柏急忙道:“老夫人明鉴,是这些人栽赃我,我不认识什么秀儿,他们一定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才跑到这里要毁我的声誉。” 老太太冷冷的看着他,如果说这两个人跑到凌府来向她告状,她倒还能相信沐文柏的这番说辞,可沐文柏刚才和这两个人的对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要是再信了他的话,那她才是老糊涂了。 她没想到,她一把年纪自以为历经世间百态,早已能洞察人心,竟然没看出这个沐文柏恶劣的品质,如果真把雪秋嫁给这样的人,才是害了她一辈子。 “奶奶。”沐锦柔此时也跪了下来,“奶奶,二弟不是这样的人,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乖巧的,这两个人来历不明,怎么会凭空的出现在凌府里,这里一定是有人故意在搞鬼,奶奶不能全信了他们的话。” “大姐说的对,一定有人故意要栽赃陷害我,奶奶,请你明鉴啊。”沐文柏此时又慌又乱,还好有沐锦柔在,他总算能找到一点主心骨,不管怎么样,大姐都会帮着她的,老太太这么喜欢她,也一定会听她的话。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沐锦柔一直是她中意的孙媳妇,她也有意培养她成为当家主母,沐文柏是她的弟弟,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他的短就相当于打沐锦柔的脸,那也是在打她自己的脸了。 “你们两个,是怎么进到凌府的?”果然,老太太没再继续质问沐文柏,而是把话题转向了那对中年人。 中年人明显一愣,不过他们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问。 中年男子说道:“我们还有一个年幼的儿子,不幸染了寒症,我们去找沐家帮忙,希望他们能够救救这个可怜的孩子,如果他们肯相助,以前的事情就当是我女儿给我的儿子换了一命,可是沐家翻脸不认人,根本不承认当年的事。我们又打听到沐二少爷在凌府做客,于是就想来跟他讲讲道理……。” “不是的,奶奶,一定是有幕后主使的,不然凌府守卫这么森严,他们是怎么进来的?而且今天一早,有人来告诉我,说是……。”沐文柏刚要说出实情,突然看见凌雪秋有些厌恶的脸,坏了,如果说有人冒着凌雪秋的名义让他来竹林相会,那他顾及着凌雪秋的闺阁名声也不该来的,现在说出来,自己之前装模做样要保全凌雪秋名声的事情就显得十分做作了,这施计的人考虑的如此全面,连这点都想到了。 怎么办,怎么办? 第154章:惩罚 老太太见他支支吾吾的,不由叹气:“有人告诉你什么?” 沐锦柔见沐文柏说不上话,心中暗道不妙,他这次真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不过,老太太顾及面子,应该不会对他刨根问底,毕竟他是老太太亲自挑选的孙女婿,老太太要是承认了他所做的事情,无疑是打自己的脸。 “奶奶。”沐锦柔恳切的说道:“种种迹象表明,文柏是被人陷害的,不如我们把这两个人关到私狱里,严加审问一番再做定夺。” 把人关到私狱里,如果再动用私刑,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了这话,那对中年男女立刻有些慌乱,中年女子更是偷偷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沐晚。 沐晚冲她眨了下眼睛,放心吧,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当中,沐锦柔会出面干预,老太太会顾全面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或者视而不见,一贯是他们这种豪门常用的保全之策。 可沐文柏强暴民女的事情能用陷害来遮丑,那么……他让人调戏三小姐的事情,谁还能来保全他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凌慎行倒是不急,他早就看出事有蹊跷,他倒是很期待下面的戏分,不知道还会有什么精彩的戏码上演。 他看向沐晚,眼底噙着浓浓的笑意,他以前怎么就能小看了她,还以为她是一无是处只会花痴的大小姐? 可她以前的种种行径也不像是刻意伪装的,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她,还是说…… “报告少帅。”警卫的话打断了凌慎行的思绪,“有人要见您。” 凌慎行精神一震:“什么人?” “是李副官带过来的,属下也不知道是些什么人。” “把他们带来吧。”凌慎行扫了一眼沐文柏,他还一副浑然不知的沾沾自喜。 很快,胡三儿等人就被李和北带了进来。 看到这几个人,沐文柏果然是愣住了,嘴巴张了张一时说不出话来,怎么会这样,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胡三儿第一次看到凌慎行,虽然那男子只穿了一件玄色长衫却遮不住一身的丰华,俊朗如天人的相貌下,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那眼神只是淡淡的落在他的身上,便如同一柄利剑悬挂在头顶,森森寒芒泄露了出来。 他立刻跪了下来,在这样的男人面前,除了害怕与恭敬,连说话都像是顶着巨大的压力。 李和北在一边道:“少帅,这三个人死活要见您,说是跟三小姐有关。” 凌雪秋有些诧异,刚刚见到这三个人时,她就已经认了出来,当初在灯市的包子铺里,他们不但打伤了蒋城和他的父母,还想要轻薄她,她只是不愿意把事态闹大,最后把蒋城牵扯出来才没有追究这件事,现在看到这三个人,立刻让她联想到那天晚上受到的屈辱和惊吓,心中怎能不恨。 此时,沐晚突然说道:“少帅,既然是关于三小姐的,我想还是家里人私下解决比较好。” 这件事有关凌雪秋的名声,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凌慎行点头,让一些丫头侍从们都退下了,最后只留下老太太,沐锦柔,沐晚,还有依然跪在那里的沐文柏。 老太太对于凭空蹦出来的三个人也是疑惑,纳闷的问凌雪秋:“雪秋,你认识这三个人?” 凌雪秋气得咬牙,哼了声:“何止是认识,没齿难忘。” 胡三儿听了,吓得伏在地上,声音颤抖着道:“三小姐饶命,我真是瞎了狗眼才会不认识三小姐,如果我知道是三小姐,你给我一千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冒犯啊。” 凌雪秋别过头,懒得看他。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冒犯两个字狠狠的戳痛了老太太的心,她怎么没听雪秋提起过,她还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三个人虽然是富家子弟打扮,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姿态轻浮,长相猥琐。 胡三儿哪敢怠慢,一五一十的将灯会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他也是避重就轻了,不敢把调戏凌雪秋的情节说得太细。 哪怕如此,老太太还是气得浑身发抖,手中的拐仗用力撞击着地面:“你们……你们……。”老太太又开始头痛,一边的凌慎行急忙扶住了她。 胡三儿见状,更是害怕了,抬手指向沐文柏,“老夫人,少帅,我们三个是被沐文柏教唆的,是他对三小姐心生歹意,于是想到了这出英雄救美的计策。” 他又把沐文柏是如何计划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凌雪秋震惊的看向沐文柏,眼中蒙上深深的失望与愤恨。 嫂嫂提醒过她,那天晚上的事情太过巧合,可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一场英雄救美竟是沐文柏的自编自导,他……他怎么能这么狠毒? 沐文柏心中一震,急忙辩解:“奶奶不要听他胡说八道,我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那天晚上是我看到他们在调戏三小姐才出手相助,他们是在血口喷人。” 胡三儿道:“沐文柏你真是够狠的,我们三个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把你供出来,你却要杀人灭口。” “我没有。”沐文柏否认,他什么时候想要杀人灭口了,他根本不知道他们三个在府里。 “你让人去毒杀我们,结果我们命大被救了回来,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我就发誓,如果我能侥幸活下来,一定会到少帅面前揭发你的罪行,让大家都看看你的丑恶嘴脸。” 胡三儿又说道:“老夫人,少帅,我们根本不知道三小姐的身份才做下这样的错事,还请老夫人和少帅手下留情。”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沐文柏还在极力为自己辩解,“他们血口喷人。” 老太太突然开口呵住了他:“你给我闭嘴。” 沐锦柔想替他说话,听到老太太这一声吼,也吓得闭上了嘴巴。 “你……你……我竟然没看出你是这样的人,你竟然为了一已私念让人调戏雪秋,想必那些谣言也是你让人放出去的,好啊,好啊。” “奶奶,我是被冤枉的……。” “一个人冤枉你,两个人冤枉你,这蹦出来一群人都是来冤枉你的?你真当我老太太是老糊涂了吗?”老太太闭了闭眼睛,头痛欲裂。 沐锦柔要来扶她,却被一把推开了,老太太脸色阴沉的看了她一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弟弟,亏你还说他积极进取,前途无量,你自己好好看看,他是怎样一副嘴脸。” 好弟弟? 胡三儿震惊的看向沐锦柔,又看了看沐晚,他的脑子里突然嗡了一声,怎么回事,难道这位才是沐文柏的姐姐? 他好像是着了别人的圈套了。 “奶奶。”沐锦柔百口莫辩,立刻跪了下去,老太太何曾这样严厉的同她说过话,那眼中的失望仿佛万千尖针刺着她的心头,她用了两年多的时间在她心中建立起来的形象也有了裂痕,她现在哪能再开口替沐文柏求情,她已经自身难保了。 老太太深吸了口气,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如果说沐文柏逼死少女一尸两命,她还可以装做若无其事,那他如此欺负算计雪秋,她岂能咽下这口气,一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愤怒让老太太沉声说道:“把沐文柏送回河圃让沐家老爷发落,以后不准再登凌家大门,至于你这个姐姐……从今天开始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锦秀苑半步。” 沐锦柔心中一惊,让她闭门思过,她怎么料理这府中的大小事情,到时候还不得让沐晚占了先机。 她哭着低声哀求:“锦柔知错,全凭奶奶处置,只是锦柔不在奶奶身边,还请妹妹多多照顾奶奶……。” 沐晚就知道她不会放过自己,她这是在提醒老太太,沐锦柔是沐文柏的姐姐,她也是啊,所以,老太太要是公平的话,就该两个人一起罚,而不是只罚沐锦柔一个人。 老太太叹了口气:“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沐晚后天就要去同济寺了,至于谁来照顾我,自有三姨太,我这个老太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沐锦柔不敢说话了,再说就是傻子了,而且沐晚去同济寺要九十九天,她相信老太太再生气,也不会禁足她九十九天的,只要她一自由,机会自然有的是。 “希尧,你觉得这三个人应该怎么处置?”老太太看向凌慎行,他这个孙子一直没怎么说话,但她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凌慎行道:“把他们交给警察局,依法惩治。” 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胡三等人却是暗暗松了口气,他们的罪名落在警察局不过就是寻衅滋事,关不了多久就能放出来。 沐晚瞥了那胡三儿一眼,暗暗摇头,他真是很傻很天真,这江北江南十二省是谁的地盘?那警察局又是谁的地盘?他得罪了凌慎行的妹妹,还幻想着关几天就能放出来?就算能出来,估计半条命也没了,他真当凌慎行是什么善人啊。 “行了,都散了吧。”老太太实在是心力憔悴,本来还以为给孙女谋了门好亲事,现在看来,是她老眼昏花了。 她连看也不想看沐文柏一眼,顺带着连沐锦柔也不想搭理了,一个人拄着拐仗就往回去了。 第155章:我才没有吃醋 “少帅。”沐锦柔泪流满面的看向凌慎行,“文柏年纪还小,还请少帅念在我和他的姐弟情谊上,不要重罚他。” 说完又跪着走到凌雪秋面前,“雪秋,文柏是真心喜欢你,他做这些事也只是想要博得你的好感,求求你,原谅他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好生管教他,不让他再做出这些荒唐的事来。” 凌雪秋再急再气也受不了沐锦柔跪着求她,更何况这个二嫂嫂平时待她也是不错的,挑不出什么毛病,在她没和沐晚亲近之前,她跟沐锦柔的关系也是很亲近的。 “二嫂嫂,你快起来。”凌雪秋急忙将她扶了起来,“现在还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她已经懒得看沐文柏一眼了,以前真心把他当朋友,没想到他心肠这么龌龊,想到自己曾和他有说有笑,不免有些恶心反胃。 原不原谅沐文柏已经无所谓,她以后绝对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沐锦柔就知道凌雪秋最好说话了,立刻又用讨好的目光向凌慎行求助。 凌慎行无视她的恳求,沉声道:“先把人关起来,等沐老爷过来再给凌家一个说法。” 沐锦柔本想此事就此平息,最好是把沐文柏送回沐家。 她也早就想好了理由说辞,绝不会影响到沐文柏在沐老爷心中的形象,但凌慎行让沐老爷亲自来接人,就是没想把这件事压下去,到时候,沐老爷一生气,沐文柏没有好果子吃,她的母亲恐怕也要扶正无望了。 可凌慎行的话谁敢违背,沐锦柔就算一肚子不甘也只能自吞苦果,绝望的都要疯了。 沐文柏和胡三儿等人很快就被警卫带出了竹林,沐锦柔闭上眼睛仍能听到沐文柏向她求救的声音,她就这么一个亲弟弟,本来想要让他飞黄腾达,没想到却落得这般境地。 凌慎行已经先行离开,凌雪秋似乎也不想同沐锦柔走得太近,远远的走在前面。 后面只剩下沐晚和沐锦柔,两人一前一后。 沐锦柔望着面前婀娜的背影,胸膛的怒火在蹭蹭的燃烧,她加快了脚步追上去,口气不善:“文柏也是你弟弟,你怎么就能狠心一句话不说?” 沐晚正放慢脚步等着,她就来了,像沐锦柔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大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文柏自然是我的弟弟,我担心他一点也不比大姐少。” 沐锦柔笑得有几分抽搐,这话骗鬼去吧。 “只不过,刚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文柏当年确实逼死了把那个叫秀儿的姑娘,三姨娘还把她的家人赶到了山沟里,就算我们沐家能够压下这件事,可他串通流氓欺凌三小姐的事,你以为少帅会视而不见还是奶奶会坐视不管?我们现在替他说话,只会让奶奶觉得我们沐家人都是一丘之貉,败坏的是沐家的名声,还不如就这样沉默的认了,奶奶也说不出什么来。” “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文柏被送回河圃吗?” 沐晚皱眉道:“姐姐,文柏本来就该回河圃的啊,那里才是他的根基,你这么期待他留在凌家,难道你们之前商量好了什么?” 沐锦柔一时语塞,她把沐文柏留下来当然是想姐弟齐心一起对付沐晚。 “姐姐,我知道你跟文柏从小就感情深厚,可他终有一天要学着经营 沐家的生意啊,把他留在这里只会耽误他。这次少帅没把他给丢到大牢里已经是法外开恩了,你可千万别再去挑战他的底线。” 沐锦柔暗暗一咬牙,声音柔软了许多,几乎是哀求般的说道:“妹妹,少帅最近一直去你的桂花苑,你就看在文柏跟你也是姐弟的份上,帮他说说话吧,这件事要是让父亲知道了,他就完了。” 沐晚叹息一声,目光疑惑的看向沐锦柔:“姐姐,这你可说错了,昨天晚上服侍少帅的不是你吗?” 沐锦柔:“……。” 她只是在书房外跪了一个晚上啊,连凌慎行的面都没见到,可沐晚这么说,她又不能说实话,真是气死人了。 沐锦柔吃了一个哑巴亏,只能闷闷的不吭声了。 沐晚暗自笑了笑了,加快了脚步去追凌雪秋了。 ~ “今天可真是大快人心。”饭厅里,红袖正和映春在摆饭,一张脸笑得十分欢快。 沐晚洗了手,映春拿来毛巾给她擦手。 “少夫人,我们都听红袖姐姐说了,您这出戏唱的可真是精彩呢,老夫人气得够呛,二夫人也受到了连累,以后都要在她的别苑里闭门思过了。” 她们知道沐文柏和沐晚的关系不好,虽然沐晚没说,但她们也在私底下猜测,这次四姨太小产和兰心苑失火都跟沐文柏姐弟有关,所以,哪怕沐晚对付的是她的弟弟,两人还是觉得十分爽快。 沐晚在餐桌前坐下,桌子上摆着三菜一汤,有她最爱吃的水煮肉片和鱼,她拿起筷子衔起一片肉,肉质鲜嫩爽滑,辣椒的辣,麻椒的麻完美的融在肉汁当中。 把沐文柏赶出凌府是她很早之前就在计划的,这次不过是跟胡三的事串联到了一起。 沐文柏留在沐锦柔身边只会助纣为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赶回河圃,所以,她才会让红袖去河圃找寻当年秀儿的家人,又用重金许了他们好处,只要能让老太太亲耳听到沐文柏当初所做的事情,这门亲事铁定是要吹了的。 和凌家的亲事告吹,沐文柏就只能回河圃,沐家三姨太也不会被扶正,雪秋更不必嫁给不喜欢的人,还能顺便打击一下沐锦柔的气焰,真是一石数鸟之计。 沐晚吃着肉片,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一个字:爽歪歪。 “少帅。”映春突然惊呼一声。 凌慎行平时来了都会放缓脚步在院中停顿片刻,此时径直就进了饭厅。 沐晚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少帅怎么来了?” 凌慎行皱眉,越发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女人很少用这种不咸不淡的口气同他说话,这样淡漠的态度也让他浑身不舒服。 他在桌子前坐下来:“过来吃饭。” 沐晚毫不客气的回道:“不知道少帅要来,只备了一个人的饭菜。” 这是在赶他走? 凌慎行眼角一抬,映春和红袖连忙识相的从饭厅退了出去,小心的掩上了门。 “你一个人也吃不完。”他拿起手边的筷子,“我帮你吃。” 沐晚心想,这人真够厚脸皮,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还死皮赖脸的要留下来吃饭。 她承认,因为沐锦柔的事情,她心里十分不痛快,她从来不是什么大度忍让的人,也无法接受这个时代的一夫多妻,如果让她选,她宁愿离开凌家去做一个江湖游医。 沐晚心里这么想着,嘴巴也跟着酸溜溜的:“姐姐被罚禁足,一定很难过,少帅不如去陪她吃饭吧。” 凌慎行先是一愣,紧接便十分开心的笑了。 沐晚不免嘀咕,这男人有病,酸他他还笑。 他突然夹起一块肉片递到她的嘴边,她自己都没注意,她此时嘟着嘴巴,绷着嘴角的样子竟是十分可爱,活脱脱一只受了气的兔子。 沐晚把脸一转,不理他。 凌慎行耐性极好的又把筷子往一侧挪了下,继续对着她此时已经抿起来的嘴巴。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她不动,他也不动,只有那块带着麻辣香气的肉片吊在筷子上轻轻晃动。 沐晚暗暗为自己打气,不要吃,不要吃,吃了就是服软了。 可他又把肉片往她的嘴边送了送,眉梢挂着几分清雅的笑意,十分有耐心的样子。 她听见自己轻轻叹息了一声,最后还是张开嘴巴把肉吃了。 他这才满意的放下筷子,依然用那副清雅的笑容盯着她:“消气了?” “谁说我生气了?”沐晚有些震惊,她刚才是在生气吗? 凌慎行笑道:“我昨天晚上没和沐锦柔在一起,我只是问了她药丸的事,她自己觉得错了,就在书房外跪了一宿。” 沐晚听了这话,立刻闹了个大红脸,尴尬的都不知道该往哪里钻了,可嘴巴依然强硬:“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想知道你昨天晚上和谁在一起。” “是吗?”他的长臂突然越过桌子,修长的指节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将她的脸转了过来,他的眼睛狭长幽深,如同泼墨,又如同深渊,如果太专注的看一个人,会变成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把人吸进去。 沐晚迫使自己与他对视,她才不要示弱,她要向他证明,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吃醋,她没有在乎他到底和谁在一起…… “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他笑着松了手,“很可爱。” “我没有吃醋。”沐晚还在否认。 他已经重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了,心情大好的提醒她:“你不是说只有一个人的份量吗,如果再不吃,我可不会留给你的。” “我真的没有吃醋。”沐晚哪还有心思管这些饭菜,想说服他的同时,也是想说服自己。 喜欢凌慎行只是这个前身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她是陆早早,她才不会喜欢他。 嘴巴里又被塞了一块肉片,凌慎行磁性十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单的四个字却让沐晚彻底的羞恼了。 他说:“欲盖弥彰。” 第156章:亲密 沐晚把筷子一放,索性去卧房了,直接不理他。 凌慎行被她这样冷落也没有生气,反倒心情大好的把饭菜全部吃光了,如果她自己看不清自己的心,他来拉她一把也无妨。 沐晚坐在椅子上看书,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她能应付得了内宅里的千变万化和尔虞我诈,却应付不了凌慎行这样讳莫如深的男人,他的那句“欲盖弥彰”像是戳中她的软肋,让她羞恼非常的落荒而逃。 乱乱乱! “平时见了吃的都是两眼放光,今天饿肚子可别怪我。”什么时候,凌慎行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沐晚脊背一紧,不想回头看他,索性当做没听到,一心看书。 手中的书突然被抽了出去,沐晚有些气,刚要说话便听到他揶揄道:“西厢野史?原来你也喜欢这种小说。” 沐晚这才惊觉,自己刚才满脑子都在想着凌慎行的话,胡乱从书架中抽了本书,没想到就抽到了这本西厢野史。 说句大白话,这本书就是yellow色小说,只不过写得没有现代那么直白而已,也不知道这前身是从哪里弄到的。 沐晚顿时想挖个地缝钻进去,偏偏凌慎行坐在一边翻看了起来,看他认真的样子,她这老脸一阵火辣辣的烧着。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看过h色小说啊。 凌慎行像是察觉到了她异样的眼光,抬头往她这边看了看,有些慵懒的把那本野史搁在了桌子上。 沐晚见了,立刻扑上去把书收走了,飞快的塞到了书架的最里端。 凌慎行笑得十分开怀,只差没有哈哈大笑了。 “你要是喜欢看这种书,我让人去给你再买几本。” 他竟然还在落井下石,这个没良心的男人。 沐晚总算恢复了几分冷静,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看来少帅平时也喜欢这类书籍,不然看了名字怎么就知道内容?” 本想讥讽他一番,没想到这男人的脸皮极厚,津津有味的调侃她:“不如我们一起讨论讨论书中的情节,我还有许多没地方没有参透。” 沐晚翻了个白眼,比脸皮厚度,她甘拜下风,索性不跟他逞口舌之快了。 凌慎行见她真的气到了,没再继续逗她,而是恢复了正色:“秀儿的爹娘是你找来的吧?” 沐晚知道这一切都瞒不过他,在这府里,老太太虽然精明,可是耳根子软,又好面子,有时候明知道是错的也是视而不见,而凌慎行不一样,他平时不言不语,但这府里的大事小情无一能逃过他的法眼。 她也没打算瞒着他,“人的确是我找来的。” “沐文柏可是你的弟弟。”凌慎行看着她,眼中带着探究。 沐晚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在他面前也没必要装模做样了:“我是凌家人,自然要为凌家着想,雪秋是我的小姑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所嫁非人,其次,我跟沐文柏在沐家的时候就不对付,他来凌府也没安什么好心,所谓的姐弟情谊不过就是冠冕堂皇,在我的眼里和心上,只有沐文羽这一个兄弟而已。” 凌慎行没想到她这么坦诚,还以为她会为自己的“大义灭亲”辩驳几句,不过转念一想,这也像是她的作风,干脆利落。 “你倒是越来越厉害了,连李和北都能使唤得动。” 沐晚一听,果然李和北的事情也没能瞒过他,估计他早就知道李和北替她找人,又将人关进私狱,只不过一直装作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任性妄为罢了。 她怕他怪罪李和北,于是赶紧求情:“这事是我让李和北瞒着你的,你可千万别罚他,他把那三个流氓找出来替雪秋报仇,已经是大功一件了,你得赏他才行。” 凌慎行淡淡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沐晚看到桌子上摆着切好的桃子,立刻殷勤的拿起一块递到他的嘴边,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的讨好。 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倾身过来,沐晚以为他要去咬那瓣桃子,他却直接越过了她擎在半空的手,薄唇压在了她的唇上。 在他的眼里,这晶莹如同水蜜桃般的双唇,要比她手中那个诱人无数倍,绵软,香甜,只要尝过一次便回味无穷。 趁着她失神发愣,他的舌尖撬开了她的贝齿,舌头如同一只戏水的游龙般猝不及防的攻占了她的丁香小口。 沐晚只觉得脑袋里嗡的一声,嘴巴里满满都是异性的气息,他的强势霸道化成一把温柔的匕首将她的防备层层剥开,此时的她,毫无抵抗性,像一只温顺的小羊任他宰割。 一个绵长而侵略性十足的吻……还在继续。 红袖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在门外响起:“少帅,老夫人差了人让您过去一趟。” 沐晚这才如梦惊醒,急忙推开了吻得十分投入的男人,两人分开时,她瞥见他的唇上仍然残留着她的水润,她顿时臊得面红耳赤,话都没同他说一句,转身就去了净洗室,那仓皇的背影更像是逃窜。 凌慎行不免失笑,火热的唇上还留着她的香甜,甜过这世上所有的美味,他似乎回味了一番才起身走了出去。 红袖见开门的凌慎行春风满面,嘴角噙着一丝满足的笑纹,她也忍不住低头笑开了,看样子,少帅和小姐的感情真是越来越好了,想到以前少帅的种种冷脸厌恶,小姐的种种死缠烂打,就像是昨天做过的一场噩梦。 小姐能有今日的改变,她是真心替她高兴。 红袖等凌慎行走后赶紧进了屋,听见净洗室里有水声,她的笑容又深了几分。 沐晚一出来就看到红袖在笑,而且笑得十分耐人寻味,她纵然脸皮再厚也不免再次红了脸,撒气似的瞪了她一眼:“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就该把你罚把后面看竹林,一天到晚守着树林子,闷死你。” 红袖上前替她拿擦脸的润肤膏,笑着道:“小姐息怒,红袖不想去守竹林,红袖只想守着小姐一辈子。” “你今年也有十八了,总不能一直守着我,女孩到了该嫁的年龄就要嫁人,否则就成了齐天大剩了。” “齐天大圣?小姐怎么把我比喻成孙悟空了?” 沐晚嗔她一眼:“此‘剩’非彼‘圣’,总之,我可不想让你变成剩女。” 论资色,红袖也不差的,这般妙龄少女,只需要稍做打扮就能貎美如花,更何况,红袖为人忠厚,心思纯正,将来必然是慈母孝媳,谁娶了都是福气。 沐晚有意为她找一个合适的夫婿,就算不是什么富庶人家,也要门弟清正,不能委屈了她。 “小姐。”红袖突然直直跪了下去。 沐晚吓了一跳,“好端端的跪下来做什么?” 红袖泪湿眼眶,十分委屈的说道:“红袖这一辈子都不想嫁人,小姐如果硬要把我嫁出去,我就在梁上吊根绳子一了百了。” 她的样子十分认真,不像在说笑话,沐晚也是惊到了,同时更多的是感动和无奈,这丫头还真是死心眼儿呢。 她将红袖扶起来,摇头叹息:“算了,你要是不想嫁就不嫁吧,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替你找合适的人家,你要是一直没想通,那我也不介意多个‘女儿’在身边养着。” 红袖破涕为笑:“这辈分可就乱了。” 沐晚嗔她一眼,不嫁人都能这么高兴。 “后天去同济寺,我会让映春同我一起去。” “小姐怎么能把红袖扔了,红袖也要跟着去伺候小姐。”红袖顿时又委屈起来,“我虽然不如映春妹妹聪明伶俐……。” 沐晚笑着打断她的话:“我不让你跟着去,自然是有别的原因,你这次找到秀儿的父母也是大功一件,别再说自己不够聪明伶俐,如果不够聪明,又怎么会把事情办得这么稳妥?” 红袖被夸奖了,脸一红,喜滋滋的。 “我把你留下来,一是让你监视沐锦柔那边的动静,二是,你要去夏有福那里暗中调查那几个店面的经营情况,不论是亏损还是盈利,或者有其它古怪的地方,你都要一一记清楚了。” 红袖得到如此器重,坚定的点点头:“小姐放心,红袖一定查的清清楚楚,小姐是要把那几个店面要回来吗?” 沐晚冷笑了一声:“当初让夏有福去经营,本来就是让他自负营亏,又没说要把店给他,他这两年也算是赚得盆满钵满了,是时候把吃进去的东西往外吐一吐了。” 沐晚帐上的东西越来越少,想要生存下去,没有钱傍身的感觉是很不安稳的,这几个店面她必须拿回来,而且还要做得风声水起,成为她强有力的后勤保障。 ~ 凌慎行来到老太太的文风苑,老太太刚刚吃了药,此时斜倚在矮榻上,竹儿正在给她揉着太阳穴。 老太太穿着一件绣银丝团花的上衫,下面穿着黑色的长裙,头发已经有些花白。 在凌慎行的记忆中,他这个奶奶精明能干,年轻时就开始管理督军府的内院,一路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荣衰,可她始终屹立于内院如同丰碑。 现在看着她老态龙钟的样子,凌慎行的心头也不免溢出几丝唏嘘。 第157章:佛堂 竹儿看见凌慎行掀开帘子走进来,立刻同老太太道:“老夫人,少帅来了。” 老太太这才睁开眼睛。 今天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至今没回过神,等她终于冷静了去从头到尾仔细的捋顺一番,这才惊觉沐文柏是中了别人的连环计,而他们这些看客都是这个连环计的参与者。 “奶奶。”凌慎行恭敬的喊了一声。 “坐吧。”老太太直了直身子,指着旁边的矮榻,“希尧,你坐到我身边来。” 凌慎行依言坐了矮榻的另一侧,离得近了,老太太的白发愈发的明显,脸上的皱纹也更加清晰了。 “这一切是不是沐晚安排的?”老太太也不拐弯抹角了,她知道那两姐弟素来不合,沐晚不想让沐文柏从军抢了沐文羽的风头,自然更不希望沐文柏娶了凌雪秋再压沐文羽一头,想来想去,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 她倒是越发的诡计多端,这一招一击即中,几乎让沐文柏永无翻身之日,而他们这些看客也被她耍得团团转,什么竹叶心,不过都是她用来引诱他们去竹林的幌子。 凌慎行目光淡淡的看向老太太,平声道:“奶奶怎么会想到是她?” “哼,用一盘竹叶心把我们引去竹林,除了她还会是谁?” 凌慎行皱眉:“可提议去竹林的是敬安大师。”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虽然点心是沐晚做的,可提议去竹林的确实是敬安大师,她就算能提前算计,也不敢保证敬安大师想要去竹林吧?毕竟敬安大师不是普通的和尚,这世上鲜少有事情能勾起他的兴趣。 老太太却不知道,沐晚早在第一次看见敬安大师的时候就已经暗中留意他了,他的穿着打扮十分普通,但是僧鞋的一侧却绣了竹叶,是那种十分不明显的暗纹,不仔细是看不到的,而且,她从敬安大师的身上闻到了竹子的清香,想必敬安大师的住处一定种有竹子,他本身也是爱竹之人。 沐晚正是抓住了这一特征,才把地点选在了竹林,因为她料定敬安大师一定会对七节竹感兴趣。 “奶奶不用再猜了,这件事是我让人安排的。” “什么?”老太太惊讶的看向他,“是你安排的?” 竟然不是沐晚? “奶奶为什么会觉得惊讶?”凌慎行神色坦然,“我早就看出沐文柏不是善善之辈,如果只凭我一已之言,恐怕奶奶也不会信的,索性,我就让奶奶亲眼看到这个人华丽外表下的真面目,也让雪秋知道她曾经信任的朋友不过是居心叵测。” 老太太细细一想,凌慎行所说的十分在理,凭着沐晚的本事,她怎么可能找到那三个调戏雪秋的流氓?他们明明是李和北带进来的,沐晚再厉害,也支使不起凌慎行面前的第一红人啊。 老太太想到此,顿时了然,自嘲般的笑道:“没想到我活了这么大岁数,竟然也有看人走眼的时候。” “这怪不得奶奶,那沐文柏本来就擅长掩饰。” 老太太想起沐锦柔,一时心绪复杂,要不是沐锦柔一直在她的耳边说沐文柏的好话,她也不可能放下戒心,沐锦柔明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什么德形,还要让他娶雪秋,真是…… 不过,老太太又叹了口气,她倒也能理解沐锦柔的心思,想当初她不也为了弟弟妹妹的亲事操碎了心吗,不管他们是什么品行,在她这个做姐姐的眼里,就算是缺点也能被轻易的掩盖了。 “这沐锦柔也真是的。”老太太想了想也没说出什么狠话,她一心想要扶正沐锦柔,此时数落她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更何况,她也不想让凌慎行对沐锦柔留下不好的印象。 “沐锦柔给奶奶的药,奶奶不能再吃了。” “为什么?”老太太一脸疑惑:“多亏了锦柔的药,我这头疼的毛病才得已缓解。” 凌慎行便把药中查出鸦片的事情同老太太说了,老太太听后十分惊讶。 “虽然用量极少,但是久食也会上瘾,而且那补药中含有的大补之物是引发奶奶高血压的罪魁祸首,奶奶只要停止服药,按照大夫所开的药方及时吃药,头痛的病症也能有所缓解。”凌慎行虽然说所缓解,可老太太的头痛病是顽疾,恐怕一时半会儿是治不好的,也只能慢慢的调理了。 老太太重重叹了口气:“这个沐锦柔,我要再多罚她一个月,让她好好闭门思过想清楚吧。” 凌慎行听了也未置可否,表情始终平静如湖面。 老太太道:“再过几日,你也要去北地了,准备的怎么样了?” 北地战事一触即发,凌慎行安顿了这边的事务,自然要去助督军一臂之力。 “已经准备妥当了,奶奶不用担心。” “我也有些日子没见着你父亲了。”老太太叹息,“可怜我们凌家子嗣单薄,你四姨娘好不容易怀孕,结果……。” 老太太本来有五个儿子,她亲生的有两个,其他三个是姨太太生的,而督军在其中排行老四。 老大和老三先后战死,老二和老五也因为染了疾病不治而亡,最后只剩下督军。 这样一算,凌家的男丁十分稀薄,只能指着凌慎行了,偏偏他结婚两年,两个老婆都没有动静,现在他又要去北地,老太太怎么能不着急。 凌慎行怎么会听不出老太太话里的意思,他倒是无所谓,在他眼里,延续香火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这万里河山重要。 “希尧,不如奶奶再为你娶两个姨太太吧。”老太太也是逼着没办法,连人多力量大这种方法都想出来了。 凌慎行有些哭笑不得,他没有孩子的原因没人比他更清楚了,他对男女之事一向不太热衷,并非他冷淡,只是没有遇到那个让他激情澎湃的人而已。 想到此,他的唇有些发热,又想起沐晚那柔软香甜的唇以及她嗔怒害羞的模样来。 “奶奶,现在战事频发,实在不适合娶妻结婚这样的事,而且我也没有那样的闲心思。” 老太太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可是除了叹息,她还能说什么。 “对了,沐晚后天就要去同济寺了,听说那里匪患严重,你多派几个人跟着吧。” 凌慎行道:“我正好有事情要同奶奶商量。” 他从衣袋里取出一张白纸:“这是我连夜画好的图纸,奶奶看一看。” 老太太满心疑惑的接过来,打开一看,上面画着的是一座三层的阁楼式建筑,这图纸画得十分细致,连阁楼里的陈列摆设都画得一清二楚,老太太信佛多年,一眼便看出这是一座佛堂。 “佛堂?你画佛堂做什么?” “奶奶喜欢吗?”凌慎行并不正面回答。 老太太看着图纸点头:“这佛堂庄严又肃穆,建筑样式又是中西和壁,很是别具一格,只是不知道你画这图是想?” 老太太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可又不太敢确定,但脸上已经难以抑制的露出了期待之色。 凌慎行指着那图纸道:“早就想在竹林给奶奶修一座佛堂,一来连山路途遥远,奶奶往来同济寺诸多不便,二来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只不过今日才把图纸画好。” 凌慎行留学国外的时候,副业修的是建筑设计,这凌家宅院里许多新起的别苑都是他一手设计的,包括他自己的住处。 老太太震惊之余欢喜非常,她平时喜欢念经诵佛,房间里却只摆了一个神翕,对她来说很不解渴。 凌慎行继续道:“佛堂建好后,奶奶可以请敬安大师来讲佛经,也可以邀请和你一样的信徒一起听大师讲经,一道参悟,奶奶觉得可好?” “好,当然好。”老太太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你能有这份孝心,奶奶知足了。” 凌慎行点头:“既然奶奶同意了,我就找人马上动工,奶奶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可以在图纸上指出来。” 老太太兴致勃勃的说道:“我想在这处楼梯间前设个供案,供奉行部佛像;这个次间对着竹林,如果按一个槛窗会更好一些……” 老太太一连提了数条建议,凌慎行都仔细的记了下来。 “我回去之后再按照奶奶的意思重新修改,晚上再拿过来给奶奶过目。” “好好。”老太太连说了两声好,喜上眉梢。 以后,她不必初一十五都去连山祭拜听经了,修了这处富丽堂皇的佛堂,自然会吸引许多游僧高僧,到时候,她再聚集各种佛友一起吃斋念佛抄写佛经,那场景想想就十分的期待。 等凌慎行走后,老太太还沉浸在喜悦当中。 竹儿替她捶着肩膀,见老太太高兴也附和着说道:“少帅如此孝顺,老夫人真是有福气呢。” 老太太微笑道:“这其实也不是他的主意,是督军之前的意思,只不过督军连年征战,倒把这件事淡忘了。” 竹儿忽然想到什么,顺着嘴就问:“少帅突然这么殷勤,不会是有什么事要老夫人帮忙吧?” 第158章:心意 老太太本来一肚子的欢喜,听了竹儿的话,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 他这个孙子的确不是无事献殷勤的类型,他突然要给她修佛堂,这其中必有其它的原因。 老太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心又往下沉了几分。 竹儿见老太太脸色由晴转阴,吓得不敢再多话了。 “原来如此。”半晌之后,老太太忽然叹息一声,语气中既有无奈又有失望,“他想给我修座佛堂,归根究底还是为了那个沐晚。” 竹儿疑道:“为了少夫人?少夫人不是不信佛吗?” 老太太冷冷一笑:“她虽然不信佛,可她不是要替我去同济寺吃斋念佛吗?有人这是不想让她去,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既成全了我,又可以借机替她求情。” “没想到少帅对少夫人竟然这般爱护。”竹儿想到以前种种,不免唏嘘,也难怪少帅会如此,这位少夫人自从落井之后就大不一样了,上次在桂花苑,她无意中看了她一眼,她只是端正的坐着,周身却散发着不同寻常的气场,让人不敢再轻视小窥。 竹儿知道老太太是十分不喜欢沐晚的,自然也不乐意看到凌慎行对沐晚好,便顺口安慰老太太:“少夫人去同济寺是早早就定下来的事情,只要老夫人不松口,少帅就算是建一座佛堂也是没用的。” 老太太哼了声,捏着手中的佛珠子道:“佛祖受到信徒的朝拜还要满足信徒的愿望,我怎么好意思要了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还不松口?希尧的这个面子,我是一定要给的,但是轻易放过那沐晚也实在对不起四姨太小产的孩子?同济寺,她是一定要去的。” ~ 等到晚饭时,老太太特意摆了一桌饭菜把凌慎行等人请了过来,除了闭门思过的沐锦柔,凌家人都聚齐了。 “希尧要给我在竹林里修佛堂的事情,你们也听说了吧?”老太太笑呵呵的问道。 “那真是要恭喜母亲了。”三姨太笑靥如花,“我就觉得后院那片竹林是风水宝地,用来修一座佛堂再适合不过,难得少帅有这份孝心,真是让旁人羡慕不已啊。” 三姨太的话让老太太十分高兴,突然又转头看向默默吃饭的沐晚,“沐晚,你觉得呢?” 沐晚没想到老太太会突然问她的意见,轻拿轻放,不言不语,她都已经将存在感降到最低了,怎么还是惹来了注意。 她放下筷子,笑道:“三姨娘说的是,奶奶一心向佛,家里建个佛堂也能广交佛友,是件喜事。” 老太太点点头,又问凌慎行:“图纸改好了吗?” 凌慎行让人把图纸递了上去,老太太看后,满意的直点头。 沐晚无意扫了一眼,目光顿时就被粘住了,这张图纸她是见过的,那日去他的书房,他一直在描描绘绘的就是这张图,原来,他是在给老太太画佛堂。 只不过那时见到的还只是一个轮廓,现在呈于面前的是一幅完整的图纸,从外观的阁楼到里间的摆饰无一不画得十分精巧,细到极致。 沐晚不由看向凌慎行,他也正看着她,眼底噙着丝淡淡的波光。 沐晚眼中写着浓浓的惊讶,简直对他另眼相看了,没想到一双常年握枪的手拿起画笔来也是游刃有余,这男人到底还有多少才能,简直就是十项全能。 察觉到沐晚眼中流露出的惊讶和崇拜,凌慎行扬了扬唇角,颇有几丝骄傲。 沐晚扯了扯唇,暗道了一声:不谦虚。 老太太自然也留意到了这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她不动声色的将图纸交给竹儿。 “沐晚。”老太太喊了她一声。 沐晚急忙应声:“奶奶。” 今天晚上,老太太似乎特别愿意提到她,连续叫了她两声了,平时可不是这样的,老太太连理都不愿意理她。 沐晚隐隐觉得老太太有事,不免瞥了一眼凌慎行。 老太太继续说道:“既然希尧要为我修一座佛堂,以后供奉的事情就安排在佛堂当中,等佛堂建好,你就在这佛堂里虔诚礼佛九十九天吧。” 这是不用去同济寺了吗? 沐晚暗暗吃惊,不过马上就想通了来龙去脉,原来凌慎行建这样一座佛堂就是为了不让她去同济寺?老太太深知凌慎行的心思,这也算是给了他一个莫大的面子,可老太太对她成见颇深,四姨太小产的事情也是悬而未解,她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吗? 果然,老太太话还没说完,只是缓了一口气:“只是这佛堂建好之后,必然要请佛祖过来供奉,我年老体衰,不便去同济寺请佛,到时候还要你亲自去一趟替我将佛像请回来。” 绕来绕去,最后还是要去的。 沐晚不太懂请佛像的规矩,既然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她也只能应了,比起在同济寺困上九十九天,请佛像这种事情似乎更轻快了一些。 凌慎行看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也正看着他:“希尧,奶奶这样的安排,你还满意吗?” 不满意又能怎么样,他要是继续坚持已见,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老太太也是要面子的,上次兰心苑失火的事情,他已经狠狠驳了老太太的颜面,祖孙俩直到现在还心有嫌隙,如果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让老太太下不了台,不但会让他担上不孝的名声,更重要的是,只会让老太太越发的厌恶沐晚。 老太太也是人精,知道他修佛堂的真正目的,所以提前给他摆了一道。 凌慎行淡淡一笑:“奶奶说得极是,安排的也很周道,我没什么意见。” 老太太点点头,笑容又深了些,很好,她这个孙子没有再驳她的面子。 等宴席散了,沐晚要回自己的桂花苑,红袖给她披了一件披风怕她着凉。 主朴两人走在月光照亮的小路上,身影斜斜的映向青石的路面。 红袖憋了一肚子的疑惑,此时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老夫人竟然不用少夫人去吃斋九十九天了,我总觉得那请佛听着简单,却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些事沐晚也是不懂的,但同济寺她左右还是要去一趟。 “我听说连山那边最近闹匪患,连军队都惊动了。”红袖想到从外人嘴里听到的消息,不免有些胆寒:“老夫人明知道那地方最近不太平还让你去请佛,明摆着没安什么好心。” “这也不怪她,本来四姨太小产的事情就是不清不白,仅凭一只针管也无法指出真凶,要想洗脱这个罪名,只能是找到那个桂香了。” 这个年代没有天眼一样四处遍布的摄像头,想找一个故意躲起来的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但她知道,凌慎行一直没有停止寻找,找到桂香也是早晚的事情。 主仆正说着话,后面隐约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的十分沉稳,转眼间已到了两人的身后。 红袖回头一看,立刻屈身问好:“少帅。” 凌慎行道:“你先回去吧。” 红袖看了沐晚一眼,她点了下头,她这才退下。 等红袖的身影消失在小路的尽头,青石板路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长得伟岸,而她只到他的肩膀,就连投下的影子也比他矮了好大一截,沐晚不免腹诽,这男人一定是吃膨大剂长大的。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秋风吹着两旁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响,林间有不知名的昆虫在高声鸣叫。 “昨天你的手臂没有换药。”沐晚看了看他衣袖包裹的手。 “没什么要紧的。” “那可不行,这药两天必须一换,这才才不会留下疤痕。” “我是男人,落下疤痕也没什么。”凌慎行垂目看向她,“你去同济寺的时候,我会派人在你身边护着。” 听了这话,又想到他为了不让自己去吃九十九天的大白菜而连夜画图纸,她竟然还为沐锦柔在他的书房呆了一夜恼他怒他,心中顿时觉得愧疚不已,真是太不应该了。 “其实去念九十九天的佛也没什么,倒是你又惹得奶奶不开心了。” 老太太表面欢喜,其实心里一定觉得很憋气,这后院的事情都是她在做主,突然被凌慎行这样横插一脚,她哪能甘心。 “这点不顺心她很快就会忘了,明天我就让人动土开工,用不了多久就能把佛堂建起来,到时候看到富丽堂皇的建筑,她就算有一百个不满意也都抛之脑后了。” 凌慎行语气淡淡,实际是在宽慰她。 沐晚心中一软,不由说道:“谢谢你的这份心意。” “你知道建一座佛堂要花多少钱?”他突然一本正经的问道。 沐晚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她又不是干建筑的,当然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一份手稿图纸能卖多少钱?”他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问得沐晚晕头转向。 她又摇了摇头。 “延庆市的市长要建一座新宅,亲自带着五千大洋上门求我的一份图纸。” 五千大洋? 一份图纸值五千大洋?这哪是卖图纸,简直就是敲诈啊。 先不说凌慎行的设计水平,就是这身份大概也是值了。 凌慎行笑得有几分揶揄:“一座佛堂和一份图纸到了沐小姐这里,就只值一句‘谢谢’吗?” 第159章:你太重了 沐晚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可又羞恼的反驳:“我只有这句谢谢,最多再加上给你换几天药,你要是不稀罕,我大不了去同济寺吃九十九天的大白菜,健康又营养。” 凌慎行见她真的恼了,那模样活脱脱一只会咬人的小兽,不由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那就换药吧,一句谢谢确实没什么营养。” 沐晚:“……。” 凌慎行经常来桂花苑过夜,下面的丫头们也早就习惯了,映春早就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和毛巾,桌子上还摆了点心和热咖啡,少帅不喜欢喝茶的事情,她们也是知道的。 沐晚换了身衣服走出来,凌慎行还在里面洗澡,听着哗哗的水声,情不自禁脸上一红。 他虽然常住桂花苑,可两人晚上一直相安无事,最多她在晨醒时是被他抱在怀里的。 沐晚把头发放下来简单的扎了下,对着镜子看了看,觉得右眼有一点点肿,影响了整体的美观。 不得不说,这位沐家大小姐有着惊为天人的美貎,但凡男人见了都会多看几眼,相比这份风姿卓然,她身为陆早早的时候就要逊色一些,虽然也是医院里有名的美人,却比不上这位小姐的国色天香。 沐晚盯着镜子中的脸暗暗出神,一瞬间有些飘忽,时间竟然过得这样快,她现在再看这张脸完全没有任何突兀的感觉,好像她就是她,两个人不过一个前生一个今世而已。 直到镜子中多了一条淡淡的人影,她恍神间,他已经走了过来,目光静静的落在镜中人的脸上。 他以前怎么没有发觉,这张脸是那样的精致好看。 沐晚刚一回头,他就俯身吻了下来,带着湿意的唇覆上她的樱唇小口,不等她反应就已经长驱直入。 沐晚脸上一红,伸手推开了他,“不是要换药吗?我去拿药。” 看着她仓皇而逃,凌慎行微微一笑,手指摸了摸残有余香的嘴唇,眉头挑了挑,每次看见她,他都有想一亲芳泽的冲动,这股冲动让他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死灰复燃。 不是他不倾心女子,而是让他倾心的那个人姗姗来迟。 沐晚拿了药出来,凌慎行已经倚在床头看书了,他穿着寻常的长裤和衬衫,俊脸隐约在那片朦胧的灯光里,显得遥远又不真实。 沐晚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微妙,她曾经的出租屋里只有她和茶语两个女孩子,每天叽叽喳喳的好不快活,现在突然多出一个男人,还是她的丈夫,她的心思也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她竟觉得此情此景十分温馨美好。 “换药了。”沐晚将他手中的书抽下来,一本正经的坐在床边,见他的纱布上又沾了水,猜到是刚才洗澡的时候没有躲避,不免有些恼火:“平时让你多注意伤口,怎么就是不听,三岁小孩子都比你听话。” 她的数落堪比娇嗔,凌慎行好脾气的听着,她穿着件米白色的真丝睡衣睡裤,倒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不过露在外面的脖子白皙细长,如同曼妙的白天鹅。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不自觉的将目光又往下探去,虽然睡衣十分松垮,依然无法遮挡玲珑有致的身材,看那山峰起伏,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他一向是有自制力的,此时倒有些口干舌燥,小腹紧绷。 他并不喜欢强人所难,也能感觉得到她的排斥,哪怕每天晚上同睡一张床,她却恨不得在里面的墙上挖个洞。 她既然不喜,他自然也不会勉强。 沐晚正专注给他的伤口换药包纱布,当然无暇顾及他四处游走的目光,自然也想不到高高在上禁欲系般的凌少帅会像个流氓一样的将她看了个遍,而且,心里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 “换好了,再洗澡的时候可别沾到水了。”沐晚熟练的剪掉了纱布,又把换下来废掉的布料拿出去扔了。 等她回来时,凌慎行已经不看书了,一脸悠然的躺在那里。 她以前总是不好意思看他,爬上床就自觉的脸朝墙,此时无意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长腿长胳膊的,把她的床占了一大半。 她顿时就开始不满意,怪不得每天晚上都睡得那么憋屈,原来是被他霸占了三分之二的位置。 沐晚要想上床就要先越过他,她不能跨过去,只好商量道:“你让一让。” 他却没有丝毫要挪动的意思,一双黑沉的眼睛望着她。 沐晚皱了皱眉,索性也不管他了,想要从他的身上爬过去,结果刚一俯身就被他抱住了腰,紧接着向下一带,天悬地转间已经变成了男上女下的姿势。 他的双手仍然禁锢着她的纤腰,修长的身躯密实的与她贴了个结实,因为近,两人的呼吸几乎交融在一起。 沐晚下意识的用双手按住了他的胸膛,抵挡着他进一步的侵略,还好他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带着促狭般的笑意望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沐晚脸红心跳了半天,不知道如何应对,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太重了,我喘不上气了。” 他这样高大,的确是压到她了。 凌慎行了然一笑,从她的身上翻下来,不过一双长臂自然而然的搂住了她的腰。 两人都没说话,沐晚也没有再躲躲闪闪,由着他抱着自己。 从前,她对他的亲近避而远之,却也不厌恶,现在,他这样抱着自己,温热的掌心罩着她的腰身,让她的身体和心尖上都酥麻麻的。 不但不讨厌,反倒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这种感觉在从前绝对没有过,她一直自立更生,活得像个女汉子。 沐晚又想到他低头认真画图纸的样子,那时候不知道他在画什么,看了就觉得魅力四射,现在知道他的目的,更觉得拿着笔杆子的凌慎行也是帅到了天际。 她就趴在他的胸前,虽然是被禁锢的姿势,可她下意识的又往他的身前贴了贴,离得这么近,几乎都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格外让人心安。 感觉到怀中人的柔顺,凌慎行先是微怔,之后便更加用力的搂紧了她,只差给揉进身体里了。 他第一次有了想要一个女人臣服身下的念头,这念头一冒出来就如同雨后的野草无法控制,他忍了又忍,终是默默叹息一声,罢了,她现在既然不想,他就再克制一些吧,把她吓跑了就得不偿失了。 沐晚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被他抱着的感觉舒服又安全,渐渐就让她有了困意,她最近常做溺水的梦,今天却是一觉到天亮,睡得极为安稳。 等沐晚醒来时,凌慎行已经不在屋里了,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一低头,发现睡衣下摆撩在了胸前,她以为是自己睡得不老实,也没太在意,自然的把衣服放了下来。 红袖进来伺候她洗漱,见她气色很好,不由抿着嘴轻笑,早晨少帅走的时候春风满面,看到她站在门口还冲她点了下头,一向冷漠的少帅会跟她主动打招呼,红袖顿时受宠若惊。 想必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 “少帅说有军务要处理,晚上可能不回来了。”红袖替她梳着头发,一头青丝在她的掌心中光滑如缎,“少帅现在无论去哪都要告诉小姐,对小姐真是上心。” 沐晚想到昨天晚上两人的亲密姿态,忍不住脸红,急忙拿起手边的腮红假装涂抹。 红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是忍不住笑意。 等她梳洗完毕,老太太就差了人叫她过去。 红袖不由疑道:“少帅一走,老夫人就让小姐过去,不知道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沐晚倒不以为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老太太看她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概是为了去同济寺请佛的事。” 到了老太太的文风苑,老太太正在喝三姨太给她熬的糖水。 二姨太现在被秘密软禁,除了当事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四姨太小产卧床,再加上悲伤过度,已经很久不曾露面了,再加上沐锦柔闭门思过,老太太的身边只剩下三姨太在伺候着。 老太太一向不喜欢自恃出身王府十分高傲的三姨太,可三姨太行事小心,倒也挑不出错处。 “少夫人来了。”三姨太看了沐晚一眼,笑容有几分僵硬。 她平时见了沐晚都是爱搭不理的,特别是在她的歌艺力压她一头之后,看她尤为不顺眼,可现在全府的人都知道少帅宠她,夜夜宿在桂花苑,更是为了她要给老太太修佛堂,这样的盛宠之下,三姨太要是再处处跟沐晚过不去,那就是跟少帅过不去,她如此精明,自然知道其中利弊。 沐晚自然也看出那笑容是硬挤出来的,不过她并不在意。 问了好,沐晚便在一边坐了下来。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才开口说道:“叫你来是想同你商量一下去同济寺请佛的事情。” “我对请佛的事情一窍不通,全凭奶奶安排。”沐晚回答的乖巧,老太太倒也不好再冷着脸了。 老太太放下茶杯,说道:“请佛这个差事很是辛苦,不知道你能不能受得住?” 第160章:愧为人妻 沐晚心想,老太太要是有心折腾她,还会管她能不能受得住吗?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她抬头笑道:“为奶奶请佛是大功德一件,就算受点苦也不足为惧。” 老太太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最好了。我昨日同敬安大师商议过了,就从我们这边请地藏王菩萨、弥勒佛菩萨……一共七尊佛像,把诸佛先请到同济寺供奉,等到这边的佛堂修好了,就可以把诸佛请回来。” 沐晚知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要怎样把这些佛像请到同济寺。 果然,老太太向她看过来,眼目中透着层层深意:“请佛必须心诚,越是心诚,佛祖越会显灵,所以,这去同济寺的山路有三百六十道台阶,每一阶必跪地叩首,虔诚诵经,到达同济寺后,沐浴更衣,三日不吃不喝以示诚心,这些,你能做到吗?” 站在沐晚身后的红袖不免心惊 三百六十道台阶,阶阶磕头念经,等到了山顶,膝盖和额头恐怕都要磕破了,沐晚是千金小姐之躯,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折腾?而且三日不吃不喝,那还不得饿出病来啊,就是七尺男儿也受不。 红袖刚要张嘴,沐晚便打断了她的话,在这个场合,她一个丫头站出来说话必然是要挨罚的。 “请佛必然心诚,奶奶所说的,沐晚也一定能够做到,奶奶只需要在府里等着好消息就是了。”沐晚笑眯眯的样子看不出半点不乐意。 一旁的三姨太敛了笑容,心里直犯嘀咕:这沐晚是真傻假傻,这一趟折腾下来半条命都没了,她竟还能笑出来。 老太太却没有多说什么,又叮嘱了她一些在同济寺应该注意的事情,不能冲撞了佛祖,不能高声言语,要洁身自爱……。 沐晚十分认真的听着,一一记下。 “我今日就和敬安大师去安排佛像的事情,你回去准备一下吧,两天后启程去连山。” 沐晚道:“我早就准备好了,奶奶放心吧。” 老太太没想到她这么乖顺,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本以为她会闹腾一番,正好也给了自己训斥她的理由,顺便再去凌慎行那里哭诉一番,没想到她一口应承下来,反应十分平常,好像这件事就跟下厨做饭一样简单。 老太太无话可说,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 沐晚走出文风苑,两只不知名的雀鸟蹲在枝头叽叽喳喳的叫着,屋檐上方的天空碧蓝如洗。 没有沙尘暴,没有雾霾。 红袖一出门就愤愤不平的说道:“老夫人太过分了,这哪是去请佛,明明就是去折腾小姐的,别说一边上台阶一边磕头,就算是走在大马路上一步一磕头都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小姐身娇体贵,皮肤又嫩,这还不得把头给磕破了呀?三天不吃饭,神仙也不能三天不吃饭,这分明就是老夫人自己想出的坏点子,还打着请佛的名头,我看佛祖知道了,非得给她折寿不可……。” “红袖。”沐晚板下脸,打断了她的话。 自从红袖出狱以来,沐晚从未对她冷过脸,此时表情认真,隐隐含着些恼怒,红袖吓了一跳,惶恐的说道:“红袖不该胡乱猜忌,还请小姐不要生气。” 沐晚叹了口气,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语气已经柔和了下来:“你也是为了我好,我懂,不过,老太太再怎么不对,也是少帅的奶奶,不能因为我而让他们祖孙之间留有嫌隙,老太太因为四姨娘的事情对我存有误会,如果换做是我也做不到容人的器量,她这么做,我是能理解的。少帅这两次做的事已经惹得她老人家很不高兴了,要是我连这点苦都不能为他吃,也愧为她的妻子了。” 红袖听了沐晚的话才惊觉自己口不择言了,沐晚对那些陷害奚落她的人从来都是加以还击,可对方是少帅的奶奶,是少帅的母亲落发为尼后一手把他带大的人,她对付谁也不能对付他的亲人。 “对不起,小姐,是我胡说八道了,小姐不要见怪。”红袖诚惶诚恐的,一脸的懊悔。 沐晚摇摇头,安慰道:“你一心为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你,走吧,回去收拾收拾,后天就去连山了。” “是。”红袖敛下自责的情绪,“我要给小姐做一双护膝,这样跪拜的时候,膝盖就不会受伤了。” 沐晚笑道:“你的诚心呢?” 红袖也笑:“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主仆两人渐渐远去,树丛的阴影后也缓缓走出一个人,长身玉立,身披光芒。 凌慎行本来要出府,听说老太太叫了沐晚过来,便放下手边的事情赶了过来,结果就在门口遇见了她,她身边跟着的丫头一脸愤愤,他下意识的就躲在了树影之后。 他知道老太太安排她去同济寺一定大有文章,没想到却是这种近乎刁难的方式,就连他听了都觉得老太太十分过分,但他真正没想到的是,沐晚会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她说‘要是我连这点苦都不能为他吃,也愧为她的妻子了’。 凌慎行的嘴角缓缓上挑,目送着沐晚离开的方向,沉声道:“要是我眼睁睁的让你受这样的苦,也愧为你的丈夫了。” ~ 沐晚刚一回桂花苑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坐在院中。 她惊喜道:“父亲。” 沐鸿德看见她,脸上表情复杂,既有见到女儿的喜悦,又有无以言说的无奈和显而易见的愤怒。 沐晚知道他是为了沐文柏的事情赶过来的,凌家动作很快,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沐鸿德,沐鸿德又急又气,坐着汽车就过来了。 “文柏也太不争气了,竟然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来。”沐鸿德气不打一处来,连声叹息,“都怪你三姨娘和锦柔,要不是她们从小娇惯他任他为所欲为,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沐晚心想,她们的娇惯是一方面,沐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帮凶,当初沐文柏逼死秀儿一尸两命的事情,他当然是知情的,可他只是训斥了沐文柏一通,又罚他跪了祠堂,最后对于三姨太息事宁人的做法也是默许了。 终究是自己的儿子,沐老爷也不可能把他给扭送到警察局去。 沐晚亲自沏了壶茶:“父亲,您先喝茶消气,文柏的事情是他做的不对,好在凌家网开一面没有把他怎么样,你把他带回去好好管教,什么时候他能改过自新,你再把店面交给他经营。” 她心里清楚,沐文柏这样的天性是改不好的,沐老爷这次寒了心,恐怕也不会把沐家的生意交给这样一个不成气候的儿子,至于把三姨太扶正的事情,这次也是遥遥无期了,沐老爷回去后责怪三姨太还来不及呢,哪会再抬高她的地位。 “我知道你和文柏一向不亲。”沐鸿德喝了口茶顺气,“凌家能放文柏一马,也是少帅看在你的面子上,他要感激你才是。” 沐晚耸眉,沐老爷这是从哪里听来的传言,不过仔细一想,她最近颇得凌慎行的宠爱,府里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知道传得多邪乎。 如果沐老爷知道这一切都是她设计的,估计会气得嘴角抽搐吧。 “晚儿,为父现在倒没主意了,文柏无心经商又是恶习不改,以后要拿他怎么办?” 沐晚道:“他虽无心经商,可身在沐家,这些东西总是要会的,不如把他禁足在自己的宅院,父亲再找一个经验深厚的掌柜第日教他生意经,过个一年半载,父亲再考他生意上的事情,他要是对答如流,父亲就把他放出来,如果他还是磕磕绊绊没什么进展,父亲就再关他一些时日,也好让他修身养性,知错能改。” 对于沐文柏来说,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学东西,那才是最大的惩罚,不被闷死才怪。 “这是个好主意。”沐鸿德听了之后豁然开朗,他正愁着要怎么处罚沐文柏才能让凌家解气,可自己的亲儿子他又做不到让他吃苦受罪,想来想去,这个方法最好了,闭门思过, 禁他足不出户,这个惩罚足够了吧? 沐鸿德心中所想岂能瞒过沐晚,她不由默默叹息一声,舐犊情深,沐老爷怎么会理解凌家人的怨恨,自己的孙女被流氓欺负了不说,还差点错嫁了这样的渣男,能这样轻易放过沐文柏,不过就是念在两家的关系上,否则,沐文柏现在恐怕已经死无全尸了。 “父亲,三小姐是老太太最宠爱的孙女,你这样的处罚难免太轻了些。” “是吗?”沐鸿德想了想,也觉得是有点避重就轻。 “凌家既然顾全我们的面子,我们自然也不能拂了凌家的颜面,文柏这次犯的错如果换成别人,早就被秘密处置了,跟他合谋的那三个富家子弟现在被关在警察局里生死未卜,父亲要是不拿出点诚意来,恐怕难以堵上凌家的悠悠众口。 沐鸿德听了不断的点头,自己一时气糊涂了才会转不过弯来,差点就被凌家人抓住了把柄,幸亏有女儿点醒自己。 “晚儿,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第161章:家法 沐晚道:“凌家有一道严厉的家法,只要父亲舍得,现在就带着文柏去老太太那里领罚,虽然文柏会受点皮肉之苦,可老太太解了气,这件事自然不了了之。” 凌家的家法,沐晚可是知道的,上次她被沐锦柔的丫环豆蔻恶人先告状,差点就挨了家法,幸亏她反应够快才让自己化险为夷。 沐文柏三番五次的陷害于她,她岂会让他不疼不痒的应付过去,她差点被火烧死,喉咙又受了伤,凌慎行也为了救她而被火灼伤,这些加在一起,一顿家法根本不算什么。 不过,沐文柏名义上是她的弟弟,是沐鸿德的儿子,如果真的斩尽杀绝,只会让沐鸿德痛苦。 沐鸿德虽然不太舍得儿子,但是想到他的所作所为又是气上心来,再加上沐晚所说的也极有道理,他当即就点头应了:“我现在就带那个混帐东西去找老夫人。” ~ 沐文柏还被关在谨晗苑里,这些天,他惶恐不安,也没吃什么东西,几次想找机会溜出去都被堵了回来。 沐鸿德来时,他正躺在床上唉声叹气,听见开门声,心中一喜。 “父亲?”看到沐老爷,他急忙跑过去跪了下来,声泪俱下的哭诉:“父亲,你总算来了,你再晚来一步,凌家人就要弄死我了。” “混帐东西。”沐鸿德扬起手,狠狠的打了他一记耳光,直打得沐文柏惊诧不已,嘴角很快就溢出了血丝。 沐文柏深知沐鸿德一向护短,不然几年前他逼死秀儿的时候,他也不会暗中默许了三姨娘的做法,上次沐晚差点被烧死,他来了之后非但没有追问她害四姨娘小产的事情,反倒信誓旦旦的要保她?他以为自己只要哭诉一番装装可怜,沐鸿德就会心软,可这次…… 他猛的看向沐鸿德身后,沐晚表情淡淡,正看着他。 沐文柏这几日思来想去,到底是谁设计陷害他,此时看到沐晚,心中顿时了然,秀儿的事情只有沐家人知道,沐锦柔绝对不会害他,那么只剩下沐晚了。 她为什么要害他,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他一直和颜悦色,当真是个体贴的好姐姐。 难道她知道四姨太的事情是他做的?不,不可能啊,她又蠢又笨,自己计划的密不透风,她怎么可能知道? 沐文柏还在胡思乱想,沐老爷便沉声道:“你现在跟我去向老夫人领罚,到了那里,你一个字也不准说,听见了没有?” 沐文柏还想说话,沐老爷又狠狠踹了他一脚:“闭嘴。” 沐晚看得出来,沐老爷虽然气极了,但是这一巴掌和这一脚下去,他也是心疼的,她不免哀叹,沐老爷一直都是这样护短的个性,无论自己的儿女做出什么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面上看着是爱护,熟不知溺子如杀子。 如果不是他的娇惯,这前身又怎么会在凌府里左右吃不开,沐文柏又怎么会心狠手辣不知忌惮,沐锦柔更不会心肠狭隘,容不得人。 可这一切,沐晚怎么能说出口,她从小最缺的就是父母的疼爱,有沐老爷这么疼她护她,她哪忍心将这样的事实摆到他面前。 沐文柏垂头丧气的别过头,目光掠过沐晚,只见那一张脸异常美艳,不过表情一直平淡,丝毫看不出什么异样,让他几乎怀疑这些事情根本不是她做的了。 难道是他一直看走了眼吗,这个自己从来没放在眼里的二姐竟然是心机深沉,手段狠辣之辈? 沐文柏没想太多,人已经被沐老爷拽了起来,沐老爷四十出头,身高马大,但比起会功夫的沐文柏来说还是差了些,可沐文柏不敢反抗,只能任着他拽着自己往前走。 直到来到老太太的文风苑,又让人进去通报了一声。 老太太的头痛病又发作了,此时正半躺在太师椅上,竹儿在给她按着额头。 “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狠了些?”老太太忽然幽幽说道。 竹儿知道她是说沐晚请佛的事,三百六十级台阶叩首跪拜,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这样的方式的确是有些狠毒了,估计这一趟下来,好好一个人也要给折腾的半死。 老太太不喜沐晚,竹儿是知道的,所以,她哪怕心中觉得这样做确实太过阴损,可嘴上却说:“少夫人当初害死四姨太腹中的婴儿,这也是她应该受的。” 老太太忽然叹息一声:“你真觉得四姨太的孩子是她害死的吗?” “难道不是吗?”竹儿惊讶的问,种种证据都在指向少夫人,她又找不到任何能替自己脱罪的证据。 老太太沉思着闭上眼睛,虽然她不敢确定,但沐晚早不是那个有脸无脑的沐晚,她做事有多缜密,心思有多深沉,从二姨太事件中就能窥出一二,如果她再把她当成那个娇纵可欺的沐家大小姐,那就是大错特错了。 以沐晚现在的心机手段,她怎么会做出破绽这么明显的事情,留了把柄给人抓个现形? 所以,四姨太小产的事情,老太太心中也满满都是疑惑。 “竹儿,你说这次她为什么这么乖顺?”她每次找了事想要罚她,都能让她机灵的应对过去,这一次,她明知道有多辛苦,可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连反抗一下都没有。 竹儿自然不解,摇了摇头:“竹儿愚笨,猜不出其中原因。” 老太太默然道:“她是不想让希尧为难啊!” 竹儿听得一头雾水。 老太太却是闭上眼睛,心情十分矛盾。 片刻,有丫头进来通报,说是沐老爷带着沐文柏来谢罪了。 “哼。”老太太闻言睁开眼睛,冷哼了一声:“总算这个沐鸿德还识相。” 沐鸿德见了老太太,自然是十分诚恳的道歉,毕竟沐文柏得罪的是凌家的三小姐,督军的心尖肉。 老太太端着架子,脸色沉沉的听着他道歉的话说了一堆,等他终于说完了,她才开口道:“亲家说完了?” 沐老爷暗暗看了沐晚一眼,沐晚冲他挤了挤眼睛。 他心下叹了口气,暗自咬着牙,转头冲着沐文柏斥道:“不孝子,还不快跪下来。” 沐文柏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垂着头不说话。 沐老爷看向老太太道:“文柏做了这样的错事,该罚,如果在沐家,此时一定是家法伺候,要回河圃,路途遥远,也难消我此时之气,所以,恳请老夫人代我用家法教训犬子。” 沐老爷虽然言不由衰,可也表现的十分恳切,大有大义灭亲的架势。 老太太没想到他会做得这么果决,却也正合她的心意,就这样把沐文柏放回河圃,沐家人护犊子,必然不会重罚他,而她的孙女却吃了大亏,这样的差别待遇,她怎么能忍下去。 “既然亲家这么说,那我就把地方腾出来给亲家教育儿子。”老太太丝毫没跟沐老爷客气,这让沐老爷心头不快,但一想到沐晚的话,他还是忍了下来。 刘管家很快取了家法过来,是一根乌黑的藤条。 沐文柏见了,脸上立刻生出俱色,藤条这种东西弹性极佳,打到人的身上可以造成强烈的疼痛,对身体的伤害却很小,即便是重度的抽打,也仅会对皮肉造成伤害而不会伤筋动骨,凌家的这种藤条却不同,上面分明伸出许多尖刺,尖端乌黑,看着十分惨人。 沐晚心想,凌家断然不会用这么狠毒的藤条责罚府里的人,看来是老太太早早就为沐文柏准备的。 瞧着那藤条上乌黑的尖刺,沐晚也只能默默的为沐文柏默哀了。 “父亲……。”沐文柏又惊又怕,藤条还未加身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他自幼生在沐家,锦衣玉食,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待遇。 “闭嘴。”沐老爷沉声呵道,“比起三小姐的清誉,这些都是你该受的。” 沐文柏委委屈屈的闭不再说话,可一想到那荆条的样子就身体僵硬。 “亲家既然心头有气,不如就自己来吧。”老太太淡淡说了句。 沐老爷肯让步已经不容易了,让他自己动手,他可做不到,而且在老太太面前打儿子,又不能敷衍了事,每一下都要下狠手。 沐晚见了,急忙替沐老爷解围:“奶奶,父亲最近身体不佳,别说打人了,就连这荆条都拿不动呢。” “既然这样,那就由刘管家动手吧。”老太太做了让步,看了刘管家一眼。 刘管家是行伍出身,由他动手,老太太自然一百个放心。 结果可想而知,沐文柏的惨叫声一声一声回荡在文风苑,直到沐老爷实在忍不住了,脸上已经是大汗淋漓,老太太这才让刘管家住了手。 那藤条抽在身上,每一下都如同万针钻心,所过之处必然留下触目惊心的鞭痕,纵然沐文柏有武功在身也经不起这样的鞭打,没几下就已经痛晕了过去。 沐晚冷眼看着此时奄奄一息的沐文柏,心中并无任何的同情。 他把秀儿逼死的时候,可曾想过她父母的疼痛,她腹中未成型的孩子的疼痛? 他设计陷害她的时候,可想过四姨娘的疼痛?可曾想过她的疼痛? 比起这些钻心噬骨的疼痛,他这点小伤根本算不了什么。 只希望他能从此改过自新,永远记住今日的教训。 第162章:伤口撒盐 老太太罚也罚过了,心中的闷气已经消散了大半,看到沐老爷铁青的脸色,更是觉得大快人心。 可面上还要装做一副于心不忍的样子:“亲家真能狠得下心,如果换成是我的儿子,我不一定能下得去手啊。” 沐鸿德对于老太太得了便宜又卖乖的行为十分愤怒,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倒不如让老太太出口恶气,对两家的关系也有所弥补。 沐鸿德硬着头皮说道:“犬子这些日子多有叨扰,还望老夫人见谅,我现在就把他带回河圃,让他闭门思过,并请良师教导,定不负老夫人的一片苦心。” 老太太点点头:“我身子不适就不送亲家了,沐晚,你去送送你父亲吧。” 沐晚应是。 沐文柏被两个家丁抬上了沐鸿德的汽车,身上的血痕纵横交错惨不忍睹。 沐鸿德让他躺在汽车的后座,他自己坐在副驾驶上,事到如今,他也没什么脸面继续在凌家逗留下去了。 “晚儿,你有时间多去看看你大姐。”沐老爷语重心肠的劝道:“虽然你不喜欢她,可她到底是你的姐姐,在外人面前,你们姐妹才是一条心的。” 沐晚心想,沐锦柔这对姐弟联起手来害她,别说连外人都不如,说是深仇大恨也不足为过。 为了不让沐老爷过多担心,她乖顺的点点头:“父亲放心吧,我一会就去看她。” 她又塞了包药到沐老爷的手中:“文柏伤的不轻,这药你先给他洒在伤口上,等到了河圃再找大夫医治吧。” 对于女儿的这份细心,沐老爷十分感慨,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少帅现在虽然对你不错,可他志在宏图大业,应该没什么心思儿女情长,你不能仗着他一时的宠爱就失了分寸,我看老太太对你的态度格外不好,连伪装一下都觉得委屈,你自己可要步步小心,别再行差踏错了。” “父亲放心好了,我会处处留心的。” 沐老爷欣慰的嗯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儿从小最不让他省心,现在给他的感觉却是最为稳重妥实的一个。 他又细细碎碎的叮嘱了许多,这才让司机开车离开,沐晚目送着沐老爷的车子远去,心头不觉笼上一丝不舍。 父亲的叮咛是如此的暖心,哪怕是小小的责怪也让她甘之如饴,如果她的母亲也在世,会不会比父亲还要疼她,她已经能从记忆中找到那个温柔善良的女人的样子了。 沐老爷走后,沐晚很快收敛了情绪,沐文柏这次吃了教训,大概不会再回连城了,这样也好,让沐老爷看着他,免得再掀出什么风浪。 她转身对红袖说道:“去把我早上做的点心装起来,我们去看二夫人。” “啊?”红袖一时不解,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水深火热,小姐怎么想起来去看她了,应该巴不得她在里面闷死才好呢。 沐晚笑道:“既然是父亲的吩咐,照做就是了。” ~ 沐锦柔被禁足在锦秀苑已经有几天时间了,每天由外面的丫头送饭送水,她自己的贴身丫头豆蔻在身边伺候,平时是连屋子都不能出半步。 沐锦柔无所事事,每天只能看着太阳升起日头落下,一天二十四小时被拉得无限长,这样憋屈烦闷的日子别提有多难受了。 “二夫人,少夫人来看您了。”外面负责守门的丫头高声通报。 沐锦柔眉头一皱,她怎么会来看自己?不过转而就想明白了,她这是来看笑话的吧。 片刻,外面传来开锁的声音,随之泄进一室旖旎的阳光,沐晚身段盈盈的站在这片光影当中,美艳五官仿佛镀了层神光,耀眼夺目。 要比美,沐锦柔自然要输给她,但沐锦柔以温柔大方见长,更得人心。 “姐姐还好吗?”沐晚让人把食盒提进来,“我做了点心给姐姐品尝。” 沐锦柔不想让她看笑话,表情平静的挤出一丝笑容:“让妹妹费心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帮着奶奶打理府里的事务,早就觉得累了,有这样的机会好好休息休息也不错。” “姐姐要是觉得累,不如我去跟奶奶说一声,让她以后不要把这些事情交给你了?” 沐锦柔嘴角抽了抽:“那倒不必了,这本来就是我的本分。” 沐晚笑笑:“对了,刚才父亲把文柏接走了。” “父亲来了?”沐锦柔不免心凉,沐老爷来到凌家,竟然都没来看她一眼。 “父亲心疼姐姐,所以让我来看看姐姐。” 要是真的心疼,怎么自己不来,在他眼里,沐晚这个嫡女的位置始终是无法动摇的,她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女儿罢了。 沐锦柔眼中的黯然自然逃不过沐晚的眼睛,她当然不会放过往她的伤口上撒盐的机会,眼中一红,就做出伤心的样子来。 “文柏真是可怜,被打得体无完肤,临走的时候都是被抬出去的。” “什么?”沐锦柔再也无法保持冷静,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都在扭曲:“文柏怎么会挨打?” 沐晚便将沐文柏被家法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给沐锦柔听了。 沐锦柔越听脸色越白,最后扑通一声跌坐在床上,眼泪哗哗的涌了出来,痛哭过后,她不由怒视向沐晚,沐老爷一向最护子女,怎么舍得把沐文柏送去挨家法,一定是沐晚教唆的。 “姐姐,你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打了文柏。”沐晚十分无辜,“我也劝过父亲,可他正在气头上,连我也一起骂了,你要怪就怪文柏不该对三小姐萌生出龌龊的想法,更不该让奶奶对他产生希望,你平时与文柏最为亲近,为什么不早点点醒他,他闯下这样的祸事,姐姐难辞其咎。” 沐锦柔被她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俏脸气得不停抖动,偏偏又拿她无可奈何。 让沐文柏去接近三小姐是她想出来的主意,他今天落得这样的下场,她这个出谋划策的姐姐的确难辞其咎,想到沐文柏伤痕累累的被带回了河圃,以后恐怕也要被禁足在沐家后院,她的心就如同刀割一般的难受。 本以为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现在看来,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化成了泡影,不但没有达成目的,还连累她也被关在锦秀苑里,老太太现在对她颇有微词,如果沐晚在这段时间里兴风作浪,她只能干瞪眼。 不过,她很快心念一转又平静了下来,沐晚要去同济寺替老太太礼佛九十九日,老太太就算再生气,也气不过九十九天,说不定哪天一心软就把她给放了出来。 于是,沐锦柔脸上的表情再次傲然起来:“妹妹还是赶紧回去收拾吧,我听说同济寺一带频闹匪患,要是女人被掠去了不知道有多惨呢,妹妹要小心点才是。” 沐晚吃惊的道:“多谢姐姐提醒,怪不得少帅要派两个连的人跟着我了,原来那连山下面经常闹匪患啊,真是吓死我了。” 两个连?少帅竟然给她派了两个连的人护卫? 沐锦柔听了,差点吐出一口血来,偏偏沐晚又一脸喜悦的说道:“对了,有件事姐姐还不知道呢,少帅给奶奶修了一座佛堂,奶奶一高兴,就说等佛堂修好了,让我在那里替她礼佛。不过,我近日还要去连山为奶奶请佛,听说连山遥远,我也是不爱动,要是姐姐在就好了。” 沐锦柔简直不想再听到她说话了,每一句都像在挖她的心肝,她本来还指着她去同济寺吃九十九天的苦,没想到短短几天事情就有变故,而且少帅为了老太太修佛堂,不难想到也是为了她…… “姐姐脸色这么差,这几天一定没有休息好,妹妹就不多打扰了,姐姐早点睡吧。” 她被锁在房间里,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听到这个“睡”字真是怄的要命。 沐锦柔强忍着心中翻天的怒火,脸上装做若无其事:“多谢妹妹来探望,妹妹就算去请佛,也一定要多加小心啊。” 言语中尽是嘲讽之意。 沐晚笑道:“多谢姐姐关心。” 两人言不由衰的寒暄了几句,沐晚就带着红袖回去了,没走多远,身后的屋子就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 红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想,这次二夫人可被气得不轻,小姐句句如刀,刀刀见血,简直让人十分畅快。 怪不得小姐要来探望二夫人,原来是想要在她的伤口上狠狠再撒一把盐啊。 红袖以前跟着沐晚竟做些糊涂荒唐事,感觉脸都没处放,现在和小姐在一起,从容应对,游刃有余,简直把那些一直欺负她们的人玩于鼓掌之上,这感觉实在是畅快。 回到桂花苑,映春已经把行李打点好了,满满当当装了五六个大皮箱。 沐晚抚额,这也太多了,她不过就是去个两三天,竟然带了这么多家当。 映春却十分认真的说道:“同济寺里太寒酸了,少夫人千金贵体怎么能受得了,而且每天吃斋饭,营养也跟不上,我这可是带了许多食材呢。” 第163章:私心 沐晚听了,顿时哭笑不得,映春当她是去度假吗?她这一趟去同济寺,早就做好了吃苦受累的准备,可不是去享福的。 红袖也无奈的说道:“映春,小姐是去请佛的,不是去连山旅游的,你大包小卷的拿了这么多,要是让老太太知道了,说不定会说小姐不能吃苦呢。” 映春听了,顿时有些懊悔,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 “对不起,少夫人,都是映春的错,是映春思虑不周。” 沐晚道:“这怎么能怪你,你也只是怕我受罪而已,只是我们这次前去同济寺,还是低调一些好,行李什么的,只拿些换洗的衣服就够了,其它的都不用带了。” “映春知道了” 沐晚又叮嘱红袖:“记得我让你做的事情,不过也要处处小心,那个夏有福是个人精,可别让他发现了。” “小姐尽管放心吧,红袖一定不辱使命。”红袖说着,又转身去拿了一样东西。 “这是红袖连夜做好的护膝,跟裤子连在一起,无论从外面还是从里面都看不出来,小姐穿着这条裤子跪拜,膝盖就不会那么疼了。”红袖说到此,只觉得眼圈一红,可惜不能做点东西保护额头,跪着磕完三百六十五级台阶,额头恐怕早就红肿流血了。 沐晚看出她心中所想,不由握住了她的手:“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赵王勾践卧薪尝胆才成大业,司马迁受宫刑才得《史记》,我不过是受点皮肉伤,算不得什么大事。” 红袖哭道:“红袖不认识这些人,红袖就是心疼小姐。” 沐晚心中一暖,又安慰了她一会儿。 “也不知道少帅知不知道这件事,他要是知道了,也会心疼小姐的吧?” 凌慎行只知道她要代老太太去请佛,并不知道“请佛”的规矩,她此时倒不太希望他知道了,免得又让他和老太太之间闹出不愉快。 ~ 凌慎行出现在老太太的文风苑时,一身戎装笔挺。 老太太笑道:“你不是有军务吗,怎么又过来了?” “我是忽然想起一件事,就过来同奶奶商量了。”他在一边坐下,拿过下人奉上的水杯。 老太太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面上还保持着平静:“什么事?” “我这次北上正好路过连山,我想为奶奶去同济寺请佛。我是凌家的男丁,代表凌家更有诚意,奶奶觉得如何?” 老太太暗叹一声,果然是这件事,看来他已经知道她在有意为难沐晚了吧。 “你军务繁忙,要赶着去北地支援你父亲,哪有这种闲情逸致来管我老太太的事情,这次就不用劳烦你了。” “父亲那边战事未发,眼下还算平静,去连山请佛本就是路过,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奶奶礼佛一向心诚,孙子也想替奶奶分忧,而且……奶奶应该知道,我去连山也有我自己的私心。” 说到此,老太太心头一震,她当然知道凌慎行所说的这份私心是什么,他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能再拒绝吗? 其实从凌慎行进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不会拒绝的吧。 “罢了,我知道你真正的意思。”老太太叹息一声,“那些仪式本来就是吓一吓她而已,我哪里会真的那么做,我不心疼,有人估计已经疼得心肝乱颤了。” 凌慎行笑了笑,他从来就不是油嘴滑舌的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来讨老太太的欢心,他这一笑,已经是最大的讨好了。 老太太见他笑了,又是一声叹息,这个孙子生性冷漠,平时根本不苟言笑,就连自己这个把他带大的奶奶也极少见他露出这样温暖的笑容,这一笑连着她的心也融化了。 “你只管放心北上吧,我不会再为难她了,请佛的仪式还是按照敬安大师之前所说,在山底叩拜,途中二拜,山顶再拜,到了同济寺后,净身吃斋,以表虔诚。” 凌慎行听了,拱了拱手:“多谢奶奶了。” 老太太虽然答应了他,可心中还是憋着一口气:“她到底有什么好,你四姨娘的孩子要不是因为她,也不能胎死腹中。” 凌慎行淡然反问:“以奶奶的聪慧,这应该不是奶奶的肺腑之言吧?” 老太太:“……。”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自己这个孙子,他那又洞察人心的眼睛有时候连她都不敢对视。 老太太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让凌慎行对自己的猜测又坚定了几分,经过上次二姨太的事情,老太太对沐晚的态度虽然还是厌恶居多,却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不分不辩了,她多少可以猜测出,四姨太的事情明面上是沐晚的过错,其实还大有文章。 凌慎行说道:“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奶奶。” “哦,什么事?” “四姨娘第一次差点小产的时候,奶奶以为是我找人救了四姨娘?” 老太太疑惑:“难道不是吗?” 当时四姨太昏迷,身下不停的流血,凌慎行把她们这些人全都请了出去,之后四姨太便奇迹的康复了,孩子和大人都无大碍。 凌慎行想到沐晚那日提着一只小药箱盈盈走来的样子,面上沉稳冷静,而他竟对她有所怀疑,还说了重话威胁她,她当时听了,心里一定不好受吧。 “的确是我找了人,但这个人奶奶一定猜不到是谁。” 老太太更加困惑了,直到凌慎行说出“沐晚”两个字,她终于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她虽然上过医学校,可是不学无术……。” 凌慎行打断她的话:“奶奶如何知道她不学无术?奶奶见过她给人诊病,还是被她的医术诓过?奶奶倒是觉得沐锦柔出身医学世家,医术高明,可曾想过她会在药中添加鸦片吗?” 几句话噎得老太太哑口无言。 沐晚不学无术这些话,她的确是听说的,再加上不曾见她施展医术,自然就把这样的评价给她坐实了。 凌慎行撸起自己的衣袖,“奶奶还记得孙子的伤吗?” 老太太当然记得,她可是每日都派人送药送补汤的,此时见了,那些狰狞的伤口处已经发红愈合,而且没有留下特别丑陋的疤痕。 “孙子这伤之所以没有留下醒目的疤痕,正是因为用了沐晚的药,四姨太当初能够保住孩子,也是她的功劳。如果她有心要害四姨娘,当初何必要救她?不过就是淋点狗血,不伤筋不动骨就能把四姨太除了,这种事情,她为什么不做?” 老太太被他质问的无话可说,反倒有些羞愧,反过来一看,她这样刁难沐晚真的是心胸狭窄,头脑愚钝了。 凌慎行点到为止,也不会让老太太真的没面子,“这些事本来早就应该同奶奶说,只是沐晚不愿意招摇才让我隐瞒了下来,这是孙子的错了。” 凌慎行给了台阶,老太太自然顺阶而下,勉强笑了笑:“什么你对我错的,都是一家人,不必说这样的话,你军务繁忙,先去忙吧。” 凌慎行也没再说什么,起身告辞了。 等他一走,老太太就连声叹气,竹儿急忙给她按着太阳穴,怕她再犯头痛的毛病。 “看来真是我老了,这后院的事情已经不是我这个老太太能够从容应对的了。” ~ 映春总算是把行李都精减了下来,可在沐晚眼里,还是有点多,不过都是映春的一片苦心,她也不忍拂了她的好意,索性就这样了。 等到了傍晚,映春去厨房端饭菜,一出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李和北。 映春脸上一红,急忙低下了头,她对李和北的少女心思只能偷偷的藏在心底,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一天一地,她只敢倾慕,不敢高攀。 “李副官。”映春低低喊了一声,“有事吗?” 李和北自然看不出映春的局促,笑了笑道:“少帅说晚上要过来吃饭。” 意思就是让她多准备一些饭菜,免得像上次一样,两个人都吃了个半饱。 “我知道了,多谢李副官。” “没什么可谢的,我就是传个话。”李和北还是一样笑容随和,他虽是凌慎行眼前的红人,却从不会随意摆架子。 映春看到他笑意柔和的样子,心中更是澎湃,脸也越发的红了,幸亏天色已暗,她又低着头,李和北才没有瞧出来。 映春不敢再跟他多呆,脚步匆匆的往厨房去了。 等到饭菜摆好,沐晚疑惑的问道:“今天怎么拿了这么多的菜,我可吃不完。” 映春笑着又添了一副碗筷:“李副官特意过来传话,少帅要过来。” 他最近只要在府里,除了早饭,其余的两餐,几乎一餐不落的都会和她一起吃。 沐晚早就习惯了,又叮嘱映春道:“少帅不喜欢吃味道太重的蔬菜,像芹菜和香菜他都不喜欢,下次尽量别挑这两种菜肴了。” 映春一一记下了,“少夫人可真是细心,连少帅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都记得这么清楚。” 沐晚没有解释,这只是这具身体留下来的记忆,了解凌慎行,是她曾经乐此不彼的事情。 映春说完这句话,凌慎行的长腿正好迈了进来,不知道有没有听到,那样子倒是十分从容随和。 第164章:惩罚 映春摆好碗筷就识相的退了出去,并且伸手掩上了门。 凌慎行脱下军装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灰色军衬衫,沐晚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挂好,拿着他的衣服,沉甸甸的,上面还残留着他的味道,她以前没有留心,今天忍不住用鼻子嗅了嗅,淡淡的硝烟味儿和烟草味儿。 他喜欢抽烟,烟瘾还很大。 她忍不住皱眉,抽烟对身体有害,特别是这个年代的香烟,技术远远没有达到安全的标准,烟草里的许多有毒物质都没有办法过滤掉,长期以往,健康一定会受到影响的。 她这样想着,手自然的伸进了他的上衣口袋,从中摸到一包香烟,趁着他不注意给扔掉了。 凌慎行洗了手出来,看到她鬼鬼祟祟的围着自己的衣服打转,不由失笑:“想看就盯着我看,一件衣服还能看出花来?” 沐晚闹了个大红脸,回头瞪他一眼:“吃饭了。” 两人在饭桌前坐下来,各自拿起面前的碗筷,他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吃相又很优雅,这也是在国外多年养成的良好习惯。 一顿饭相对沉默的到了尾声,凌慎行这才说道:“明天我会陪你去同济寺。” 沐晚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之前说会派人护送她,怎么是他亲自过去呢,他每天有多忙,她可是看在眼里的。 “不用的,有你的下属在,不会有什么事,我也会处处小心。” 凌慎行道:“并非都是为了送你,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办。” 他既然这样说了,沐晚也不好再推辞,只是想到替老太太请佛要跪拜三百六十层台阶,这个过程,他要在一边看着吗?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凌慎行淡然道:“奶奶已经改变主意了,她和敬安大师重新商议过,考虑到你还是个弱女子,就把形式最简化,只需在山下,中途和山上叩拜便可,到了同济寺也不必三日不吃不喝,只吃素斋,诚心礼佛。” 沐晚惊讶的看着他,他神态平静,黑目灼灼,他应该不会说谎骗她,可老太太那样坚决的心意怎么说变就变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吃饱了,让人进来收拾碗筷吧。”凌慎行放下筷子,“明日还要早起,早些睡吧。” 沐晚从震惊中回过神,叫映春进来收拾了桌子,平时都是映春和红袖伺候她洗漱的,但凌慎行要在这里过夜,她们是不会插手的,凌慎行也不需要别人伺候,自己就进了净室洗脸去了。 时间还早,沐晚没有困意,拿了本书翻看起来。 她总觉得老太太突然改变主意跟凌慎行有关,一定是他去跟老太太说了什么才迫得老太太妥协。 他的这份心思让她感动不已,同时又觉得诚惶诚恐,为了她,他们祖孙之间的嫌隙似乎越来越大了,这并不是她想要看到的结果。 可凌慎行什么都不说,她又不知从哪问起,一旦事实不是她所猜测的那样,那就太尴尬了,好像是她自作多情一样。 沐晚心事重重,也没看到凌慎行洗完漱走了出来。 她还在愣神,忽然听见他问:“看到我的烟了吗?” 烟?被她扔了呀。 沐晚看着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睁着眼睛瞎说:“没有啊,我怎么会看到?” 凌慎行皱着眉头,仔细在挂着的上衣口袋里找了个遍,他记得非常清楚,从书房离开的时候,他把一包还没开封的香烟放进了口袋,怎么一转眼就没有了?掉在路上是不太可能的,他一向警觉,不会掉了东西还不知道,那唯一的可能就是…… 凌慎行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故作镇定的沐晚,她明明在看书,黑溜溜的眼珠子却在乱转,明显的做贼心虚。 “你真的没看到?”凌慎行又问了句。 “真没看到,大概是掉在路上了吧。”沐晚一脸坦然的抬起头,“你不是刷过牙了吗,刷牙之后就不要抽烟了,不然香烟里的焦油会把牙齿熏黄的。” “你不喜欢烟味儿?”他的声音突然近了。 沐晚还没回答,一张俊脸突然在面前放大,紧接着嘴唇便被一张凉凉的唇覆盖住了。 他灵活的撬开她的贝齿,龙舌长驱直入,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掠遍每一个角落,最后勾住她的丁香小舌细细的缠绵,吸允。 在被他吻住的那一刻,她的脑袋里嗡嗡的,脸也情不自禁的红了。 不是第一次被他亲,却是一次比一次更让她招架不住,从开始的浅尝辄止到现在的法式热吻,她被他带得乱了节奏,完全由着他主使,她只能被动的任他吻的气息紊乱,霞飞双红。 好一会儿,他才终于放开了她,瞧着她那如水的唇瓣微微有些红肿的样子,他十分开心的笑了下:“尝到烟味了吗?” 沐晚:“……。” “乖,把烟还给我。”他烟瘾重,睡前要是不抽烟会难受的坐立不安。 沐晚被他吻的五迷三道,却是马上清醒了过来,他的那一声“乖”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他认真的表情又让她觉得心中一软,仿佛有蜜意层层裹了上来。 “那只能抽一只。”沐晚最后还是妥协了,想让他一下戒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她把丢掉的烟又捡了回来,触到凌慎行“果然是你拿的”目光,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正气凛然的与他对视:“抽烟有害健康。” 她是做医生的,当然熟知其中的危害,吸烟的人患各种疾病特别是肺癌的机率要远远大于不吸烟的人。 凌慎行意味深长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突然出乎意料的把那包烟放在了桌子上,“算了,今天就不抽了。” 她有些纳闷,她偷偷扔掉了他的烟,他怎么看起来不恼反倒还有些高兴,最后直接不抽了。 直到两人躺在床上,沐晚还像以前一样缩到了床的里侧,却在挪了两下之后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捞了回去,紧接着后背便撞上一堵结实的胸膛,腰间有温热的手掌环了上来。 她只穿了件真丝的睡衣,隔着薄薄的衣料,那手掌的温度炙热的吓人,而且紧贴着她的某个东西已经苏醒般的又热又……。 她只能假装感觉不到,紧闭着眼睛想去忽略他身体的变化,可对于人体结构再熟悉不过的沐晚怎么会不知道他此刻的异样。 她背对着他,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的呼吸滚烫的喷薄在她的颈间,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她的身体不由的绷紧了,一颗小心脏快要从胸膛里跳脱出来。 其实,他如果想让她履行夫妻间的义务,她也是不会拒绝的。 沐晚被脑中突然蹦出的这个念头吓到了,当初她千方百计避免与他同处一室,更是夸张的在他的茶中下药,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讨厌这个男人的触碰,他抱着她的时候,他吻她的时候,她都不再抗拒,反倒会被他撩拨的浑身酥软,迷失了自我。 这个发现太过震憾了,让她情不自禁的咬住了唇瓣,只有喜欢一个人才会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而不讨厌吧。 她喜欢上他了,是在什么时候开呢的呢? 沐晚心里在想什么,凌慎行自然不知道,抱着怀中柔软如水的娇躯,他却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但他能控制住思想,却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一只手什么时候已经从她的衣摆下面滑了进去…… 沐晚僵硬的更加厉害,几乎是下意识的按住了他在胸前作乱的手,隔着衣服,她都能感觉到他手掌的温度。 他没有再动,也没有把手拿出来,就这样泰然自若的握着,十分舒服的享受着。 “睡吧。”他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感觉到她的阵阵颤栗,嘴角噙了丝得意的笑纹,敏感的小东西。 沐晚暗暗翻了一个白眼,他这样的姿势,她要怎么睡,能睡得着才怪了。 “睡不着吗?”某男明知故问。 沐晚低低的哼了一声,注意力都集中在放在衣服里的那只手上了。 “那唱首歌给我听吧。”他知道她歌唱的好,却从来没有为他单独唱过,想着那婉转多情的腔调,让他隐约期待起来。 “想听什么?” “随意。” 沐晚抿唇一笑,突然产生了一个恶作剧的心思:“那我就给你唱首特别的。”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脑海中回想起那日在荷塘边听到的腔调……凉凉月色为你思念成河,化作春泥呵护着我…… 突然的…… “嘻唰唰 嘻唰唰 嘻唰唰 嘻唰唰 嘻唰唰 one two tree four no 伤啊伤 晃啊晃 装啊装 多可惜 哦! 想啊想 藏啊藏 嚷啊嚷 请你拿了我的给我送回来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闪闪红星里面的记载 变成此时对白……” 欢快而无理头的曲调响起,登时听得凌慎行俊容扭曲,期待中的旖旎多情怎么变成了这种夸张的唱腔。 他虽然听得一惊一诧,可还是硬着头皮听了下来,直到唱完了,他才觉察到沐晚压低的笑声。 他皱了皱眉头,大手一用力就把她给翻了过来,精准无误的堵住了她的小嘴,看到她慌乱无助的眼神,心中顿时大快,让她唱这些乱七八糟的歌来戏弄他,非要好好惩罚一下她不可。 第165章:出行 最后可想而知,在少帅的上下其手后,沐晚只得连连求饶。 她颇有些委屈的控诉:“是你让我唱歌的,又没说想听什么歌。” 他捏了一下她的下巴:“这也叫歌吗?” 全程都在说唱,根本毫无欣赏度可言。 沐晚哼了一声,在他们那个年代,这可是很流行的歌曲,她没唱周杰伦的双截棍已经很厚道了。 “好吧。”沐晚眨了眨眼睛,“你想听什么?” 凌慎行想了想:“在荷塘边唱过的那一首就不错。” 《凉凉》也是沐晚非常喜欢的歌,原因是她非常喜欢那部电视剧。 “其实这是一首男女对唱的歌曲。”沐晚兴奋的问:“我教你?” 他竟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好。” 沐晚还没听过凌慎行唱歌,不过他说话的声音这么好听,磁性十足,唱起歌来也应该是不错的。 她开始一句一句的教他,他像个学生一般学的非常认真。 这样的歌曲是在戏园子里听不到的,舞厅里也难得一见,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这样缠绵悱恻的曲调和歌词。 凌慎行唱歌果然好听,声音低沉张力十足,与沐晚柔美的声线相得益彰,美轮美奂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他学东西非常快,沐晚只教了他几遍,他就已经会了,他留学国外,对 流行音乐熟知一二,学起来自然不难。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对唱的十分欢畅,完全没察觉到在这句句柔情婉转的歌词当中,两人看着彼此的目光也缠绕着柔情蜜意。 “睡吧。”凌慎行拍了拍她的脸,“多谢沐老师的慷慨。” “不客气。”沐晚俏皮一笑,又扫了眼他搂在腰上的手,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举止,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沐晚想到明天还要早起去连山请佛,便没有再计较这只手了,闭上眼睛很快就沉入了梦境,他顺势将她搂在怀里,而她也没有再继续钻墙角了。 ~ 清晨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外面已经传来忙碌的脚步声。 沐晚睁开眼睛,看到凌慎行还没醒,而她自己小鸟一般的偎依在他的怀中,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胸膛上,这样的姿势哪像是被逼迫的,完全就是心甘情愿。 想到此,她立刻把手缩了回来,可目光仍然停留在他的脸上。 这个时代的男人都喜欢把头发留长,再抹一些头油,看起来油光锃亮的,而他的头发却很短,也很黑,干净利落。 他的五官端正,随意看哪一处都是精致的,她认为他的眼睛最好看,深邃精亮,只不过显得冷漠无情,眉毛也不错,又长又浓,英姿飒爽。 总之,这样的长相她只在电视上见过,放在她那个时代可要成为明星了。 “看这么久还没看够?”睡得懒洋洋的男人突然睁开了一只眼睛,有些戏谑的打量着她。 沐晚没想到他闭着眼睛也能察觉到她在看他,立刻别扭的把脸扭向一边:“谁看你了,我只是在思考。” “哦,思考什么?思考我的眼睛好看还是眉毛好看?” 沐晚想骂娘了,怎么连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凌慎行心情大好,身子微倾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你不觉得我的嘴巴是最好看的吗?” 沐晚瞪眼,平时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少帅,竟然还有这样厚颜无耻的一面,真该让他的那些属下也开开眼界。 “我去给你拿衣服。”做妻子就该有做妻子的本分,总不能一直这样跟他懒在床上。 “嗯。”凌慎行终于松开了手,目送着她下了床。 两人穿戴好后,映春进来送了早餐,此时天才刚刚开始放亮,淡淡的光芒虚虚的笼罩了下来。 “少帅,少夫人,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吃过早饭就可以出发了。”这次去连山,映春会全程陪同伺候沐晚,红袖和彩雪彩雨留在府里。 沐晚不想太过于张扬,所以才只带了一个丫头,免得老太太又说她讲排场了。 凌慎行吃过饭先去安排别的事了,毕竟这一趟不是普通的出游,他要带着大军北上。而且有他在的地方,各种警卫工作都要做得十分密实,防止有人利用机会图谋不轨。 凌慎行离开后,沐晚把彩雪和彩雨叫了进来。 “我让你们一直留心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彩雪急忙回道:“自从兰心苑失火之后,我和彩雨每天都在附近监视那里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人进出过。” “这倒奇怪了。”沐晚拧着眉头十分不解,她敢断定,五姨太当初住过的兰心苑一定还有其他人居住,否则也不会有简单的被褥和吃剩的饭菜,只不过她那日被关在兰心苑后惊动了那个人,那人便没有再回去,看来是十分小心。 这个住在兰心苑里的会是什么人呢,而且她还在里面闻到了首乌藤的味道,如果能把这个人找出来,也许就能找到是谁推她入井了。 “彩雪,你去暗中打听一下,五姨太曾经有一个贴身的丫环叫碧珠,这个人现在住在哪里,在做什么。” 彩雪点头道:“彩雪知道了。” 沐晚抿了抿唇,如果是这个碧珠推她下井的,她为了替主子报仇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可沐晚隐隐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她一个丫头能够在这偌大的督军俯里游刃有余,暗中会没有人支持吗? 彩雪和彩雨出去后,凌雪秋就过来了。 她一见到沐晚就红了眼眶,伸手抱着她掉眼泪。 “嫂嫂,都是我没用,不能替你受苦。”那日老太太让沐晚去请佛的事情传开后,她就第一时间去找老太太理论,结果老太太根本就是铁了心,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都不肯松口。 沐晚笑道:“你都多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放心吧,你大哥会陪我一起去连山,也没有那些繁琐的跪拜程序,不过就是跪拜三次加上吃斋念佛罢了。” “真的?”凌雪秋眨了眨眼睛,眼中犹带着水光,不过惊讶之后立刻就化成惊喜,抱着沐晚又蹦又跳,“真是太好了,大哥万岁,嫂嫂万岁。” 沐晚翻了个白眼,这孩子哭得也快笑得也快,真是没心没肺的。 姑嫂俩又说了些体几话,就有警卫来催促了。 凌雪秋一脸愉悦的挽着沐晚的手臂:“嫂嫂,大哥现在真是越来越疼你了,看着我都有点嫉妒呢。” 大哥以前可是最疼她的,果然有了媳妇忘了妹子啊。 沐晚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将来有自己的丈夫疼,你大哥又管不了你一辈子。” 提到丈夫,凌雪秋就想到了蒋城,虽然她已经及力的挽留过了,他还是决定和家人一起搬家。 爱情再大,也大不过现实,忤逆不了身份,也冲不破传统。 他们之间刚刚露头的这段朦胧的爱情,最后竟是无疾而终。 沐晚看出雪秋眼中的茫然与难过,无需多说什么,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她虽然没有见过蒋城,但是能被沐文柏算计的毫无还手之力,就算是德才兼备,将来也不是能护住凌雪秋的人,她已经够没心眼儿的了,再找一个比她还没心眼的男人,这日子还怎么过? 所以,她并不觉得凌雪秋与蒋城分开是件难过的事情,这天底下多的是有缘无分,蒋城再好,终究不是凌雪秋的良人。 沐晚决定不再提这件事,免得雪秋伤心。 她转身去实验室里取了一个小木盒交给雪秋。 “嫂嫂,这是什么呀?”雪秋好奇的掀开盒子一角,一股药味儿扑面而来,顿时呛得她捏住了鼻子,一脸的嫌弃。 沐晚笑道:“知道你不喜欢吃药,没想到对药味儿反应都这么大,放心吧,这药也不是给你吃的。” “那是给谁吃的?”雪秋一脸的不解。 “是给奶奶的。”沐晚把药盒合上,“这是专治奶奶的高血压和头痛病的,每日三粒,餐后服用。” 雪秋微微发愣,在她的记忆中,沐晚对这些东西可没有兴趣,但她落井以来,又是美食又是药材的,每一样都出乎她的意料。 “你不要告诉奶奶这药是我给你的,至于如何让她相信肯吃,你自己想办法吧。” 凌雪秋嗯了一声,高兴的把药盒收好了,她相信沐晚的医术,她被火灼伤的嗓子和大哥的手臂都是她医好的。 “对了。”凌雪秋忽然想到沐锦柔,“二嫂嫂还在闭门思过呢,也不知道奶奶要关她多久。” 因为沐文柏的事情,凌雪秋多少有些责怪沐锦柔,但她却是个不记仇的,生了几天的气此时也想开了。 沐晚想了想:“你要是想去看她就去吧,她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也是闷得慌。” 凌雪秋点点头,“我正有这个打算呢。” 她没跟沐晚关系密切之前,同沐锦柔也是非常要好的。 沐晚道:“估计姐姐也在担心我呢,正好你去跟她说一声,就说有少帅陪我去连山,让她不必过分担忧。” “二嫂嫂这次虽然犯了错,可人是不坏的,她还经常在我面前说你的好呢。”凌雪秋丝毫不觉得沐锦柔有什么错处,坦然的夸奖她。 沐晚心想,沐锦柔这些年在凌家的伪装可不是白做的,上上下下收拢人心,提到她谁不夸赞一声,就连老太太都被蒙蔽了过去,更何况是凌雪秋。 沐锦柔知道雪秋跟自己要好,所以才会违心的说自己的好话,背地里不知道怎么诅咒她呢。 沐晚自然不想让雪秋知道她们这些内宅女人斗得死去活来,她单纯如白纸,还是不要沾染这些了。 不过这次,她倒是要借雪秋的嘴巴再气一气沐锦柔了。 第166章:跪拜 ~ 沐锦柔听说雪秋来看她,自然是十分高兴,拉着她哭天抹泪的一顿道歉,雪秋心软,自然不会记恨她,两人很快就重归于好。 沐锦柔正暗暗高兴,雪秋却说起沐晚的事情来,在听到凌慎行亲自率军陪沐晚去连山后,沐锦柔就像活活吞下一只老鼠,平时装得再镇定的脸,此时也有些扭曲,火气蹭的一下直蹿头顶,让她几乎当场失态。 不过,她想到沐晚要跪拜三百六十五层台阶,还要不吃不喝饿上三天,哪怕有少帅相陪,这些苦也是难免的。 结果雪秋就高兴的说道:“奶奶这次终于想通了,那些繁琐的仪式全免了,二嫂嫂,你是不是也替嫂嫂高兴啊?” 沐锦柔只觉得喉中一甜,愣是吐出一口血来。 雪秋哪料到她会吐血,立刻就慌张的叫人。 “二嫂嫂,你可别吓我啊,你哪里不舒服,我马上去叫大夫。” 沐锦柔脸色苍白,嘴唇瑟瑟发抖,想到凌慎行陪伴在沐晚左右,两人情意绵绵的上了连山,而她孑然一身,孤灯清影,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她沐晚明明就是一个让人唾弃厌恶的弃妇,不过是仗着沐家嫡女的身份才保有少夫人的名分,凌慎行对她更是厌烦到极点,怎么朝夕颠倒,她突然就一跌而上把她压了下去。 她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 “二嫂嫂,我现在就去请大夫。” 沐锦柔用仅存的一丝力气拽住了雪秋,真要把大夫找来,说她是被气得吐血,她还有什么脸面,倒不如就此忍气吞声,她就不信沐晚真能翻到天上去。 “雪秋,不用了,我自己也懂医术,这些日子不过就是气血不稳,再加上整日坐在这里又忧心奶奶的身体,也不知道她的头痛病怎么样了,日日夜夜担心,根本睡不好觉。”沐锦柔哀声叹气,眼中泛出水光,“你每日都要上学,三姨娘又喜欢在府里唱歌跳舞,怎么能尽心伺候奶奶,唉。” 凌雪秋握着她的手道:“二嫂嫂,你别伤心了,奶奶要是知道你的这份孝心,一定会早点放你自由的。” 沐锦柔心下暗笑,是啊,就等着你去跟奶奶说了。 果然,凌雪秋眨着大眼睛信誓旦旦的保证:“二嫂嫂放心,奶奶最近去颐园散心了,大概半个月能回来,等她一回来,我就向她求情。” 沐锦柔听了,差点又是一口鲜血喷出,老太太去了颐园,她却什么都不知道,看来老太太这次真的动了气,不打算理睬她了。 这个凌雪秋,到底是真单纯还是故意来气她的,她已经七窍生烟了。 ~ “笑什么” 凌慎行转头看了眼嘴角上扬的沐晚。 他们坐的是汽车先行一步,后面跟着众将领率领的大部队。 凌慎行这次北上,自然是带足了人马和军粮,一纵队伍浩浩荡荡。 沐晚算算时间,想必雪秋已经把她的话带到了,估计沐锦柔气得都快吐血了吧,无奈她被关在锦秀苑里闭门思过,想要翻起什么风浪也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就闷一闷她吧,收拾她是早晚的事情。 “没什么。”沐晚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低头看到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掌,他的掌心温暖宽厚,平白给人一种安全感,她开始的时候还挣扎了两下,现在竟然也习惯了,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更何况是牵牵小手。 连山路途遥远,汽车行驶了四五个小时才到达连山附近,这一带都是山路土路,自然不便汽车通行,所以一行人改坐马车。 马车比起汽车更加的颠簸,沐晚本来有几分睡意也都颠的没影儿了,掀开帘子往外看去,顿时一幅幅美景映入眼帘。 连山不止有一座山,而是有数座巍峨的山峰连绵而成,从左到右数,大概有几十座,层层叠叠,峰峦叠嶂,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云层环绕,如同仙境。 同济寺所在的山峰叫大青峰,虽然不是仙云簇拥,可是绿水碧树,仿佛佛家仙境。 凌慎行和沐晚到了大青峰的山下,还要等着后面运送佛像的车队,老太太一共选了十二尊佛像,每一尊都是精雕细琢,把这些佛像抬上山才是真正的体力活,比起那些挑夫,她只是跪着磕几个头实在是太轻快了,更何况还有凌慎行陪伴左右。 本来这一趟沐晚还有些惴惴的,此时因着他在身边的缘故,她竟也底气十足,全然没有了顾虑。 凌慎行虽不信佛,但因着老太太的缘故,不得不摆出虔诚的姿态来,只要能为老太太尽一份孝心,或许老太太的信仰真的能保佑她健康平安。 夫妻两人在山下设好的神坛前跪拜,依照敬安大师的吩咐履行请佛的礼仪,一步一步做得十分妥当。 大青峰有台阶三百六十五阶,每一阶都有半米宽,这也是在考验拜佛人的诚心。 沐晚踩着脚下的台阶,想着老太太一把年纪,每年还要上下三百六十五阶,着实不容易,今天就算让她阶阶跪拜,她也没什么怨言。 凌慎行看了她一眼,似乎洞悉了她心中所想,又想到她那天所说的“愧为人妻”的话,更觉得温暖无比。 两人一起上山,虽然不能言语,但偶尔对视一眼,也是温暖惬意,丝毫没有因为山路遥远而觉得辛苦。 台阶上了一半,又设下了神坛,两人再次跪拜。 沐晚虽然有些体力,可一路不停歇的爬山,纵然再好的精力也会有些吃不消,凌慎行倒是一脸平静,丝毫不见气喘,这区区三百六十五级台阶对他来说太过轻松儿戏了。 他似看出她有点累了,于是用眼神询问她是否要休息。 敬安大师说过,从山脚到山顶要一路不停歇方能表示虔诚。 沐晚冲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比起阶阶跪拜,这点小苦她还能吃得消,她没有那么身娇肉贵,当初在手术室里,一场手术最多做过二十多个小时,下了手术台,大家就靠在墙上睡着了。 在这个时代,虽然也是步步惊险,可身边总是有人伺候,已经不知道有多幸福了。 凌慎行看懂了她的意思,不过脚下的步子却故意放慢了下来,跟在后面的敬安大师等人见少帅行进的步伐跟停下来休息无异,虽然心有不满,可谁也没有说话。 沐晚暗暗冲他使眼色,他大可不必走得这样慢,免得惹了敬安大师不快,可凌慎行才不会管其他人怎么想,依然我行我素的保持着龟速。 沐晚无奈的同时又觉得心底暖如花开,这男人一心一意为她着想,她不感动才是假的,从什么时候起,她一颗包裹严实的心已经对他渐渐化开了防备,露出里面的柔软火热。 有他同行,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了山顶,竟然没有想像中那般的疲惫,倒是一身轻松。 从山上纵观山下的风景,绿荫环绕,葱郁鲜翠,远山处还有一片如海般的红叶,仿佛红色的云朵落在枝头,那景色不知道有多壮美。 这里的山峰没有经过任何的修葺与改造,完全生于自然,长于自然,更不会有人头攒动的游客来破坏美感,呼吸间尽是青草芬芳,放眼处层林尽染。 沐晚看到这样别致的景色,一路的疲惫也随之一扫而空,可在凌慎行眼中,这样的风景简直就是司空见惯,没什么可稀奇的。 两人在山上等了好一会儿,抬着佛像的挑夫们才陆续到达,他们一个个累得精疲力尽,大汗淋淋,却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沐晚所带的水也不多,便同敬安大师商量,让他先弄些水给这些人歇息,敬安大师倒也痛快,立刻就让人去办置了。 两人稍做休息之后便要进行再次跪拜,这次的程序更是繁琐,忙碌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告一段落,总算把这些佛像全部请进了同济寺暂时供奉。 寺里给沐晚安排了客房,一室一厅的结构,不算豪华,也不算太简陋,四处打扫的干干净净,而且推开窗户就能看到窗外的青山绿水,美景如画跌然于眼底。 她很高兴能住在这里,听着晨钟暮鼓,心境都被熏染的平和安逸。 接下来的三天,沐晚将要沐浴吃斋,每天都要去供奉佛像的佛堂里听敬安大师讲经,而凌慎行自然也不会在这里一直陪他,把他送上山后,他的任务就结束了,马上就要起程带领大军北上。 凌慎行要北上的事情,沐晚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之前两人一直同床共枕,他竟然没有吐露丝毫,看到跟在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军队,她还吓了一跳。 只是,北地战事一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到连城,而且打仗就有伤亡,危险无处不在。 沐晚想到此,刚才看到好景致的心情荡然无存,只可惜一路上山不准言语,不然,她早就问个清楚明白了。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但想一想也知道战争的可怕。 而那个男人从十几岁就已经在战火中穿梭来去。 沐晚的心口突然有丝闷闷的疼,她起身望向窗外,也不知道他去哪了,临走之前,他们还能再见上一面吗? ps:又忘了更文…… 第167章:离别 在大青峰的一侧还有一座山峰,因为矮小一些被叫做小青峰,小青峰上也有一处寺庙,不过却是座尼姑庵,叫做翠云庵。 翠云阉虽然不大,但是因为和盛名远扬的同济寺相邻,所以香火也十分繁盛。 此时,寺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灰色袍子,做尼姑打扮的女人迈着轻缓的步伐走了出来。 当她看清站在山顶云松下的那个人时,平静的瞳孔突然猛烈的收缩,涌起一阵难以形容的震惊、喜悦、痛苦、矛盾,这样复杂的情绪简直如同风起云涌,在她漂亮的眼目里瞬间变换。 她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立于松下的人。 他穿着最普通的玄色长衫,身材挺拔修长,只是眉眼间落了一层淡淡的忧郁,此时站在这漫天的光芒之中如同绝世独立,远离尘埃。 脚步声极轻,凌慎行还是听到了,他转过头正对上那女尼的目光,眼底不由浮上一丝喜悦。 他张了张口,似乎要喊一句什么,那女尼突然双手合十打断了他的话:“贫尼静修见过少帅。” 凌慎行眉头微蹙,嘴张了张,终是什么都没说。 女尼的表情淡淡的,可心潮却如同碧波起伏:“不知道少帅找贫尼有什么事?” 他们之间从来都是这么客客气气,她是师太,他是香客。 凌慎行也很快收敛了情绪,“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是过来看一看……师太。” 女尼笑了笑:“贫尼一切都好,多谢少帅挂念。” 两人只说了两句话,似乎再无话可说。 风从山顶吹过,吹着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凌慎行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终是苦笑着牵了牵嘴角:“我就不打扰师太了,师太保重。” 说完,毅然转身离开。 刚走了两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女尼的声音,带着丝难以言语的哽咽:“你似乎瘦了一些,也要多保重。” 凌慎行的脚步顿了下,不过很快就快步下山去了。 直到不见了他的背影,女尼才默默低下了头,两行清泪从眼中滑落而出。 她狠心抛下他的时候,他不过才三四岁的模样,女儿就更小了,刚刚满月。 她以为和督军伉俪情深,却想不到他在她怀着孩子的时候又娶了两房姨太太,都是年轻貎美,比她要小上整整十几岁。 她虽然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想到督军当初对她的信誓旦旦,说过今生只娶她一人时的豪言蜜语,她无法接受他对其他女人体贴入微和欢声笑语,更可怕的是,她还要和这些女人共同生活在一个大院,伺候同一个男人。 说她擅妒也罢,说她心胸狭窄也好,她就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万念俱灰,她毅然去了翠云庵削发为尼,无论督军怎样恳求,她的心如死水,督军最后只得对她许下誓言,只要她在世一日,他就永不扶正任何一个姨太太。 她听了,也只是笑笑罢了,当初他也曾承诺过今生只娶她一人,山盟海誓之后不过是满目疮痍。 她自从落发为尼之后,一心向佛,对于身外事已经毫不关心,唯一让她牵挂的也只有那两个孩子…… 他已经贵为少帅,而她不过就是一介女尼,如果让他的属下知道他有一个尼姑母亲,不知道要在背后怎么取笑他。 所以,哪怕她想好好的看看他,亲手下厨为他做顿饭,或者只是面对面的坐着关心下他的喜怒哀乐…… 就算什么也不做,只是这样静静的望着他的背影,对她来说也是莫大的满足。 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否则也不会抛夫弃子来到这尼姑庵,他的成长她没有参与,她不知道他的喜好,不了解他的脾气,她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脸面称之为母亲。 静修想到此,越发觉得心情沉痛,而心腹处更有一阵锥扎般的刺痛,这疼痛来得十分突然,让人几乎措手不及,她的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人也支撑不住的瘫软在地。 正巧一个小尼姑出门看到,立刻上前扶住了她:“静修师叔,哪里不舒服?” 静修面色苍白,想要强自忍下,可还是疼得不能自已。 小尼姑惊慌失措,连忙高声喊人。 ~ 沐晚沐浴更衣后,有僧人送来了午饭,两菜一汤的素斋,看似简单,味道也不算太差。 沐晚问那送饭的僧人:“师父,同我随行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吗?” 僧人答道:“早就安排妥当了,都在后面的院子里用斋饭。” 沐晚点点头,又看了看那僧人。 僧人还算聪明,立刻会意,合掌道:“施主是想问凌施主吗,他刚从外面回来,我正准备让人去送斋饭。” 凌慎行在连城可谓人尽皆知,更何况他也时常陪老太太来添香火钱,这寺里的许多建筑还是他出资兴建的。 沐晚道了声谢,僧人就退出去了。 不久,映春就进来道:“少夫人,少帅在外面等你呢。” 沐晚也来不及吃饭,急忙就起身迎了出去。 小小的院子里十分干净,门旁种了两棵白玉兰,此时花已凋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凌慎行站在那棵白玉兰树下,看着她一步步走近。 因为前来请佛,沐晚也穿得十分仆素,白色绣暗纹的元宝领上衣,黑色的及踝裙,头发随意的挽着,没戴任何的金银首饰。 她盈盈走来,清秀雅致,别有一番风情。 沐晚见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心情看上去并不太好,她小心着走近了,迎着她的目光轻声问道:“吃饭了吗?” 凌慎行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这张仰起来的脸白白净净,不带任何脂粉的味道,简直就是天然的白玉,再加上美得惊人的五官,不愧是连城第一美人。 他本来烦躁的心情却因为她简简单单一句“吃饭了吗”瞬间松软了下来。 他摇摇头,有几丝委屈似的:“没吃。” 沐晚笑道:“我的斋饭也刚送来,还没来得及吃呢,不过,你要少吃一点,你知道我很能吃的。” 凌慎行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的凝视着那双美艳的水眸,佛门圣地,虽然他不信这些,但也保持着最起码的尊重,不然以他的个性,现在已经抱着她强吻了。 两人坐下来安静的吃饭,只有碗筷的声音,彼此都没有说话。 沐晚知道他心底有事,这事应该跟军事无关,可她不是神仙,猜不出他心中所想,替他担忧的同时又隐隐有些失落。 他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会跟她说心里话,他做了什么,想做什么,都不会告诉她。 就像这次他要前去北地,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是当天才知道。 或许,他对她的感情并非如她想像的那般牢靠,只是一时的兴趣或者其它,而她对他的了解也只止于这个前身留下的记忆,如同镜花水月,看着漂亮光鲜,不过是黄粱一梦。 “怎么了?”凌慎行发现她只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她平时可是个“吃货”,最喜欢研究如何吃喝,难道是这里的素斋不合她的口味? 沐晚自然不会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无比自然的笑了一下:“爬了半天的山,累的没有胃口。” 他没说什么,让人把碗筷撤了,其实他又何尝有胃口,只是想和她单独坐一会而儿。 “我一会儿就要去北地了。”凌慎行说道:“我留了两个排的兵力护送你回连城。” “谢谢。” 凌慎行看了看她,总觉得她的热情不太高涨,神情也是恹恹的。 顿了顿,他终于开口道:“我这回去北地最晚要半年,最快也要三个月,府里的事情还要你多照顾,奶奶年纪毕竟大了,沐锦柔又是个心思多的。” 沐晚笑道:“奶奶虽然年纪大,但她走过的桥比我走过的路都要多,而且又聪明睿智,她要知道你这样说她,一定会骂你一顿。” 这府里的事情哪轮得着她来打理,老太太就算现在气沐锦柔,可沐锦柔又岂是坐以待毙的主儿,不用多久,一定会想着法子重获老太太的欢心。 喜欢是根深蒂固,讨厌也是刻骨铭心,想让老太太对她这个曾经的“恶人”有所改观,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她懒得去管内宅的事情,巴不得清清静静躲在实验室里做药,只要旁人不招惹到她的头上,她也不愿意同他们计较。 凌慎行岂会不知道这内宅里的你争我斗,他顿了一下说道:“我到了北地后会给你打电话,你要是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 沐晚这么聪明岂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虽然他不在凌府,但是只要她“告状”,他也会替她做主撑腰。 沐晚想到此,终于还是开怀的笑了。 不管凌慎行对她是哪种感情,在这个乱世能有这样的男人庇护,那是她的福气了。 凌慎行吃完饭又同她小坐了一会儿,警卫已经来催促了,沐晚替他换上了军装,又亲自目送着他下山。 直到山脚下的军队浩浩荡荡的离开,她仍站在山头上,他这一去不知道要用多久,习惯了他每日在身边的日子,忽然就变得无比空虚。 “少夫人,山顶风大,可别着凉了。”映春心疼的道。 “嗯,回去吧。” 沐晚正要回她的小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第168章:出手相助 这脚步声特别急促,一听就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她回过头,看到一个尼姑打扮的女子。 大青峰对面还有座小青峰,上面绿荫掩映下有一座尼姑庵,沐晚一向好奇,来时就已经发现了,而眼前这个尼姑大概就是从那个庵里来的吧。 沐晚下午还要跟着敬安大师听经,自然没心思来管这个小尼姑想做什么。 她正欲离开,就见那小尼姑拦住了一个和尚,急声道:“圆治大师在吗?静修师叔突然发疾病,现在情况很不好,想烦请圆治大师去看一看。” 和尚摇头道:“圆治大师不在山上,一周前就去云游讲经了。” “这可怎么办?我看静修师叔疼得厉害,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会……。”小尼姑急得就差跺脚了。 离连山最近的城镇坐马车也要走上三四个小时,如果真是突来疾病,这一去一回的,什么病都得耽搁了。 沐晚的职业病又在隐隐作祟。 小尼姑急得快哭了:“这寺里还有别的能看病的师父吗?” 和尚道:“要说医术,圆治大师最为擅长了,其他人都是略知一二,恐怕不能给人看病。” “这可怎么办?” “不如这样,我先去跟方丈说一声,看看他有没有办法。” “那就麻烦师父了。” 沐晚听了,不免嘴角抽搐,方丈也不会看病,找他能有什么用。 “等等。”和尚刚要走,忽听身后声音清脆。 沐晚今天和凌慎行一同前来,虽然尽量低调,却避免不了闹出了许多动静,小和尚也是认识她的,能有少帅亲自陪着前来,这位少夫人在凌家的地位应该很不一般。 小和尚的态度也十分恭敬,双手合十道:“施主有什么吩咐?” 沐晚看向那个小尼姑,“你刚才说生病的静修师叔,她有什么症状表现?” 小尼姑愣了下,不明白这个貎美的女子为什么会关心静修师叔,可见小和尚对她的态度很不一般,料想也是上山拜佛的富贵人家,于是答道:“静修师叔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喘息困难,不停的冒冷汗。” 沐晚点点头,这是卒心痛的症状,患者以前应该有这种病史,然后受到某种刺激就会引发病情。 “麻烦师父带我去见一下静修师太。” 小尼姑:“……。” 看出她的疑惑,沐晚解释道:“我略通医术,也许可以帮上忙。” 小尼姑显然不太相信她,这女子长得如此美艳,皮肤又白又嫩,十根指头纤细的好像一折就会断,这样的人也会看病? 沐晚也不点破小尼姑的心思,只是客气的同那和尚说道:“麻烦师父跟敬安大师说一声,下午恐怕不能听他讲经了。” 和尚心领神会:“施主也是一片古道热肠,我这就去告诉敬安师叔。” 沐晚又让映春拿来了她随身携带的小药箱,对那小尼姑笑了笑:“请师父带路吧。” 小尼姑虽然不信任沐晚,可这个时候求助无人,也只能勉强试一试了。 “师父,你们这里山高路远,庵里就没有大夫吗?”沐晚跟在女尼的身边,好奇的问。 女尼回道:“慧聪师叔以前精通医术,只不过在半年前圆寂了,她倒是收了一个徒弟,但那徒弟没有慧根,医术比起慧聪师叔不知道要差出多大一截。这次正是因为她看不出静修师父是什么病症,贫尼才求到同济寺的。” 她正说着话,眼前出现了两座巨石夹着的路口,穿过去后,一座吊桥赫然印入眼底,这桥不长,只有十几米,一端连着大青峰,一端连着小青峰。 沐晚只知道这两座山峰离得很近,没想到在山峰的侧面,竟然只靠一座吊桥就能互通,这倒是省了下山又上山的麻烦,不然走到天黑恐怕才能到达翠云庵。 沐晚踩上那座小桥,桥面是用木头做的,两旁固定着铁链,一脚踩上去并没有任何的摇晃感,十分结实牢固。 别看这桥只有十几米,可在两座山峰间修桥,以现在的建筑水平也是十分难得的。 “这桥是谁修的?”沐晚摸了摸一旁的铁索。 小尼姑答道:“是凌施主命人修建的,在没有这座桥之前,我们来同济寺只能爬山。” 凌施主?莫非是凌慎行? 沐晚只是惊讶了一下便没有再问,老太太除了来同济寺,或许也常去翠云庵吧,为了方便她来去,修了这座桥也是合情合理。 穿过小桥就能看到翠云庵了,掩映在一片翠色当中,古香古色,十分清远幽静。 小尼姑一直将沐晚带到了后面静修居住的院子,这里种了许多翠竹和桂花,相比起其它院落,更显得干净别致。 沐晚心想,这静修师太估计辈份极高,所以才有这样的待遇。 “人请来了吗?”陪在静修身边的一个女尼抬头问道。 小女尼有些讪讪的,只是看了沐晚一眼,便把圆治大师云游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看看再想些别的法子吧。”那女尼法号玄妙,正是已逝的慧聪师太的徒弟,略懂医术。 显然,她完全没把沐晚当成大夫,因为她长得太过美艳了,这样一个女子完全跟医者两字划不上等号。 玄妙正要起身,沐晚已经两步跨到了静修的床前,在她的错愕中拿过了静修的手腕,她仔细探了她的脉博,又在她的身上检查了一翻。 此时静修突然又开始痛苦的呻吟,右手捂着胸口,面色苍白。 沐晚从小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从里面倒了几粒黑乎乎的药丸,那玄妙还来得及反应,她已经快速撬开静修的嘴巴将药丸塞了进去。 “你……。”玄妙和那小尼姑俱是目瞪口呆,这女子二话不说给静修喂了什么药? 静修虽然辈分高,可谁都知道她的身世来历,就连主持也对她另眼相待。 她这些年一直在翠云庵潜心修佛,不问世事,看似了断红尘。 庵里的人对她格外厚待,衣食住行无不是小心翼翼,所以,静修生病,这些人才会如此紧张。 此时,外面传来飞快的脚步声,竟是主持亲自过来了。 “主持。”玄妙急忙上前,慌慌张张的说道:“这位施主不知道给静修师叔吃了什么东西,我一个不小心,拦都没拦住。” 说完,不免把指责的目光投向沐晚。 一旁的映春听了立刻不乐意了,刚要开口,主持就合掌道:“敢问这位施主尊姓大名?” 沐晚丝毫不介意玄妙告状,看这主持眉眼慈祥,想必是个明事理的。 “在下沐晚,是凌少帅的妻子,这次前来同济寺请佛,刚才匆忙间给静修师太喂了药,怕是把这位师父吓坏了,在这里说声对不起了。”她谦逊有礼,让人生不出反感。 主持心里一惊,这位竟然就是凌少帅的妻子,督军府的少夫人。 虽然她一直生活在翠云庵,可因为静修的原因,她也经常让人打探凌府的消息,然后装做无意闲谈时透露给静修,她看得出来,静修虽然一心向佛,可对两个孩子始终牵挂,每每听到关于凌府的事情都是十分专注。 如果传言不假,这位少夫人刁钻跋扈,性情暴躁,可谓是心狠手辣之辈。 沐晚见主持一直盯着自己,心下也多少猜到了什么,不过,她早就习惯了旁人这样审视的目光,从前的那个自己,着实让人欢喜不起来。 “主持。”一边的小尼姑提醒了一声,主持这才觉察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干咳了一声掩饰过去,转脸又是轻笑了一下:“原来是沐施主。” 不管这位少夫人的性情如何,到底是凌家的人,她不好表现的太过于厌恶。 “请问沐施主刚才给静修吃了什么药?”那样子又是焦急了起来。 “可以暂时缓解静修师太的胸痛。” 除了映春,其他人都摆出一副不相信的姿态,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静修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发病都要痛得死去活来,就连圆治大师也是束手无策,她一个年纪轻轻的闺阁妇人,说这样的话难免过于虚假了。 众人虽然都怀着这样的心思,可都维持着面子上的镇定,直到那小尼姑欢喜的说道:“你们快看静修师叔。” 静修已经缓缓平静了下来,一直抓着胸口的手也渐渐松开了,只是一张脸还是被浸在冷汗当中,小尼姑急忙给她擦汗。 白色的毛巾将静修的脸一寸寸的擦净,沐晚这才仔细的打量起来,她看上去已有四十多岁,但是皮肤白皙,眼角不见皱纹,闭目抿唇的样子都能看出是个极美的人。 一个尼姑生得如此美貎不免让人生出疑惑,而且沐晚看着她,总觉得十分熟悉。 “太好了,静修师叔终于好了。”小尼姑欢天喜地,一旁的玄妙也扯着嘴角笑了笑,不过眼底却没什么笑意,这位凌家的少夫人一出手就止住了静修师叔的疼痛,倒显得她十分无能了。 ps:男二,本文的男二即将登场!撒花,撒花! 第169章:寻药 静修已经缓缓睁开了眼,那种疼痛过后就像是丢了半条命,好一阵子才缓过来。 她也觉得惊奇,自己这病只要一犯,平均几分钟就要剧痛一次,就算不痛的时候也是呼吸困难十分难受,现在,她的一颗心脏跳动平稳,竟像是没犯过病一样。 “这……。” 主持似乎松了一口气,笑道:“多亏了这位沐施主。” 静修起身双掌合十:“多谢施主。” 沐晚笑笑:“师太不必客气,我这药只能暂时缓解疼痛,这病是顽疾,不是三天两日就能医好的。” “施主知道贫尼得的是什么病?” 沐晚也不知道心脏猝痛在这个时候叫什么,胡乱敷衍了一下:“就是寻常的心痛症,平时多注意清淡饮食,不可以情绪激动,尽量不做剧烈运动。” 静修点点头,脸上掠过黯然:“贫尼也知道这病不太好,恐怕是难以治愈的。” 她活着,不过就是想看着儿子建功立业,女儿嫁得良人,生命对她来,根本没有任何价值。 不知道为什么,沐晚看到静修这个样子,隐隐觉得有些伤感。 主持谢过了沐晚,又亲自将她送了出去,看到她走上吊桥,她才匆匆回到了静修的住处。 静修不宜起身,有两个小尼姑在照顾她。 主持让那两个尼姑退下后才说道:“师弟,你可知道刚才那个是谁?” 静修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她就是凌少帅的妻子,凌府的少夫人。” 静修面上一惊,这女子竟然是希尧的妻子,那个名声和做风都不太好的沐晚? “听说她是来同济寺请佛的,好像少帅也陪着一起来了。” 静修心情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这世上的婆婆看媳妇多是带着有色目光,更何况主持经常说这个沐家大小姐不学无术还性格泼辣,做过许多羞于启齿的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没说什么。 主持见她一言不发,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回头吩咐人好生照顾着静修了。 ~ 回到住处,映春放下小药箱,嘴里还在不满的嘟囔:“那些尼姑有眼不识金镶玉,看她们的眼神,好像少夫人会下毒害那个静修一样,少夫人就不应该出手,急死她们。” 沐晚倒不在意这些,她坐下来喝了口茶,另外想着别的事。 映春独自念叨了半天,以为少夫人也会像她一样生气,可她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眼神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群山。 过了一会儿,沐晚才低声说道:“静修师太的病十分蹊跷,我刚才为她号脉,竟然是麻促脉。” 映春不懂什么叫麻促脉,一脸疑惑的嘟着嘴:“少夫人,那是什么啊?” “麻促脉是一种脉相,这种脉相的人,不是濒死的病人,就是有中毒的可能,很可能是洋地黄中毒。” “洋地黄?”映春每天都帮沐晚晾晒药材,对那些中药也能说上七七八八,自然也听过洋地黄的名字:“那不是药材吗?” “的确是一种药材,可是带有毒性,虽然也是治疗心脏疾病的,却不适合静修师太的病,过量和长期服用会导致神经错乱或者死亡。” 映春顿时慌了:“那是不是应该告诉静修师太啊?” 沐晚摇摇头:“你好心告诉人家,人家不一定相信,还以为你居心不良呢。” 而且翠云庵里住的都是尼姑,平时也不会有什么恩怨,什么人想要毒害 静修呢? “少夫人说得也是,她们今天都在防着我们呢。”映春又开始愤愤不平,“少夫人不要再理那几个尼姑就是了,特别是那个叫玄妙的,看少夫人的眼神分明就是嫉妒。” 沐晚却不这么想,看到静修的第一眼,她就觉得莫名熟悉,那种想要治好她的欲望几乎是从胸膛向外迸发,这是她做为医者的条件反射。只是,这世上等待救治的病人太多太多,她大可以不管一个素不相识的尼姑,更别提治好这样的顽疾了,这样的感觉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映春,去跟敬安大师请个假,就说我明天不能听他讲经了。” 映春“啊”了一声,“我们今天就‘逃课’了,明天再逃课的话,敬安大师会不会去老夫人面前告状啊?” 沐晚安抚她道:“不会的,敬安大师是大忙人,哪有空去告我的状?而且你没发现那个静修师太身份不凡吗,她生病,连主持都惊动了,还有同济寺的圆治大师,那应该是位得道高僧,听小尼姑的语气,这位高僧可是经常替静修诊病的。所以,你只要跟敬安大师说我要替静修师太采药,他绝不会告状和不满。” 映春带着一肚子的狐疑就去找敬安了。 沐晚拿起纸笔写了一个药方,最后又写上了“灵猫香”三个字。 连山一带经常有大灵猫出没,如果运气好可以找到灵猫香这种名贵的药材,而灵猫香正与静修的心痛病对症。 不久,映春就喜滋滋的回来了,一脸崇拜的看向沐晚:“少夫人,真让你说对了,敬安大师答应的非常痛快,还说这几日都不用去听他讲经,只管专心替静修师太治病。” 沐晚料得果然没错,这位静修来历不凡,不但是翠云庵的人待她极为特殊,就连同济寺也对她十分厚待。 她不愿意去猜测静修的身份,一心一意的研究起药方来,想要采到灵猫香,她明天要亲自去一趟山中的林子了。 这一夜,沐晚没怎么睡好,翻来覆去的想着心事,最后索性披了件衣服坐起来,透过窗子看风景。 夜幕笼罩下的群山实在没什么看头,四处都是黑乎乎的,唯一让她欣慰的是空气质量,扑面的青草气息, 那种置身于自然仿佛融为一体的超脱感。 她从口袋里取出一只怀表,打开后,里面的表盘是会发亮的。 她最喜欢表盖上方圆圆的像镜子一样的东西,不是镜子却清澈照人,能够清晰的看到自己的眉眼。 凌慎行的大军大概要行进半月才能到达北地,从前方的车队,后面的骑兵,再到步兵,所过之处无不是浩浩荡荡。 现在已是半夜,他应该早就休息了吧,天气已经转凉,北地更是寒冷,不知道他有没有多加衣物注意防寒。 沐晚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天边忆开始放晴 ,她倒是有幸欣赏了连山的日出美景,只不过这景色再壮丽秀绝,她心中也似压了石头,沉甸甸的高兴不起来。 凌慎行的大军又开始新一天的征程了吧。 ~ “少夫人,你起得真早。”映春端了热水进来,“这山上格外的凉,还好寺里的师父比较细心,早早告诉我该去哪里打热水,不过同济寺可真够大的,我差点迷路了。” 沐晚笑了笑:“你可别真的迷路了,不然满寺院的找一个丫环,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映春被她取笑了,脸一红,赶紧把毛巾递过去。 沐晚在洗脸,映春就站在一边等着,小丫头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想说什么就说吧。” 映春这才讪讪一笑:“少帅这次北上,会打仗吗?” 她从小随着爹娘从战乱纷争的地方逃到了连城,那时不过才十岁,却也亲眼见证了战争的残酷,被烧毁的房屋,逃难的人群,数不清的尸体以及流离失所的孤儿…… 沐晚其实也不知道这仗能不能打起来,北地当初并不是督军的地盘,督军率师北上一路攻城拔寨,先后占领了北地三省,眼见着大捷,却让从前掌管北地的楚督军带着主力逃出了城。 这些年,北地名义上处在督军的统辖范围之内,可是、那只逃跑的主力部队始终是心头大患,偏偏督军远在连城,无瑕顾及。 而最近几年,北地三省内忧外患战事不断,先后被楚家军攻破了两个省,现在只省下最富饶的辽城还在坚守之中,督军也是为此一直驻扎辽城,日夜防备,警惕着楚家军挥旗而来。 战事一触即发,凌慎行才会率兵北上支援,只是楚家军连续收复了两个省,实力受到了重创,需要休养生息,这一仗什么时候能打起来还是未知数。 “谁知道呢。”沐晚思绪绕了几个弯儿才回答了映春的话:“这些事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映春黯然了一声,少夫人说得对,这不是她该操心的事情,只是一想到李和北也要参与到这场残酷的战争当中,她的心就情不自禁的揪痛了起来。 吃过了早饭,沐晚就和映春去了后山,她问过熟悉地貎的师父,大灵猫的性情十分敏感,所以,这人来人往的大青峰上并没有大灵猫的踪迹,想要找到灵猫香就要去后面的千陀峰,那里地势险峻,丛林密布,人烟稀少,最适合大灵猫生存。 只是千陀峰上根本没有山路,想要寻找灵猫香,只能从草木丛中穿过去,辛苦是自然的。 沐晚和映春好不容易爬上了千陀峰,定好会合地点后便分头去寻找灵猫香了。 第170章:抢夺 沐晚寻找灵猫香靠的是她敏锐的嗅觉,之前知道要来连山,特地为此做足了功课,看了许多关于大灵猫的书籍,所以,凭着气味儿,她就可以寻到大灵猫的踪迹。 只是这林中没有路,沐晚只能一边用树枝开路一边努力寻找。 大灵猫本就十分稀有,想要寻觅它的足迹也不是易事,路走了不少,鼻子也用到了极致,可别说是灵猫香,就是大灵猫的味道都没闻到。 沐晚有些气馁,都说连山盛产稀有的灵猫香,该不会是胡说八道吧,她已经找了半天,连根猫毛都没找到。 沐晚找了块干净的大石坐下休息,拿出随身携带的水壶喝了几口水,也不知道映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大概和她一样一无所获吧。 歇息了片刻,沐晚再次起身,虽然又累又饿,还是要赶在天黑前小有收获,不然这一趟算是白来了。 前面的林子越发的密集,一路上不断看到野鸡野兔之类的动物,还有许多猎人设下的陷阱,如果脚下不慎,很可能会成为“猎物”。 森林里满满的都是青草和树木的香气,头顶上有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沐晚累到就快放弃了,忽然一股微风拂过脸颊,一种淡淡的香味儿调皮的钻进了鼻子。 她心中大喜,不由脱口而出:“灵猫香。” 是的,这种淡淡的如同麝香还略带苦味儿的香气正是灵猫香,看来离这里不远,一定有灵猫的活动痕迹,或者那里可以找到灵猫香。 沐晚像打了鸡血一般,扒开眼前的草木就往香气的来源走去。 香气越来越近,有什么东西从前面的树木后一蹿而过,那东西长得跟猫相似,只是嘴部略尖,尾巴粗长。 沐晚欣喜,那大概就是大灵猫了,在他刚才活动的地点一定能采到灵猫香。 果然,她扒开一丛蒿草就看到一个树洞一样洞口,在它四周有许多残枝,上面沾满了褐色的膏体,那东西正是灵猫香,虽然不多,但做一次药足够了。 沐晚刚要伸手去够,忽然旁边多出一只修长的手来,这林子虽不阴森,但忽然多了一个人,沐晚还是吓得尖叫了一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片刻,她听见低沉的笑声,再抬头,一个穿着淡蓝色长衫的男子正站在她面前。 这男子有着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目,修长的眉毛,极美的唇形,皮肤有些白,但是棱角分明,他身高极高,站在她面前几乎遮住了半个太阳的光芒。 此时他逆着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沐晚也不想追究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指了指面前的枯枝:“这是我先发现的,先来后到的规矩懂吧?” 男子唇角的笑纹加深:“明明是我先来一步,怎么就变成姑娘先发现的?” 沐晚确实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至于是谁先发现的,自然也是混淆不清,可女人最不缺的就是“不讲理”。 “我在二十米之外就闻到了香味儿,要说早晚,我当然是早于你。” 男子耸了耸肩:“如果这样说,我在五十米之外就发现了它的生活痕迹,那我还是早于你。” “你……。”沐晚被他噎了一下,既然嘴上说不过,那她只好用抢的。 趁着男子不备,沐晚迅速把手伸了过去,能抓多少是多少。 只是手刚伸出去就被人捉住了手腕,他手劲很大,她用力挣脱了几下没有挣开,顿时十分恼火,一双凤目怒视着他:“你懂不懂什么叫女士优先尊老爱幼。” “姑娘刚才明明说过要讲究先来后到,现在怎么又变成女士优先了?”他一脸无辜的挑了挑眉,眼底却带着促狭的笑意。 这女子好有趣,一个人跑到这种深山老林,看到他竟然也不害怕,一双眼睛瞪得像是会咬人的兔子,看起来真的不太乖,偏偏又生了一张绝美的脸庞。 “你要是男人就松手。”沐晚在言语上斗不过他,只好用激将法。 “我是不是男人,姑娘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沐晚脸上一臊,后悔不该跟这样恬不知耻的男人进行言语挑衅,于是退而求其次:“既然是大家一起发现的,那就一人一半。” 这些灵猫香本来就少,一半根本不足够入药,沐晚只是想暂时拖住他,最起码让他先放手,她才有机会独占这份稀有的药材。 男子想了想,似乎觉得她的提议不错,同时,松开了手。 沐晚狡黠一笑,语气却很乖顺:“这东西染手的,我去采下来,然后再分一半给你,别脏了你的手。” 男子的沉默算是默许了,他不太喜欢灵猫香的味道,也知道这东西是染手的。 沐晚蹲下来,从口袋里取了工具,小心翼翼开始采取这些灵猫香。 她手上动作不停,脑子里也没闲着,一直在想着要怎样摆脱这个男人,如果要跑的话,她一定不是他的对手,得想个更有效的法子才行。 沐晚忽然瞥见一旁有一堆松软的粉沫,大概是某种动物在树上钻洞留下的,她灵机一动,用着收集药材做掩护,迅速的抓了一把握在手心,斜目看了那男子一眼,他正望着远处的树木出神,并没有留意她。 沐晚故意慢腾腾的消磨时间,也在消磨着他的戒备,直到收集好了最后一点灵猫香,她才站起身,冲着男子盈盈一笑:“弄好了,我这就分你一半。” 她装模作样的要把灵猫香拨出一半,看他正盯着自己手中的药材,另一只手快速向他的脸上扬去。 只不过她的手掌还没有展开,手腕再次被握住,他稍一用力,她就痛得松了手,细碎的粉沫从她的掌心里飘落下来,洋洋洒洒的落了一地。 沐晚羞恼非常,他刚才明明是在走神,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趁着她瞪眼睛的工夫,他手速极快的夺过了那包灵猫香,结果她的脸就更红了,眼睛里像是能喷出火来。 男子失笑,想要算计他的明明是她好吧,瞧她气成这个样子,怎么看都像他是欺负人的那一个了。 “还给我。”沐晚怒道:“你身强体壮的,不会再去找吗,为什么一定要跟我抢。” 她真是累得走不动了,也没力气再走这么远的路去发现一处新的猫窝。 “姑娘这话就不讲道理了,我也是天没亮就进山,走到现在也没力气了,而且姑娘明明说过要一人一半的,怎么突然又反悔了?” 沐晚咬着唇,瞪着眼,好像随时都能变成一只小兽扑过来咬他。 结果……她真的是扑了上来,那架势是想同他动手抢了。 男子仗着身材修长,自然的向上一举手臂,比他矮了许多的沐晚就算是跳着脚也够不到,她又恼又恨,好不容易找到了灵猫香,偏偏又来了一个多事鬼,情急之下,抬起脚狠狠的在他的脚上踩了一下。 男子吃痛,身子立刻就弯了下去,沐晚趁机去抢他手中的袋子,却不想扑得太急,一下就将男子扑得向后倒去,她自然也没捞到好处,惯性的作用下一头栽在了他的身上。 两人身后正好有一个斜坡,沐晚发现的时候已经随着他一起往坡下滚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沐晚花容失色,纵然平时再冷静,也不得不抓住了男子的腰身,出乎意料的,那男子竟也紧紧抱紧了她,两只手掌紧紧贴着她的背,像是防护垫一样护住了她的后背。 从山坡上一路滚下去,沐晚的身上不时被树枝和石头磕到,疼得她直呲牙,无意中看了那男子一眼,他神情平静,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沐晚心中暗暗叫嚣不公平,都是皮肉之躯,他怎么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这山坡虽陡却不长,下面也不是什么万丈悬崖,但沐晚往下一看还是倒吸了口冷气,就在他们的前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上面棱角突出,尖锐无比,以他们这样的速度滚下去必然会撞在大石头上,她的脑海里立刻勾勒出一只鸡蛋撞在石头上的画面。 完了,完了,她不过就是上山采个药,难道就要搭上一条小命吗,就算一下撞不死,撞个半身不遂,下半生也是没戏了…… 就在沐晚认命般的闭上眼睛时,背上的那只手突然护住了她的头,紧接着她的身体被一股大力带着转了个角度,她惊讶的睁开眼,就看到男子一只脚蹬在那块巨石上,硬生生的停止了他们下行的状态。 惊魂未定。 好一会儿,沐晚才找回神智,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 “吓傻了?”耳边传来戏谑的笑声,温热的呼吸近在咫尺。 沐晚猛然惊觉,他们还保持着抱在一起的“暧昧”姿态,她急忙松开手坐了起来,有些凌乱的头发和红透了的脸颊让面前这个男人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她有几丝可爱,于是笑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调皮。” 沐晚:“……。” 大哥,我们真的不熟,你这份熟稔的语气是肿么回事。 她抬起眼睛看向他,这一看也是吃了一惊。 第171章:遇险 他本来穿着件淡蓝色长衫,此时上面沾满了枯草树叶,斑斑点点的似乎还有红色的血迹透出来。 滚下来的时候,他一直护着她,替他挡开了许多尖锐的石块和树枝,而他却受了伤。 “你受伤了。”沐晚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我身上带了药,你快涂一点。” 知道上山采药可能会受伤,所以她才带了外伤药,做医生的一向这样,有备无患。 男子一笑:“你想得真周全。” 那意思像在揶揄她早就做好了同他一起滚下山的准备。 沐晚哪会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也不恼他,只是把药扔给他,一副爱用不用的态度。 要不是看在他刚才救了自己的情份上,她才不会关心他的死活。 男子把药拿过来,却是指了指自己的后背:“我可没长那么长的手,还要烦请姑娘帮忙。” 说着就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 这一带绿树环绕,人烟不见,一对孤男寡女坐在山坡下,男子在动手解自己的衣衫,女子低头垂目,这样的场景不让人想歪都难。 沐晚却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要说男人,小的,年轻的,老的,什么样的她没见过,人往手术台上一搁,哪还有什么性别之分?所以,她看到异性时的反应要比一般闺阁中的小姐淡定多了,哪怕这男子在她面前光着上身,露出结实的脊背,她也能面不改色。 男子以为她会躲闪,或者再次扬起她锋利的爪子挠上来,但她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她从容淡定,娇俏的脸上丝毫不见害羞与扭捏,更没有任何恼火的表情,只是神态专注的拿起那些药膏给他涂抹后背的伤口。 药膏带着丝凉意,抹在伤口上有种奇异的清凉感,开始有点痛,之后便觉得舒服无比。 但让他觉得享受的并不是这药膏,而是那只软若无骨的小手,动作熟练的在他的背上游走,所过之处如同花开遍野,男子的心尖忍不住有些痒。 “好了。”一瓶药膏被塞在他的手里,他抬头对上她清澈的双目:“前面的伤你总够得到吧。” “如果姑娘也愿意帮忙的话……” 沐晚丢来一个“想得美”的眼神,已经扭过头去看自己的腿了。 刚才滚下来的时候,虽然都是轻微的划伤,此时神魂稍定,也觉得有些疼,特别是腿上的这道伤口,不深,却长,已经渗出了血珠。 “来,我帮你。”身边的男子突然探身过来,擎着手中的药瓶。 沐晚把腿一收,瞪了他一眼:“不用了,我自己够得到。” 男子有些挫败,看着她背过身去,身子向前微探,正在给伤口抹药,明明只能看到她的背影,他的脑海里却浮出一双如玉般纤细修长的腿…… 咳咳! 他忍不住干咳了两声,掩饰自己胡思乱想的尴尬。 沐晚抹好了药,这才转过头,见他正黑目湛湛的望着自己,不觉脸上一热:“看什么看?” 他失笑道:“你长得好看,还不许别人看吗?” 油嘴滑舌! 她不跟他逞口舌之快,而且,她似乎也说不过他。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沐晚忽然开口道:“刚才谢谢你。” 男子无所谓的笑笑:“英雄救美,何乐不为。倒是姑娘的胆子真大,就不怕我是个登徒子吗?” 深山老林,孤男寡女,他要是想干点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怕,当然怕。”沐晚实话实说,“但你不是这种人。” “为什么?”男子指了指自己的脸:“因为我长得帅吗?” 沐晚翻了个白眼,嘴角抽了抽,你不是长得帅,你是脸皮厚。 她摇摇头:“你为什么要来采灵猫香?看你的穿着打扮,必然不是采了这东西去卖钱,所以,你应该和我一样,想要这东西治病救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你身边应该有朋友或者亲人急需这种药材,你才冒险独自进入深山,能有这份热情与真心的人,大抵都不是什么坏人。” 男子听了,微微愣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芒,旋即就被一种异样的神采所代替,他定定看了她一会儿,突然俊脸凑了过来。 沐晚没想到他会忽然靠近,只闻到清浅的呼吸,他的脸已经与她近在咫尺,薄薄的嘴唇就停在她的脸侧。 沐晚没动,更没有躲闪,以坦然的目光回视着他。 就这样几乎脸贴脸的凝视了一会儿,他才笑着往后退开了一段距离,这女孩子真是有趣,竟然真的不怕他,他就长得这样人畜无害吗? 可爱的姑娘,真的不要被外表蒙骗了。 沐晚没再理他,伸了伸酸痛的腿脚,自己突然不见了,映春怕是要急死了,现在得想办法回去才行。 她的注意力一集中,全身的感观又开始恢复正常运行,隐隐的,她的鼻子轻轻动了动。 这空气中有股若有若无的香味儿,而且,似乎越来越浓……这味道是? 她的眼睛一亮,惊喜道:“是灵猫香,闻味道应该有很多。” “是,那边的草丛里有大灵猫的粪便,还有猫毛……灵猫香的数量确实不少。” 沐晚看了他一眼:“你的眼睛倒是好用。” “你的鼻子也跟狗一样灵。” 沐晚:“……。” 好女不跟男斗,让他逞口舌之快去吧。 沐晚那副隐忍怒气又不想发作的模样让男子心情大好,连笑容都明媚如春。 两人话不多说,立刻起身在四周寻找起来,很快就有了收获。 正应了那句“因祸得福”,虽然从山坡上滚下来又痛又怕,但是看到眼前这么多灵猫香,沐晚早把那些疼痛甩到耳根子后面了。 比起刚才她采集的那一点,这里简直就是灵猫香的天堂,树枝上,洞穴口,石块上,四处都是褐色的灵猫香,甚至还有一些新鲜的刚分泌的。 沐晚采了好大一包,拎在手里沉甸甸的,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子,立刻就嘟起了嘴,她明明已经很卖力了,还是比他少采了一大半。 男子将她眼中小小的不服气看得一清二楚,顺手拎了一袋给她:“这个给你。” “不要。” 不蒸馒头争口气。 男子笑了笑:“不要就算了。” 他刚要转身,沐晚就伸手把那个袋子拽了过来,嘀咕道:“不要白不要。” 男子失笑,口是心非的小东西。 两人沿着原路返回,坡很陡,沐晚不得不借助男子的力量,牵手是不可能的,她一路都拽着他的衣袖,拽得男子哭笑不得,这衣服回去之后是不能要了,快被她扯得散架了。 刚爬上去,沐晚就看到一条熟悉的身影,她眼中一喜,是映春。 男子自然也看到了,随意的问:“你的丫头?” 她虽然穿着打扮朴素,身上的气质却是掩饰不住,特别是手腕上戴的那只玉镯子价值不菲,不是普通人家能够负担的。 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沐晚点头,又冲他扬了扬眉:“再见。” 说着就往映春那边走去。 “等等。”男子忽然叫住了她,“我们也算是相识一场,还不知道姑娘芳名。” 沐晚头一歪,想了想:“感谢你刚才的出手相助,但你我萍水相逢,以后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名字之类的俗套就免了吧。对了,出于友情提醒,灵猫香这种药物不宜长期服用,服药时也不宜进补其它药类,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药石的作用虽然重要,心态平和才是重中之重。” 一席话说下来,男子看她的目光又深了几分,他以为她是一时兴趣上山采药的富家小姐,现在看来,她更像一个博学多识的医者。 这么年纪轻轻的美人会是个大夫? 男子这样想着的时候,沐晚已经快步往前走去了,他看到她跟那个丫头打扮的女子说了什么,两人便一同往山下去了,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 映春听到沐晚叙说着滚下山坡的惊险,吓得小脸煞白,又有些气自己:“映春就不该听少夫人的,如果映春陪着少夫人,也不会让你受伤。” “都是小伤,不用在意的。” 沐晚自然省略了遇到那名男子的事情,深山老林,孤男寡女,纵然清清白白的,让人知道也是不妥,而且也没必要。 映春瞧着她满戴而归,而她自己连根猫毛都没见到,不免十分气馁。 沐晚笑道:“我这也是误打误撞的,摔了个大跟头吃了颗甜枣儿,这些灵猫香足够我入药了。” 映春听出她是在安慰自己,感动的同时又愤愤起来:“那些尼姑们不把少夫人放在眼里,少夫人还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来找药材,真是便宜她们了。” 说到尼姑,沐晚的眼前又浮出静修那张风姿绝艳的脸,这样的人落发为尼一定是大有来头。 ~ 沐晚连夜配好了药,第二天一早就和映春去了翠云庵,让守门的小尼姑通报了一声后,那小尼姑很快就回来了,一脸歉意的道:“真是不好意思,静修大师身体乏力,不便见客。” 第172章:心结 不便见客?哪怕明知道这客人是为了给她治病而来? 映春气道:“什么不便见客,根本就是看不起少夫人,算了,她爱看不看,我们家少夫人还懒得管这些闲事呢。” 映春的话丝毫没有避讳,听得那个小尼姑一阵脸红,她刚才见到静修师叔的时候,她正在念经,根本没有身体乏力这些症状,她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不想见这位女施主。 既然静候师叔不想见,小尼姑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双掌合十的念了声:“两位施主,真是对不住了,改日静修师叔身体康复了,两位再来也不迟。” 映春不想让沐晚受这样的窝囊气,拉了拉沐晚的袖子:“少夫人,我们走。” 沐晚却是没动,而是笑着对那小尼姑说道:“麻烦师父给静修师太捎句话,就说‘毒若入骨,药石罔医’。” 小尼姑听了,眼睛眨了眨,不明白沐晚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出于礼貌的再次进去通报了。 小尼姑一走,映春就鼓起嘴:“少夫人,您的脾气太好了,这样的人何必要管她死活。” 沐晚笑笑,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执着从何而来,她从来就不是喜欢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的人,这静修明摆着是不待见她,她还巴巴的往前凑。 静修的心痛之症固然难治,但她体内堆积的洋地黄毒素却是最要命的,如果不及时进行医治,只怕命不久矣。 过了一会儿,那小尼姑才重新出现,只是这次没有再委婉的赶她们走,反倒是恭敬的说了声:“施主里面请吧,静修师叔的身体好些了。” 映春撇了撇嘴,心想这病还真是来得快好得也快。 来到静修修行的小院,看起来比昨天来时还要干净清静。 静修正坐在蒲团上念经,见到沐晚进来,也只是象征性的合了下手掌便又闭上眼睛不再看她,嘴唇轻轻上下翕动着,也不知道在念什么。 沐晚让映春和小尼姑先退下了,她自己则站在静修的身侧,也没有主动开口说话,就这样听着她念经,她不懂经文,可这些音符传入耳中,配合着木鱼敲动的声音,会让人心神俱宁,平和踏实。 了断尘缘,化身佛堂,也算是寻了一门清静,远离尘埃。 沐晚听了好一会儿,静修才慢慢停止了念经的声音。 她有些奇怪沐晚的冷静自持,主持不是说他这个儿媳妇骄纵跋扈心狠手辣吗? 静修终于开口道:“这位施主,你已经站着听了半天,不知道听出些什么来了?” 沐晚道:“静修师太一心向佛,可我却从中听到了一点尘缘未了的羁绊。” 静修面色一变。 她纵然能忘却爱恨情仇,却独独无法放下她的一子一女,特别是长子凌慎行,每每思及都是痛不欲生。 静修的神态变化没有逃过沐晚的眼睛,心中了然就好,她不会继续戳人家的痛处。 “我是来给师太送药的。”沐晚将两个药盒拿出来,“师太有心痛的毛病,从第一次发病到现在应该有四年或者五年的时间,开始的时候只是轻微疼痛,发病时间间隔较长,现在随着时间的增长,发病频率越来越高,每次都痛得冷汗直冒不能自已,这盒药专治师太的心痛病,每日三粒,早中晚各一粒。” 静修有些震惊的睁开眼睛,终于定定的瞧向沐晚。 这女子妆容清淡,穿着也十分素雅,丝毫看不出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她得这病的确已有近五年时间,症状也同她描述的一致,可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静修迟疑了片刻,这才问道:“那这一盒药呢?” 沐晚笑笑,并不点破什么:“我刚才说过‘毒若入骨,药石罔医’,这盒药师太也要定时服用,每天一次,清晨饭后服用。” 沐晚说完就行了礼:“我还要去听敬安大师讲经,就先告辞了。” 静修没说什么,只是盯着那两个药盒看。 直到沐晚走到门口,她才忽然问道:“施主和贫尼素不相识,为何对贫尼如此关心?” 她相信沐晚一定不知道她的身份,凌慎行不会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沐晚笑了笑:“这个问题倒是难住我了,其实我也想找个人问问呢,大概就是所谓的投缘吧。” 她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静修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失了会神,又把目光转向那两个精致的小药盒。 果然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主持所说的那个女子与自己见到的这个截然相反,她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可能在自己身上打什么主意,她所做的只是本着一个医者的本分在给她治病。 还有她所说的“毒若入骨,药石罔医”。 静修忍不住蹙眉,想到自己这两年来的种种身体不适,越发觉得沐晚的话十分在理。 她潜心修佛,与尘世无争,谁还会在暗中害她不成? 一边是可能,一边是不可能,静修的心思也完全乱了,可她知道,沐晚不会再跟她透露半句的,她点到为止,一切只能由她自己定论。 静修再次看向沐晚离开的方向,两条修长的眉毛紧紧的锁在一起。 ~ 接下来的几天,沐晚天天去佛堂听敬安大师讲经,虽然她不信佛,也听得有滋有味儿。 很快,她在同济寺的行程就结束了,一大早,敬安大师亲自出来送客,两人又寒暄了几句,沐晚就要下山。 正在她转身欲走的时候,一个小尼姑脚步匆匆的快步而来。 “施主请留步。” 沐晚停下来看着她,正是那日去翠云庵的时候替她通报的小尼。 小尼姑合掌道:“静修大师托我将这个东西交给施主,还说多谢施主的良药。” 她递来一个小巧精致的平安符,中间绣了一个‘安’字,光看绣功,线条明快、针法活泼、绣工精细,再看那个‘安’字竟然隐隐有种雕刻般的质感,仿佛浮在中间一般。 沐晚十分喜欢,谢过了小尼姑。 敬安大师在一边笑了笑,说道:“静修大师的绣功可是数一数二的,这平安符虽小,但是布针精密,显然下了不少功夫。” 沐晚觉得静修并非是那种势力眼的人,她对自己的排斥也许另有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她送了自己这么精美的平安符,说明她的心结已解。 她当着小尼姑的面把平安符别到了随身携带的小钱包上,钱包也是刺绣的,这样搭配相得益彰。 辞别了敬安大师几人,沐晚就和映春下山去了。 同济寺的生活虽然无聊,饮食也过于清淡,但这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是难得的清静之地,沐晚有些后悔,老太太如果没有改变主意就好了,她就能在这里住上九十九天了。 映春却不喜欢这里,下山的时候欢喜的好像一只逃出笼子的小鸟。 凌慎行在山下给她留了两个排的兵力,只等着她下山后护送她回凌府,而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排长,别人都叫他张排长。 张排长在山下等了几天,终于把沐晚给等到了,他小跑着过去敬了个礼,喊了声“少夫人”。 张排长黑黝黝的,一双眼睛特别的亮,额头有一道打仗时留下的疤痕,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憨厚。 沐晚对这些当兵的好感十足,她曾经去过部队义诊,那些兵哥哥们看到她都笑眯眯的,十分友好亲近。 “张排长久等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少夫人哪里的话,护送您回去是我们的责任。”张排长立刻让人收起营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打道回府。 山路崎岖,汽车无法行驶,沐晚和映春只能坐在马车里,张排长骑着一匹马走在马车的一侧,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沐晚坐了一会儿,掀开车窗上的帘子。 张排长立刻恭敬的询问:“少夫人,有什么指示?” 沐晚笑道:“张排长,不知道少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少帅刚到长山市,还需要十天左右才能到达辽城,这一路上都很顺利,少夫人放心吧。”张排长笑呵呵的。 沐晚嗯了一声,把帘子放下了。 映春问:“长山市在哪呀?” “我也不知道。”沐晚笑笑,她对这个时代的地理状况不熟,自然也不知道什么长山市。 主仆两人闲着无聊便在车里打起了盹儿,直到马车晃晃悠悠的停下来,沐晚才觉得有人在推自己。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映春放大的脸。 “少夫人,张排长让我们下车吃午饭。”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 沐晚下了车,这才看到身处在一片林子的边缘,士兵们坐在草地上三三两两的生起了灶火。 很快,饭菜的香味儿就传了过来。 行军打仗,饭菜也十分简单,一个大锅炖菜,一碗米饭,没什么荤腥,也别指着能够吃得十分饱。 沐晚和映春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吃饭,她虽然好吃,却不挑食,只要能果腹的东西都可以,以前做手术的时候,一天不吃饭也正常不过。 吃过饭,两人又回到了车上,士兵们在收拾锅灶。 沐晚刚才睡了一觉,此时格外的有精神,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没看一会儿,她的鼻子突然嗅了嗅,抬头问映春:“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儿?” 第173章:劫持 映春用力闻了闻,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什么味道,映春没闻到。” 不,绝对有股怪味儿,虽然非常非常淡,但她的鼻子不会错。 沐晚闭上眼睛用心分辨,这味道像是东西燃烧产生的,其中还夹着…… “映春,赶紧把鼻子堵住。”沐晚顺手拿起一块手帕捂住了口鼻。 映春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学着她的样子把鼻子堵住了。 沐晚掀开车上的帘子往外一看,不远处的山上有青烟升起,似乎已经烧了一段时间,那些烟雾正在随风往这边迅速飘来,正在收拾炊具的士兵们一无所觉。 就在沐晚想要开口提醒的时候,可怕的一幕发生了,那些士兵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瞬间毫无知觉,意志力最强的张排长在发现情况不妙后想要往她们这边跑,结果刚走到一半儿也倒下了。 沐晚她们的马车离得较远,也是最后受到涉及的,再加上两人提前做了防备,此时倒是清醒的。 映春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可是她不敢开口说话,还要憋着气,只能用一双眼睛焦急的看着沐晚。 沐晚相对冷静多了,脑子飞快的思索着对策。 这烟中含有迷药的成份,可以在不知不觉中让人中招,她们捂着嘴巴,过滤了一部分迷烟,但还是觉得浑身酸软无力,只是勉强没有晕过去而已。 连山这一带土匪十分猖獗,连年的战争让这些人占山为王,平时掠夺过路人的钱财或者直接跑到附近的村落里打杀抢。 政府四处占地盘还来不及,更无暇顾及这些土匪,以至于把这一带变成了有名的匪窝,就连来同济寺和翠云庵烧香拜佛的香客也受到了影响。 能把两个排的军队瞬间放倒,除了土匪,沐晚也想不到其他人。 所以,在土匪到来之前,她们必须想办法离开。 沐晚向映春使了一个眼色,起身就要下车,可是一双腿却是使不上力气,刚站起来就坐了回去,映春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睛眨巴了几下似要晕过去了。 很快,林子里的烟散尽了,林子里出现了十几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壮汉。 他们在失去意识的士兵之间穿梭,把他们手中的枪支和一些火药都翻了出来,就连身上携带的财物也没放过。 沐晚知道难逃一劫了,这些人很快就会发现这辆马车。 如果被土匪掠上山,下场可想而知,必然是生不如死。 可惜她手边没什么能致命的武器,不然自尽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映春,听着,无论如何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 如果被这些人知道她是凌慎行的人,一定会给他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映春含着泪点头。 “这里有辆马车,车里一定有好货。”几个人呼喊着就往这边走了过来。 映春听到这声音,吓得浑身发抖,她不想被掠上山,她不想以后都生活在土匪窝里受辱。 沐晚冲她摇摇头,然后示意她假装晕倒,土匪窝一般都比较隐蔽,普通人轻易找不到,只要她们暗中记下上山的路,也许还有机会逃跑。 一股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车上的帘子被粗鲁的掀开了。 片刻的宁静之后,领头的土匪大笑着说道:“兄弟们,捡到宝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哈哈。” 沐晚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扛在了肩膀上。 “这娘们长得这么好看,留给老大吧,至于那个丫头模样的,就赏给我们兄弟。” 映春听了,差点哭出来,可她还是暗中咬牙忍了下来。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山上走去,得了战利品的男人们一路欢声笑语,好不快活。 趁着他们不备,沐晚把眼睛眯成一条缝,暗暗记住沿路的标记。 ~ 这些人七拐八拐的总算到了他们的大本营,面前这个山寨建得十分豪华,有城墙,有锋火台,从大门进入后又有数座低矮不一的房子。 沐晚看到这样宏伟的建筑更是心惊,看来这是个大土匪窝,想要从这里逃出去恐怕是难上加难。 因为没有吸入太多的迷烟,沐晚此时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不少,再看映春,显然也精神了许多,主仆两人暗中交换了眼神,继续装睡。 一路上,沐晚看到许多列队整齐的匪兵,他们或背着长枪或者背着大刀,一个个训练有素。 这样的匪兵就算跟正规的军队打起来也不一定会输,而且这一带的地型她也观察过了,易守难攻,是个军事要塞。 “老胡,今天你可要去老大那里领功了,缴获了这么多枪支弹药,还弄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老大非要好好的赏你不可。”路人跟这个叫老胡的打招呼,语气又是羡慕又是发酸。 老胡哈哈大笑:“这个娘们长得真是水灵,要不是想着献给老大,我自己就消受了,那小滋味儿光是想想就让人……。” 后面的话有些不堪入耳,沐晚暗暗皱起了眉头。 “对了,老大今天要见一个贵客,你恐怕要等上一阵子了。” “贵客?哪来的贵客?” “好像是尤少主。” 老胡点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先去通报一声。” 沐晚和映春一直被带到一间硕大的房间内,老胡说道:“给她们吃解药,要死不活的样子怎么见老大,别扫了老大的兴。” 话音刚落,就有人把苦涩的药丸塞到了两人的嘴巴里。 沐晚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在老胡等人的注视下,睁开了眼睛。 她叫了声“映春”,映春也急忙‘醒了’。 她们本来就是装晕,做戏自然也要做全套。 “美,果然是美。”老胡在看到明眸善睐的沐晚时,眼中顿时放出贪婪的光芒,刚才她只是闭着眼睛,一副睡美人的姿态,现在这双眼睛如同碧波秋水,简直是美不胜收。 老胡心里直痒痒,如果不是为了讨好老大,他才舍不得将这么美的人送出去,不过再一看映春,虽然年纪小一些,但是生得十分水灵,倒也不亏。 映春被他这满含色意的眼神看得直发慌,但她跟了沐晚这么久,多少学了一些她的淡定,哪怕心里怕得要命还是表现的十分平静。 沐晚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坐在椅子上,旁边的两个大汉生怕她跑了,一双眼睛盯得紧紧的。 “小美人,你姓什么叫什么,是哪家的小姐?今年多大了?”老胡一连问了几个问题,沐晚都是恍若未闻。 老胡暗自咬咬牙,这份清高的姿态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过,他倒要看看,她的这份高傲还能维持多久,一旦送上了老大的床,恐怕早就吓得哭爹喊娘了。 老胡等了一会儿,终于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说道:“老大让你把人带进去。” 老胡笑眯眯的应了,又厉声警告了沐晚和映春几句,这才带着两人一起去了正厅。 沐晚故意慢吞吞的走在最后,一时也想不到该如何应对,她纵然一身医术傍身,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在这些三大五粗的男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她迅速同映春交换了一个眼色,她眼中的决绝映春自然看懂了,咬了咬牙,冲她点头。 是啊,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寻找时机———自尽。 大厅比她想像中还要亮堂一些,地上铺着大理石,四周摆着红木的桌椅。 她远远看到坐在正位上的男子,大概四十多岁的模样,留着络腮胡子,一双眼睛透着凶狠和猜忌,一看就是个极不好对付的角色。 他正是这个土匪窝的头子,孟元凯。 他的长相凶恶,让人心生惧意,可看到下首坐着的青衫男子时,沐晚的眼中闪出异样的光。 怎么是他? 这个发现让她惊喜未定,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应该吃惊。 如果他是这个寨子里的一员,那么她难逃厄运,如果不是,以他们萍水相逢的一面之缘,他也不一定会出手相助。 “老大。”老胡急着邀功:“我们这次下山,一共缴获了四十多支步枪,都是m国货,还有一些手雷和子弹。” 孟元凯十分高兴,让人给他赏了座位:“干得漂亮。” “老大,我们在车上发现了这两个妞儿,都是极好的货色,特意带回来给你消遣。” 孟元凯的目光看了过来,那个坐在他下首的男子也缓缓抬起头。 沐晚一直在留意他,见他看着自己时神色平静,好像根本不认识一般,她心中一沉,完了,看来他根本不打算多管闲事了。 “果然是个美人。”孟元凯点点头,又问下首的男子:“少主在连城那种繁华的地界,恐怕也见不到这样的美人吧?” 连城第一美女的称号可不是白送的,沐晚的美貎可以让任何一个男人一见倾心。 尤墨染放下手中的茶杯,扬唇一笑:“孟兄说得太对了,我在连城这么久,的确没见过这么标致的,看得我心里直痒痒。” 孟元凯还没说话,他已经长身而起,迈着优雅的步子缓缓朝沐晚走来。 看到他越来越近,熟悉的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轻浮笑意,那双眼睛如同无底深潭,根本窥视不到潭底。 沐晚悄悄握紧了拳头,迎上他调戏般的目光。 第174章:做戏 “还真是漂亮。”尤墨染伸手抬起沐晚的下巴,如同打量猎物似的左瞧右瞧,犀利的目光仿佛能将她全部看透。 沐晚毫无惧意的接受着他的打量,也没流露出半分惊讶。 “一身傲骨,满身棱角,这样的小野猫,我喜欢。”尤墨染话音刚落,突然用力将沐晚拉向自己的身前,一手攥着她的下巴,嘴巴就覆了上去。 他的吻如同饥渴的野兽,所过之处,风卷残云。 陌生的气息,强势的侵略,沐晚愣了愣,突然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嘶。”尤墨染吃痛,眼中却是浮满了征服般的笑意,他缓缓放开她,一只手还是牢牢禁锢着她的腰身,不盈一握,软弱无骨。 别说是一脸愤怒的映春,就连孟元凯都看得呆住了。 原来尤家的这位少主也是个贪恋美色之徒。 “孟兄。”尤墨染突然开口道:“孟兄刚才说过要表诚意,不如就把这个小美人送给我如何?” 孟元凯愣了下,没有马上回答,他看到这个女子的第一眼也是被惊艳到了,甚至已经开始幻想把她丢上床的情景,只是尤墨染开口要人,他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心里虽然万般个不舍,还是僵硬的笑了笑:“一个女人而已,既然少主喜欢,就送给少主吧。” “那就多谢孟兄了。”尤墨染也不客气,一把将沐晚抱了起来,“春宵苦短,孟兄,先失陪了。” 孟元凯笑得越发僵硬:“少主请便,好好享受。” 尤墨染抱着沐晚走了几步,忽然又看向呆立的映春,随口道:“把这个小丫头也一起带上。” “少主还有这种嗜好?”一个不够,还想要两个一起玩? 尤墨染笑得意味深长:“还不是跟孟兄学的?” 孟元凯尴尬的咳了两声,“少主还是快去吧,别让小美人等急了。” 有人把映春往前推了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急忙跟了过去,就算是拼了这条命,她也一定不会让这个无耻之徒玷污了少夫人。 尤墨染刚走到门口,身后的孟元凯突然问那个老胡:“你们这些枪是从哪只部队弄来的?” 后来的话,声音压得很低,他也听不见了。 孟元凯暗暗冲着一个家属使了个眼色,那家属心领神会,偷偷跟了上去。 ~ 尤墨染的客房布置的十分豪华,两只红木布面沙发,一张檀香大床,墙上挂着数幅名画。 他一脚踢开房门,三步两步的走到床前。 “求你放过我家小姐。”映春跟在后面,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她谨记着沐晚的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少夫人的称呼也改成了小姐。 映春说着就跪地磕头:“只要你能放过小姐,映春愿意……映春愿意代替小姐……。” 这些话,她说得有些断断续续,一个还没成年的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来仿佛挖心掏肝。 沐晚双目一热,两只手紧紧抓住了尤墨染的衣袖。 “你去把门关上。”尤墨染沉声道。 映春乖乖的起身去关门,只要能救少夫人,让她做什么都行。 尤墨染把沐晚放到床上,压低了声音道:“外面有人偷听,我们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沐晚眨眨眼,一时错愕。 尤墨染笑道:“惨叫会不会?” 沐晚听了想笑,定定的看着他。 他刚才在正厅强吻她的时候,其实是伏在她的耳边悄悄说了句话,他说:“别怕,我会救你。” 一颗如同浮萍摆摇摆的心终于因为他的这句话而安定了下来。 “会。”沐晚说得十分坦然,她以前和茶语还偷偷看过小毛片儿,可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小单纯。 “小丫头,你也来帮忙。” 映春见两人低声耳语,好像一副彼此认识的模样,顶着一头雾水走了过去。 孟元凯生性多疑,哪怕是对尤墨染,他也存着戒心,于是暗暗派人过来看着。 那人站在门外,耳朵贴着门缝。 不久,里面便传来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还有大床吱吱的声响。 他心中暗道一声:“这少主长得玉树临风,不过也是个衣冠禽兽,竟然还要主仆两个人一起……” 这人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他终于是听不下去了,喉咙里干涩的厉害,下面也紧了。 赶紧跑去跟孟元凯汇报了,就说少主体力充沛,以一敌二,不知有多威猛。 而屋子里,演戏演得十分逼真的三个人也终于停了下来,映春最累,一直在推床,额头上都是汗。 沐晚也好不到哪里去,嗓子都喊哑了,只有尤墨染一人最轻快。 映春想着刚才做过的事情,脸上还是又红又臊的。 “你们是怎么被抓来的?”尤墨染递了块帕子给沐晚擦汗,那日匆匆分开,他也没问她的来历和姓名,一直觉得遗憾。 沐晚把遭遇迷烟的事情同他说了一遍,却省略了护送她的那只部队,尤墨染虽然救了她,但她并不清楚尤墨染的底细,而且他还同这个土匪头子关系匪浅,如果他和凌慎行有什么恩怨,那自己好不容易逃出火坑又落进了火海。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尤墨染看着她,带着丝促狭,“还要继续保密吗?” 记仇的“小人”…… 沐晚失笑:“姓沐名晚,那是我的丫头映春。”说完又反问道:“你呢?” “尤墨染。” 沐晚学着江湖上的人抱了抱拳头:“多谢尤大侠出手相救。” 如果今天不是碰上尤墨染,她们主仆的命运可想而知,以那个孟元凯的精明多疑,想要寻死都是不可能的。 尤墨染笑着也拱了拱手:“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尤墨染是十分爱笑的,比起一向不苟言笑,常年脸如寒冰的凌慎行,他看起来更让人愿意亲近。 虽然两人仅有两面之缘,这样聊下来竟是十分投机。 一旁的映春始终顶着一头雾水,听少夫人跟这位尤少主的对话,他们似乎刚认识不久,可这些天她一直跟着少夫人,并没见她结识了什么新朋友,难道是那天去找灵猫香的时候认识的? “你能带我们下山吗?”沐晚认真的看着尤墨染,如果他表现出一丝的犹豫,她不会强人所难。 尤墨染果断点头:“当然。” “那个土匪头子不会怀疑你吧?” 尤墨染不以为然的笑笑:“他怀疑又能怎样,还怕他不成。” “对了,你上次去采灵猫香,是给什么人治病?” 提到灵猫香,尤墨染不觉面色一沉,眼底染上愁色,顿了顿才道:“是我母亲。” “不知道你母亲得了什么病?” 尤墨染把症状说了一遍,叹息道:“她本来年纪就大,又生了这样的顽症,经受病痛的折磨不说,人也整整瘦了一圈,我听人说这灵猫香是奇药,可以治病,于是就来连山碰碰运气。” 沐晚听了尤墨染的描述,已经知道他母亲的病因了,于是跟他要了纸笔,飞快的在纸上写了一个药方。 “你要是相信我,按着这个方子给你母亲配药,只要坚持吃上一个月,保证她老人家健康痊愈。” 尤墨染一脸的不可思议,因为母亲的病他不知请了多少名医,可得出的结论都是不治之症,只能用药石缓解病情勉强续命,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女孩子二话不说就写了药方,似乎对于自己的方子十分笃定。 见尤墨染在发怔,沐晚笑道:“怎么,不相信我呀,怕我害了你母亲?” 尤墨染回过神,伸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张,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口袋。 “如果真的治好我母亲,我一定登门道谢。” “那就不必了,你救了我两次,说到底我还欠你一次。”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转眼间渐渐的近了,不一会儿,门外就有人说道:“少主,老大问您忙完了没有,他设了宴招待您。” 尤墨染冲着沐晚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低声道:“我走之后,你就把门从里面锁好,无论是谁叫门都不要开。” 他又从腰里摸出一把小巧的手枪放在沐晚的手中,冲她点了点头。 这把枪自然不是用来杀人的,他的用意非常明白。 孟元凯生性多疑,不保证会不会出尔反尔,所以,这把枪在关键时刻可以保住她的清白。 尤墨染走后,映春赶紧锁了门,直到此时,她一身的武装才终于卸了下来,装得再冷静,终究是个小姑娘,这一天的遭遇如同晴天霹雳,击得她几乎崩溃。 她抱着沐晚大声哭了出来,哭得声嘶力竭。 沐晚也红了眼眶,她何尝不和映春一样,强提着一口气在胸口,她们这些弱女子落在贼人的手中安能有完壁之身。 如果不是遇到尤墨染……。 映春哭了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少夫人,这个尤少主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虽然尤墨染看起来玉树临风,人又随和,身份应该也不简单,但少夫人是少帅的妻子,刚才她被尤墨染强吻的时候,她冲上去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第175章:脱困 沐晚怎能听不出映春话里的意思,笑着摇了摇头,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来。 “真是小心眼儿。”沐晚点了一下她的额头,“知道的以为你是我的贴身丫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少帅派来的卧底呢。” 映春脸一红,“我只是觉得少帅好不容易对少夫人有所不同了,不想让第三个人再参和进来,要是少帅知道今天的事情,一定会气疯的。” 尤墨染当众强吻她只是权宜之计,沐晚并不怪他,但要是被凌慎行知道了,不知道那男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所以,这件事千万要保密。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会怪你的。”沐晚柔声道:“可这件事不能让少帅知道,回到凌府后也只字不能提。” “少帅派来的人还在山下,就算我们不说,他们也会告诉少帅的。” “傻丫头,我说的是尤墨染的事情。” 映春顿时了然,捂着自己的嘴巴用力点了点头,她绝对不会说半个字的,有损少夫人清誉的事情她都不会做。 “也不知道张排长那些人怎么样了?”还好老胡这群人没有杀人灭口。 ~ 直到很晚,尤墨染才回到了房间,沐晚和映春已经窝在一起睡着了。 借着灯光,他的视线落向那张玉琢般无瑕的面孔上,不但是生了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孔,这性子更是十分讨他喜欢,他身边不乏各式各样的美女,却从未有哪一个像她这般。 他静静的站在床前看了一会儿,突然情不自禁的俯下身,近在咫尺的红唇如同枝头新鲜的樱桃,泛着诱人的甘甜,他的唇上仍然残留着它柔软的质感和甜香。 她的脸越来越近…… 沐晚突然睁开了眼睛,同时一把乌黑的手枪抵上了他的额头,她的眼中没有半丝睡意,装满了警惕与绝然。 尤墨染一愣,有些后悔给了她这把手枪。 “你回来了?”沐晚看清来人是尤墨染,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的地方,就算是睡着了也是睡得很浅,时刻提防着有人会闯进来。 “我差点成了你的枪下鬼。”尤墨染有些无奈的拿开了她手中的枪,“女孩子还是不要玩枪的好。” 沐晚把枪还给她,“你喝了多少酒?” 一身的酒气。 “不多,只是应酬,那个孟元凯是海量,喝酒是喝不过他的。” 他岂能看不出孟元凯那点小心思,故意要把他灌醉,然后想趁他醉死的时候做点什么,那个老色鬼,仍然对沐晚色心不死。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应付他那种人,他时刻都保持着高度警惕,更不会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这一晚上虽然在喝酒吃饭,但他丝毫不敢放松,既要应对,又要下套,此时看到她静静的坐着,竟是无比的安逸。 他困意来袭,指了指一边的沙发:“我去那边睡,你也休息吧。” 她这一晚上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看似睡着,其实脑子里一直都在胡思乱想,倒是一旁的映春,年纪小,忘性大,睡得十分香甜。 “嗯。”沐晚拿起一条毯子递给他:“沙发上凉,这个给你,我和映春盖一条就够了。” 他伸手接过来,无意触到她的指尖,如同触到了电流般,那种感觉直击心肺。 这一晚,沐晚睡得不踏实,天还没亮就被尤墨染摇了起来。 “怎么了?”她精神一震,急忙坐了起来,哪怕是睡眼惺忪的样子,仍然无法遮掩那绝世的美艳,隐隐还透着点小慵懒。 尤墨染看了她一会儿,十分不舍的移开目光:“你们收拾一下,我现在送你们下山。” “现在吗?”沐晚没有再多问,急忙把映春叫了起来。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跟着尤墨染出了门,此时天还没亮,大概只有三四点钟的模样,四处都是静悄悄的。 尤墨染轻车熟路,一路上专挑那些没有守卫的地方走,很快就将她们带到了后山。 山上有风吹过,呼呼作响,夜幕下的山林罩着一层沉甸甸的黑色,如同巨石压在胸口般沉重。 尤墨染从一边的树上取下一个滑索般的东西,轻轻一拽,就看到两山中间有东西抖了抖,竟是山间连接的索道。 他动作利落的将滑索上的吊带系在了映春身上,叮嘱道:“上面有一个可以减速的扳手,快到山下的时候,用力扳一下,滑索就会减速。” 映春点点头,脸上镇定,两只手却是紧紧抓住了吊带的两侧,脊背也绷得笔直。 尤墨染用力向前一推,映春便顺着滑索向下滑去,山风猎猎,如刀子般刮过脸颊,底下又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和黑暗,纵然胆子再大也忍不住想要尖叫,但映春还是硬生生的忍了下来,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不发出半点声音。 尤墨染又扯过另一条吊带,开始给沐晚装备。 比起刚才,他的动作明显慢了许多,一双巧手在她的身前穿梭。 “你把我们放走了,那个孟元凯会不会为难你?”沐晚担心的望着他,想从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他却是淡淡一笑,一张俊脸凑过来,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调戏:“这么担心我,不如一辈子陪着我?” 沐晚瞪他一眼:“跟你说正经事呢!” 尤墨染打好最后一个绳结,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自有办法。” 沐晚心头泛起暖潮,千言万语的感激不知如何说起,他私自放她们离开,孟元凯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就算他早有应对和策略,恐怕也是兵行险棋 ,容不得行差步错。 “怎么了,打算留下来陪我了?” “我可以不走。”沐晚坚定的望着他,“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既然映春已经安全离开了,她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了。 尤墨染被她眼中绝然的神色所震惊,这个纤弱的女子,在他面前展示的从来都是比男子还要坚定的冷静与执着。 他轻轻一笑:“我哪舍得你冒险。” 说完,手中用力一推,沐晚就顺着索道滑了下去。 沐晚焦急的声音随风传来:“尤墨染,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他凝着笑目送她远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当中,他脸上的笑容才一点点收敛,说了声:“当然。” 当然会好好的,因为他还想再见到她。 沐晚看着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越来越远,渐渐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忽然眼底一酸。 尤墨染,今日欠你的,以后有机会必定加倍偿还。 ~ 沐晚和映春终于平安抵达了山脚,两人不敢耽搁,脚步飞快的往他们遇袭的林子走去。 “少夫人,尤少主不会有事吧?”映春担心的问。 沐晚其实也不知道尤墨染是怎么打算的,但她相信那个男人的本事,能跟这一带的土匪头子混得这么熟,他的身份一定不简单,恐怕孟元凯是不敢轻易动他的。 “应该没事的。”她在安慰映春,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少夫人,到了。”映春远远看到了她们乘坐的那辆马车,完好无损的停在林子边缘。 这迷药的药效十分顽固,过了这么久,这些士兵们还没有醒来。 沐晚和映春给他们灌了大量的水,张排长才带着头第一个醒过来。 张排长恍若做梦,只记得刚要上马便闻到一股异味儿,紧接着就人事不省。 他在昏过去的那一刻暗道了一声“完了”,他们这些兵,从参军的那一刻起,头就是系在裤腰带上的,早已不在乎生死,可他护送的是少夫人,少帅把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却没有完成。 此时看到沐晚安然无恙,他一个五尺男儿差点激动的哭了。 “张排长,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沐晚往山上看了一眼,如果被孟元凯发现了,他跟尤墨染翻脸怎么办。 张排长立刻点点头,召集了所有的人马。 直到走出这边的地界,天也大亮了起来,暖洋洋的光芒落在马车上,落进车厢里。 张排长忍了一肚子的疑问,此时终于问出口:“少夫人,你们没有吸入迷烟吗?” 沐晚摇摇头,“我和映春正好去远处的林子里方便,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们晕倒在地。” 她相信张排长当时一定没有注意她的行踪,就算注意到了也不会承认,不然就变成偷看少夫人去小解了。 张排长呼出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这帮土匪无恶不做,这次抢了我们的枪支弹药,以后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事端,回去后一定禀明少帅,让他收拾这帮土匪。” 最主要的是,少夫人没有被他们发现,不然被掠上山去,名节不保,他就算醒了也没脸去见少帅,可以直接给自己一枪了。 还好,还好…… 沐晚见张排长对自己的说辞坚信不疑,暗暗松了口气。 她被掠上山的事情万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谁也不会相信她还是清白之身。 沐晚掀起帘子往后看了眼,那座山峰已经隐隐看不见了,她情不自禁握紧了小荷包上的护身符:尤墨染,你一定要平平安安。 第176章:电话粥 沐晚回到凌府已经是傍晚了,来迎接她的只有雪秋。 “奶奶呢?”请佛对老太太来说是大事中的大事,她不可能不闻不问。 “奶奶去了颐园,过一阵子才会回来。” 颐园是连城郊区的一个皇家园林,以前皇室在的时候颇为繁华,现在随着皇族没落消失,颐园已经成了度假胜地,每年都有数不清的官宦富甲前去小住散心,体验皇族般的生活。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让老太太极为糟心,她去颐园也是为了散心。 “嫂嫂,这一路好不好玩,有什么新鲜事?”雪秋拉着她兴高采烈的追问,“下次可一定要带上我啊,我每天上学都快闷死了。” 沐晚哪能告诉她自己差点做了“压寨夫人”,这一路的凶险至今回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珍惜生命,远离连山。 “哪有什么好玩儿的,整天吃斋念佛,比你在学堂里还闷呢。” 听到吃斋念佛,雪秋立刻失了兴致,她从小就被迫听老太太念经,以至于现在看到和尚就想打盹。 沐晚见许多工匠在后门进进出出,不由问道:“佛堂开始兴建了吗?” “你走的那一天就开始建了,日夜赶工,不出半年就能竣工,大哥的办事效率自然不必说了。” 提到凌慎行,沐晚不由问道:“你大哥最近来电话了吗?” “没有。”雪秋摇摇头:“我也很担心他呢,可他在行军当中,我们也联系不上。” “督军那边呢?” “楚家的势力蓄势待发,之前又连续攻克两省,恐怕是在养精蓄锐,一旦他们觉得时机稳妥,恐怕又要打仗了。”雪秋说到打仗,本来还欢快的表情立刻就沉闷了起来。 “我们凌家坐拥江南江北数省,在我看来已经足够强大了,为什么父亲和大哥还要不停的打仗?” 北地偏远,凌家军打过去本来就不占天时地利人和。 沐晚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们都是女子,自然不懂他们男人的宏图大志,在我们看来,和平团圆就是最大的幸福,可他们不一样,他们的眼中是江山如画,是权势独尊。” 女人想要的只是一个小家,而男人想要的却是天下大家。 “嫂嫂,如果大哥将来真的统一了所有地盘,你高不高兴?” 沐晚笑笑:“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好。” 她心里清楚的很,纵然这些军阀们斗得你死我活,势力也有强有弱,但最后并没有哪一个能够一统天下,以后,外敌侵略,国家不宁,谁还有心思继续你争我斗。 “对了,二嫂嫂还在她的锦秀苑里闭门思过,奶奶临走的时候也没有放她出来,这些日子怕是闷坏了。” 沐晚暗道了一声活该,老太太去颐园少则半月多则一月,看来她还要再吃一阵子苦头了。 ~ 沐晚回到桂花苑,这才卸下了一身的疲惫,映春也累得够呛,早早被她打发着去休息了,内室里便让彩雨和彩雪来伺候着。 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彩雪便把晚饭端了过来。 知道她这些日子吃得太清淡,彩雪特意挑了些大鱼大肉,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少夫人终于不用吃素了,我特意让厨房做了大餐。” 沐晚拿起筷子,有些哭笑不得,这满桌的海鲜肉类,不见一点青菜色,这丫头真当她是嘴亏了。 她吃过了饭,又问起红袖。 彩雪道:“红袖姐还没回来。” 沐晚点点头,让她们把桌子撤了,虽然天色还早,她已经困乏的不行,可躺在床上却是久久无法入睡。 她并不清楚尤墨染的身份,只知道别人都叫他少主,她从不喜欢刨根问底,既然他没说,她也不会多问。 而尤墨染也只知道她的姓名,至于来历并不清楚。 以后,他们或许不会再有相见的日子,他的这份恩情恐怕是无以为报了,只希望他能顺利的逃过此日一劫,她的良心也能得到安稳。 沐晚胡思乱想着就睡着了,睡梦中,似乎有人一个劲儿在喊她的名字,她睁开眼就看到彩雪的脸。 “少夫人,您可算醒了。”她睡得真沉,她喊了好一会儿才把她叫醒。 “怎么了?”沐晚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坐起来睡意全无。 彩雪笑道:“少帅来电话了,要找少夫人。” 凌慎行突然打电话回来,沐晚已经猜到原因了。 她去了放有电话的客厅,电话已经在旁边放置了很久,她急忙拿了起来 。 因为才睡醒,说出的话带着一丝小猫般的柔软:“喂。” 好一会儿没有动静,沐晚以为他已经不耐烦的给挂掉了,心头突然就笼上一层失落,正要放下电话,沉洌好听的男声就传了过来:“睡着了?” 听到他磁性十足的声音,沐晚眼圈一热,情不自禁的就要哭了出来,这两日的经历实在是一言难尽,她甚至无数次想过自我了断,如果她真的为了名节了却残生,是不是连山一别就是他们最后一面。 他不知道,她在那时一心想着的只有他,觉得最愧对不住的也是他,明明重活这一世让她初尝爱人滋味,却是没有收获就无疾而终。 现在听到他的声音真真切切的响在耳边,虽然一如他那个人一样,冷情默然,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漠,但她还是欢喜的笑出声:“当然是睡了,被你的连环夺命call吵醒了。” 连环夺舒call! 她经常会说一些稀奇古怪的字眼儿,他似乎已经听得习惯了,并没有字字追问。 凌慎行听到她还能这样语气轻松的开玩笑,悬着的心才悄然放下。 “听张耀天说你们遭遇了土匪。” 他果然是知道了。 沐晚暗暗抚了抚胸口让自己镇定,以凌慎行的睿智,半句假话都可能被识破,幸好她早就把想好的剧本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 “说起来真是虚惊一场,如果不是我和映春去后面的林子里方便,这辈子怕是见不到你了。”最后一句是实话,她的声音不自觉的带着哽咽。 凌慎行眉头一皱,心尖微痛:“是张耀天他们办事不利,我必然严惩他们。” “别。”沐晚急忙道:“那些土匪计划周全,张排长他们防不胜防,这些人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着实不好对付。而且张排长他们本来应该和你去前线上阵杀敌,现在却做着护送我的差事,这已经很委屈他们了,你要是再罚了他们,我的良心上也过不去。” 凌慎行听着她说了一大堆道理,轻哼了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见他松了口,沐晚立刻打蛇随棍上:“反正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丢了些枪支弹药,你小小的惩罚他们一下就好了。” 说到最后,已经软言细语,颇有几丝撒娇的味道。 这一招果然见效,凌慎行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强硬,“我会考虑你的提议。” 沐晚笑了。 顿了顿,她突然问:“会打仗吗?” 关于前线的事情,他显然不愿意多说,只是草草敷衍道:“你一个女孩子打听这些做什么,好好睡你的觉,吃你的饭,等我回去的时候别再瘦成竹竿就好。” 他嘴里的责备,听在她的耳朵里都是变向的关心。 两人又闲聊了一通,等沐晚放下电话再一看表,顿时惊得不得了,感觉没和他说什么,竟然半个小时过去了。 她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话唠? 沐晚回到卧室,彩雪还站在门口,看到她忍不住抿出一丝心知肚明的浅笑。 沐晚瞪她一眼,马上又笑开了。 “看来我平时对你们太随和了,一个个的都敢取笑我了。” 彩雪急忙道:“彩雪可不敢,彩雪只是看到少帅和少夫人关系和睦,心里替少夫人高兴。” 沐晚跟凌慎行讲过电话,原本覆在心头的阴云也散去了大半,只是他始终不肯提打仗的事情,倒成了她的心结。 她摩挲着手中的怀表,只希望不要再起战事,一切都能平平安安的。 ~ 沐晚难得睡了一个懒觉,醒来时天已经大亮,彩雪和彩雨都没有打扰她,早饭端在小厨房里热着。 沐晚在同济寺时习惯了听晨钟暮鼓,在那种安宁而庄重的气氛中醒来,突然回到凌府,仿佛还没有调整好时差。 吃过了饭,红袖就回来了。 这次被土匪掠去的事情只有映春知道,两个人商量好了守住口风,就算是红袖也没有告诉,她帮不了什么忙,只余着替自己担惊受怕而已。 红袖看起来红光满面,一定是圆满了完成了任务。 “先喝口水吧。”沐晚把茶杯递给她。 红袖接过来一口喝光了,这才缓缓了气息说道:“小姐,那个夏有福果然有问题,这几个铺子也十分的可疑。” 第177章:夺权 沐晚当初的陪嫁中有一个绸缎庄,两个中药铺子,还有一间开在旺角的茶馆,如果说这样的生意都不赚钱,其中没有猫腻才是怪事。 “瞧你急的,坐下来慢慢说。”沐晚笑着摇摇头,“你这样的可干不了特工。” 红袖嘻嘻一笑,“小姐,我这几天都在夏掌柜的店铺……不对,是在小姐的店铺一带四处转悠,也经常装做顾客进到店里咨询,夏有福一般很少露面,我也只见过他一次,不过据我这些天的观察,这些店铺的生意都是十分红火,每天进进出出的客人不下百余人。” 沐晚不由冷笑,夏有福给她做掌柜的时候,天天来哭穷,日日来报损,每天都说店面客人稀少,入不敷出,不过这前身当初也真是愚蠢至极,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完全没想去亲自查看一番,完全被这个夏有福牵着鼻子走,最后还让他自负盈亏,只收一点租钱,估计说出这话的时候,夏有福已经乐得找不到北了。 “夏有福为人怎么样?” 红袖说道:“我虽然只见过他一次,却从他的伙计那里打听到,他这个人特别的吝啬,他们背地里都喊他夏扒皮,克扣工资,投机倒把,不近人情。对了,这几天我常去那个中药铺子,跟管帐面的一个先生很熟络,他私下里跟我说,夏有福的帐面很不干净,他也是为了养家糊口,迫不得已帮着他弄虚作假。” 沐晚深思片刻:“你找机会把这个帐房先生约出来,我要亲自问他。” 红袖嗯了一声:“我明天就去。” 沐晚转着手中的茶杯,若有所思,属于她的东西,是时候拿回来了。 ~ 第二天,那个管帐的先生就来了,他穿了一件灰布的长衫,外面套着黑色马甲,瘦削的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的眼镜,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的模样。 他是第一次来凌府,一路跟在红袖的后面却没有东张西望,哪怕心里再好奇还是保持着淡定的神态,见了沐晚,也没有阿谀奉承,只是恭敬的叫了声“少夫人”。 沐晚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穿着朴素,但是干干净净,身上有种文人独有的傲气。 她对这位先生的第一印象很好,立刻让红袖搬来了椅子,先生道了谢,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 “不知道先生贵姓?” 那男子拱了拱手:“在下于术。” “于先生。”沐晚亲自斟了一杯茶递过去,于术立刻起身接了过来,再次道谢,表情仍然平静如水,丝毫没有因为沐晚的殷勤而流露出任何的自得。 沐晚见了更加喜欢于术的性格,不卑不亢,行事得宜,她心中开始了暗暗的盘算。 “听说于先生曾经留学国外,身上倒没有洋人的浮夸作派。” 于术道:“我早年在国外呆过几年,回国后找工作却是四处碰壁,最后经人介绍在夏掌柜的中药铺子做事。” “于先生精通三国语言,在国外的时候也是本专业的高材生,却不想回国后怀才难遇,听了着实让人觉得惋惜。” 于术一惊:“少夫人怎么知道的?” 沐晚笑笑:“我想重用于先生,自然让人去查了于先生的底细,于先生不要见怪才是。” 重用? 于术的情绪终于有了起伏,他在国外刻苦学习,想要回国后学有所用,没想到他的才华并不被这个乱世所认可,因为他的父母出身低微,他只能凭自己的本事谋求工作。 明明他要更加优秀,但别人不是凭借着家里的关系,就是直接进行贿赂,他自恃清高,对这种事情十分不耻,以至于在连续的四五年里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只能给人家打零工勉强维持生计。 他在夏有福的店里做帐目也不过半年时间,早就生了辞职的心思,夏有福的为人他极为看不惯,更是不赞同他的经营方式。 “于先生应该知道,夏有福的几家店都是我名下的,他不过只有经营的权利而已,当然,这份权利也要看我愿不愿意才是。” 于术说道 :“不瞒少夫人,夏有福的帐目的确有很大的问题。” 这些事情他一直憋在肚子里,憋得他十分难受,可他拿着夏有福的工资,自然不会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但沐晚不同,她才是这些店的主人,他同她细述也不存在吃里扒外之说。 沐晚让人去布置午饭,笑着对于术道:“于先生,如果不嫌弃留下来一起吃个午饭,我们边说边谈。” 于术受宠若惊,却表现的十分镇定,拱了拱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术一直吃完了午饭才离开,第二天下午又来了一趟,等他走后,沐晚便坐在他带来的那一大摞帐本里翻看,她上大学的时候选修过会计学,虽然不算精通,但经过于术的指点,看帐本还是不成问题的。 一直看到傍晚,看得她腰酸背痛,果然如同于术所说,帐本里的漏洞简直多不胜数,高价进低价出的情况比比皆是。 一个正经的生意人,谁能这样明睁眼漏的做亏本买卖,就像这批药材,进价要十个银元,却以八个银元的价钱卖了出去,不但赔了两个银元,还搭进了人工费店面费和税费,损失可不止两个银元。 沐晚注意到,这种高进低出的情况只针对一个客户,这个客户是一个叫罗掌柜的,只要他来买货,全部都是不计成本的低价贱卖。 看来要查查这个罗掌柜了,不过在这之前,先要对付夏有福。 ~ 夏有福正在他的中药铺子里对帐,旁边站着他的大伙计。 他喝了口茶,就听外面有人说道:“你们是谁?” “夏掌柜在吗?”很温柔的女声。 “夏掌柜在里面……喂喂,你们不能就这样进去……。”那伙计似乎拦不住,只能高声喊道:“夏掌柜,有人找。” 夏有福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站着的美丽女子,一袭米白色的衣裙,梳着简单的发髻,不见任何金银首饰,只在头发上别了一簇新鲜的桂花,淡雅别致,气质不凡。 夏有福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少夫人。” 不但是沐晚,她的身边跟着两个丫头,一旁还站着个穿军装的高个男子。 他起身行了礼:“少夫人怎么有空过来了?” 嘴上说得客气,心下却在腹诽,这位少夫人一无是处,不过就是花架子,这次过来也只是走一个过场,他只需要随意应付一下就好了。 “我要是不来,夏掌柜是不是都忘了这家店的主人是谁。”沐晚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施施然的看向夏有福,那双明媚的眼睛中噙着笑,却是不达眼底,隐隐有种审视的意味。 夏有福一愣,怎么觉得这位少夫人有点不一样了,可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他一时也说不上来。 夏有福急忙笑道:“我哪里敢忘,这店铺是少夫人的,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原来夏掌柜还记得。”沐晚挑起眉,“可夏掌柜似乎忘了每月报呈帐本,汇报经营情况的事。” 夏有福道:“少夫人大概也忘了吧,您说过,这几家店让我自负盈亏的。” “我确实这么说过,可是夏掌柜的租钱呢?就算是自负盈亏,夏掌柜用着我的铺子赚钱,每个月也要给租钱啊,可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收过这样的钱。” 夏有福叹气:“不是我不愿意交这份钱,只是生意实在是不好,月月亏损 ,实在是没钱交给少夫人啊。” 沐晚一副了然的模样:“原来如此,那真是为难夏掌柜了……” 夏有福顿时感激不尽,心下却在鄙夷,果然是个蠢笨的女人,几句话就给打发了,真是好对付极了,能有这样的东家简直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既然夏掌柜的生意如此难做,又是月月入不敷出,那我也不好再拖累夏掌柜,这个烂摊子我就收回了,以后是亏是盈都算在我自己的身上,跟夏掌柜没什么关系了。”沐晚笑眯眯的看着他:“这些日子一直连累夏掌柜跟着赔钱,我也是十分过意不去。” 夏有福肚子里的冷笑瞬间就化做了震惊,他张了张嘴,竟然一时没说出话来。 “夏掌柜是高兴的话都不会说了吗?也难怪,谁愿意一直管着这样的烂摊子,只赚不赔的,你的心情我是可以理解的,你也不用觉得愧疚,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还希望夏掌柜以后另谋高就。” 夏有福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竟然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打发了?这些店面他可是倾尽了全部的精力,自然也是从中大赚特赚,嘴里的肥肉忽然就要被人夺走了,夏有福哪会善罢甘休。 夏有福立刻镇定了下来,笑着道:“少夫人说的是哪里的话,我一心一意经营这些店面,虽然现在亏损,可将来前途无量,更何况这些年,店里的人都习惯了听我的指挥,如果突然换了人……。” “夏掌柜是在威胁我吗?”沐晚轻扬了唇角,眼底溢出冷笑:“夏掌柜如果想走,大可以把这些习惯听命于你的人都带走,现在世道不景气,我倒是不愁雇不到合适的人。” 第178章:诡计 夏有福终于明白了沐晚今天的来意,这哪是来巡店的,根本就是要来撵人的。 夏有福沉了脸,“当初把店面交给我的是少夫人,现在二话不说要撵人的也是少夫人,少夫人就不怕落得一个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的名声吗,以后还有人敢给少夫人做事吗?” 沐晚诧异的看向他,一脸的委屈:“夏掌柜怎么可以血口喷人,我明明是为了夏掌柜着想啊!你上有老下有小,一家数口都在等着你养活,而你整天经营这些亏钱的店面,拿不出一分钱给家里,你让他们一家老小的日子怎么过?我倒是无所谓,不差这几个钱,我是宁愿自己吃亏也要拯救夏掌柜于水火当中,夏掌柜不感激我,倒怪起我来了,我真是……。” 沐晚说着就用帕子掩住了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少夫人,可不要气坏了身子,你都是为了夏掌柜,他应该会懂的。”一旁的映春心疼的安慰。 “是啊,我这么做倒成了狗咬吕洞宾了。”沐晚抹了一把眼睛,看向脸色有些扭曲的夏有福:“我知道夏掌柜一直甘愿吃亏是因为我父亲的原因,你是父亲派给我的人,不把生意做好愧对我的父亲。不过你别担心,这件事我也向父亲请示过了,他说夏掌柜要是找不到其它的出路,倒可以回父亲那里再谋一件差事,养家糊口不成问题,夏掌柜,你说我是不是替你考虑的很周全?” 周全?明摆着就是在撵人,而且还摆出一副为他好的姿态,他怎么就不知道这位沐家大小姐还是个擅长做戏的主儿。 可这个坑是他自己挖的,人家抓住这个把柄不放,他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回击,一时就有些语塞,总不能说这些店面其实大赚特赚。 沐晚抓住这个机会紧跟而上:“夏掌柜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吗?你是不是也认为这是解脱?” 夏有福气得脸部表情抽搐,可他到底还是不愿意放弃这些铺子,这可是他的摇钱树,于是一拱手:“少夫人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铺子是您的,您就算把它扔出去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他又看了眼沐晚身后那个军装男子,浓眉大眼的十分威武,这一趟根本就是有备而来,如果他敢有半点的反抗,那个军爷绝对不是摆设,她这是把少帅的面子都搬出来了。 夏有福恨恨的一咬牙:“少夫人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沐晚嗯了一声:“夏掌柜急着收拾行李吗?那快去吧。” 夏有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临走的时候背影十分僵硬,一张脸快要扭曲成了s型,店铺的地契都在人家的手里,人家让他走,他岂有不走的道理,不过,他绝对不会这么便宜了沐晚,他要走也得来个釜底抽薪。 夏有福低声吩咐身边的大伙计:“你去给罗掌柜送个信儿。” 大伙计点点头,转身走了。 大伙计急匆匆的出了门,却没发现身后多了一条尾巴,正不远不近的跟着。 ~ 沐晚所带的人正是张排长,他受了凌慎行的命令,在凌慎行不在的日子里充当沐晚的临时警卫。 夏有福在这一带经营多年,如同地头蛇,想要轻易把他赶走是不太可能的,就算他表面上不敢反抗,背地里不一定在筹谋着什么勾当。 沐晚不但要把他连根拔除,还要揪出他背后的那个人,这个过程必然不会太容易,有张排长在,她下手也不会有什么顾忌。 张排长这次在连山被袭,本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凌慎行只是罚了他半年的军饷,连军棍都没有打一下,他暗自庆幸的同时也隐隐猜到是少夫人替他求了情,于是本不情愿做“护花使者”的张排长在听到沐晚的一声召唤后,立刻神采奕奕的来了。 中药铺子的后面就有一间厢房,沐晚决定暂时住在这里,等事情解决了再回凌府。 映春和红袖去简单的收拾了一番,倒也干干净净。 没有其它多余的房间,张排长几人主动要求睡在店铺里,沐晚点头同意了。 沐晚在铺子里住下的事情很快就传到夏有福的耳朵里,他不由冷笑一声:“这女人还真是跟我耗上了,我倒要看看,到底会是谁先低头认输。” 身边的大伙计眼珠子一转,贴近夏有福的耳边低声道:“不如趁这个机会把少夫人……。” 他做了一个杀头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岂不是一了百了”。 只要少夫人不在了,这些店铺就是罗掌柜的了,根本不用听命于别人。 大伙计的想法夏有福何尝没有,只是那几个当兵的寸步不离她身边,想下手谈何容易,这只能是逼不得已的最后一步,否则,他不会冒这样的险,毕竟那是沐老爷的掌上明珠,是少帅的老婆,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兵行险棋。 罗有福想了想,突然森森一笑,对着大伙计交待了几句:“既然他想让我走,那我就走得彻底一点,看她到时候怎样自乱阵脚。” ~ 沐晚第二天吃过饭就去了铺子,结果一进门竟是空空荡荡的,连个伙计的人影都没有。 红袖四处找了一圈,对着沐晚摇摇头,昨天这里还有十几个伙计,今天竟然一个都没了,药铺没有伙计,自然不能开门迎客,但是一家正经的店面是不会随意关门的,毕竟有许多老客户是慕名而来,突然不营业会让信任大打折扣。 做生意最重的就是“诚信”二字。 “少夫人,这里的伙计不会都跑光了吧?”映春道出了心中的忧虑,没有伙计,怎么开门啊。 沐晚早就料到罗有福不会善罢甘休,不整出点什么尧蛾子就不是他了,这里的伙计都是他的人,他只要稍微一煽动就可以让所有人罢工,只要罢上几天,不怕她不服软。 沐晚冷冷一笑,这个夏有福还真是打错了如意算盘。 “小姐,我们还开不开门啊?”红袖焦急的问,“外面已经有顾客在等着了。” “开,当然要开。”沐晚让红袖找来纸笔,然后写了一个告示。 等她写完了,红袖打开一看,顿时露出释然的笑容,告示上说,今天中午药铺免费义诊,抓药的顾客可以享受八折优惠。 沐晚故意把时间定在中午,就是为了留下准备的时间,映春和红袖平时跟着她晒草药做草药,她都会跟她们讲各种中药的药效和名字,她们虽然不如那些伙计精通,但是只要认真学习一个上午,熟悉每种药类存放的地点就已经足够了。 映春和红袖都很聪明,再加上之前的基础,学习的过程非常快,而且于术也过来帮忙,也能指点她们一二。 张排长听说这件事也跑了过来,他是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就算现学现卖也做不来替人抓药这种事情,但他手下的几个新兵倒是机灵勤快,帮忙打包药物和跑跑腿还是不成问题的。 中午开门前,沐晚又向他们简单交待了几句,大家虽然忐忑着却是信心满满。 “小姐,外面来了好多人呢,都排起了长队。”红袖开门时高兴的说。 有人义诊这种好事,自然是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争先恐后的就来了。 第一位进来的顾客是个六十多岁的花甲老人,他看到坐诊的是个年轻女子时,眼中首先浮现的情绪就是被戏弄了。 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大夫,让她来诊病真的可谱吗? 老头显然不相信沐晚,转身就要走。 沐晚却出声叫住了他:“老大爷最近可有头身疼痛,咳嗽,鼻塞流涕的症状?” 那老头一听,眼中顿时一亮,“姑娘怎么知道的?” 沐晚笑道:“老大爷要是相信我就坐下来让我好好看一看。” 老头仍然是半信半疑的,不过却是乖乖坐了下来,沐晚让他伸了伸舌头,又替他把了脉。 “苔薄白,脉浮缓,老大爷患的是风症,我给你开个药方,你照着这方子抓药,平时注意忌酒忌辛辣。” 她速度飞快的写了药单:“老大爷去抓药吧,这药都是平价的,不贵,而且今天享受八折优惠。” “什么是八折?” 沐晚耐心的解释道:“如果要花40个铜元,现在只需要32个铜元。” 老头的眼睛更亮了几分,谢过沐晚就去抓药了。 药柜那边,红袖和映春虽说不太熟练,但是找药不在话下,又有几个大兵帮忙,很快就把药包好了。 老头出了门,自然是被人围住打听了一番,他笑眯眯的提了下手中的药包:“这丫头别看年轻,看病极准,而且这药又十分实惠,比我平时买的便宜不少呢。” 众人一听,更是雀跃了起来,不停催促前面维持秩序的大兵:“快一点,快一点。” 来排队的人络绎不绝,沐晚正在诊病,红袖突然焦急的跑过来,悄声在她耳边说道:“少夫人,库存不够了,我刚才去了仓库,里面几乎都被搬空了,我们剩的只有药箱里的这些药了。” 第179章: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好一个夏有福,带走了所有的伙计不说,还仗着自己管理着所有的帐本把库房搬空,这是想要绝她的后路。不过这些早在沐晚的预料当中,他既然敢搬库房,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怪不得她心狠了。 沐晚快速看完了面前的病人,然后把张排长叫了过来。 她写了一份药单交给张排长:“张排长,你去附近的药铺采购这些药材,红袖,你把现在收到的钱和我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给张排长。” 红袖犹豫的道:“小姐,你的钱本来就不多,如果全部拿出来,以后……。” “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了,做生意要讲诚信,告示上说义诊到傍晚五点,如果我们只义诊了这么一会儿就关门,势必会让其他的顾客寒心,失去对我们的信任,虽然这种方式只赔不赚,但也有益无害,损失的钱只当是替我们做了广告宣传了。” 红袖无奈,但也没有其它办法,只好和张排长一起去取钱了。 沐晚的全部家当加上今天收取的药款勉勉强强能够填补空缺,但是到五点还有两个多小时,外面排队的顾客依然人山人海,这些药材还远远不够。 沐晚送走了一位顾客,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如果这些药材还不够的话,她只能提前关门一个小时了,再把这一小时的时间挪到明天…不是万不得已,她也不会选这最后一条路。 “少夫人。”张排长忽然兴冲冲的跑进来,又指挥着人抬进一箱一箱药材。 沐晚惊讶的走过去:“张排长,这些东西哪来的?” 张排长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兴奋的道:“是少帅,我跟少帅说您急需用钱进药,他二话不说就让人把钱送来了,他还说,你随意,钱管够。” 沐晚听了,心中狠狠一暖,凌慎行竟会这样不遗余力的帮她,哪怕明知道这些钱是要白白搭进去也要由着她‘任性’,不过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她立刻指挥着这些人把药材分类入库。 “红袖,你再把这个告示贴出去。”沐晚匆匆写了一张单子给她,“打铁趁热,现在是召兵买马的最好时机,别人看到我们店的生意这么好,说不定会主动跳槽。” 红袖劲头十足,用力嗯了一声:“小姐想得真周到。” ~ 夏有福在自家的宅子里喝着茶,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眼见着天已经快黑了,他算算时间,沐晚也该来找他了。 没有伙计,仓库又空无一物,她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支撑不起药铺,估计这一天下来早就焦头烂额。 夏有福想到此,不由笑出了声,那个一无是处的大小姐很快就会来求他了,求他重新出山,求他出谋划策。 “夏掌柜。”大伙计一路小跑而来。 “怎么了?”夏掌柜抬头看了看他,眼睛眯了眯:“是那个沐晚来了吗?” 大伙计摇摇头,面露忧色。 夏有福放下茶杯:“有什么话你倒是说啊。” “夏掌柜,我刚才去了中药铺,结果……结果看到药铺前面排着长队,大家都在争先恐后的往里挤,我打听了才知道,药铺免费义诊,而且拿药八折优惠,已经卖断货好几次了。” “什么?”夏有福一脸震惊的豁然起身,眼里迸出不可思议,“他们没有伙计,怎么替人抓药,而且又没有库存,难道要去别的药铺现进现卖,这样不是在赔钱吗?” 大伙计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们认识我,我不敢混进去。” 怎么会这样? 夏有福脸色煞白,这跟他想的不一样啊。 大伙计倒没有夏有福那样震惊,反而有些幸灾乐祸:“夏掌柜,他们这是在赔钱,估计赔得肉都痛了。” “你懂个屁,看起来她是在赔钱,其实是在赔钱赚吆喝,估计一夜之间,这家药铺就要声名远扬了,以后带来的利润很快就会弥补上今天的损失。”夏有福忧心忡忡,没想到这个沐晚竟是这么难对付的角色,以前是她伪装的太好,还是她的背后有高人指点? “是哪位大夫在药铺里义诊?”能坐阵药铺还能吸引这么多人前来排队的,一定是连城有名的大夫,不过这些大夫夏有福大多认识,沐晚应该请不动他们。 “我听说……就是少夫人本人。” “什么?”夏有福的下巴差点掉了下来,“你确定?” 那个女人竟然还会看病?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啊。 夏有福在震惊过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这个沐晚就算再难对付,不过也是一介女流之辈,他不必惊慌。 “你马上去绸缎庄和茶馆,去找那里的管事,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们今天晚上带着所有伙计离开,以后的事情,我自然会安排,谁要是不走,以后就别想在我的店铺里谋差事。” “是,我这就去办。”大伙计依言匆匆离开了。 夏有福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连连冷笑,一个药铺她都疲于应付,如果后院多处起火,看她一个女人如何能够应付得来,除非她有三头六臂,不然,她一定会求到他的面前来,哭着喊着,低三下四的让他回去。 他只需要安静的等待就是。 夏有福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一颗心始终是惴惴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大伙计很快就回来了,只不过是垂头丧气的。 “怎么样?”夏有福也没有了方才的镇定,急忙上前问道。 大伙计摇摇头:“那些管事的说,他们好不容易谋了这样的差事,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下去,不想有所变动,他们还有一家老小要养。” “这些混帐,难道忘了是谁把他们提拔上来的吗?”夏有福气得头顶冒烟,“我可以让他们坐上管事的位置,也可以让他们一无所有。” 不对劲,一定是沐晚从中做了什么,她早料到他会煽动所有的店铺一起罢工,先他一步去见了这些管事。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她只要把少帅的名头一摆,谁会忤逆她?谁又敢忤逆她? 更何况,她的身边还带着那个大兵,那身装扮一看就是凌慎行身边的人,这些管事的就算再怕他,但比起凌慎行的威风,他不过就是个装饰品。 “夏掌柜,接下来怎么办?” 是啊,夏有福也在想,接下来怎么办,自己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店铺难道真的要拱手让人了吗?他不甘心,也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有福怒气冲冲的往外走:“我亲自去见那些吃里扒外的家伙,我倒要看看他们准备怎么向我交待……。”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清脆的笑声:“夏掌柜这是急着去哪?” 夏掌柜脚步一顿,看到来人时,面色有些苍白。 沐晚身段盈盈的走过来,那张脸怎么看都是纯洁无害的,在她的身后还站着几家店铺的管事,都是垂着头,不太敢看夏有福。 夏有福心中冷哼,亏得这些人还敢来他的家。 沐晚也不跟夏有福客气,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着道:“夏掌柜脚步匆匆的是要去哪,如果想去找这些管事的,我已经把他们带来了。” 夏有福气得嘴角抽搐,她这是耀武扬威来了。 他怒瞪向其中一个管事,管事感觉到他杀人般的目光,更是不敢抬头。 管事本是夏掌柜的人,但是现在风云突变,少夫人突然找到他,直接摆给他两条路,一条是撂担子直接走人,分文不给,一条是继续留在店里工作,待遇翻倍。 事的早就听闻了药铺的事情,那里的管事伙计连夜罢工,本想着以此要挟,没想到这位少夫人一天之内就挖到了更出色的伙计,药铺的生意更是红红火火,井井有条,那些罢工的管事伙计算计不成反倒丢了工作,现在事道这么乱,一份体面而稳定的工作可是很难找的。 管事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自然不能如此草率,所以他们思量再三,还是决定留下来给少夫人做事,至于夏有福,只能说声抱歉了,而且夏有福为人苛刻,出了名的吝啬,他们平时也是有苦说不出。 换了一个新主子,谁知道不是换了一片天呢! “夏掌柜,你怎么不说话了?”沐晚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 夏有福哼了声:“少夫人真是小看了夏某,夏某就算不做这些店铺的掌柜也不要紧。倒是少夫人以后可得小心了,谁知道这些管事的有没有存了私心,他们毕竟都是我的人,如果对您的处理方式不满……。” 他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他早就靠着这几家店赚得钵满盆满,就算丢了工作,下辈子也是吃穿不愁,其二,这些管事的背叛他,他也要给他们使绊子。 夏有福话音刚落,就见那几个管事立刻站了出来,齐齐的拱手表忠心:“在下愿为少夫人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夏有福气得都快抽搐了,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气过之后,他深吸了口气,罢了,这个掌柜的位置不要就不要,他还有万贯家财…… 夏有福在想什么,沐晚一目了然,她低低一笑,夏有福,你想得太天真了,所谓的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拿了我的给我还回来,你真当我沐晚可以任人欺负,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 第180章:制裁 夏有福在面子上得不到便宜,现在看到沐晚这样绝美的脸更是觉得烦躁,他算来算去却被一个丫头骗子给算计了,他这老脸实在是没处搁。 “少夫人,天色已晚,您劳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寒舍简陋就不多留您了。”夏有福这是在撵人了。 沐晚却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而是自来熟的对夏有福道:“夏掌柜,我有些口渴了。” 夏有福暗暗咽下一口恶气,转头命人去沏茶了。 等热乎乎的茶水端上来,沐晚放在鼻端一闻,不由惊讶道:“这可是最为名贵的金瓜贡茶,价格昂贵,就算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没想到夏掌柜随随便便沏了壶茶就是这样的绝顶好茶,像这种好东西,夏掌柜的家里应该数不胜数吧?” 夏有福天天哭穷,家里却喝着这样名贵的茶叶,简直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夏有福笑了笑,一脸的不以为然,就算被窥破又怎么样,他已经被辞退了,以后他的事情也跟沐晚没什么关系了,他吃香的喝辣的都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夏有福的大伙计就匆匆跑了进来:“夏掌柜,有警察来了。” 警察?警察来他家做什么? 不等夏有福反应,四五个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便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带头的那个径直走向夏有福,沉声道:“有人举报你私藏西药。” 夏有福是认识这个人的,正是警署的钱队长,以前有过一两面的交集。 他心里一惊,脸上急忙赔着笑:“钱队长,误会,一定是误会,我一直做的都是中药生意,怎么会私藏西药呢?我对那些洋玩意一向是抵制排斥的,都是些害国殃民的东西。” 钱队长一脸公事公办的态度,丝毫不苟颜笑:“夏掌柜,到底有没有私藏,我搜一搜便知道了。不好意思,我也是奉命行事,只能先得罪了。” 夏有福见搪塞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道:“钱队长请便,夏某没做贪赃枉法的事情,自然是不怕搜的,钱队长对我们家的地型不熟,我派人跟你们一起去。”他暗暗向大伙计使了一个眼色,有大伙计跟着,免得这些人栽赃陷害。 钱队长道:“最好是这样的,不然夏掌柜可是知道的,私藏和贩卖西药的罪名。” 夏有福忽的冒出一头冷汗,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战乱时期,西药是严谨贩卖的,政府有着非常强硬的措施进行管制,只有个别办有许可证的单位才能够碰这类禁药。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一直做的都是中药生意,根本没碰过西药,又怎么会私藏西药,这些人就算是把夏府翻过来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夏有福这样想着,脸上顿时就爬上了释然的笑容,只是这笑容还未到达眼底,就觉得有道冷冷的目光在看着他,他一转头,正对上沐晚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夏有福的心头突然咯噔了一声,有种不好的预感浮了上来。 很快,钱队长的人就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夏有福知道他们一定一无所获,笑着拱手:“钱队长,辛苦了,坐下喝杯茶吧,这可是上好的金瓜贡茶……。” “茶就不必喝了,夏掌柜还是说一说这药是怎么回事吧。”钱队长让人拿来一个箱子,打开后里面装着一些中药,正是从药铺的库房里搬来的箱子之一。 那警察把上面的药材全部拿掉后,里面露出另一只小纸箱。 夏有福问心无愧,可在看到这个小纸箱的时候眼睛却是瞪得老大,一颗心更是悬到了嗓子眼儿。 直到那警察把箱子打开,几个深色的玻璃药瓶露了出来,警察将其中一个药瓶递给钱队长。 钱队长拧开外面的盖子,又把鼻子凑上去闻了闻,脸色阴沉的看向夏有福:“私藏西药,夏掌柜真有胆子啊。” “没,我没有啊。”夏有福此时才真的慌了,“我,我真的没有。” “这些药是从你的家里搜出来的,难道还是我们栽赃你?你身边的人可是一直盯着我们呢。”他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那个大伙计。 大伙计冲着夏有福无奈摇头,他的确是一直跟着,并没发现这些人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私藏西药是重罪,夏掌柜跟我们走一趟吧。” “不不,钱队长,我是冤枉的。”夏有福狗急跳墙,急忙指向沐晚:“这些药都是药铺里的,如果是私藏西药,那钱队长应该找她才是,她才是店铺老板。” 钱队长这才看过来,“不知这位是?” 红袖在一旁道:“这位是督军府的少夫人。” “原来是少夫人。”钱队长恭敬的行了个礼,态度十分谦卑,“夏掌柜说这药是少夫人店铺里的,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 沐晚一脸惊奇的道:“夏掌柜以前的确替我打理店铺的生意,但是昨天已经被我辞退了,至于这些药材却不是我们店里的。” 夏有福急道:“少夫人真会推卸责任,这明明就是中药铺里的药材,至于这里面怎么混有西药,还要问问少夫人了。” 要说推卸责任,谁比得过他夏有福啊,人赃俱获还能说得这么轻巧。 “那敢问夏掌柜,既然这药材是我店铺里的,为什么没有存在仓库里而是出现在夏掌柜的家里呢?难道夏掌柜偷偷把店里的药材据为己有?” 夏有福眼珠子一转:“前几日下雨,库房被淹了,我怕药材受潮所以才拿到自己家中储存。” “既然夏掌柜一口咬定这些药材是我店里的,那进出的药材都会有帐本记录,夏掌柜只要把帐本拿出来不就一目了然了吗?”沐晚定定的瞧着他,又看向钱队长:“钱队长,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钱队长急忙笑道:“少夫人说得是,夏掌柜,你让人把帐本拿出来一对不就知道了吗?” 夏有福听了,眼神中明显有所踌躇,他怎么可能把帐本拿出来揭自己的短,这几箱药材自然都不在帐上,是他私下里进的一些劣质的便宜货,专门用来以次充好的。 “帐本在这里呢。”有人抱着一摞帐本走了进来,正是于术。 看到于术的瞬间,夏有福的脑袋里嗡了一声,于术这个人最不好拿捏了,当初看在他头脑精明,又有远见,他才把他留下来做帐房先生,好在他一直本本分分的并没有生出什么外心思,他也逐渐的放下心来,没想到这个于术竟被沐晚给收买了,早就等在这里准备将他一军。 “钱队长如果有时间,我就在这里核对帐本。”于术看向钱队长,“真相一查便知。” 钱队长点点头。 于术在椅子上坐下来,十分认真的开始对帐,他熟悉药铺里的每一笔帐目,所以对起帐来速度飞快。 沐晚在一边看着暗暗感叹,这样的人才如果不能收于麾下就可惜了。 很快,于术就收起了帐本,正色道:“这箱药材并不在店铺的帐面上。” “你,你胡说八道。”夏有福气道。 于术不卑不亢的把帐本递了过去:“是不是我在胡说八道,夏掌柜一看便知。” “你……你这是假帐?” 于术眼睛一眯:“夏掌柜确定吗?” 真正的假帐要不要也拿出来给大家看一看。 夏有福语塞。 “证据确凿,夏掌柜跟我们走一趟吧。”钱队长板着脸孔,朝着属下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前押住了夏掌柜,“带走。” “等一等。”沐晚忽然叫住了钱队长。 “少夫人,还有什么事?”钱队长瞬间就变了一张恭敬的脸。 沐晚看了眼气得脸部变形的夏有福,眼底带着深深的讥诮:“夏掌柜跟鼎盛药铺的罗掌柜关系密切,说不定这件事跟那个罗掌柜也有关系,钱队长不如也把罗掌柜请到警察局一起问问吧。” 钱队长立刻点点头:“少夫人提醒的是,私藏和贩卖西药是大罪,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我这就让人把罗掌柜也一并抓起来。” “沐晚。”夏有福突然有些歇斯底里的叫道:“最毒妇人心,一定是你串通了这些人故意陷害我。” 沐晚冷冷瞧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他,而是对身边的人吩咐:“既然这些药材都是夏掌柜替店里代管的,除了那箱装有西药的,其它的都搬走吧。对了,你们再四下看看,说不定夏掌柜还在宅子里‘代管’了其它店的东西,看到了也都搬走吧。” 哪些是代管的哪些不是,还不是她一张嘴说了算,恐怕他多年积攒过来的家财就要被她搬空了。 这哪里是拿,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抢,偏偏钱队长还在一旁补刀:“少夫人要是人手不够,我这几个属下就留下给少夫人帮忙,少夫人不用客气。” 夏有福只觉得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差点就吐出一口老血来,他这几年积攒的家财难道就要这样一夕散尽吗? 第181章:后手 沐晚手下的人正在夏有福的家里翻找,她看到客厅的门后探出两只小小的脑袋,都是一脸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们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七八岁的模样。 这大概就是夏有福的一儿一女了。 夏有福用她的店面大肆敛财,欺上瞒下,这些年把她当猴耍,但这些都不是促成她对他赶尽杀绝的原因,夏有福就算把她当枪使,但他赚回来的钱是实在的,她要拿回的也只是这些年的租钱。 但让她无法原谅的是,夏有福竟是沐锦柔的人。 那天夏有福派人去给罗掌柜送信,她就派人悄悄跟踪,结果顺藤摸瓜的查下去,结果虽然让她震惊,却也是意料当中。 早在沐老爷把夏有福派给她管理店面的时候,沐锦柔就暗中收买了他,她教唆罗有福做假帐,让沐晚看到月月亏损的帐面,私下里却把赚来的钱偷偷转到沐锦柔的名下,也就是那个罗掌柜的店铺中。 罗掌柜管理着沐锦柔当初陪嫁的几家店,那些店无论是地角还是规模都远远不及沐晚的,可这些年却是风生水起,异常的红火,钱财大把大把的赚,沐锦柔的腰包也一天比一天丰满。 岂不知,沐锦柔的那些钱本应该是她的,是夏有福从中捣鬼,将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偷偷给了沐锦柔 。 沐晚怎么能容忍别人这样戏耍她,所以就将自己研制的几瓶西药放进了仓库的药箱里,而于术对仓库的情况最为熟悉,自然知道哪里药是夏有福私自进的劣质品,根本不在帐目上。 沐晚想,如果夏有福对她还存有一丝愧疚或者悔悟之心,他就不会把库房的药材搬空,如果他真动了那些药材,也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这条路是他自己选的,要怪只能怪他自己站错了队。 张排长已经搬出了许多东西,大批的银元和一些值钱的金银,这些本来都应该是她的东西。 “张排长。”沐晚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张排长擦了把汗:“少夫人有什么吩咐?” 沐晚看了眼门后那两个孩子,终究是于心不忍,她可以对任何人狠心,但一看到孩子就头疼,他们夹杂在大人的恩怨当中,又无情又无辜,如果她今天真的把夏有福的家搬空了,这两个人孩子怎么办?难道要流离失所沦为乞丐吗? 她微微叹了口气:“行了,就这样吧,我们走吧。” “可是……”张排长眨眨眼,可是还有好多东西没搬啊。 他见沐晚已经起身往外走,自然也不好再继续搬下去,立刻命人带着这些东西浩浩荡荡的跟上了沐晚。 罗有福吃里扒外是他活该,估计也要在监狱里呆上一阵子,至于他的孩子,留下这么多财产给他们,应该也会衣食无忧吧。 之后的事情只能听天由命,她也不想再管,对于夏有福,她已经仁至义尽。 ~ 沐晚回到凌府后就接到了凌慎行的电话。 她早知道他会打电话过来,所以这一整天都是在盼着的。 现在听到他的声音,隔着遥远的地方传来,真真切切的仿佛他的人就在身边。 奔劳了一天的沐晚在此时终于感觉到了踏实,一直警惕而戒备的心缓缓落回原处,进而被一片蜜汁所包裹,从嘴巴甜到了心头。 两人之间的话题依然和战事无关,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他在听。 她告诉他自己惩治了夏有福,好像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浊气,他在那端不免失笑:“这种事情何须大费周折,你只需要告诉我一声,我自会让那个夏有福自尝苦头。” 沐晚嘻嘻一笑:“这点小事不用少帅亲自出手。” 凌慎行突然沉下声音:“沐晚,我希望你遇到困难,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如果不是张排长给他打电话,他又怎么会知道她遇到了麻烦,她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解决,让他这个做丈夫的情何以堪? 沐晚被他说得一愣,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点,一直以来她都习惯了像女汉子一样自立更生,从前没有男朋友,她可以自己换大桶水,可以自己修马桶,累了病了都是自己咬牙忍着,一开始她也委屈也茫然,之后就一点点习惯了。 现在,突然有一个人跟他说,希望她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她先是错愕,接着便是感动,一种无法言说的暖意蔓延四肢百骸。 见她久久没有动静,凌慎行不由轻咳了一声提醒着他的存在。 沐晚这才笑着道:“我现在就有困难。” 他问:“什么困难?” 她眨眨眼:“我失眠怎么办?” 他突然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是不是睡觉的时候没有我抱着就睡不着?” 沐晚脸一红,嗔道:“你不在的时候,我睡得才叫香。” “口是心非。”他心情很好,免不了逗她:“既然你这么想我,我不介意你来北地,有我抱着你,一定治好你的失眠症。” 他越说越不正经,沐晚用力哼了一声:“我困了,要睡觉了。” “你刚才说你失眠……。” 沐晚跺了跺脚,那只是她随口乱说的,竟然就让他抓住不放,她羞恼十分:“挂了,再见。” 说着就把电话摞了。 ~ 沐晚昨天晚上和凌慎行商量好了,这些天想去照看店铺,夏有福一走,这几间店铺顿时群龙无首,她必须要及时出现稳定大家的心思。 凌慎行也同意了,她一向闲不住,去店里看看也无妨,他也不指着她能靠着这几家小店发家致富。 夏有福不在,沐晚自然而然的把于术提了上来,于术虽然只是药铺的管帐,可他在国外的时候学的是经营管理,只不过一身才华不被人赏识罢了。 沐晚在药铺的办公室里翻帐本,于术就站在一边看着,随时替她解答难题。 她看得眼睛都痛了,这才放下那些厚厚的帐本,抬头见于术正在盯着空气中的某处不知道想什么,她于是咳了一下:“于先生。” 于术这才转过头,拱了下手:“少夫人。” “于先生,你觉得眼下应该怎么办?”墨守成规自然不是长久之计,她需要一次彻头彻尾的改革。 于术想了想才说道:“于某倒是有几点提议,斗胆说给少夫人听听。” 沐晚笑道:“于先生请说。” “中药铺子因为少夫人的义诊而名声大噪,我们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将另一个中药铺子发展成为分店,一荣俱荣。至于义诊,我建议每周一次,少夫人不必坐诊,只需要花钱请连城当地的名医,他们名声在外,很得信任。另外,现在连城的药店都没有熬药这个义务,我们可以在药铺后面辟出一个屋子做熬药房,专门替客人免费熬药,平时也可以熬制一些常用药,方便客人。” 沐晚听了,顿时眼前一亮,于术说得十分有道理,特别是熬药房,这放在她那个年代就是售后服务,一个企业要做得长久,售后服务是最重要的。 沐晚心中暗暗赞叹,这个于术还真是捡到宝了。 “绸缎庄和茶馆呢,于先生有什么好的想法?” 于术道:“绸缎庄处在十里长桥的繁华地段,许多太太小姐都在这一带逛街购物,但是这样的绸缎庄在连城数不胜数,光是十里长桥一带就有十几家,想要在其中独树一帜必然不能墨守成规。我的意见是,我们只经营高档丝绸,主要针对那些富家太太和小姐,前店后厂,专请技术精良的裁缝现场裁衣,我们店所卖的丝绸和所卖的衣服最后都会被贴有一个昂贵的标签,让那些富家太太和小姐以能穿上我们的衣服而自豪。” 沐晚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同样是衣服,为什么香奈儿和lv就能卖得比普通的衣服贵百倍和千倍,一是做工与材料确实出众,其次,他们穿的不是衣服,而是身份,在连城这个繁华的城市,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而有钱人之间的攀比炫耀怎么能少得了“名牌”这种东西。 “好,真好。”沐晚忍住拍案叫绝的冲动,看着于术的眼光充满了喜悦:“于先生所想句句都在理,真是让我豁然开朗。” 于术丝毫没有因为沐晚的夸奖而洋洋得意,笑了下又说道:“至于那家茶馆,虽然所处的地段十分繁华,但是周围茶馆林立,实在是不太出挑,不如改成西餐馆,现在连城的洋人越来越多,作风也渐渐西化,西餐馆遍布是未来的发展趋势。” 于术又道:“这些只是我的奇思构想,真正想实施起来也不是易事。” 沐晚听了却是兴奋不已,如果真的照着于术的意思对这些店面进行改造 ,她的收入就会翻上几倍不止。 “于先生,你回去后把这些想法具体到书面上,然后我们再一起探讨,至于困难是一定会有的,凡是新事物的发展,道路是曲折的,前途却是光明的,我相信只要我们用心做事,一定能够将它做好。” 于术微露诧异,他原以为这位少夫人不过就是仗着少帅而颐指气使,但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发现她不同于其他的女性,她思想开放,想法大胆,做事仔细,该狠的时候也绝不手软,他一开始还在踌躇,现在是彻底定了心。 第182章:整治 沐锦柔在锦秀苑里呆得都快生出霉菌了,偏偏老太太又去了颐园,她想巴结讨好求她原谅都没机会,老太太不发话,她自然不敢走出大门半步,更何况外面还有老太太派来的两个婆子守着,十分的尽职。 沐锦柔虽然在锦秀苑里闭门思过,但她身边的丫头却可以行动自如,所以这府里的大小事情也能很快传入她的耳中。 她听说了罗掌柜的事情是事发三天后。 “什么?”沐锦柔正在做一件衣服,听了豆蔻的话,脸都绿了,更是不小心让针扎到了手,顿时血珠子就冒了出来。 沐锦柔顾不上手上的疼痛,焦急的看向豆蔻:“罗掌柜被警察局的人抓走了?什么罪名?” “私藏西药。”豆蔻皱着眉头,“已经抓进去三天了,谁都不准探视,罗掌柜不在,店里群龙无首,现在已经一团乱了。” “不行。”沐锦柔低语:“这样可不行,他要是不在了,生意谁来管。” “二夫人,夏掌柜也被抓了,罪名是一样的。” “什么?”沐锦柔如遭五雷轰顶,脑子里一片空白,夏有福是她的人,这些年利用沐晚的店铺不知道为她赚了多少钱,可怜沐晚一直被人当猴耍,明明是自己的店面,不但连租钱都收不到,赚来的银元也白白落进了她的腰包,每每想到此,她就乐得合不拢嘴。 “我得出去一趟。”沐锦柔急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辛苦经营起来的店面就这么毁了,而且没有了夏有福,她还怎么从沐晚的店里捞钱。 沐锦柔刚推开门就听到清脆的笑声:“姐姐怎么知道我来看你了,这就开门迎出来了。” 看到沐晚那张明媚的笑脸,沐锦柔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还要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妹妹来了啊,倒是好久没看到妹妹了,同济寺好玩吗?”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沐晚懊恼的摇头:“每天只能呆在寺庙那巴掌大的地方,闷都要闷死了,可比不上姐姐逍遥自在。” (逍遥个屁,明明就在笑话她被禁足)沐锦柔干笑两声:“妹妹来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呀。”沐晚眨了眨眼睛:“我一会就要去店里了,罗掌柜一被抓,好多事情要打理,而且从他家里搜出的那些财物也没有整理,我可是忙里偷闲来看姐姐呢。” 沐锦柔听了,狠狠吃了一惊,这个沐晚也太狠了,竟然连罗有福的家都给抄了,她到底哪来这么大的胆子?仔细一想,沐锦柔的脸庞就有些扭曲,先是两个掌柜被抓,紧接着罗家被搬空,显然有人在背地里支持她,这个人除了少帅,她实在想不到别人。 沐锦柔气的都要呕血了,一张脸控制不住的抖了抖。 不行,她一定要赶紧出去解决这件事,否则她的损失就大了,她可拿不准沐晚会在背地里再搞什么花样。 偏偏沐晚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会儿去看她新做的衣服,一会儿又去看她的书画,磨磨蹭蹭的赖在沙发上喝茶。 沐锦柔终于忍不住了,冲着豆蔻使了个眼色,豆蔻心领神会,立刻说道:“少夫人,二夫人身体不舒服,想要早点歇息。” “姐姐哪里不舒服?我这就让人去叫大夫。” “不用了,不用了,只是头有点疼,躺一会儿就好了。”沐锦柔抽了抽嘴角。 沐晚哦了一声:“那我给姐姐揉一揉吧。” 沐锦柔:“……。”(你赶紧走,你走了,我的头就不疼了) “我真的没事,妹妹先回桂花苑吧,我想躺一会。”沐锦柔冲她笑了笑,“睡一觉就没事了。”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沐晚又安慰道:“我听说奶奶这两天就要回来了,等她一回来,姐姐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什么?老太太要回来了? “这两天?不知道是哪一天?” 沐晚摇摇头:“我也是听雪秋说的,姐姐想知道,不如我去问问她?” 那倒不必了,免得传到老太太的耳中去,以为她是迫不及待了。 沐晚走后,沐锦柔更是坐立不安,她本来想要偷偷溜出去,结果老太太又要回来了,她要是走了,老太太非要恼她不可。 她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到底是最害怕老太太的,让老太太不开心的事情真是半件都不敢做,她同沐晚不一样,沐晚性子随意,从不在乎老太太的看法,而她不同,她处处小心谨慎,讨好奉承,这次被沐文柏连累已经是天大的意外,万万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不然她这些年好不容易经营的形象也要毁于一旦。 不行,她不能冒这个险。 沐锦柔就这样心急如焚的等了三天,结果老太太根本没回来,豆蔻费尽了心思去打探消息,最后得知,老太太还在颐园呢,近期也没有要回来的打算,沐锦柔一听,手中的锈针用力扎在了衣料上,上下银牙几乎磨碎,几乎用尽全身的恨意狠狠的吐出两个字:贱人! 沐晚又一次戏耍了她,而且这三天时间里,她的确做了许多事。 沐锦柔店铺里罗掌柜一被抓,立刻就闹得人心惶惶,更是有人在背地里说罗掌柜私藏西药,和罗掌柜有关的都可能下狱。 恰在此时,沐晚的店面招兵买马,一些稍有本事的伙计都暗暗跑去应聘,运气好的直接就被录用,从此衣食无忧。 不出三天时间,这些店里的伙计就空了一半,一些是被挖走了,一些是胆小怕事自动辞职的,没有了伙计,店里又没了主心骨,本来生意还算兴隆的店铺一下子就陷入了混乱。 最近更是传出了吃药吃死人的丑闻,沐锦柔的中药铺子已经门可罗雀了。 等沐锦柔偷偷跑出来时,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片烂摊子,她从来没做过生意,自然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把一些管事的召来商量对策,结果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起来,半天也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沐锦柔听得头大,偏偏豆蔻又匆匆的跑进来,贴着她的耳边道:“二夫人,我们快回府吧,少夫人又去锦秀苑了,还吵着要见你,我让人谎称你生病给挡了下来,不过她一副不见到你不肯走的架势,要是你不回去,惊动了老夫人的那两个人就麻烦了。” 沐锦柔本来就已经焦头烂额了,偏偏沐晚又跳出来给她添堵,可她能有什么办法,只得脚底抹油的往回赶,要是真被老太太知道她偷溜了出来,以前努力维持的乖巧顺从形象可都破碎了。 沐晚等了大半天,终于是看见沐锦柔一脸大汗的走了出来,她嘻嘻一笑,眼中滑过得意的嘲讽:“姐姐。” 沐锦柔看到眼前这张笑意盈盈的脸,恨不得上去甩她两个巴掌,可她必须要忍,忍到快得了内伤。 “不知道妹妹找我什么事?我不舒服,睡着了。” 沐晚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姐姐,前几天是我听错了,奶奶还要过阵子才能回来,姐姐恐怕还要等上十天半月呢。” 沐锦柔:“……。” 沐晚看着沐锦柔脸上青红交错,十分精彩的表情,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 沐锦柔,你以为我还是那个人尽可欺的沐晚吗?你敢用我的铺子赚钱,我就敢让你赔个底朝天。 ~ 沐晚正和于术商量店面改造的事,红袖进来低头耳语了几句。 沐锦柔病了,病来如山倒,大夫请了好几个。 她这是被活活气病的呀。 沐晚冷笑一声,暗道了一声:活该。 “你去拿些补品送到锦秀苑,可别让人说我这个妹妹不关心她。” 红袖应了声是就出去了。 于术得到沐晚的示意,开始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西餐厅最大的难点就是厨师,一个好的厨师可以支撑起一个店,我在国外的时候,有一家小小的中餐馆,又破又旧,可每天来吃饭的人络绎不绝,原因就是那里的厨师的三样拿手菜,只凭着这三道菜,就可以让这小小的店面声名鹊起。” 沐晚是资深吃货,自然深知这个道理,“于先生可有看中的厨师?” “于某倒是有一个相熟的厨师,是于某在国外时的朋友,他的妻子是连城人,他们结婚后便一起来到了连城,他在国外的时候是一家西餐厅的主厨,我吃过他做的东西,可以用‘绝世美味’四个字来形容。” 听到绝世美味四个字,沐晚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于术:“于先生有办法请动这位在厨师吗?” 于术摇摇头:“恐怕请不动。” 沐晚一脸的惊喜化为惊讶:“难道这位大厨另有高就,不想屈居小小的西餐厅?” 于术摇摇头:“也不是。” “那到底是为什么?” 于术道:“他在三年前得了一种怪病,自从生病后,他就一直躲在家里,也只为相熟的朋友做菜了。” 第183章:战争 怪病? 沐晚微一蹙眉:“是什么样的怪病?” 于术把自己的手伸出来,张开五指:“一个厨师最重要的就是手,三年前,他的手指甲突然开始发黑变厚,先是一个,之后又有第二个,第三个,没用上半年,十个指甲都变成了黑色,他日日把手藏在袖口里,连拿出来见人都不敢,更何况是下厨房做菜了,恐怕谁看到这样一双手,都会对他做出的菜肴有所偏见了。” 指甲变黑,变厚?这不就是最常见的灰指甲吗? 只不过这种病不痛不痒的,大多数人不把它放在眼里,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什么彻底医治的方法,对于普通人来说丝毫影响不了生活,但对于一个十分爱惜自己双手的厨师来说,这就是天大的毁灭了。 沐晚突然轻轻一笑,眼神中噙着满满的自信,看在于术的眼中,像是会发光一般。 “于先生,如果我能治好他的‘怪病’,他愿意来我们的西餐厅做主厨吗?” 于术一脸诧异,他虽然知道这位少夫人医术高明,但是这种疑难杂症让许多名医忘而却步,她却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这样的神情自然不是装的,连他见了都要被感染了。 于术喜道:“如果少夫人不嫌弃,我们可以先尝尝他的手艺。” 沐晚自然是欢喜的,有什么比吃好东西更让人高兴了。 ~ 于术提前打了招呼,那边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等沐晚见到这位大厨时,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他是典型的西方人,个子很高,黄头发,蓝眼睛,五官十分立体,一眼看去,是个绝对帅气的男人,只是这样的男人,眼中却时不时流露出来一种自卑,和人说话的时候,神情也是躲闪的。 一个以厨艺为傲人资本的男人,突然间就得了怪病,连一双手都无法拿出来见人,自尊心狠狠受挫是正常的事情。 “我叫杰森。”杰森的汉语说得不太好,别别扭扭的。 沐晚直接用英语回了他的话。 杰森十分吃惊,“少夫人也留过学?” 不止是杰森,于术也是一愣,少夫人发音纯正,语句流畅,丝毫不次于他这种在国外呆了数年的人。 于术再看沐晚时,眼中又多了一份崇敬之情,这位少夫人真是一次一次让他刮目相看,相比起来,他身边那些女性简直不值一提了。 沐晚笑道:“我没留过学,不过是喜欢学习罢了,说得不好,杰森先生不要介意。” 杰森道:“少夫人说得很好了。” 他汉语不好,最怕用汉语跟人打交道,每次说话都要由他的妻子或者别人来翻译,遇到沐晚这种可以直接交流的,他当然非常高兴。 沐晚在这个年代的确没留过学,但她在那个年代却在英国呆了两年半,当时做为学校的交换生被派去英国学习,对于当地的风俗和语言了解的非常透彻,至于最基本的交流自然也不在话下。 一行人相谈甚欢,杰森又聊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厨房了,他做菜的时候,旁边不能有人在,就连切菜洗菜这种事情也是亲历亲为,并非他害怕别人偷艺,只是他的一双手让他十分自卑,宁愿把自己关在一个无人的空间里自由发挥。 很快,菜就端上来了,两份烤牛排,两份玉米浓汤,搭配红酒。 菜式虽然简单,但是香气扑鼻,特别是烤牛排,刺啦刺啦的冒着油花,胡椒和蘸料的味道让人闻之欲醉。 沐晚迫不及待的切了一块牛排放进嘴里,那种纯肉的自然香气让她几乎陶醉其中,再加上丰富的秘治配料,鲜嫩香滑的口味综合在一起,果然是回味无穷。 如果杰森能成为她的大厨,她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个西餐厅的火热程度了。 无需太多的称赞,沐晚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赞美,吃过了牛排,她又尝了尝玉米浓汤,香浓的玉米和奶油的味道奇异的交融在一起,香而不腻,浓而不稠。 她暗自决定,就算是绑也要绑杰森给绑回去做大厨。 吃过饭,沐晚表明了来意,杰森听了,神情没有起伏,像沐晚这样来邀请他出山做菜的人数不胜数,而他无一例外的全部回绝了。 沐晚给出的条件的确诱人,但也丝毫没有撼动他。 “对不起,少夫人,我暂时没有工作的打算。”杰森委婉的拒绝了。 沐晚早料到会这样,她笑笑:“如果我能治好杰森先生的‘怪病’,杰森先生愿不愿出山一试呢?” “什么?”杰森不可思议的看向沐晚,他这病不知道请过多少名医,也回国治疗了一段时间,但是收效甚微,这样医治了几年,他自己也渐渐丧失了希望,现在完全是听天由命了。 “其实杰森先生所得的并非怪病,只是一种被真菌感染的普通疾病,我有办法将它根治,并让杰森先生康复如初。” 沐晚的一席话让杰森终于激动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我已经替杰森先生配了药,内服外用。”沐晚让红袖把一个小箱子递上来:“具体的用法我已经在里面标注了,杰杰先生只需要按时服用,不出两个月就能痊愈。” 杰森看了一眼于术,他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夫人还是持有怀疑的。 于术点头道:“杰森,你就相信少夫人一次,反正只要两个月,如果真能治好你的病,何乐而不为。” 杰森嗯了一声,伸手接过药盒,“多谢少夫人。” 沐晚轻轻一笑:“不用客气。” 杰森收下药后才郑重说道:“如果少夫人真的医好了我的怪病……你们国家有一句话叫做受人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以后杰森会全心全意为少夫人做事。” 沐晚等的就是这句话,至于能不能治好杰森,她心里有数,杰森,你就乖乖等着来给我当大厨吧。 ~ 店铺大改造,沐晚每天忙得脚打后脑勺,不知不觉,两个月就过去了,节气已经进入了冬季,昨天晚上竟然还下了一场小雪,早上醒来时,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沐晚吃完早饭就要去店铺,外面有人将今天的报纸送了进来。 红袖接过报纸,随意看了看,当她看到头条的时候,不由一声惊叫,吓得正在梳头的沐晚也抬起眼皮看了过来。 “红袖姐,你踩到老鼠尾巴了啊?”映春拿着梳子,笑嘻嘻的打趣她。 红袖可没心思听笑话,拿着报纸就跑了过来:“小姐,不好了。” 沐晚心下一沉,急忙去拿那报纸。 自从凌慎行去了北地,她每天必看报纸,从他的嘴里打听不到的事情,报纸上却写得天花乱坠,今天这里打了胜仗,明天那里遭了埋伏,后天又是歌舞升平。 沐晚匆匆把报纸头条看了一遍,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映春也好奇的把脑袋探过去,神情也是一凛。 打仗了! 这一仗终于是开打了,就在今天早上,曾经北地的主人楚家炮轰辽城,正式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少夫人,老太太请您过去。”外面传来传说丫头的声音。 沐晚定定收了心神,默默叹了口气,把手中的报纸折起来放好:“走吧,去奶奶那里看看。” 一进老太太的文风阁,沐晚就觉得气氛压抑,沐锦柔闭门思过才得自由不久,气色略显苍白,此时正坐在椅子上抹眼泪,四姨太隔着三姨太坐着,两人的神色看上去也不太好,眼圈红红的,一副哭过的样子。 沐晚向众人问了好,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老太太去颐园住了数月,倒是把气色养护的十分滋润,只不过听到这样的消息,还是免不了脸色难看,好像一夕之间老了几岁。 男人在外打仗,府宅里只剩下老幼妇女,一个个都是以男人马首是瞻,万一他们有什么三长两短,这个家也要跨了。 “哭哭哭,只知道哭。”老太太皱着眉头,语气不善:“除了哭,你们还会什么?” 沐锦柔被老太太一吼,立刻收了哭声,三姨太和四姨太也不敢再吭声了,小心的忍着眼泪。 相比之下,沐晚倒是最镇定的一个,但看在老太太的眼里,她就成了最没良心的一个。 “你倒是还能无动于衷。”老太太冷笑着看向沐晚:“亏得希尧对你上了心,他在前线打仗,你竟然还能这么冷漠。” 沐晚道:“并非是我不急,而是着急上火于事无补,少帅和督军在前方打仗,我们更不能在内宅里自乱阵脚,不然前忧后患,那才是给他们填堵。” 老太太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母亲。”三姨太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用手中的帕子轻拭了一下:“下个星期是您六十六岁大寿……。” “什么大寿不大寿的。”老太太打断三姨太的话,面色难看:“都这个时候了,哪还有心思过生日?你当这是王爷府,天塌下来都不愁?头发长见识短。” 三姨太本来想表现一下自己的孝心,没想到却被骂了一通,心里又气又委屈,可又不敢哭出来。 “奶奶,我倒觉得,这个寿宴必须要摆,而且还要摆得比以往更隆重。”沐晚的话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 ps:作者题外话 关于更新:每天两更,六千字,虽然不多,但也绝对不算是少,而且从无断更,从不少字,风雨无阻!如果你们只在乎章节的多少,哥大可以把六千字分成六章来发?可这种自欺欺人的作法有什么好处?对于只看章节数,不看字数的,我也不想说啥了,也无力说啥了,!至于说我有时候一天只有一更的,也麻烦擦亮眼睛,我从不断更,最低更两章六千字,从没少过一章!大家付钱看书,我也是负责任更文!理解万岁! 第184章:偶遇 老太太听了沐晚的话,还没来得及变脸色,沐锦柔就在一旁道:“妹妹,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想着吃喝玩乐,奶奶的六十六大寿自然要过,但也仅限于我们一家人吃顿饭热闹下,督军和少帅还在前线浴血奋战,你怎么就不考虑下他们的处境?” 四姨太沉默不语,从她小产后,她根本看都不看沐晚一眼,仿佛她只是空气,倒是一边的三姨太暗自庆幸,本来老太太还在恼她,现在恐怕要转移矛头了。 果然,老太太气愤的瞪过来,只是她还没开口,沐晚就率先说道:“前世战事吃紧,我又怎么有心思寻欢作乐,但是攘外必先安内,北地一战,胜负不明,这连城里个个都是人心惶惶,不出多久就会谣言四起,到时候物价上涨,民心大乱,只会让前线的人更加忧心。倒不如趁着奶奶大寿,把连城有头有脸的人和军中那些元老都请过来,大家看到督军府一片欣欣向荣之色,自然会认为北地战事不过是志在必得的一仗,到时候民心安稳,连城太平,这才是对督军最大的支持。” 沐晚一席话说下来,客厅里陷入了寂静,大家各思心事,倒也没人立刻出声。 过了片刻,老太太才说道:“你考虑的倒也在理,这个时候只能粉饰太平了,我们表现的越平静,民心才能越稳固。” 她虽然讨厌沐晚,可不得不承认,她思虑周全,看得十分长远,而且遇事冷静果断,是在坐这些女人远远不及的。 “既然这样,锦柔,你就开始操办寿宴的事情吧。”老太太看向沐锦柔,她被禁足了数月,明显消瘦了许多,但还是十分乖顺,对她更是言听计从了,她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孙媳妇,而不是沐晚那种牙尖嘴利,丝毫不懂讨好的。 “是,奶奶。”沐锦柔心中一喜,就算老太太再怎么罚她,最后还是要把当家的权利交到她的手中,这份信任与偏爱是沐晚永远也抢不去的。 老太太又看了看沐晚:“你也别闲着,帮着锦柔一起操办,这样的大事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免得弄巧成拙。” “沐晚知道了。” 让沐晚也参与进来? 沐锦柔眼底的笑意渐渐褪了下去,可脸上还保持着僵硬的笑容,虽然老太太对她还是一如既往,但她总觉得什么地方开始不一样了。 ~ 沐晚每天都在等着早晨那份报纸,自从开战以来,这报纸上倒很少报道战争的消息了,她把报纸缝都反反复复的抠了几遍,就想找几句有用的话来。 战事一起,凌慎行的电话就没有打来,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惦记儿女情长,她纵然有一肚子的担心也是宣泄无门,只恨不得跑到北地去才能安心。 “小姐,你这几天都吃得很少,再这样下去,身体怕要吃不消了。”红袖端来早点,担心的看了眼正在翻报纸的沐晚。 沐晚把报纸折好,叹了口气:“哪有心思吃饭,少帅他们在前线打仗,怕是吃不饱穿不暖,北地又格外的寒冷,不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住。” 红袖也跟着叹气,这个时候,哪怕心里再着急,可她们身在内宅,又能做什么呢? 吃过早饭,于术就过来了,带了一摞帐本。 沐晚没什么兴趣,也没翻看,只是默默的听着于术在讲。 中药铺的生意自不必说,每周都有名医坐诊,来看病抓药的人络绎不绝,而且新增的熬药房更是招揽了许多顾客,带着另一间分店也是生意红火,同以前相比,每天入帐的银元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绸缎庄也改了名字,取了商号为:玛丽亚! 现在外国元素流行,这样的名字既通俗易懂又满满的潮流元素,再加上所有的绸缎都来自顶级绸缎之乡,无论是质量还是颜色都是同行业的佼佼者,许多富家太太和小姐争先恐后的前来购买定制,甚至发生过争抢同一匹布料而打起来的事件。 茶馆的改造进入了收尾阶段,由本来的二层茶楼变成了中西合壁的餐厅,外观保留古典样式,里面的装潢全部运用欧式风格,从外到里,给人一种穿越之感。 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于术汇报完了所有的帐目,沐晚仍然心不在焉。 “少夫人,现在这样的乱世,打仗是家常便饭,您也不要太过担忧了。” 沐晚岂能不懂这个道理,可懂是一回事,担心仍然难免,她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到冰天雪地的北地去。 “对了,我还有一个好消息。”于术眼睛微眨,“杰森答应来给西餐厅做厨师了。” “真的吗?”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几日不见笑颜的沐晚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并非是因为杰森肯来做厨师,更重要的是,她的药安全有效,完全治好了杰森的病,她以后可以在药铺里大面推广了。 “他还让我感谢少夫人,说是愿意为我们店免费工作一年。” “免费倒不必了,他也要养家糊口,工钱就按照之前说的来给,奖金另算。” 于术高兴的点点头:“少夫人真是英明。” 沐晚继续说道:“西餐厅刚刚建成,免不了要对外宣传一番,不知道于先生有什么想法?” “我最近也在想这个问题,倒是想了些点子,都是不尽人意,少夫人给我一段时间,我再回去好好的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有一个好点子。”沐晚眨了眨眼睛:“明天就是奶奶的寿宴,到时候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到场,你去跟杰森说一声,让他今天晚上就来府里准备,明天给大家露一手。” 于术听了,顿时拍案叫绝,这个法子果然是妙极了,不需要花一分钱就能起到宣传作用,将来能在他们餐馆消费的都是连城名流,在这些人当中种下了好口碑,以后把生意做红火还是难事吗? “我这就去跟杰森商量。”于术乐颠颠的就告辞了。 于术一向稳重自恃,这几个月来同沐晚相处,也渐渐与她熟悉了起来,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更加放得开,还会开些玩笑。 沐晚对于术也是一百个满意,将名下所有的店铺全部交给他来打理,精通管理运营的于术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 老太太寿宴当日,凌府上下贵客云集,沐锦柔忙得脚打后脑勺,沐晚却像是没事人一般,只在后厨里监工。 杰森昨天晚上准备了一夜,所有的食材都已经加工完毕,不过一下子要做这么多的人饭菜,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考验。 西餐不同于中餐,中餐可以大锅出,牛排却要一个一个的烤,鳕鱼也要一个一个的煎。 纵然是杰森,也是忙得团团转。 沐晚瞧着他那双白皙如玉的手,指甲圆润饱满,早就恢复的和常人无异,去除了这种怪病,杰森的眼中再也不见了那种自卑的表情,就连做菜的时候都在哼着英文小调。 厅前热闹,但沐晚却不喜欢凑热闹,一个人躲在后厨里偷吃杰森的菜。 杰森见她一个尊贵的少夫人竟然坐在门槛上,毫无形象的吃他递过去的鳕鱼,又是笑又是摇头,她这样的作派同他们国家的女子很像,随意大方,不被礼仪细节所束缚,心中对她的好感又添了几分。 “太好吃了。”沐晚心满意足的拍拍肚子,像是吃了鱼的猫,一脸的餍足。 正当沐晚想着再要一块鳕鱼的时候,一个侍从模样的人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她就喊道:“那个小丫头,快去厨房做一杯柠檬水,我们家少主渴了。” 小丫头? 沐晚眯了眯眼。 她今天的确穿得素净了点,可他到底是哪只眼看出她是丫头的?是不是近视眼啊…… 正在忙碌的杰森听了,觉得十分好笑,抿着唇偷乐。 沐晚暗暗瞪他一眼,外国人就是不讲究,再怎么说她也是他的老板,竟然还在等着看老板的好戏。 “好啊,你稍等。”沐晚起身进了厨房,不久就端着一个杯子走了出来,笑着对那侍从道:“柠檬水做好了,拿给你家少爷吧。” 侍从高高兴兴的拿着柠檬水走掉了。 杰森回过头找盐,却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刚才明明装了一碗,怎么全不见了? 沐晚不厚道的笑起来,管他是什么少爷大爷的,敢得罪她,她就是他们爷爷。 不久,侍从一脸怨恼的跑了回来,看到沐晚就叫道:“你这个丫头怎么做事的?我让你去做柠檬水,你却做了一杯盐水。” 更怄的是,少爷喝了一口,直接全喷在了他的脸上。 沐晚看到他湿了的衣襟,心中了然。 正想说话,忽听一道磁性十足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张勇,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四处生事的?” 话音刚落,一双长腿已经跨了进来,沐晚与来人四目相对,一时全都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 怎么会是他? 第184章:广告 那侍从见自家少爷怔怔的立了半天,急忙在一边报怨道:“就是这个死丫头,故意给我兑了盐水。” “闭嘴。”男子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你给我滚出去。” 侍从颇为委屈的撇了撇嘴,乖乖的退出了厨房。 “你怎么在这?”这个男子正是数月不见的尤墨染,他穿着一件淡蓝色的长衫,越发显得清俊高挑。 沐晚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喜悦的同时不忘环顾了一眼四周:“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杰森是可是以信任的,而且他汉语不好,基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其他人可未必了,沐锦柔现在帮着老太太打理内宅事务,这厨房里一定有她的眼线。 厨房后有一间小小的库房,里面放置着大量的冰块,平时用来储存冷鲜食物。 两人进了小库房,沐晚就关上门,等她回过头,就看到尤墨染一脸戏谑的笑意。 “你笑什么?”总觉得这笑容有几丝不怀好意。 尤墨染道:“我有种偷情的感觉,你有没有?” 有个屁! 沐晚瞪他一眼。 “你母亲的病怎么样了?” “我找了你几个月,没想到却在这里碰见了。”尤墨染定定的看着她,她还是初见时那样纯朴的打扮,几乎不戴任何的金银首饰,更是不施脂粉,他手下那小侍从眼神不太好,所以才把她错当成了丫环。 先不看穿着,光是这份气质岂是丫环能比的? “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这在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尤墨染重重叹息了一声,声音中带着悲怆,“我母亲她……。” 沐晚的心猛然一沉,难道是她开的药方不管用,他的老母亲已经…… 就在她心情沉重的时候,忽听见这男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母亲已经痊愈了。” 沐晚的心情仿佛是坐过山车,反应过来后,真想抄起木棍一类的东西敲打他一番,耍人这么好玩吗? 见她沉下脸似乎是生气了,尤墨染才有些讨好的哄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逗你。” 沐晚不理他。 “我让人四处找你,就是想当面谢谢你,我说过,如果你能治好我母亲,我一定登门道谢,可找了几个月,竟然连你家的门是朝哪开的都不知道。”尤墨染挠了下短发,嘿嘿笑了两声:“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缘分。” 沐晚说道:“既然你的母亲安然无恙,那我也就放心了。” 每一个病人都是医生的心头刺,治好了就融进心里去了,治不好就会时不时的冒出来扎一下。 “你是怎么摆脱那个孟元凯的?”这才是她最关心的事情,回到凌府后时不时的想起来便觉得揪心,当初尤墨染是因为救她才横出事端,她怎么能不内疚,幸好他安然无恙,一颗悬着的心才缓缓落回原处。 “鄙人自有妙计。”尤墨染轻描淡写,丝毫不提其中的险象环生。 沐晚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曲折,只能在心中默默的感激他。 “沐晚。”尤墨染忽然叫她的名字,“你是凌家的什么人?” 她不姓凌,绝不是凌家的女儿,那她也许是凌家的亲戚…… 沐晚还没有回答,外面就传来映春的声音:“少夫人,二夫人问可不可以上菜了?” 沐晚冲着尤墨染笑了笑:“我要去干活了,你从后门走吧。” 尤墨染只是看着她没有说话。 沐晚没管他,反正他这个人总不按常理出牌,她转身刚要出去,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攥住,她还没回头就听到尤墨染略微低沉黯哑的声音:“你是……凌慎行的老婆?” 他没有听错,那个丫头的确喊了她少夫人,在凌府,能被尊称一声少夫人的只有凌慎行的妻子。 “嗯。”沐晚点点头:“在山上没有表明身份,是怕那些土匪知道,而且……我并不清楚你的底细,自然也不敢告诉你。” 尤墨染默默松了手,一双黑目灼灼的望着她。 为什么会是这样,她竟然是凌慎行的女人,这几个月来,他几乎翻遍了连城的大街小巷,可就是寻不到她的半片衣襟,他甚至任由他的母亲以办赏菊会为名请来了连城的许多名门千金,但那些人当中,并没有她。 母亲想要给他置办一门好的亲事,自然要从这些名门千金中入手,但他的眼中,再无一人能及她的风华。 “我得走了,你想吃什么,我可以让杰森给你开小灶。”沐晚冲他笑了一下,“走了啊。” 尤墨染呆立不动。 她就这样走了,只留给他一片婀娜的背影。 半晌,那个小侍从找了过来,看到他呆呆的站在仓库里,不由高声道:“少爷,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哎呀,这里好冷啊。” 尤墨染轻轻抬起眼睛:“回去吧。” 回去吧,他看上的女人竟然已是别人妻了,他这几个月的相思注定要化成一片春水。 ~ 沐晚在厨房里指挥上菜,今天的菜肴是中西合壁,既有中式菜肴的奢华,又有西式菜肴的精美。 前面的宴会厅里人头攒动,来的都是社会名流和军中要员的家属,老太太穿着大红色的缎袄,梳着精致的发髻,脸上敷了脂粉。 老太太应付这样的场合简直如鱼得水,行走于众人之间一面接受寒暄祝寿,一面向大家表露出凌府的淡定自若。 她要让所有人知道,前方的战事不过就是最普通的战争之一,根本无需大惊小怪,更无需杞人忧天,他们只需要保证后方的安稳无忧,前方的胜利自然手到擒来。 老太太的沉稳大气果然影响到了众人,本来这些人都是怀着心事前来的,人人都害怕打仗,一打仗就会民不聊生,但是看到凌府上下其乐融融,欢快太平,这份沉重也随着酒水饭菜一起入了肚子。 “老夫人,不知道今天府上请的是哪家酒楼的厨师?”席中突然有人问道。 这个人的问题也是所有人的疑问,因为他们都尝到了这份铁板牛排。 牛排只取牛身上最嫩的上腰肉,那种嫩滑与独特的酱汁融合在一起,简直就是味蕾的盛宴。 老太太笑道:“后厨的事情是我的孙媳妇在负责,大家要是想知道,我问问她去。” 老太太话音刚落,沐晚就笑意盈盈的出现了,她已经换了一身衣裙,白色翠鸟绣纹毛边斗篷搭配白色的丝质镂空花边长裙,面如美玉,身段婀娜,一露面便如同春风来袭。 尤墨染正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听到她的声音猛然抬起头。 她站在人群当中,如同众星供月,一笑一颦,美艳不可方物。 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人说道:“今天的厨师是我花了重金从一家西餐厅请来的。” 有人立刻问:“我吃过不少西餐厅的牛排,都不如这道牛排做得新鲜,肉质鲜嫩,酱汁一流,不知道是哪家西餐厅?” 沐晚淡笑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长桥东口的兰特伯爵。” “兰特伯爵?新开的吧,怎么没听说过?” “长桥东口确实新开了一家餐厅,只是不知道做得好不好吃,一直没进去尝过。” “这下有口福了,以后想吃这牛排就去兰特伯爵。” 没有了战争的困扰,人们的食欲需要自然就占了上峰,大家一边品尝正宗派 牛排,一边在小声的议论着这个“兰特伯爵”餐厅。 沐晚的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在这里继续看热闹,她正要离开,忽然感觉到一道炙热的视线。 餐厅里人头攒动,她一时也分不清是谁在看她,摇了摇头,很快离开了。 “少爷,你在看什么?”尤墨染身后的小侍从纳闷的问。 “阳升,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用这只叉子叉到你的嘴里。”尤墨染叉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回味无穷的美味的确很是诱人,只不过此时山珍海味进了嘴里也是索然无味,他的眼底只有那一张俏脸,一抹浅笑,仿佛烙印般挥之不去。 明知道她已为人妇,明知道这种心思应该竭力遏制,可是……他就是做不到。 ~ 兰特伯爵的生意比预期中还要火爆,高峰时期甚至出现了排队等座的情况,在这种战乱的年代,这可是连城的独一份。 于术每次来交帐,脸上的表情都是神彩奕奕,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他留学归国,一身报复,终于得以所偿。 沐晚翻了翻帐本,“于先生,你对北地的战事怎么看?” 于术没想到沐晚会问起战争的事情,仔细想了想才说道:“北地天寒地冻,气候十分严酷,而我们的人恐怕难以习惯那样寒冷的环境,最好的方法就是速战速绝,拖延下去只会不攻自破。” 于术所说的道理沐晚也是明白的,凌慎行带兵远途跋涉本来就是一身疲惫,再加上北地残酷的气候,恐怕许多士兵不等到了前线就已经病倒了。 而楚氏军阀却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不需要做什么,只要每天装模作样的佯攻就可以拖住凌家军,日子一久,天气更加寒冷,凌家军外忧内患,自然溃不成军。 于术又道:“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风寒疾病,哪怕只有几人患病,很快就会蔓延全军,风寒引发痨病,我们的军队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这一仗,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沐晚听了于术的话,默默的点头。 于术不但对经商研究颇深,对政治也小有见解,这些事情沐晚也是想了很久,只是心中一直没有定夺,今天与于术的意见不谋而合,心更是往下觉了又觉。 果然,现实并非想像中那样容光焕发。 第186章:决定 沐晚在这种担惊受怕中又过了半个月,也终于接到了凌慎行的电话。 红袖来告诉她的时候,她连鞋子都来不及穿,踩着冰冷的地板就跑去了正厅。 电话搁在桌面上,明明看不见人,却像是见到了他那张素来冷肃漠然的脸。 她忍不住鼻头一酸,接电话的声音也带了丝难以抑制的哽咽。 “少帅。”她轻轻喊了一声,这一声憋在心里数月,此时仿佛是破了功一般,全身没有力气。 过了一会儿,凌慎行的声音才传来,哪怕极力掩饰,仍能听出一丝疲惫:“还好吗?” “嗯。”沐晚点点头:“家里一切都好,不用牵挂。” “你呢?”他想问的只是她而已。 “我更是好得不得了,每天除了去店里,就是吃啊,睡啊……。” 吃得不香,睡得不熟,她真的不好,很不好。 听着她带着银铃般的笑声,凌慎行这些日子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唇角轻勾,噙出一抹浅笑:“还是过着猪一样的生活吗?” 沐晚嘟了嘟嘴,“猪会做生意吗?” 她听到他低低的笑声,发自肺腑的传来,隔着遥远的时空,那样的真实,那样的触手可及。 “我这边的情况不算好,可以说是很糟糕,恐怕一时半会回不去。”他很少说起那边的战事,既然他开了口,那情况恐怕比沐晚能想到的还要糟糕。 她的心忍不住就揪了起来,他说得这样简单,可仔细一琢磨又让她生出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一仗还会波及到他的性命吗? 空气瞬间有些凝固,沐晚忍着没有开口,她怕一说话就出卖了自己此时的心境,她怕会忍不住哭出来,她最讨厌的就是眼泪。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异样,倒是格外的柔和:“有些日子没听到你唱歌了,不知道唱功有没有退步?” 他主动换了话题,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沐晚道:“你想听什么歌?” “随意吧。”只要是你唱的,什么都好。 她想了想,还是唱了那首《凉凉》,这歌她教过他,他们能够默契十足的对唱。 凌慎行此时自然没有对唱的心思,一直在静静的听着她唱,柔软婉转声音丝丝入骨,寸寸入心…… 轰的一声巨响传来! 沐晚猛的收住了歌声,下意识的喊了句:“凌慎行。” 回应她的只是断线的嘟嘟声和依然回荡在耳边的那声清晰的炮声。 沐晚手里还握着电话,掌心已经一片潮湿,电话离得这么远,炮声却仿佛离得那样近,炮声之后,电话断线…… 这一切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她又怎么可能不浮想联翩? “小姐。”红袖听到她那一声喊,立刻跑了过来,看她怔怔的拿着电话,眼睛直直的看向前方,仿佛没了魂魄一般,想要说什么,又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好一会儿,沐晚才缓缓转过头,她眼底的泪光着实吓了红袖一跳。 “红袖,去把张排长找来。” “已经这么晚了,张排长恐怕……。” “快去。”沐晚语气坚定,目光微闪。 红袖用力点了下头,转身快步如飞。 沐晚把电话放回原处,一颗心却是飘浮不定,此时,她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这个在她的心中已经徘徊了数月的决定。 张排长很快就来了,脸上并没有被半夜打扰的不悦,而是一进门就焦急的询问:“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沐晚便把刚才电话在炮声中中断的事情跟他说了。 张排长听了,果然神色凝重:“我听说少帅并没有进入辽城,而是在辽城外的朝阳县安营扎寨,如果楚军想要围城的话,少帅可以率兵从后空袭,这样能与督军里应外合。少夫人刚才听到炮声,难道是楚军和朝阳县的凌军交上火了吗?” “张排长,我想去北地。”沐晚定定的看着他,说出了一直困在心头的想法。 张排长听了,诧异的瞪大了眼睛,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北地天寒地冻,现在又是战事频发,逃难的逃难,弃家的弃家,只有源源不断往外跑的人,却没听说谁还从和平地带往里进,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当然,这不是沐晚草率的决定,这些日子,她担惊受怕,茶饭不思,每每闭上眼睛就是纷乱的战火。 她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但只要能陪在凌慎行的身边,纵然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闯一闯。 喜欢一个人,怎能弃他于危地之中而不顾,喜欢一个人,岂能自己独自快活而任他水深火热。 既是夫妻,必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她与他虽不是患难真情,也非老夫老妻,但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一颗心早就暗暗托付,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不爱则视而不见,爱必倾尽全部,哪怕不知道他对她是否真心,她也决定孤注一掷。 张排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北地太危险了,我不能让少夫人去涉险,少帅临走的时候吩咐过,让我保全少夫人的安全,上次遇到土匪的事情已经够我死一万次了,这次是万万不行的。” “那少帅有没有吩咐张排长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这倒没有……。” “既然这样,我想去哪里,张排长也无权阻拦,我明天就要动身去北地,张排长如果不放心,可以派人跟着我,如果要阻止的话,就只能把我关到你们的监狱里,否则,张排长一个不留意,我还是会去北地。”沐晚言辞决绝,神色丝毫没有退缩,眼中写满了坚定,“张排长仔细考虑一下,是要跟我一起去,还是要把我关起来。” 张排长哪敢关她,但让他同意她去北地也是行不通,要是让少帅知道了,非剥了他的皮不可。 “张排长不必担心,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如果少帅要怪,也跟张排长没有关系。” “少夫人误会了。”张排长郑重说道:“上次因为张某的失误差点害了少夫人,本来等待我的应该是严酷的军法,可张某现在仍然安然无恙,其中必然是少夫人替张某说了情,这份恩情张某没齿难忘。张某不同意少夫人去北地,完全是出于对少夫人的安全考虑。” 沐晚听了,不免展颜而笑:“张排长的心意我领了,但是我的心意已决,我既不怕死,张排长又何虑之有?” 是啊,她一个柔弱的女子都不怕死,明知道前途凶险仍然要只身前往,他一个七尺男儿又有何畏惧? 张排长突然敬了个礼,神情严肃:“张某就算陪上这条命也会将少夫人安全护送到朝阳县。” 沐晚并没有拒绝张排长的好意,这一趟北上,的确凶险万分,只凭着她一个单薄的女子自然是无法达成,有张排长在身边多了许多照应,事情也能稳妥几分。 张排长走后,沐晚就把红袖和映春都叫了过来。 两人听说她要北上,第一反应都是不赞成,北地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虽然不能亲眼所见,但是每天报纸上的报道足够惊心动魄。 沐晚抬起手阻止了她们就要说出口的反对意见。 “我做这个决定不是一天两天了,谁也改变不了我的想法。只是你们两个不必跟着我去了。”沐晚内疚的看向两人,此番一去,生死未卜,虽然身边没有人照料会诸多不便,但她早就习惯了,也不必拉着她们一起送死。 “我去。” “我去。” 红袖和映春几乎异口同声。 红袖看着映春道:“映春妹妹年纪还小,再大一些就要考虑找个良人嫁了,而且家中还有父母和弟弟需要照顾,我孤身一人,无牵无挂,这辈子只打算伺候小姐到老,所以,小姐在哪我在哪,小姐要是扔下我独自去北地,我就找根绳子吊死在后厢房。” 她说得十分坚决,眼中带着凛然。 映春急道:“少夫给我的钱财已经够多了,足够养活我们一家老小,就算我死在外面,他们也能够活下去,红袖姐不要跟我争了,我陪少夫人一起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不下,沐晚感动的同时也有些无奈。 最后,她终于开口道:“映春,你留下来帮着于先生照顾店铺,彩雪和彩雨照顾桂花苑,红袖跟我一起去北地。” “少夫人,我……。” “好了,不必再说了,你们的心意我了解,但这是送死的事情,一个人去就够了。”她握住红袖的手,无限感慨,当初红袖出头替她顶罪,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她根本拒绝不了红袖,“红袖,只能辛苦你了。” 红袖重重点头:“小姐放心,只要红袖在,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小姐。” 主朴三人又说了会儿话,映春和红袖就帮忙收拾行李去了。 沐晚只带了几件衣服和生活用品,箱子里的其它空地都装满了药品,暗格处放了一些银票和首饰,以便不时之需。 第二天一早,沐晚就去了老太太的文风苑,她可以不告诉别人,但老太太还是要知道的。 第187章:火车上 “什么,你要去北地?”老太太震惊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沐晚的话简直吓到她了。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跟奶奶打声招呼就走了。”沐晚丝毫不在意老太太的惊讶之色,就算她反对,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你既然已经打算好了,那我也不拦着了,北地天寒地冻,多准备些防寒的衣物。”她顿了一下:“如果能看到希尧,让他打个电话回来,这一家子人都在担心着。” 沐晚不免心下一惊,凌慎行竟然没给老太太打电话?她以为昨天那通电话是在他跟全家报了平安后才打给她的? 她又哪里知道,战事紧急,通信困难,想打一个电话谈何容易。 她自然不会把昨天听到的那声炮响告诉老太太,免得她干巴巴的着急也帮不上忙。 “我会的。”沐晚起身告辞:“奶奶多保重身体。” 她对老太太没多少情分,对她客气也不过是看在凌慎行的面子上,要是换做别人,她才不会一个劲儿的把热脸往人家的冷屁股上贴。 老太太点点头。 等到沐晚走了,一旁的竹儿才惊讶的说道:“少夫人真要去那个战火纷飞的地方,听说那里十分寒冷,眼泪鼻涕流出来就会冻成冰。” 哪像连城,即便到了寒冬,烧了暖气屋里温暖如春,出门披个斗篷也能遮挡风寒。 老太太黯然片刻,对于沐晚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她心里五味陈杂。 她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前线,只为了陪伴凌慎行左右,这份大义不是这些内宅妇人所能比拟的。 老太太一方面希望沐晚离开她的视线,一方面又为她的这份勇气暗叹不已。 午饭前,沐锦柔过来陪她,老太太随意问了句:“如果让你去北地陪着希尧,你会去吗?” 沐锦柔心下一惊,她自然愿意跟凌慎行单独相处,说不定还能日久生情,可她听说北地天寒地冻,而且尸陈遍野,恐怕还不等她找到凌慎行就已经死在半路了。 她勉强笑了下:“我只是一个妇道人家,去了只会给少帅添麻烦,还不如帮着奶奶精心打理凌府,少帅和督军在前线也能毫无后顾之忧。” 老太太只是看了她一眼就垂下头喝茶了,未置可否。 沐锦柔察言观色,总觉得老太太对她的回答不是十分满意,心下一琢磨,老太太不过是随口问问,不会真的让她去那种鬼地方,于是忙改口道:“如果少帅需要,我定会第一时间陪伴他的左右,刀山火海也不在乎。” 这话说得铿锵有力,简直就是在表决心,但听在老太太的耳中却变了味道。 她将茶杯放在一边,缓缓闭上眼睛:“哪有什么刀山火海,你也太夸张了。行了,你先下去吧,我要休息了。” 沐锦柔有些讪讪的,平时这个时候,老太太都要留她吃午饭的,今天却是例外。 直到沐锦柔离开,老太太才轻轻叹了口气,在她心里,沐锦柔样样都要强过沐晚,会讨好她,做事得体,对丈夫更是千依百顺,也能把内宅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但不知为什么,最近她每每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沐晚的形象总是更突出一些。 她明明不喜欢沐晚,可也不得不承认,沐晚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压了沐锦柔一头。 “奶奶。”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像只小鸟一样的雪秋就飞了进来,显然是刚刚放学,身上还挎着书包。 老太太看到孙女,立刻恢复了笑脸,仿佛所有烦心事都消散一空。 “怎么这么高兴?”老太太笑着伸出手,自然的握住了雪秋的手。 雪秋挨着老太太坐下,喜滋滋的贴着她:“学校要放寒假啦,足足二十天呢,这二十天,我都可以在家陪奶奶啦。” “放假也好,再过半个月也要过年了,沐晚去了北地,宅里的事情只有你二嫂嫂一个人打理,你正好可以帮帮她。” “什么?”雪秋一下子坐直了,美目瞪得大大的:“嫂嫂去了北地?去找大哥了?” 老太太点头:“是啊,一大早就来跟我辞行了,现在恐怕已经在火车上了。” “嫂嫂疯了,她知不知道那边有多危险啊?奶奶,你就没有劝劝她吗?”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那个嫂嫂是极有主见的,平时都不听我的,这个时候更不会听了。” 雪秋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忧:“嫂嫂真是的,不跟我打声招呼就走了,等她回来,我一定要找她算帐。” 老太太没吭声,沐晚这一趟凶多吉少,能不能回来还要另说。 ~ 沐晚此时已经在去北地的火车上了。 因为北地的战事,原本从连城直达辽城的火车也停运了,他们想去凌慎行所在的朝阳县,就必须先坐火车到吉城,再从吉城坐汽车到朝阳县,而这个吉城原本属于北地三省之一,此时早已被楚家军攻下了,是楚家军的老巢所在地。 所以,他们这一趟的危险就在于必须要穿过楚家军的地界才能到达朝阳县。 沐晚坐在包厢里,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青葱绿树,还是江南一带的风景,用不了多久,外面就会翻天覆地了吧。 她想到雪秋那个丫头,不免苦笑,本来要跟她说一声的,可仔细一想又算了,若说这府里有什么人是她放不下的,非雪秋莫属了。 那种离别的场面不要也罢,如果她有命回来,再给她赔不是吧。 “小姐,该吃饭了。”红袖从门外走进来:“是去餐车吃,还是在这里吃?” “去餐车吧。”总在车厢里憋着,都快憋出毛病了。 沐晚一出门,张排长立刻就跟了上来,他穿着普通的长衫,戴了一顶小毡帽,扮做商人的模样,身边还跟着两个“侍从”,时刻注意着沐晚身边的异动。 沐晚穿过两节车厢才到了餐车,她刚坐下来就看到一条熟悉的人影,她惊讶的张了张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熟人。 竟然是尤墨染。 尤墨染早就看见她了,此时正迈着轻快的大步向她走来。 张排长等人坐在另一桌,见了这样的情形,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就要起身。 沐晚低声道:“是熟人。” 他们这才缓缓坐了回去,不过暗中仍然紧盯着尤墨染和他身边那个侍从。 “我在进站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跟你肖像的女子,没想到真的是你。”尤墨染自来熟的在沐晚面前坐下,“真是巧了。” 站在他身后的阳升不由撇了撇嘴,暗自腹诽,什么巧遇啊,明明就是他们家少爷没事就在凌府门口转悠,今天一早还真给他碰见了,这家小姐拿着行李要去火车站,他二话没说就跟着去了,结果,结果他们就在开往吉城的火车上了。 人家是有备而来,他们却是两手空空,只带了一些银票,幸好火车上有卖日用品的,不然这几天就要一身臭气了。 沐晚美目一转,笑着打量他:“你也要去吉城?” “是啊,这趟列车的终点站是吉城吧?” 沐晚:“……。” “你知道北地正在打仗吗?” “知道,那又怎样,总不能碍着我做生意。”尤墨染一脸的无所谓,“他打他们的仗,我做我的生意,井水不泛河水。倒是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往北地跑?” 北地战乱,这火车上的人少之又少,而且多数都是男子,像她这样柔弱的女子就应该是足不出户的。 “你这么聪明,应该能猜到我去做什么。” 尤墨染默然,他怎么会猜不到,但是想到这个结果,心里还是醋意翻滚。 明明知道不该跟来,明明知道应该保持距离,明明知道…… 此时,红袖端了饭菜过来,看到沐晚桌前多出的男子,她同张排长的反应一样,眼中立刻噙满了防备。 尤墨染看在眼里,不由耸了下肩膀:“你这些丫头侍从的,倒是对你忠心耿耿,我长得就这么像坏人?” 显然,尤墨染早就看出张排长也是她的人了。 “坏人两个字又不会写在脸上,很多像你一样道貌岸然的却做鸡鸣狗盗之事。”沐晚终于得到机会奚落他,嘴角都高兴的扬了起来。 尤墨染也不恼,伸手就捏起她盘子里的鸡翅:“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鸡翅膀?” “喂。”红袖气极,用力跺了跺脚,这个人,脸皮怎么这么厚,“小姐,你也不管一管。” 这个人是小姐的朋友吧,小姐竟然这么纵容他。 “管一管”三个字像是猫爪子挠着尤墨染的心,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被她管一管。 “随他去吧。”沐晚拿起筷子,一副不跟他一般见识的大肚。 一旁的阳升默默的捂住了脸,自家少爷真是太丢人了,他跟他绝对不认识。 ~ 火车一路向北行驶,第二天一早,车窗外已经是白雪皑皑。 再过一天,他们就要到达吉城了,那里是楚家军的老巢,是敌人的根据地,他们只有顺利穿过吉城才能到达目的地。 第188章:搜查 朝阳县,凌军驻扎地。 李和北在外面敲了敲门,片刻便听到一个“进”字。 他推门而入,凌慎行正在看地图,两条浓眉紧紧的锁在一起。 “少帅,已经打退了一波敌军,对方伤亡惨重,一时半会怕是不敢再打过来了。” 凌慎行之所以把驻地选在朝阳县,就因为这里地处山区,地势易守难攻,就算楚军知道他在这里也只能小心的试探,不敢正面打过来,前几天倒是放了几炮,除了炸断了通讯电线,没有伤及他们一分一毫,反倒被凌军将炮队全歼,损失惨重。 督军现在被困在辽城中,楚军动用了全部兵力围困辽城,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光是这寒冷的天气就足够逼得督军的部队节节败退,而且城中粮草有限,疾病蔓延,所有的情况都对凌军不利。 凌慎行的部队在外,倒是可以和督军来一个里外夹击,但楚军有恃无恐,就是料定了辽城里的凌军现在溃不成军,根本没有做战能力,就算能打,也是一盘散沙。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怎样防治风寒症以及充足的粮草补给。 “知道了。”凌慎行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眉心,“电话线修好了没有?” “还没有,破坏的有点严重,正在全力抢修。”李和北眨了眨眼,“少帅要是有急事,可以派通讯兵。” “算了,赶紧修好就是了。”凌慎行走到窗前,望着白雪覆盖的山头,顺手点了只烟。 那天电话里的炮声一定吓到她了吧,只可惜通讯中断,他不能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安然无恙。 到了北地,战事不断,每天能睡着的时间不过几个小时,躺在冰冷的行军床上,他满脑子想得都是她,想念抱着她时的温暖,想念她的伶牙俐齿,想念她的一颦一笑。 他以为自己的眼中只有这万里河山,却不想会有这样一个女子突然出现,为他鲜衣怒马的人生带来了浓重的一抹色彩。 从未对任何女子倾心的他,第一次尝到了相思滋味,以前总觉得那些文人墨客说什么“相思苦”是酸,此时落到自己身上才惊觉,思到痛处,果然只有念几首酸诗才能化解。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等等,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会冒出这么一大堆酸诗? 凌慎行狠狠抽了口烟,将那些念头驱赶出了脑海,现在大敌当前,是否能活着见到她还是未知数,只能尽快杀退敌人快马扬鞭的飞回她的身边。 凌慎行一向喜形不于色,李和北却在刚才看到他的脸部表情变化了几次,竟然还有类似于温柔、迷茫、懊恼这类的情绪。 李和北揉了揉眼睛,他一定是没睡好觉,眼花了。 “你还愣着做什么?”凌慎行一只烟抽完转过身,发现李和北还愣愣的站在那里。 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厉。 李和北急忙挺直了身子,嘿嘿一笑:“属下这就去修电话线,一定早点修好。” 早点修好了,别耽误少帅和少夫人煲电话粥,他见过少帅给少夫人打电话的样子,表面上看和平时一样冷漠,其实眼底都是笑意,有时候不知道少夫人说了什么,能把他逗得大笑。 军营里生活艰苦,战事紧迫,他何时见过少帅笑得这样开怀。 少夫人果然是少帅的开心果。 ~ 沐晚这一路有尤墨染时不时的“骚扰”,倒也没那么紧张了,是红袖一直对尤墨染沉着脸,一副防范的样子。 男人对女人殷勤,无非只有一个原因。 “小姐,你还是离那个尤少爷远一点吧,我总觉得他对你不怀好意。”红袖放下车厢的帘子,忍不住念叨。 尤墨染的心思根本没有遮掩,沐晚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他对自己有过两次救命之恩,她总不好冷着脸对他。 而且他知道自己已为人妇,只要保持着朋友之间该有的距离,也不至于相处尴尬拂了他的面子。 “他并不是登徒子,也不会对我有什么逾越。”如果有的话,早在她被土匪抓住的时候,他就已经趁机动手了,那时候的她哪有半点反抗的能力。 “他这次跟来也是为了护我安全,我们不能总用冷脸对着人家。”沐晚拉过红袖的手,“他是一片好心。” 沐晚早就看出来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偶遇和巧合,尤墨染行色匆匆,身上还穿着单薄的衣饰,完全不是想要去北地的样子,而且她还发现那个阳升在火车上的商店里买日用品,显然是临时抱佛脚。 尤墨染对她的心意,她是受宠若惊,但她倾心于凌慎行,自然不会跟他牵扯不清,而且吉城一行风险重重,等到达终点站,她自会跟他说明一切,让他赶紧回连城,不要跟着淌浑水。 又是一天过去了,沐晚在颠簸中醒来,红袖已经端了早餐进来。 她拉开窗帘往外一看,白雪茫茫的覆盖在山野上,四处都是白色的,越往北走,雪越大,天气也越寒冷,要不是火车里烧了暖气,这一路大概也要冻死了。 算算时间,再走两个小时就该到达吉城的地界了,那里是楚军的管辖范围,容不得行差步错。 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中,沐晚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直到火车突然开始减速,然后慢悠悠的停了下来,沐晚急忙掀开帘子往外看,这里不是车站,只有一排哨岗,有许多士兵在走来走去,她看到其中一个的军服上印着楚军的标志。 是楚家军! 沐晚的心抑制不住的狂跳起来,火车无缘无故停下,外面又有楚家军,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正担忧不已,外面传来敲门声,红袖急忙去开门,张排长焦急的脸孔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外面有楚军,看样子是要搜车。” 搜车? 沐晚脸色一变,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这火车上几乎清一色的男人,她这样一个富家小姐太过于显眼了,这样兵花马乱的时候往外跑,难免会惹人生疑,而且,她的身上带着大量的药品,一旦被发现…… 就在沐晚思索对策的时候,一条身影闪身过来,正是尤墨染。 他表情严峻,目光落向沐晚:“这些人只是例行搜车,只要我们表现的镇定点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你一个女子独自乘车难免让人怀疑。” “所以你有办法?” 尤墨染点点头:“只能委屈你一下了。” ~ 沐晚坐在包厢里,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早知道此行危险重重,没想到危险这么快就来临了,如果让楚军识破她的身份,或者他们发现了她带的药,或者他们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将她抓了起来,怕是见不到凌慎行,她就已经挂了。 尤墨染忽然问道:“你是不是带了违禁的东西?” “嗯。”沐晚也不瞒他,点了点头。 “把东西给我。”尤墨染看向她,“先把东西藏起来。” 沐晚让红袖把箱子交给尤墨染,车厢就这么大的地方,他能把东西藏到哪里去? 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张排长的声音:“各位长官,有什么事?” “搜车,里面是什么人?” 张排长笑道:“里面是我家少爷和夫人,我们是来吉城做生意的买卖人。” “开门。”大兵用力敲了几下门。 坐在沐晚身侧的尤墨染轻轻拍了拍沐晚的手背,冲她做了一个“别担心”的表情。 他们几人伪装成生意人,尤墨染是少爷,沐晚是夫人,红袖和阳升自然就是丫头和侍从,至于人高马大的张排长就成了管家,这样一行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自然不会引起怀疑。 张排长笑着给大兵塞了一包银元,“长官,这些钱给你们留着喝酒吃肉,我家夫人身体孱弱,受不起惊吓,还是……。” 这些大兵收了钱,只是态度稍微好了些,仍然要求开门,张排长还在犹豫,包厢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 尤墨染立在门边,冲着几个大兵一拱手:“各位长官,我们都是生意人,不知道有什么得罪的地方?” 大兵见他相貎英俊,气质非凡,举手投足间一看就是富家的公子,而他身后的女子眉目清婉,十分美艳,只不过一副病悻悻的模样,好像吹阵风就会倒了似的。 在看到这些大兵时,那女子像只小鸟一样依偎在男子的身后,不时还咳嗽几声。 尤墨染道:“各位长官别见怪,我妻子身体不好,最近又染了风寒,实在是不方便开门走动,刚才真是怠慢了。” 尤墨染如此客气,那些大兵也没刁难,不过还是进来了两个人将包厢里里外外搜查了一番,连他们随身的行李都没放过。 没搜到可疑的东西,这些收了银元的大兵便扬长而去。 直到这些人去了下一个包厢,沐晚才重重松了口气。 而在火车外,一个大兵引着一个身着戎装的俊美男子上了火车,赔笑道:“少帅,请。” 男子上车后,车外守卫的一个士兵疑惑的问道:“这位长官是谁?” 另一个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真是瞎了你的狗眼,连楚南风楚少帅都不认识了吗?” 第189章:变数 楚南风? 士兵狠狠吃了一惊,忍不住又往火车里看了两眼:“少帅果然英姿飒爽,一表人才。”难得见到这么高级别的将领,士兵显然十分兴奋。 “行了,站你的岗吧。”另一个士兵白了他一眼。 ~ 沐晚这口气刚刚吐出来,外面又传来纷乱的脚步声,那士兵的数量仿佛比刚才多了数倍。 正准备取回箱子的尤墨染亦是一惊,身形利落的从窗外翻了进来。 沐晚的箱子又大又沉,他刚才灵机一动就把箱子藏在了车厢顶部,也就是火车的上面,想要取回来也必须从窗口探出去。 火车外不停有巡逻的士兵走来走去,如果被他们发现了车顶的箱子,那就糟糕了。 偏偏那些搜查的人又去而复返,他不得不放弃了取回箱子的想法,只是担心的往外看去,希望不会倒霉的被发现。 他的顾虑,沐晚岂会不知道,如果不是这箱子里装的药品十分重要,她也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带在身边,她的人可以出事,但这些药一定要完完整整的送到凌慎行的身边。 沐晚与尤墨染对视一眼,两人俱是聪明之人,自然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焦急。 现在还是要赶紧应付这些去而复返的士兵,拖得时间越长,箱子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 “你不用出面,只管装病就是了,我来应付。”尤墨染指了指一边的床铺,点头让她安心。 有尤墨染在,沐晚便觉得格外安心,仿佛什么事情都能被他轻松搞定。 如果这一趟尤墨染没有跟她“偶遇”,她自己怕是要手忙脚乱应付不来了。 沐晚心中感激尤墨染,乖乖的在床铺上躺了下去,又伸手弄乱了自己的头发。 敲门声再次响起,一声比一声急促,身上的敏感神经皆因为这催命一般的声音而紧张起来。 这些人为什么去而复返,而且人数又增多了,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 尤墨染镇定的打开门,见到外面站着十几个士兵,将火车的走廊堵得严严实实,而被他们簇拥着的男子,一身墨绿色戎装,戴着军帽,帽子中间镶有楚家标志的帽徽,这人气宇不凡,眉目间戾气十足,一双眼睛更是深不见底。 尤墨染心念一转,已经猜到了此人的身份,穿着如此豪华的戎装,又有这等气度,大概就是楚军的少帅楚南风了。 尤墨染微一拱手:“不知长官去而复返有何指教。” 楚南风打量了他一番,又看向他身后的车厢,一个女子正躺在床上,脸朝着窗户,头发有些凌乱,还不时咳嗽几声。 他身后的大兵悄声说道:“少帅,他是带着老婆来吉城做生意的,他老婆患了风寒,少帅还是别靠近了,免得传染了。” 楚南风又看了看那躺在床上的女子,眉头微微皱着。 尤墨染见了,急忙道:“刚才这几位长官小哥已经搜过了,长官要是不放心,可以再让人搜一遍。” 楚南风终于开口道:“战事紧迫,每一个人都会成为嫌疑人,让你的妻子转过身来。” 他一说话,躺在床上的沐晚突然身子一僵,这声音……竟然如此熟悉。 她在脑海中极力搜索着关于这声音的记忆,渐渐的就出现了一条幽深的巷子,一个浑身是血气息微弱的男人…… 他当时说:“在下楚南风,这只哨子不贵重,算是在下给姑娘的谢礼,如果有一日用得到我楚南风,拿着这只哨子,楚南风有求必应。” 她在元宵灯会那晚救了受伤的楚南风,其实也算不上救,如果她不出手,她相信这个男人也不会死,她检查过他的伤口,虽然很深,但是没有伤及重要的血管和筋络,不会致命。 他当时问过她的名字,她没说,所以,他就给了她一只玉做的哨子,那只哨子做得很是可爱,她现在还带在身上的钱包里。 原来他是敌军的将领,是凌慎行的死对头。 沐晚缩在被子里的手悄然握紧了,悔恨的念头汹涌而来,如果她早知道,她断然不会出手相救…… 尤墨染神情不变,笑道:“长官说得极有道理,只是内人蓬头垢面,别吓到长官。” 尤墨染自然不知道她和楚南风曾经的这段交集,但沐晚却深知,这一面绝对不能见,只要她转过头,等待她的不一定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尤墨染已经伸手轻轻的推了推她,意思是让她转过身。 沐晚握紧的手心里全是冷汗,身子却一直僵硬不动。 尤墨染是何等聪明,她没有立即转身,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不情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转身冲着楚南风道:“内人患了极重的风寒,怕是会传染给长官……。” 沐晚非常配合的咳嗽起来,咳的身子颤抖不已,尤墨染急忙走过去替她轻拍后背。 楚南风身边的一个小士兵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悄声道:“少帅,说不定已经咳成了痨病,少帅还是别靠近她了。” 痨病几乎代表着绝症,闻之变色。 楚南风目光犀利的盯着那个咳嗽不止的女人,她的身影如此纤细,这样的咳嗽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前方突然传来喧闹声,似乎还有隐隐的枪声。 楚南风面色一变,也无瑕顾及什么病重的女子了,转过身大步离开。 直到脚步声渐行渐远,沐晚才重重松了口气,全身真的像是虚脱了一般,刚才那一通咳嗽也确实耗了她不少力气。 “小姐。”红袖急忙端来水杯:“你装得也太像了,我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沐晚无奈一笑,这样的病人她见多了,自然是有样学样了。 一边的尤墨染目光幽深的看向她:“你认识这个人?” 沐晚就知道以他的聪明不可能看不出她的异样,而且也没有瞒着他的必要,她喝了口水,这才点点头:“我听那些士兵喊他少帅,虽然没看到他的长相,但听声音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大概就是楚军少帅楚南风了。” 灯会那天,凌慎行在连城进行围追抓捕,要抓的人也是他吧,他还真是命大,受了那样的伤都能逃过凌军的追捕。 “果然是楚南风。”尤墨染皱眉,“楚军防守严密,生怕有凌军的人混到吉城,所以才会这般紧张。现在凌军驻守辽城,楚军又围困了辽城,他们是怕凌军会反将一军,转头攻打吉城。” 沐晚清楚这是不可能的,凌慎行带兵长途跋涉,只带了一半的兵马过去,其余的全部留在了江南江北守卫,如果倾巢出动,恐怕会被其它军阀势力趁虚而入,所以,以凌慎行带走的兵力,还不足矣冒险去打吉城,他最重要的任务是解督军所在的辽城之困。 “对了,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沐晚是闺阁女子,而楚南风是北地人,这两个人无论怎么想,似乎都没有可以交集的机会。 沐晚道:“我曾经救过他。” 尤墨染难掩惊讶:“你对他竟然有救命之恩?” “算不上是救命之恩,当时即便没有我,他也不会死,我不过是凑巧路过罢了。” 尤墨染听了沐晚的话,方觉得后怕,楚南风不会伤害沐晚,但他会不会带走沐晚就另当别论了,换位思考,如果他是楚南风,对着这样一个美艳无双又曾救过他的女子,第一件事就是要带回去,之后的事情当然是之后再说了。 车厢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还是尤墨染反应了过来,他走到车窗前,一手攀上窗棂,高大的身躯灵活的探出了窗外,不久就把一只箱子取了下来。 不久,火车传来鸣笛的声音,紧接着便缓缓开始前进。 众人总算松了口气,车厢里一直紧张的空气也被火车带起的风吹散了。 尤墨染关了窗户,又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这北地的严寒,纵然是烧了暖气也无法阻挡,窗户周围仍然是冷风嗖嗖。 火车一路前行,又过了一个小时总算抵达了终点站吉城。 一行人下了火车,张排长立刻就去找车了,这个时候,没有司机想去朝阳县,最好的办法就是租一台车。 张排长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很快就开回了一辆黑色的牛鼻子汽车,车子虽然有些破旧,但好在四面玻璃健全,里面也很干净。 箱子被搬上车,沐晚却没有坐进去,而是吩咐红袖先去车里等她。 张排长察言观色,也十分识趣的坐进了驾驶室。 车子外,天寒地冻,呼出的气体瞬间结成冰露,沐晚哪怕穿着一件白色貂绒大衣,戴着毛线帽,依然冷得发抖。 相比起她,尤墨染只穿着最普通的单薄衣裤,外面套了件亚麻色大衣,丝毫看不出寒冷。 “尤墨染。”沐晚抬起一双快结冰的眼睛,密而长的睫毛轻轻眨着:“我接下来要去的地方烽火连天,你还是快些回连城吧。” 尤墨染道:“你认为我是怕死的人吗?” 第190章:联姻 他当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如果他怕死,当初何必冒死救她。 沐晚摇头:“我知道你不怕死,也不怕战争,但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连累你,你这一路的照顾,我无以为报,如果还能回到连城,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来找我。” 尤墨染轻笑一声:“你不必急着赶我走,我既然已经来了,不达目的是绝不罢休的。” 他早就知道她猜透了他的来意,所以也不必再遮掩,火车上的经历让他更加坚定了将她送到目的地的决心。 沐晚张了张口,想了一路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是凌慎行的妻子,他这样跟在她的身边总会惹人非议,张排长虽然表面上装做若无其事,心下难免会多想猜忌,就连红袖都对尤墨染存着敌意,生怕他会把沐晚从凌慎行身边抢走了一样。 而且,她心有所属,自然不愿意他把精力白白耗在自己身上。 但是这些话,她要如何说出口,这个男人一路护送她,不惜冒着重重风险,她纵然再狠心,也是难以启齿。 沐晚脸上的表情真是一言难尽,尤墨染看热闹似的看了半天,最后突然轻轻弹了一下她的帽子,一大片雪花落了下来,紧接着鹅毛大雪从天而降。 他抬起脸望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声音中透着一股灼热:“沐晚,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不必担心,我这次只当在帮一个好朋友,等你安全到达目的地,我自然会离开,你也可以不答应,但我会另外租一个辆车子跟着你,我想去哪,你总管不着吧?” 他的眉毛上落了雪,眼睛里带着笑意,这样的尤墨染,沐晚无法拒绝。 他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明明知道,却还能装作这般从容淡定。 沐晚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打开车门:“上来说话吧,外面冷死了。” 红袖见尤墨染也跟了上来,看他的目光不由带着丝小警惕,这男人虽然长得又高又帅,可他明显对小姐有所企图,小姐这样由着他一起同行真的没事吗?如果让少帅知道了,怕是要吃一坛子酸醋了。 尤墨染犹若未觉,坐在副驾驶上,咸咸的同张排长打了个招呼,张排长就算再有意见,也只能冲他点头。 这路上多一人未尝不是件好事。 ~ 凌慎行正在和几个下属开会,有通讯员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凌慎行抬头看向他。 通讯员的一张脸冻得通红,哪怕穿着厚厚的棉衣还是无法抵挡寒冷。 “督军那边传来消息,有士兵患了风寒,引发了痨病,已经死了二百余人 ,还有些患了冻伤,手脚差点冻掉了,再加上被围城一个多月,能吃能喝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少,怕是撑不住几日了。” 通讯员说完,其他人立刻露出忧色。 这风寒病的传染速度之快让人防不胜防,痨病更是绝症,无药可医,这些兵还不等上到前线打仗就已经冻死病死,而且人数会越来越多,最后呈现不可扼制之势。 “少帅,不能再等了,我们马上通知督军,里应外合,打楚军一个措手不及。”一个将领急切的说道。 “你以为楚军不知道我们会理应外合吗?但他依然这样有恃无恐是为什么?”凌慎行看向面前花花绿绿的地图:“一是楚军占据天时地利人合,哪怕双方兵力相当,他们也可以根据地理优势压我们一头;其二,如果督军一出城,辽城便是空城,他们如果趁机杀回马枪,我们防不胜防。” “少帅说得极有道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办法自然是有的。”凌慎行鹰目微眯:“这一个月来我已经在秘密部署了,我想很快就能看到成果。” 其余人听了,顿时兴奋起来,一个个眼睛瞪得又圆又亮:“不知道少帅是怎么打算的?” 凌慎行道:“我已经让人陆陆续续的潜入了吉城,仔细一算,大概也潜进了不下千人,这股势力虽然力量单薄,但想在吉城里搞出一点惊天动地的事情还是绰绰有余。昨日那边传来消息,他们已经筹备完毕,随时可以行动。” 吉城是楚军的老巢,凌慎行是想来一招釜底抽薪,如果他们这边真的打了起来,吉城里的凌军就可以装做佯攻,到时候围困辽城的楚军知道老巢被攻击,一定会调兵支援,楚军乱了阵脚,他们打败楚军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不巧的是,凌慎行在吉城潜伏的队伍刚刚弄好,督军的队伍却因为风寒痨病以及粮食而溃不成军,这样必然耽误了他们里应外合攻打楚军的时机。 众人又商议了一会儿,结果也没想到能够解燃眉之急的办法。 凌慎行见那个通讯员一直没走,眼神还时不时的往他这边看,大概是有不能被外人听见的信息。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到好的对策再叫你们过来商量。”凌慎行挥了挥手,那些将领们便鱼贯而出。 直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凌慎行才看向那个通讯员:“还有什么事,说吧。” 通讯员等了半天,此时终于得到了跟凌慎行单独说话的机会,赶紧上前说道:“少帅,督军又一件事要跟少帅商量。” “可是关于军粮的事?” 通讯员点点头:“督军说,辽城里最大的粮食商户是辽城慕家,只要慕家可以把储存的粮食借给督军,凌军便解决了一个燃眉之急。” “说重点。”这种事情,督军自会搞定,根本不需要跟他商量,所以,这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而且和他有关。 通讯员有些讪讪的,自己想表达的委婉一些,但是总被识破,这种被人洞察心思的感觉实在是糟透了。 他只好继续说道:“督军说,慕家只有一个女儿,生得貎美如花,而且至今没有嫁人,如果我们想要表达诚意,不如就把慕家这个女儿娶回去。” “是吗?”凌慎行带着几丝讥嘲之意:“恭喜督军又要添个六姨太了。” 通讯员知道他是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面露尴尬:“督军的意思是,让少帅把慕家小姐娶回去,凌慕两家成了亲家,这开仓放粮的事情自然就好说了。” “那你回去告诉督军,他当初为了拉拢河圃沐家,让我娶了沐家的两个女儿,今天为了拉拢辽城慕家,又让我娶慕家的女儿,来日他想要拉拢那些赵钱孙李周吴郑王,我是不是要把这些人家的女儿都娶回来?凌府可要再扩建个几倍才行。”他说话带刺,讽刺意味十足:“这件事我不会答应,要娶让他自己娶。” 通讯员心想,督军的年龄都能当人家姑娘的爹了,要是督军去娶,摆着是没诚意,还容易被误解为羞辱,自然是万分不妥的。 可凌慎行已经这么说了,他作为一个传话的小通讯员断然没有反驳的道理,只好敬了个礼先下去了。 通讯员一走,凌慎行便摔了手中的笔,一张俊脸上戾气十足,燃着滔滔怒火。 以前督军让他娶沐家两个女儿的时候,他一个字没说就把人娶过了门。 现在,督军只是跟他商量,他就已经动了怒气,脑子里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不可能。 他不可能再娶别的女子,沐锦柔的存在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侮辱,他怎么可能再娶其他人来碍她的眼。 等他处理好了所有的事,沐锦柔也必须离开,他的身边只能有她一人,也只留给她一人。 脑海中浮出那张玉般白皙的脸颊,凌慎行之前暴躁的心情才稍稍平复。 只希望这场仗快点结束,他对她的思念已如笼中困兽,多一秒都是折磨 。 ~ 车子一路颠簸着向朝阳县驶去。 半路雪越下越大,前方的道路被厚厚的冰雪覆盖,车子行走在上面如同一只负重的蜗牛。 张排长不敢开得太快,这样的条件下也容不得他开快,本来只需要三个小时的路程,照着这个开法,估计半夜能够到达朝阳县。 沐晚紧了紧身上的貂皮大衣,一双手更是不停的搓来搓去,她和红袖紧紧的偎依在一起,彼此取暖。 北地的严寒远远超出她的想像,在她那个年代,除了国内最北的地界,很少有地方能够这样寒冷,哪怕穿得再多,还是有寒气从脚底下冒上来。 尤墨染和张排长换着开车,就算戴着手套,手脚都冻得有些僵硬。 张排长暗暗庆幸,幸亏尤墨染跟来了 ,不然他就是开到明天也开不到朝阳县,不等到了,估计也被冻死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山路崎岖,根本没有人家。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突然看见了灯光,紧接着便听到有人的吆喝声,一排路障挡住了去路。 在车灯的照射下,沐晚看到四五个提着枪的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第191章:相见 凌慎行看了眼手表,十一点半。 外面十分安静,只有巡逻员的脚步声整齐的从营帐外传来。 自从来到北地之后,他每天只睡几个小时,多数时间都处在神经紧张的状态,外面的一声枪响,一声炮鸣都可以让他整夜无眠。 沐晚给他配的桂花茶早就喝完了,他睁着眼睛想,下次一定要让他多配一些,最好是这一辈子都喝不完。 想起沐晚,顿觉长夜漫漫,又变得无比漫长了。 凌慎行刚翻了一个身,一向敏锐的听觉让他倏然坐了起来,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已经到了他的房门前。 军队驻地十分简陋,哪怕是主帅的营帐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木屋子,一室一厅,室内用来休息,客厅用来开会。 门外有警卫二十四小时值夜,如果有人靠近,他们不会不发出任何声音。 凌慎行径直向门口走来,刚跨进客厅,就见外面的门开了。 外面下着大雪,雪花被北风裹卷着灌了进来,哪怕屋子里生了碳盆,依然无法抵挡这样的寒气。 凌慎行只穿了件白色衬衫,被风一吹,也觉得凉意透骨。 他定睛看去,门口站着一个人,穿着白色的女士貂皮大衣,头上扣着一顶宽大的风帽,她低着头,昏暗的灯光下也看不见脸。 女人? 凌慎行面色一沉,立刻联想到了那个辽城的慕家。 难道是督军早就猜到他不会同意,所以让慕家那个女儿大半夜的跑过来,生米煮成熟饭,不同意也得同意了? 不怪凌慎行会想得天马行空,朝阳县自从驻扎了军队之后,县里的百姓都跑到了山里头或者投奔亲朋友好友去了,这里除了部队就是一些哪也不愿意去的山民,怎么可能有女人半夜三更的跑来他的房间。 职业的警觉让他将手中的枪直指向那个女子,就算她是慕家的女儿,他也绝不会手下留情,私闯主帅营帐绝对可以一枪毙了。 听见手枪上拴的声音,那女子才缓缓抬起头。 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绝美的脸上,一双美目仿佛用雪水洗过般的清亮,她嘴角上扬,眼底带着浓浓的喜悦,用清脆而又柔软的声音叫了声:“少帅。” 这一声本应隔着千山万水,隔着飞雪流雨,此时就这样轻轻浅浅如落花般飘落耳畔,凌慎行错愕的同时又有种镜花水月般的患得患失。 难道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读懂了他的思念,所以不远万里的把她送来了? 还是说,这只是他做的一场黄粱美梦,梦醒了又是烽火连天? 这样说着好像时间漫长,但想像只是一瞬间。 “少帅。”沐晚又轻轻喊了一声,眼底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我不是鬼。” 他那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真是滑稽可笑。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反应,她这一路风雨波折,此时终于看到他,一颗心也是尘埃落定,不管有多凶险,她还是到他身边来了,从此,不必再日日盼着半月不响一声的电话,也不必再苦想忧思,所有的思念都在此时化做了柔情,碾碎在了眼目当中。 沐晚直到此刻才发现,她早已把一颗心完完整整的给了这个男子,不仅因为他是她的丈夫,更因为他是她倾心爱着的人。 她以前对爱迟钝不知,哪怕早就对凌慎行动了心也在自我蒙蔽,她一向是爱恨分明,想爱就轰轰烈烈,不爱就绝然放手,所以,她的轰轰烈烈就是冒着千险万阻来到他的身边。 “少……。”沐晚眨了眨眼,刚要说话,一道高大的身影便立于她的面前,紧接着嘴唇便被一股强势的力量压住,他的火热势如破竹,席卷着她的一切。 铺天盖地的吻挟着雪花一起将她包裹在其中,男人灼热的呼吸如同一把篝火将她点燃。 他的手臂紧紧攥着她的腰身,她穿得那么厚,却还是那样瘦,瘦到他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就可以将她禁锢在胸前。 他摘下她头上的兜帽,滚烫的唇从她的嘴覆上她的眼睛,额头,在她脸上的每一寸亲吻着。 此时此刻,唯有这热烈的吻才能平息他心中的澎湃。 真的是她,他不是在做梦。 怀中的人突然嘤咛了一声,他的嘴唇还停留在她的耳畔,咬着她小巧圆润的耳垂。 “怎么了?”他声音沙哑,冲着她的耳朵吹气。 沐晚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被他弄得又酥又痒,“我冷。” 凌慎行这才注意到,大门还开着,雪花已经落满了门口,不远处有几个警卫在站岗,身上帽子上也都积满了雪花。 他们站得笔直,目不斜视,仿佛看不见屋子里发生的一切。 凌慎行瞧着沐晚红扑扑的脸蛋,轻笑了一下,他只顾着亲她,倒没发觉她的身上十分冰冷,长臂一展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去床上。” 他亲自将她抱上了床,又拉过被子裹在她的身上,转身去吩咐勤务兵把地龙烧得更热一些。 屋子里渐渐暖和了起来,沐晚也觉得热了,这才脱下身上的大衣,凌慎行走过来接过去挂了起来,紧接着也脱了鞋子爬上了床。 他一上来就迫不及待的吻住了她。 好一会儿,沐晚觉得自己都快缺氧了,他才不舍的松开她,两只手仍然捧着她的脸,一双深邃的眼目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还带着燃烧的情玉,“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危险?” 她一向胆子大,却没想到大到这种地步,一个弱女子穿过敌军的封锁线需要怎样的勇气,这一路的艰难险阻可想而知。 他先是激动高兴,但是想到这些,脸色又沉了下来,几乎是惩罚般的在她的耳朵上咬了一下:“是谁给你的胆子?” 沐晚最怕他咬自己的耳朵,惯性的向后一躲,脸上臊红,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望着他:“我情愿呆在前线,也不想整日提心吊胆,更何况,这里有你保护我,有什么可怕的?” 他静默了一会儿,长臂一伸将她拢在怀里,叹息道:“这里随时都会打仗,明天我就让人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不要。”沐晚摇头:“我既然来了,就哪也不会去。” “别闹。”凌慎行皱眉,战争的残酷不是她这样一个闺阁女子所能承受的,那些血肉横飞的场面更不适合她,他也绝对不允许她面临险境,“乖乖听话,等打完了仗,我再带你回去。” “我说过我哪也不去。”沐晚瞪着他,突然十分恼火:“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把我推开,关于你的事情也从来不和我说,你明明知道我在关心你,担心你,你这样一遇到问题就避开的态度真是让人生气,就连你来北地,我也是最后一个知道的,是不是你觉得我无关紧要,所以有些事情我知不知道都是无妨的?夫妻之间难道不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吗?”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几乎把曾经堆积的不满全部发泄了出来。 说到之后,两人之间诡异的沉默了下来。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一时冲动就说出了心里话,他大概是生气了吧。 “我……。”沐晚想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他的唇就压了下来,他似乎吻不够似的,从她进门就开始疯狂的亲吻,说不上几句话又是新一轮的侵略。 她的所有不满都被融化在了这激吻当中,下意识的环抱住了他的肩膀,青涩而笨拙的回应他。 两人吻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暖暖的空气中飘浮着暧昧的情潮。 他将她抱在怀里,手掌握着她的肩膀,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其实她能来,他真的很高兴,送她离开也是万分不舍。 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人,此时却心平气和的同她说道:“我来北地是为了打仗,这种事情提前告诉你又有什么好处,只会让你多担心几天罢了。” 沐晚一撅嘴巴,显出一副小女儿神态:“话虽这样说,可多担心几天比起被蒙在鼓里的茫然,我宁愿选择前者。” “好好好。”凌慎行盯着她鼓起的嘴巴,心里又开始痒痒,不过还是极力的压制了下去,她的小嘴都已经被他亲得有些红肿了,他还是暂时放过她吧,“我保证,以后无论做什么,一定第一时间向夫人禀报。” 他一向都是冷漠寡情的,此时半认真半玩笑的发誓,倒惹得沐晚怒气全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看来是她想多了,他做事一向顾虑重重,所以才会有所隐瞒,而她是女人,心细如发,也十分敏感,想的难免就多了一些。 这次看见他,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情话,他的反应已是最好的证明,那眼中的惊喜、兴奋、深情都是遮挡不住的。 这个男人也如她一样,心里有她,并且情深意浓。 沐晚想到此,心田越发的柔软甜腻,仿佛喝了大口的蜂蜜,虽然一路历经危险重重,却是值了! ~8.28号第二更 第192章:温情 屋外大雪纷飞,天地上下一片银装素裹。 屋内地龙烧得火热,温度也渐渐升了上来。 沐晚的手脚仍然冻得冰凉,凌慎行将她抱在怀里,两只大手捧着她的手替她搓着,手心逐渐恢复了温热,他又拿过她的脚丫子替她捂着。 沐晚臊得要把脚抽回来,他却固执的握紧了,小巧的脚掌几乎和他的手掌差不多,他一下子就握住了。 她的脸红扑扑的,羞得贴紧了他的胸膛。 “路上还顺利吗?” 沐晚点点头:“快到吉城的时候碰上楚军的人搜车,当时确实吓出一身冷汗,不过总算有惊无险。” 她避重就轻,没有细说当时的情景,但她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眼中还有后怕的情绪,凌慎行不必多问便已知其中艰险。 他不由把她又搂紧了几分,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不辞辛苦的奔波,只为了伴他左右,这份情谊怎能让他不动容不感动,他甚至萌生了一个想法,不打仗了,不扩张地盘了,此生有她一人足矣。 可是,不行,他是江南江北的少主人,他的肩上扛着万斤重担,他不能行差步错,更不能心慈手软,哪怕有着想和她平平稳稳过小日子的打算,也只能立刻从脑海中用力挥除。 他和她注定只能风雨飘扬,而非平平稳稳。 “对了,是谁护送你过来的?” “是张排长。”沐晚小心观察他的表情,果然看到他变了脸,她早知道会这样,立刻小猫一样在他怀中蹭了几下,讨好的说道:“你千万不要责怪张排长,他本来打死都不同意和我一起过来,只是我软磨硬泡又以死相逼,他才不得不同意。这一路多亏有他照顾,我才能安然无恙,你就看在他功过参半的份上,饶他一次吧。” 她说话的声音又软又糯,好像吃了甜甜的糖果,他纵然有一肚子火气也发不出来。 沐晚小心的看着他,见他仍然绷着脸,似乎还有惩罚张排长的意思,她不由分说,下巴微抬就往他的嘴唇上亲去。 他的嘴唇很薄,唇形又十分性感,接吻的时候格外诱人。 佳人主动献吻,凌慎行哪有不接受的道理,不过为了小小的吓唬她一下,他的唇角仍然绷得直直的。 她在的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不见他的表情有所缓和,索性把小舌头伸出来,试着往他的唇间挤…… 凌慎行再好的自制力此时也全线崩溃,一翻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一个她主动挑起的吻立刻就被反客为主,他的吻比之前更加狂野,同时大手在她的身上摸索,顺利找到了扣子,灯光有些暗,他也没细看那扣子是怎样系的,解了几下没解开,索性就用了最原始最暴力的方法。 被吻得五迷三道的沐晚听见衣料崩坏的声音,忍不住暗暗心疼,她的行李箱里装得全是药品,根本没带几件衣服,这是最暖和的一件,现在却被他撕坏了。 可她很快就没有了去管这件衣服的心情,他的手已经顺着敞开的衣襟长驱直入。 第一次被人碰到那里,她忍不住身子一僵,本能的想要蜷缩,他却强硬的用长腿压住了她的腿,不让她有任何的退缩。 他的吻顺着她的嘴巴蔓延到脖颈,继续又往下吻到胸口。 从没有体验过的陌生情潮让她面色娇红,呼吸急促,她虽是医生,却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医生,从来没有经历过临床实战,原来这种滋味竟比书上写得还要美妙。 不知不觉中,身上的衣衫褪得一干二净,还好有一床棉被覆着,不然她就要臊得缩进龟壳了。 身材强健的男人覆在她的身上,眼中带着汹涌的情潮,他盯着身下这张明艳的脸,真是越看越喜欢,喜欢到想把她给揉进身体里,溶进骨血里,这样就能同她永不分开,而现在,唯有与她合二为一才能解他几个月来的相思之苦。 他已经蓄势待发,却强忍着去吻她的耳垂,用沙哑的声音问她:“可以吗?” 他们本就是夫妻,做这种事也在常理之中,他却考虑她的感受一再隐忍,沐晚想到曾经为了避开他,还做出往茶水里下药的事情,心里不由一阵羞愧,幸好这件事,他永远不会知道。 她平时大大咧咧,此时倒是面红耳赤的扭捏起来,脑袋往他的脖子下面拱了拱,将红透了的脸藏起来,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声像是恩准的圣旨一般,让凌慎行本就躁动的神经炸开了锅,他一低头便封上她的唇,千万别再说出其它的字了,这个字就足够了。 他的进入让她有些痛,却是可以忍受,他又是极力的安抚,倒让她很快就忽略了这份疼痛。 很快,两人就沉浸在了彼此带来的火热当中不能自拔。 ~ 沐晚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身上的那个男人仿佛不知道餍足一般,追着她要了无数次,最后她累得受不了,睡在了他的怀里。 屋子里的地龙始终烧得火热,比起火车上的暖气,不知道要暖上多少倍。 沐晚这一觉睡得极为舒服,等她懒洋洋的睁开眼才发觉天已经大亮了,而凌慎行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急忙坐起来,结果身上的被子就滑了下去,露出下面白皙的皮肤上面……斑驳的吻痕。 沐晚顿时懊恼一声,赶紧用被子把光溜溜的身上遮住了,心里不免会对始作俑者进行一番控诉。 想到昨天晚上两人有多激烈,她的脸颊不自觉的就红透了。 “小姐。”外面的门被敲响了,红袖的声音传了进来。 沐晚哪好意思让红袖进来,赶紧自己去找衣服,结果拿到手中一看,已经被他撕得不成样子,于是,凌某人又被无情的指责了一番。 沐晚这次真的无计可施了,行李箱在红袖那里,她总不能真空穿着大衣出门。 “小姐,我把您的行李箱送来了,您要是没起来,我就放在客厅啦。”红袖贴心的声音再次传来。 沐晚听了,心中又是暖又是臊的,红袖大概早就猜到她现在的尴尬了,所以才会只送行李不露面,她只好披着被子到了卧室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果然看到摆得端端正正的衣服。 可恶的凌慎行,都怪他。 ~ 正在开会的凌慎行突然觉得耳根子发热,脑子里突然就想到早晨离开时,那个小猫一样睡在他怀里的白皙一团。 “少帅。”一个将领喊了一声,见他不应,于是又提高了声音:“少帅。” 凌慎行这才回过神,瞬间恢复了一脸正色:“说。” “属下认为督军的提议可行,不如少帅就委屈一下……。” 委屈一下娶了那个慕家的女儿吧。 “闭嘴。”凌慎行正好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水,听到这话,手一扬便把杯子摔了。 没想到他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喘。 “谁再敢提这件事情,拉出去军法处置。”他脸色阴沉,一触即发,长点眼色的都知道这事是触了他的逆鳞,所以,哪还有敢说话的。 过了片刻,凌慎行才强压下这份怒火。 他知道这又是督军暗中搞的鬼,见一个通讯员说服不了他,索性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他下面的将领,这些将领一心求胜,自然会出言相劝,没想到刚刚有人开口就被凌慎行骂了回去。 “散会吧。”凌慎行没心情同这些将领们磨舌头,索性就让他们先离开了。 这些人一走,李和北就上前说道:“少夫人那边的早餐已经送过去了,少帅还有其它的吩咐吗?” 李和北昨天半夜突然看到沐晚,着实被吓了一跳,谁能想到她会出现在这片冰天雪地当中,这可是连男人都不敢踏足的是非之地。 当然除了震惊之外就是钦佩,这位少夫人在他心目中的形象早就不似当初了,他甚至认为曾经那个娇蛮无脑的样子根本就是她的伪装? 所以,他恭恭敬敬的让沐晚进了少帅的房间,也算是替少帅制造了一个惊喜,果然,这种惊喜带来愉悦一直持续到今天早晨,只是刚才被一个将领的几句话给无情的打散了。 他在少帅身边这么久,没有人比他更加身有体会,少帅现在一颗心都系在少夫人的身上,怎么会允许什么慕家小姐来横插一脚? “知道了,我过去陪她吃饭。”听了李和北的话,凌慎行的心情有了丝好转。 李和北暗道,果然少夫人能解少帅的千种忧万般愁。 沐晚换好了衣服,已经有勤务兵送了饭菜进来。 这里的伙食自然比不上凌府,早餐只有简单的稀粥馒头和小菜,但她知道,那些士兵的伙食还远远不及她面前这份。 她叫了红袖一起过来吃饭,身在外地,自然也没有什么主仆之分。 “小姐,吃这些东西真是委屈你了。”红袖习惯了这样的粗食淡饭,可沐晚从小娇生惯养,哪吃得了这么难吃的东西。 沐晚咬了一口馒头,笑着道:“傻丫头,这里是军营,有的吃就不错了,赶紧吃吧。” 红袖点点头,突然又自言自语着:“不知道尤少爷怎么样了?” 沐晚望了望窗外,依然是白雪皑皑。 昨天半夜遇到了凌军的岗哨,张排长自然跟他们熟络,所以她算是安全到达了,尤墨染没有继续跟来,而是开着张排长的车回了吉城。 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火车站吧。 主仆两个正吃着饭,凌慎行就从外面跨了进来,看到她津津有味吃馒头的样子,他不由心生内疚。 第193章:试药 军营生活十分艰苦,虽然只是稀粥和馒头,但也是李和北能弄到的最好的早餐了,比起这里还有热饭,外面的士兵只能啃一个半热不凉的馒头,就一口开水。 沐晚还以为凌慎行在开会,没想到他会突然杀回来,一抬头便将他眼底的内疚之情收于眼底,她心下一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他坐下来。 凌慎行一来,红袖自然就不能在这里坐着了,草草吃了几口就赶紧起身。 “你是不是也没吃饭?”沐晚把自己面前的碗推给他:“这粥我还没吃呢。” 凌慎行难得展颜一笑,看到她娇俏的样子,之前的阴霾也是一扫而空,李和北又端了些饭菜来,不过都是一样的生冷,两人相对着默默的吃完了饭,偶尔互视一眼,眼底也尽是柔情蜜意。 李和北和红袖看在眼中,自然不会做电灯泡,很识趣的退了出去。 屋子里暖乎乎的,地龙烧得很热,比起外面的寒冷,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沐晚的脸也是红扑扑,色泽诱人。 凌慎行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轻轻扬了起来,这模样不由让他浮想联翩。 沐晚想到昨天晚上两人的亲密,不由嗔他一眼:“看着我能吃饱吗?”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凌慎行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我昨天晚上吃得太饱,今早倒是吃不下去了。” 沐晚哪会听不出他话中有话,偏偏又比不上他的厚颜无耻,只好把头一扭,当做没听到。 凌慎行笑了笑,这才草草把饭吃完了。 “一会儿我要出去,你要是嫌闷,床底下有几本书,可以打发时间。” 沐晚摇摇头:“我来这里可不是度假的。” “嗯?”他正欲拿大衣的动作一顿,促狭道:“你还要跟我一起上前线打仗吗?” “打仗我不会,但我听说军中风寒和痨病肆虐。” “你有办法?”凌慎行神色一肃,定定的看向她,她总是有办法出其不意,做了一件又一件让他惊讶不已的事情。 “我从连城带了一些药过来,只是还没有进行过人体实验,具体有没有效还不得而知。”沐晚每日闷在她的实验室里,除了调配中药,也在研制西药,这要多亏了她毕业实习的时候被派到了药厂,再加上她本身对制药就有着浓烈的兴趣,哪怕是做医生的时候也没有放弃。 “好,我这去找两个得了痨病的士兵。” “不用了,我跟你一起过去。” 凌慎行有些惊讶:“你不怕吗?” 有什么可怕的,她数次给患有艾滋病的病人做手术都没怕过,又怎么会怕这些对她来说最最普通的风寒症。 沐晚摇摇头:“不怕。” ~ 军营处设了一个医疗点,最近里面挤满了患病的士兵,除了风寒痨病,最多的就是各种冻伤。 医疗点里的一个大夫两个护士忙得不可开交。 凌慎行一来,大家纷纷从病床上起立准备敬礼,凌慎行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休息。 管医疗点的大夫姓冯,看起来四十多岁,也懂一些西医之术。 冯大夫见凌慎行的身边跟着一个美艳的女子,穿着打扮难掩一身贵气,心中不由暗暗猜测着女子的身份。 他还没猜,凌慎行就已经为他们做了互相的介绍:“这是我的妻子沐晚,他是负责这里的冯大夫。” 这样直接的介绍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无比自然,听着沐晚心中一陈惬意,下意识的看向他,正巧他也看过来,平时冷肃的脸难得有了一丝柔情。 冯大夫眨了眨眼,很快反应了过来,恭敬的叫了一声:“少夫人。” 沐晚冲他笑笑,“冯大夫,以后恐怕要经常来打扰你了。” “少夫人太客气了,只是这里全是病号伤员……。” 凌慎行打断他的话:“沐晚有一个治愈痨病的方子,你去叫两个痨病的病人来。” “治愈痨病?”冯大夫以为自己听错了,这种病可是绝症,得了病的人只能安心等死,谁还敢奢望能够治愈。 凌慎行的话让冯大夫觉得是天方夜谭,同时心中又隐隐生出了期待。 如果真的能够治愈痨病,那么就可以重新拥有一只生龙活虎的队伍,他们这里的疾病蔓延速度不算快,只是发现了几起病例,但督军那边却是形势紧急,刻不容缓。 冯大夫道:“少帅和少夫人请跟我过来吧,这几个病人都在隔离区。” 他又让护士取来了防护的口罩和白大褂,沐晚接过来,熟练的开始穿戴,等她戴好口罩,一抬眼便撞上凌慎行幽深的目光,她在他的眼底似乎看一了一丝跳动的火苗。 沐晚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他:“我脸上有东西吗?” 凌慎行摇摇头,长臂突然向前一伸,沐晚一愣,他已经替她抚平了有些皱的领子,“走吧。” 他不想说,她穿白大褂的样子诱惑到他了。 随着冯大夫进入了里面的隔离室,四五个病号正躺在床上呻吟,时不时的剧烈咳嗽。 冯大夫说道:“这几个人是最早发现的,幸亏发现的早,及时的进行了隔离,痨病是传染性疾病,一个不慎就容易蔓延成灾。” 那几个士兵看见他,也纷纷要起身行礼,凌慎行道:“我有事要同你们大家商量。” 一个士兵道:“少帅请说。” 凌慎行从沐晚手中拿过一个小盒子:“我这里有一种药,也许可以治愈痨病,也许……也可以让你们瞬间丧命,不知道你们哪一位愿意试药?” 就算不用药,他们也可多活些日子,起码不会立刻死,但是用了药就不一定了,也许这药会有副作用,后果是谁也无法预测的。 沐晚一一观察这几人的脸色,想要从中找出两个最有胆量的,没想到她的目光刚刚掠过,这几个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喊道:“我。” 其中一个士兵有些激动的说道:“我千里迢迢随着少帅来北地,不想还没上战场就成了逃兵,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上战场,所以,我愿意试药,就算是死了,也要为其他兄弟谋个福利。” “我也是。” “我也是。” 他们的脸上都写着‘我不怕死’的坚定,哪怕是重病之躯依然神色坚定。 沐晚不由被这种气氛深深的感染了,眼圈忍不住泛红,这就是军人,有着她想像不到的刚铁之意志。 “好。”凌慎行满意的点点头,这才是他凌家军的将士,不怕苦,更不怕死。 他转头看向沐晚,“你给他们试药吧。” “嗯。”沐晚拿过他手里的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用玻璃小瓶密封的药水,她又取来了针管,熟练的从小瓶子抽取药液。 一旁的冯大夫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其实他心里对于这位少夫人没什么信心,长得这么好看又是这么年轻,怎么看都是个锈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不过她是少帅的老婆,少帅相信她,他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冯大夫忧心忡忡的盯着那些透明的液体,也不知道是些什么药,用了真的不会死吗? 沐晚当然不会留意冯大夫此时千变万化的表情,她让一个士兵趴在床上褪下裤子…… “等等。”一边的凌慎行突然说道:“不能扎在别的地方吗?” 要他的女人看其他男人的屁股,他还没这么大肚。 沐晚瞪他一眼:“扎在臀部一是不会伤到骨头,二是肌肉组织疏松,有利于药物吸收。” 她冲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拜托,你就别跟着乱了,在医生和病人之间是没有男女之别的。 凌慎行似极不情愿的别开了头,索性不看了。 沐晚暗暗摇头,他这样子像是吃了几瓶子醋,也不怕他那些属下们笑话。 “可能会痛一下,不过很快就没事了。”沐晚用酒精在士兵的皮肤上消毒,说话的声音特别的柔软,听了让人觉得酥酥麻麻的,那士兵虽然天不怕地不怕,可是看到这又长又尖的针头,还是忍不住有些发怵,不过听到沐晚的声音,似乎什么痛都不在乎了。 沐晚早就习惯了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同病人说话,有些大人别看年纪大,可打针的时候会怕得像个小朋友。 她丝毫没注意,自己这样柔声细语的,听在某人的耳朵里立刻就成了无比妩媚,甚至让他想到昨天晚上亲密时候,她的低吟。 某人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最后已经阴云密布,在沐晚刚说了个“要注意……。” 凌慎行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打针就打针,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沐晚:“……。” 听吧,这酸不拉几的口气,跟小孩子一样。 沐晚心下失笑,不免瞪他一眼,拜托,这里还有你的士兵,还有冯大夫,你多少忍耐一下装装样子啊。 “冯大夫,麻烦你把针头拿去消毒,我再给下一个病人扎针。”沐晚没理睬吃醋的某人,将打过针的针管交给了冯大夫。 这个年代不比她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一次性针管,只能用开水给针头消毒。 等沐晚给所有人都扎了针,凌慎行便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人带走了。 冯大夫:“……。” 喂喂,他还有话要问啊! 8.29号第二更 第194章:吃醋 凌慎行一想到那几个白花花的屁股,心里头就堵得慌。 沐晚被他牵着手,脚下踩着及踝深的雪地,走得磕磕绊绊的。 以前在凌府的时候,后院里都是女眷,她身边更是没有什么雄性动物,所以没机会见识下他的醋意,现在终于见识到了,她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如果让他知道,她做医生的时候,手术台上的男病人都是一丝不挂的,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头顶冒烟。 凌慎行始终板着一张脸,攥着她的手也是紧紧的,生怕她会跑了一样。 他走得太快,沐晚根本跟不上,结果脚下一滑就要栽倒,幸亏他反应够快,身子往前一倾就将她稳稳的接在怀里。 她还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嘴巴就被他堵住了,他像是发泄一般,霸道的侵略着她的檀香小口,从嘴唇吻到舌尖,吻遍属于她的每一寸角落。 直到将她吻得快喘不过气来,嫩脸通红,他才满意的放开她,不过仍然保持拥抱的姿势。 以前她的身边只有他,他从来就不知道,当她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或者别的男人略献殷勤,他就忍不住醋意上涌,这种感觉哪怕是他拥有惊人的自制力也无法控制。 他自知刚才在下属面前失态,不过却是毫不介怀,他为自己的女人吃醋,碍着他们什么事了。 凌慎行这样想着,不由把人又搂得更紧了几分,她是他的,谁也别想多看一眼。 “我快喘不过气了。”沐晚无奈的控诉。 凌慎行这才稍稍放开了她,不过还是一脸的不满意:“你这些东西都是跟谁学的?” 四个白花花的屁股在面前乱晃…… “书上啊,我买了不少关于西医方面的书籍。”沐晚眨了眨眼睛,“这些药只在老鼠的身上实验过,其实我心里也是没底的。” 痨病之所以会成为绝症,并非是它不可医治,而是这个年代缺少抗生素,只要有能对症的抗生素,痨病并非绝症,不过就是一种普通的流行疾病而已。 沐晚的脸冻得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却格外的明亮。 凌慎行忍不住又在她的眉间轻吻了一下,眼底的醋意才渐渐消退,“如果你治好我的兵,我该怎么谢你。” “这可要好好想一想了。”沐晚故意装做认真思考的样子,“一定要讨点让你肉疼的东西。” 凌慎行失笑:“好,那你就让我肉疼一次好了。” 白茫茫的雪地里,沐晚躲在凌慎行宽大的军装斗篷下,身子被他遮得严严实实,两人忘乎所以的谈笑,丝毫不觉得寒冷。 直到听见军靴踩着雪地的声音传来,沐晚才赶紧推开了他,故做镇定。 凌慎行倒是不以为然,他在自己的军营和自己的老婆甜言蜜语,谁又会说三道四不成? 李和北远远的就瞧见了那两道依偎在一起的人影,冰天雪地当中却如同画一般的美妙多姿。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打破了这份和谐,“少帅,少夫人。” 沐晚知道李和北要汇报的是军机,于是说道:“我先回去了。” “嗯。”凌慎行不舍的松开她,“回去好好睡一觉。” 他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仿佛在说,昨天晚上折腾成那样,她一定没有睡好。 沐晚顿时俏脸通红,幸好一张脸早就被冻得红扑扑的,不然非让李和北看了笑话不可。 沐晚暗暗瞪了凌慎行一眼,扭身走了。 凌慎行听着李和北的汇报,目光却不经意的掠过那道渐行渐远的倩影。 “督军派人来问,少帅可有什么方法以解辽城凌军的粮食之困?” “你让人告诉督军,让他打着政府的名义,以等同于市面上的价格收粮,所有愿意把粮卖给政府的人都可以领到一张粮票,将来辽城之困解除,可以凭借此粮票换取等值的粮食,也就是说,卖得越多,将来得到的越多。”凌慎行正色道:“这样虽可以暂时缓解辽城凌军的粮荒,但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城中民众存粮也有限,不可能全部拿出来卖给军队。” 李和北道:“这倒也是个好办法,我这就让人通知督军。” “如果他再提什么慕家小姐的事情,不必再汇报到我这里。” 听着就让人心烦。 “是。”李和北心下不由嘀咕,督军还是不了解少帅,少帅现在有了少夫人,眼里怎么可能还容得下别的女人,刚才两人你侬我侬的样子简直是羡煞旁人了。 “还有,这件事情不要让少夫人知道。” 那个小女人平时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好像什么事都不记挂在心上,其实也是个小心眼儿,让她知道了,必然又要在口舌上对他冷嘲热讽了。 凌慎行想想都觉得头疼。 李和北笑道:“属下一定守口如瓶。” ~ 从医疗点到凌慎行所住的屋子不算远,沐晚途中路过营地,远远的看见几个士兵围坐在一起,中间生着柴火,他们虽然穿着棉袄,但还是抵不过北地的寒冷,刚才在医疗点内,她就看到许多手脚和身上生了冻疮的士兵。 如果能有办法帮助他们抵御严寒,无疑会为这支队伍罩上一层坚硬的盔甲。 沐晚灵机一动,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少夫人。”远远的,有人冲着她挥了下手,正是张排长。 张排长一路小跑着来到沐晚面前,一张黑黝黝的脸上被风吹得通红,他先是敬了一个礼,然后才笑道:“少夫人,您一定在少帅面前替我说了许多好话,他竟然没有罚我。” 好话真是说了不少,可代价是……沐晚想到昨天晚上本来是替张排长求情的,结果求着求着就求到了床上去了…… 咳咳! “你这一路护送我,有功无过,少帅怎么会罚你?”沐晚突然眼睛一亮:“张排长,你帮我弄点东西。” 张排长兴致勃勃的问:“什么东西?” ~ 沐晚回到房间后,红袖正在给她整理衣服,门一开,雪花就蹿了进来。 她赶紧上前接过沐晚脱下的大衣,关了门。 “小姐,这外面天寒地冻的,你不要总是出去,万一冻坏了怎么办?刚才看到几个士兵,身上生了冻疮,又痒又疼的,难受死了。” “我没事。”沐晚搓了搓手,屋子里很暖和,凌慎行因为她的到来,特意让人将地龙烧得十分温暖,她想到刚才看见的那些围着火堆的士兵,心里不免唏嘘。 她生活在和平年代,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打仗,战火连天伴着妻离子散,哪还有什么平静生活可言。 想到凌慎行的这些年就是在这样的战火中度过的,她不免心生疼意,她只是一个女子,并没有办法来结束这场战争,而且她看得出凌慎行的鸿鹄之志,江南江北是他的根本,而北地也绝不是他的最终目标,他的志向在万里河山。 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能做什么,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帮他解决燃眉之急。 张排长办事效率极快,很快就找来了沐晚想要的东西,只是他十分不解,不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做什么,他知道少夫人一向喜欢鼓捣稀奇古怪的玩意,于是便好奇的没有马上离开。 “张排长,正好你留下来帮忙。”沐晚只懂其中原理,但是操作起来还有困难,必然要试验上无数次才能成功,“红袖,你也别闲着。” “来了,来了。”红袖当然不会错过这样凑热闹的机会,挽了袖子就过来帮忙。 ~ 凌慎行一整天都开会,午饭也是在会议室吃的,因为沐晚的到来,本来用做会议室的屋子就成了他们独处的小窝,会议的地点改在一个将领的房间里。 后勤的人来问,晚饭要不要也在会议室里吃,凌慎行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摇摇头:“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 这些将领的消息十分灵通,都知道少帅的夫人千里迢迢从连城赶了过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竟然穿过了敌人的封锁来到了朝阳,这份勇气就足够让人心惊,他们都有些迫切的想要见见这位少夫人了。 “少帅既然有事,今天就到这里吧。”人精似的将领立刻说道:“我们大家各吃各的。” “是啊,是啊,我也回去吃了。” 大家说得热闹,其实军营里哪有什么好吃的,就算是将领的伙食也跟下面的士兵没有什么区别。 很快,一屋子人就走光了,凌慎行挑了挑眉,接过李和北递来的斗篷。 从这里回他的房间,距离并不远,他却是健步如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只是一天不见便已犯了相思,每每想到她就在咫尺之地,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颗空落落的心就被填得满满的。 此时,想着她靠窗而坐,娇态盈盈,仿佛小媳妇盼着归来的丈夫,眼中尽是柔情甜蜜,他的心潮忍不住一荡。 饭菜再可口,也不及她啊。 凌慎行想得如此美好,脚步不由加快,来到屋门前,也没敲门,伸手就将门推开了。 结果…… 一张漆黑的脸看了过来,看到他,高兴的露出洁白的牙齿:“少帅。” 凌慎行:“……。” 这是什么鬼? 第195章:小幸福 不但是沐晚,一屋子人都顶着一张黑漆漆的脸,这里竟然还有张排长。 凌慎行的脸也黑了,他期待的佳人独倚窗,切切等郎来呢?为什么画风会是这样的? “张耀天。”凌慎行不能冲着沐晚发火,只好把矛头转向了张排长,“你在干什么?” 张排长一脸无辜的敬了个礼:“我在帮少夫人做实验。” 凌慎行嘴角抽搐,他属下好端端的大兵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而始作俑者正冲着他咧着嘴傻笑。 他叹了口气,摆摆手:“行了,你们都出去吧。” 张排长和红袖暗暗撇嘴,灰溜溜的掩上门跑掉了。 “你生什么气呀?”沐晚哼了一声:“他们是在帮我的忙呢。” 他不说话,而是转身去端了一盆热水进来。 沐晚还在傻站着,已经被他一把捞到腿上,他一手揽着她的纤腰,一手拿起毛巾给她擦脸。 这是干了什么把脸弄得这么黑,轻轻一擦,白毛巾上都是黑灰。 他的力气不小,给她擦脸的动作说不上温柔,隐隐的还带着丝怨气。 可沐晚心里却是暖暖的,仰着一张小脸含笑看着男人紧绷的嘴唇。 她白皙的脸庞在他的手掌下逐渐清晰起来,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明媚,他忍不住垂下头在她的唇上磨蹭了一会儿。 以前没觉得这双唇如此诱人,此时唯恐亲不够似的,逮到机会就想品尝,倒像是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时刻想着和心上人粘在一起。 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他都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已经深到这种地步。 沐晚面带羞涩的任他亲着,心中的感觉同他如出一辙,没见面之前,只当自己是喜欢与担忧,隔着千山万水相见之后才惊觉情已到浓处,正是这份浓情才驱使着她不辞辛苦,千里跋涉。 甜蜜了一会儿,凌慎行的贴身的衣袋里突然被塞了一个东西,他低下头看去,“什么?” “放一会儿就知道了。”她眨眨眼睛,十分神秘。 凌慎行很喜欢她这种时不时的小伎俩,总会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脾气很好的由着她“胡闹”下去。 “一会儿我做馄饨给你吃。”沐晚蜷在他的怀里,柔声道:“我已经让红袖去准备了,张排长跟我说,他今天在山上打到了一只野鸡。” 军营里伙食不好,士兵们会轮流去山中找野味,大雪封山,不太容易逮到什么猎物,最常见的就是野兔野鸡之类的,要是运气好碰到大一点的野猪和袍子,那就算改善伙食了,不过分到大家手里的,也就几小块猪肉而已。 张排长偷偷把这只野鸡收拾好了给了沐晚,想为她改善伙食。 “这个张耀天,马屁倒是拍得准。”凌慎行明明是在数落张排长,眼中却含着笑,这只野鸡如果给了他,只会换来一顿臭骂,可给沐晚就不同了,他嘴上骂着,心里却是狠狠的表扬了他一番。 他很久没吃她亲手做的菜了,她这样一说,他就有些馋了,忍不住问:“什么时候可以开饭?” “我现在就去做。”沐晚要起身,却被他重新拉回怀里,男人炙热的呼吸喷薄在她的耳侧。 “吃馄饨之前,先吃点别的。”他眼中噙着暧昧的笑,意有所指。 沐晚推他:“别闹。” 凌慎行不理会她小小的推拒,俯下身就要亲她,结果嘴巴在她面前生生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沐晚含笑笑看着他,“是不是觉得身上在发热?” 的确,在她刚才塞了东西的口袋,有东西正在发热,而且热量在不断的增大,几乎有些滚烫的感觉。 他坐直了身子,从口袋里把那东西掏出来,用纱布做成的小布袋,里面沉甸甸的像是装了沙土一样的东西,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可正是这一小包东西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热量。 凌慎行不觉眼前一亮,“这是?” “我叫它暖宝宝。”沐晚轻轻将袋子提起来,“这是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发明出来的,张排长和红袖也帮了不少忙。” “里面装的是什么?” “碳,铁,水……还有其它的原料。”沐晚今天看到那些士兵在取暖,就想到了冬天常贴在身上的发热贴,她想,如果可以做一些能发热的东西带在这些士兵的身上,就可以帮他们抵御寒冷,而发热贴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普通的氧化反应。 “我手上的材料有限,如果能弄到大批的材料,就可以做许多个暖宝宝,这东西放在贴身的衣袋里,可以持续发热一整天。” 沐晚又拿了几个暖宝宝放在桌子上:“你先让你的士兵试一下,如果好用的话,我们再大批量的制造。” 凌慎行看了看桌子上堆得满满的小袋子,又想到进门时那张被碳灰弄脏了的小脸。 她来这里并非只是简单的想要和他长相厮守,她千里迢迢带着药品而来,真正目的是想要帮他解决燃眉之急。 凌慎行此时再看这张雅致的小脸,心中不免又多了几分疼惜与感动,但他压抑下心中的汹涌澎湃,只是在她的额头亲了一下:“我这就把东西拿去给他们试用,这又是从书上学的?” 沐晚嘿嘿一笑,未置可否。 他先是给了李和北一包,又让他分发给众将领。 沐晚叫了红袖进来一起包馄饨,新鲜的鸡肉用水泡了一天,祛除血水和腥气,然后只取鸡腿和胸脯上的嫩肉剁成肉馅儿,再加入水发的冬菇调成馅料。 凌慎行难得在一边看着她忙碌,一双白皙柔嫩的巧手捏出一只一只好看的馄饨。 他看得那样专注,帮忙的红袖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于是,她找了一个借口先溜掉了,只把独处的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要不要试一试?”沐晚捏起一只馄饨在他面前晃了晃。 “好。”凌慎行学着她的模样拿起一张面皮,然后又用筷子往里面填馅,本来看似简单的流程,他做起来却没那么顺利,面皮合上的时候,内馅就流了出来,面皮粘了菜汁,自然是合不上。 沐晚看到人高马大的凌慎行对付不了一只小小的馄饨,不由哑然失笑。 一双习惯了拿枪的手自然应付不来这样的差事,可她乐得看他手忙脚乱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凌慎行有些懊恼,面皮和菜汁粘了他一手,偏偏鼓捣了半天也包不出一个完整的馄饨。 再看沐晚,得心应手,很快就在桌子上摆了一排,白白胖胖,像一些可爱的小老虎,而他包得那两个放在其中,简直就是两只一等残疾…… 某人心中顿时生出恶意,鹰目一眯,突然就俯下身吻住了她。 沐晚手中的馄饨正包到一半儿,突然眼前一片黑影罩下,唇就被堵住了,她手腕一软,馄饨就掉在了桌子上,顿时摔得惨不忍睹。 同时,唇上的嘴巴也离开了。 沐晚看着某人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屁孩,十分得意的将那只“惨不忍睹”的馄饨放在了他做的那个旁边,相比之下,他包的馄饨立刻就好看了起来。 沐晚:“……。” 凌慎行,你今年几岁? ~ 砂锅里熬的鸡汤已经烧得滚开,沐晚把里面的骨头捞出来单独放好,再把馄饨放入鸡汤里,出锅时调味,表面洒上葱花。 剩下的鸡骨头,沐晚把它们做成了酱鸡架。 虽然只是简单的两道菜,但在这条件艰苦的军营中已算是饕餮大餐了。 李和北和张排长有幸吃到了这份大餐,两人自然是不敢上桌的,一人捧了个碗蹲在门口,样子虽然狼狈,可吃相却是十分放得开。 外面冰天雪地,大雪纷飞,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觉得幸福了。 “少夫人手艺真好,这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馄饨了。”张排长吃得满脸通红,大口大口的喝汤,连一滴都不放过。 李和北:“你明天再去抓野鸡。” 张排长:“……。” “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红袖已经吃完了,自然不能继续当电灯泡,于是就凑到他们这边来了。 张排长看见红袖,黝黑的脸上不觉一阵发热,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没什么,就说这馄饨太好吃了。” “那是自然了,小姐的手艺没得说。” 张排长道:“红袖,你今年多大了?” 红袖:“……。” 这样冒冒失失的问一个姑娘家的年龄真的好吗? 张排长见她脸色有异,立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看你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好奇的问问。” 这张排长还挺会说话的,一下子就把红袖哄高兴了,她今年已经十九了,说她十六七岁,她自然高兴了,不过再高兴,她也不会随便告诉一个男人自己的年龄。 一边的李和北道:“你问人家的年龄做什么,是不是有什么企图?” 张排长脸更红了,狠狠瞪了李和北一眼:“白分给你两个馄饨了,没义气。” “原来你那两个馄饨是封口费啊。” 张排长:“……。” 红袖看着两人斗嘴,不由抿唇而笑,这些大兵比她想像中还要可爱。 8.30日第二更! 第196章:对策 鸡肉冬菇馅的馄饨无比的鲜美,再加上香气扑鼻的酱鸡架,简直就是难得的美味。 没什么烟火气的营帐中,因为她的到来而生出许多温暖,看起来更像一个家了。 沐晚熄了临时炉灶上的火,关了窗。 凌慎行晚上还要继续开会,所以不能在这里陪她,但也不知道从哪里搜罗了几本书给她解闷。 “地龙不必烧得这么热。”屋子里十分暖和,穿一件单衣都不会冷,沐晚接过那些书,看向他。 军营的资源有限,她不想自己被特殊化对待,她到这里是要跟他同甘共苦的,不是来享受的,他不必处处照顾她,她没来的时候,他只生一个碳盆。 沐晚的心思,凌慎行一看便知,于是笑了笑:“好。” 屋子里太热,外面又太冷,温度反差太大容易得病。 他说‘好’完全是因为这一层关系,这显然跟沐晚的想法南辕北辙。 凌慎行走后,沐晚便坐在床上看书,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渐渐生了困意,靠在床头就睡着了。 睡梦中,似乎有人将她抱了起来,紧接着便被搂进了一个结实冰冷的怀抱。 他的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自然不比屋子里的温暖,她对这份凉意有些退缩,身子惯性的往外缩了缩,他却一把将她扯了回来,紧接着就吻上了她的唇。 初尝禁果的男人自然是不知餍足的,白天开会的时候不以为然,可是只要思想一放空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昨天晚上的缠绵,身上就燥热的厉害。 晚上吃饭的时候,他饱含深意的眼神已经瞟了她好几眼,但沐晚一无所觉。 此时,让人讨厌的会议终于结束了,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甚至连外面的斗篷都没有穿。 抱着她的时候,难免会有些凉意,但一切都化在他炙热而急切的深吻中,两人的身体也渐渐开始升温。 沐晚是真的累了,所以才会睡得如此香沉,只不过那只恼人的脑袋先是在她的嘴巴上徘徊,紧接着又到了胸口,最后…… 她睁开眼睛,便看到眼前那张被晴欲所侵占的俊脸,眼底的欲望仿佛利剑一般将她贯穿了。 他急切的吻她,像一只干渴了许久的兽,趁着她一声惊呼,他的腰身一沉。 美好的感觉传遍全身,身体和心灵的愉悦妙不可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得到了满足,不过一双长臂仍然紧紧的圈着她,生怕她会跑了一样。 沐晚哪还有什么力气跑掉,软软的好像是一湾水,任由他捏圆搓扁。 他又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也没听到,只觉得耳垂痒痒的,紧接着他又翻身覆了上来。 还来? 这个男人不愧是久经沙场,精力好的让沐晚都觉得后怕,可她反抗不了,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了。 起起伏伏中,她忍不住喊他的名字,“凌慎行,凌慎行。” 他惩罚似的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这个称呼不好,叫我希尧。” 希尧是他的表字,只有亲密的人才可以称呼。 沐晚虽然有些云里雾里,却不想这样喊他,老太太和督军都叫他的表字,他的姐姐和妹妹也叫他表字,如果她也这样叫,怎么能显出两人之间的独一无二。 她眨了眨眼睛,在他一波一波的攻势下脱口而出。 “阿行。” 凌慎行神情一震,这一声“阿行”软软糯糯,酥麻入骨,简直叫到了他的心坎里。 阿行,阿行…… 真是越想越动听。 “再叫一声。”他贴着她的唇低语。 “阿行…阿行……” 某人身子一绷,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涌向某处,在她柔软的呼唤中释放而出。 “晚晚。”他抱着她,磁性的声音带着无边的柔情:“晚晚。” 这一夜不知道被他折腾了多少次,她一觉醒来又是日已高悬…… 沐晚腿脚酸软,懒懒的不想起床,床上仍然留着昨夜荒唐的痕迹,空气中旖旎的气氛依然浓烈。 想到昨天晚上的肢体纠缠,沐晚脸颊飞红,下意识的用被子捂住了脸。 还好凌慎行早早去开会了,红袖也不在身边,再多的羞赧也只是烟云一瞬间。 沐晚也不是扭捏的人,调整了心态后就穿戴好了下床。 红袖一直守在外面的客厅,听到有动静立刻敲了敲门。 两人简单吃了早饭,沐晚就去了医疗点。 冯大夫远远看到她来了,立刻迎了上去,脸上带着灿烂的微笑:“少夫人来了。” 相比昨天的客气疏离,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沐晚隐约猜到了什么,于是笑着问:“那几个病人的情况还好吗?” 冯大夫眉间的笑意更浓了,“我按照少夫人的药方为他们配了药,经过一个晚上的观察,这四个人的症状有所减轻,今天早上更是明显。” 他从医这么久,只见过痨病将人折磨致死,却从未见过有人能够一天一天趋向康复。 沐晚听了这个好消息也是精神振奋,不过这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她今天还要继续给病人打针,具体能不能够治愈,还要看这几天扎针的效果。 沐晚让红袖拿出药箱,她刚要从中取出针管,冯大夫身边的护士立刻上前说道:“少夫人,扎针这种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 那护士看着十分年轻,眼神还带着丝怯意,沐晚心想,扎针这种事情她真的能够胜任吗? 可细细一琢磨,不难猜出其中的原因,一定是某个喝了整坛老陈醋的人私下叮嘱的。 沐晚有些哭笑不得,把扎针的技巧同那护士仔细嘱咐了一通,护士听得十分认真,连连点头。 冯大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不免生出几丝惭愧,昨天他还在心中嘲笑沐晚是绣花枕头,结果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位少帅夫人显然是医术高超。 冯大夫心中生出敬意,上前道:“少夫人可有解决冻疮的办法?” 沐晚摇头:“冻疮是顽疾,很难根治,但我可以配一副药,敷在伤口上面减轻瘙痒和红肿。” “请少夫人写药方吧。”冯大夫现在对她十分恭敬,听了她的话也丝毫不会质疑,立刻就让人拿了纸笔过来。 沐晚在医疗点一直呆到中午才回去,李和北已经站在门口等她半天了。 “少夫人。”李和北敬了个礼。 沐晚笑道:“又有野味?” 李和北也笑了:“不是野味,是少帅下了命令,让我派人去搜罗大批的铁粉和碳。” 李和北说着就从怀里掏了一个小布包出来,正是沐晚昨天做好的暖宝宝。 “少夫人这东西太好用了,带在身上就像揣了一个小火炉,我以后一定要多揣几个。” “那我现在就把配方写给你,你让人去多做些就是了。”沐晚回到屋里,将具体的配方和做法写了下来,同时叮嘱他:“楚军暂时还不知道我们的这些举措,最好能够保密,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少夫说得是,我知道怎么做。”李和北高高兴兴的拿着配方离开了。 ~ 五天之后。 沐晚起了早,正在擦脸,红袖就进来说道:“小姐,冯大夫来了。” 冯大夫不便进来就站在门外,沐晚看到他时,他的脸上满是喜悦,“少夫人,好消息,好消息,有两个病人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另外两个状态平稳,症状明显好转,少夫人的药真的有奇效。” 沐晚听了这消息也是十分欢喜,她一直潜心研制抗生素,就是想造福这个时代,让痨病不再成为绝症。 只是,她手中的药量有限,哪怕把实验室里的所有药品都带上了,也不够治愈几百个人,听凌慎行说,督军所在的辽城,患这种病的不下三百个,这种西药制做过程繁琐,而且对制药场所的要求也是极高,在军营里制药是不可能的。 凌慎行收到消息也急匆匆赶了过来,听说沐晚的药收到了预期效果,他也是十分欢喜,凌军现在所面临的困难之一就是流行疾病。 他看向沐晚:“药品应该不够吧?” 她来的时候只带了一个箱子,除了衣物全是药品,哪怕如此,也无法去医治几百个人。 沐晚道:“药品的确不够,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弄到更多,虽然不能够治愈所有的人,但我们可以想办法防制疾病的蔓延。” 凌慎行黑目一亮,“你有办法?” “嗯。”沐晚点点头,娓娓说起自己的想法:“首先要控制传染源,先将连长以上级别的召集到一起,我会向他们进行疾病初期症状宣传,他们是离士兵最近的人,身边的士兵如果有发病症状,他们将会在第一时间发现,只要早发现,早治疗,早隔离就可以控制疾病传染,其次,对所有的衣物和营帐进行定期的消毒处理。只要做好以上两点,这种疾病必然不会成为阻碍军队获胜的障碍。” “少夫人说得太对了。”冯大夫第一个举双手赞成,“这样的方法的确可以将损失减到最低。” 沐晚道:“我手里剩下的药物可以用来支援督军的部队,虽然不足以医好所有的病人,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另外,我会写一份消毒液的配方,每天定时消毒杀菌,也可以有效的防止病毒蔓延。” 沐晚声音不大,但是句句如同战前擂鼓,听得众人心绪激昂。 第197章:变天 凌慎行看着面前这个侃侃而谈的女子,明明那样瘦弱,却有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坚定和果敢,自从她来到之后,带给他的惊喜一波接着一波,已经让他应接不暇了。 他不知道她还会如何让他喜出望外,但他知道,她给他的惊喜远不及此。“少帅,你觉得怎么样?”沐晚说完了自己的意见,有些忐忑的望着凌慎行。 不管两人如何柔情蜜意,但这些都是关乎一只军队生死存亡的事情,万万不能草率。 凌慎行突然伸出一只手,当着众人的面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好,就照着你说的做。” 众人:“……。” 咳咳!少帅,你这样当众秀恩爱真的好么? 沐晚被他弄了个大红脸,忍不住暗中朝他瞪眼睛,拜托,收敛一点啊。 凌慎行很快就回军中开会部署去了,下午,所有连长以上级别的都被召集到了一起…… 当然,给他们做宣传的是冯大夫,这种抛头露面,还要被这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的事情,凌某人自然不会交给自己的老婆去做。 他藏着掖着还来不及,怎么会白白便宜了这些人。 沐晚也早就料到了,乐得清闲的给他准备晚饭。 自从她来了之后,张排长就在屋后搭了一个临时的灶台,凌慎行每天晚上回来都可以吃到她亲手做的饭菜,虽然不是什么美味的食材,但经过她的巧手总会化腐朽为神奇,经常拎只兔子或者野鸡来蹭饭的张排长跟着享了不少口福。 张排长今天拎了两条活鱼,鱼嘴上系了一根绳子,拎在手里还是活蹦乱跳的。 “少夫人,快看,我从湖里弄到的。” 这里的淡水湖已冰冻三尺了,想要在上面凿开一个洞可是花费不少的力气。 张排长将鱼放进大盆里,兴奋的说道:“那湖里的鱼多的让我眼花缭乱,可惜没有大网,不然捞上一网,够所有人喝鱼汤了。” “鱼网倒是不难弄。”沐晚想了想,“湖边的居边多数靠着这淡水湖打渔为生,现在军队来了,他们不得不外出躲避,我想,在这些居民的家中不难找到渔网。” 张排长眼睛一亮:“少夫人说得是,我明天就让人去找渔网,替大家改善生活。” 与楚军一战蓄势待发,战前能够吃到美味的湖鱼也是一种精神上的鼓舞。 ~ 凌慎行开会开到很晚,回来后就闻到鱼的鲜味。 他一向喜欢吃鱼。 “又是张耀天弄的?”凌慎行失笑,这个张耀天,每天就琢磨着怎么吃,哪有半点当兵打仗的样子。 不过,这些东西最后都进了沐晚的嘴里,他自然不会责备他,张排长恐怕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有恃无恐。 两条鱼,沐晚用了两种做法,一条煲汤,一条红烧。 凌慎行喝了一碗鱼汤,全身上下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一般,通体舒畅,他早习惯了营地的生活艰苦,现在每天都能吃上这样第美味饭菜,简直可以用“幸福”二字来形容了。 “我已经让通讯兵去送信了,如果督军那边准备妥当,这一场仗迫在眉睫。”凌慎行往她的碗里夹了块鱼肉。 他以前从不跟他谈论行军打仗的事情,现在自然不会避讳她。 想到就要打仗了,沐晚心中难免忐忑,她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现在只是初露端倪就已经让她觉得无比残酷,想到她生活的和平年代,真是幸福的要死。 “打仗的时候,你会上前线吗?”沐晚眼神急切的看着他。 凌慎行笑道:“我是主帅,自然不会去前线。” 她眼中的担忧渐渐的散开,随即浮上一抹释然的笑容:“那就好。” 他心头一紧,忍不住伸出长臂将她搂进怀里,两人手中的饭碗也搁下了。 他虽是主帅,可行军打仗的营仗也在敌人的攻击范围内,要说躲在后方就全无危险那是不可能的。 只要打仗就会有牺牲,他的这条命也从来不是自己的,从他第一次拿起枪上战场,不知道有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从不怕死,也没有任何畏惧,可是现在,他竟然自私的想要活得更久一些,等他亲手平定了这万里河山,还要跟她相依为伴,所以,他不能死。 “晚晚。”他低声喊她的名字。 沐晚笑着仰起头,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芒:“阿行。” 她喜欢他这样叫她,每一个字都噙着柔情,而他亦喜欢她这样叫他,独一无二,唯他专属。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 ~ 辽城,城内! 辽城被楚军围困已久,现在城中疾病蔓延,粮食储备也日渐枯竭。 督军凌啸山听从了凌慎行的建议,以平价在城中收粮,每十斤粮食就会得到一张粮票,以后凌军平定战乱,这张粮票就可以换取一定的粮食。 这对老百姓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平价卖粮本来就不亏,如果凌军打胜,他们可以凭借手中的粮票获得额外的粮食,如果败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们不赔。 这个消息一传出,立刻就有老百姓排着队伍卖粮。 “督军。”凌啸天的警卫总长钱卫敬了个礼,“今天又收了不少的粮食,可以一解燃眉之急了,但是想要多支持一阵子,这些粮食还远远不够。” 凌啸天放下手中的文件,指节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思索对策,他们虽然势力强大,但也绝不能做出明争暗抢的事情来,否则失了民心,占再多的地盘也是空壳。 钱卫又说道:“如果辽城里的几个大地主都能开仓卖粮,那我们就全无后顾之忧了。” 说来说去还是说到了慕家。 慕家是辽城最大的粮食商,同时慕家老爷了也是粮食协会的会长,只要会长肯松口,大批的粮食就会源源不断的运到。 只是凌慎行不同意娶慕家的女儿,他也不能顶着这张老脸去找人帮忙。 “少帅这次不知道怎么铁了心肠,明明就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他却偏偏不同意,唉。”钱卫也觉得这是上上之策,可凌慎行反对,他们干着急也没办法。 凌啸天听了这话,压在心里多日的火气又蹿了上来。 不就是多娶个老婆嘛,一个男人三妻四妾十分正常,娶回去不想宠着就放到府里,只是多了一个吃饭的人而已,他想不出凌慎行有什么理由不同意,可他态度坚决,他也无计可施。 “督军。”外面忽然有人来报,“慕老板来了。” “慕老板来了?”督军一喜,起身道:“快请。” 两人见面,自然是寒喧了一阵,慕老板看起来比督军还要年轻,十分健谈。 慕老板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就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他和粮米会的人商议过后,决定卖出一半的存粮给凌军,而且全部是以进货的价格出售。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于惊喜了,督军完全被喜悦冲晕了,慕老板肯出手帮忙,凌军的粮食危机总算是解决了。 但凌啸山知道,这世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情,慕老板真正想要什么,他心知肚明。 凌慎行态度坚决,凌啸山也不能私下里许诺什么,于是慕老板不提,他便也装聋作哑。 直到慕老板临走时,慕老板终于摞下一句话:“等督军和少帅顺利会师之日,慕某一定带着小女前来给督军贺喜。” 慕老板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就是慕家小姐了,贺喜这种事情本就是男人之间的事情,他既然提到自家女儿就是另有深意。 慕家虽然也是殷富之家,财力雄厚,但是自古官商一家亲,如果能抱上凌家这样的大腿,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就算把女儿嫁过去做姨太太也是赚大发了,更何况姨太太只是暂时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把那个“姨”字去掉呢。 送走慕老板,督军总算是了却是一桩心头大事,至于和慕家结亲的事情就顺其自然吧,听闻慕家小姐美艳无双,只要让希尧见上一次,大概就会改变主意,这世上的男子哪个不喜欢美色。 凌啸山正想着,钱卫突然急匆匆的敲了敲门:“督军,少帅那边送了消息过来。” “快进来。” 钱卫将一封信件呈给凌啸山。 凌啸山急忙拆开信件,看到上面的内容,本来还平静的脸上逐渐浮出兴奋之色,最后直接拍了下桌面,“太好了,真是喜事一件接着一件。”他把手中的信递给钱卫 ,“钱卫,你马上去安排,越快越好。” 钱卫急忙行礼:“是。” 凌啸山转身走到书桌前,望着墙上挂着的地图,上面早已被用各种颜色的笔描描画画,几乎看不出本来的规划,那是一个男人的野心在膨胀,在他眼中的万里河山。 ~ 凌慎行同样站在地图前,正在同手下的将领进行周密紧张的布置。 凌家军军粮充足,疾病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控制,士兵们每人两个“暖宝宝”,昨天晚上更是吃了一顿前所未有的全鱼宴。 他派去秘密潜入楚军大本营吉城的千余名死士亦万事俱备,只等一声令下。 一场攻城和守卫战一触即发,辽城的天空要变了。 ps:8.31号第二更,今天有事要外出,提前把今天的都更完了! 第198章:平定 沐晚一觉醒来,不觉出了一身冷汗,她低声喊道:“阿行。” 身边的位置早已空了,被褥都已凉透。 凌慎行是什么时候走的,她隐约有些察觉,额头一热,唇上也有些发烫,他走的时候亲了她好一会儿。 她暗怪自己睡得太死,竟然都没醒来。 “红袖。” 沐晚急忙喊了一声。 红袖一直睡在外面的客厅里,此时听见声音,立刻就小跑着推门而入:“小姐。” “少帅呢?”她穿鞋下了床,匆匆挽了挽头发。 “少帅天还没亮就走了。”红袖急忙给她拿了件衣服:“少帅走的时候叮嘱,让小姐安心留在这里,不要四处乱走。” 沐晚披了大衣推开门,寒气夹着雪花扑天盖地。 北地的天气总是如此,三天两头飘雪,地面上永远覆着白色。 沐晚脚步匆匆的往外走,路过一排排军营,里面都是空空如也,再往前,终于看见有几排士兵跑步而来,领头的正是张排长。 张排长本来抱着一颗雄心壮志上战场,没想到在连山被派去保护少夫人,这次,他又有机会上阵杀敌,却又被留下来保护少夫人…… “少夫人。”张排长远远的跑过来,敬了礼。 “张排长,少帅呢?”这个问题显然是多余了,经过这半个月的调整准备,凌慎行恐怕已经领着大军出发了。 张排长道:“少帅已经领兵出发了,准备和督军的队伍里应外合,打楚军一个措手不及。” 这个时候出军确实会让楚军防不胜防,恐怕楚军还在等着凌家军不攻自破,他们坐收渔翁之利呢。 “少夫人,少帅特意叮嘱,让您安心呆在这里静候佳音。” 沐晚点点头,目前来看也只能如此,除了坐等,她也帮不上什么忙,去了只会添乱。 凌慎行此次志在必得,但打仗就会有死伤,更何况子弹枪炮不长眼,哪怕他在后方指挥,依然还是有危险存在。 中午张排长又抓了鱼回来,沐晚没什么心思做饭,红袖自己一个人在忙碌。 “小姐,你吃点东西吧。”红袖给她端来饭菜,“我知道你担心少帅,少帅吉人天相,一定会凯旋归来的。” 话虽如此,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沐晚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炮火声,一颗心紧张的高悬着。 到了夜晚,张排长急匆匆的过来送消息。 不等他说话,沐晚先是察言观色,如果他笑容满面,自然是好消息,如果他愁眉不展,自然不是什么好事。 张排长笑眯眯的大声道:“少夫人,捷报,少帅和督军里应外合,楚军节节败退。” “真是太好了。”红袖忍不住拍手,“小姐,我就说嘛,少帅一定会打胜仗的。” 沐晚也终于展颜而笑,不过很快就问张排长:“这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 张排长道:“具体我也说不好,楚军虽然节节败退,但他们还有援军未到,而且楚军休养生息这么久,战斗力也不容小觑,想把他们打回吉城去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 “那少帅安排在吉城的那些内应呢?” 张排长听沐晚这样问,立刻兴奋的说道:“多亏少帅的先见之明,早早安排了人进入吉城,这场仗能够打赢,这些人功不可没,他们在吉城内制造混乱,楚军以为是我们声东击西,不得不派出大部队回吉城支援,这才给了我们趁机制胜的机会。” 只有一千人就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凌慎行安排的这些人也都不是善善之辈,只不过,楚军调动大部队回守吉城,这一千多人恐怕是再无生还的可能了。 他们在被派去吉城之前大概就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是一千多的死士。 沐晚想到这些人,心中不免唏嘘沉痛。 ~ 揪心的等待将时间拉扯的无限长,沐晚寝室难安,每日只派着张排长过来送信,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算能让她起伏不定的心情稍微安定。 这一日,沐晚早早等在门口,不久就见张排长飞驰而来,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战胜或者战败,无疑是这两个消息。 “少夫人。”张排长满面红光:“捷报捷报,我们凌军一鼓作气将楚军打回了老巢,重创楚军的精锐部队,楚军这次真是丢盔卸甲,恐怕要回去养个一年半载了。” 沐晚听了,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急急的问:“少帅呢?” “少帅已经进入了辽城,此时正和督军在一起商议战后的事情,他说等他安顿好,就会让人来接少夫人去辽城。” 辽城现在刚经过战争,应该还是混乱一片,时不时还有小股的楚军在负隅顽抗,他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自然不会马上接她过去,待等战乱彻底平息,才是她与他相见的最好时机。 沐晚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挽了挽袖子冲张排长说道:“张排长,今天再抓一些活鱼,我亲自动手给大家做饭。” 军中日子过得艰苦,她都忘了今天是大年三十了,以前过年的时候总会举城欢庆,张灯结彩,现在生在战乱时期,哪还有这种心思。 大军虽然进了城,但这朝阳县里还留有百余名士兵保护她的安危,楚军怎么也不会想到,在凌军曾经的驻地竟然还有人在,这里自然也是最安全的。 沐晚让张排人带人在营帐里挂了彩灯简单布置了一番,饺子自然是包不上的,也没有那么多可以用的面食,幸好张排长抓了许多鱼。 沐晚和红袖在军队的锅灶前忙碌,要做百余人的饭菜可不是件小事,但沐晚心情好,干劲十足,一上午忙活下来就做了百人饭菜。 大家围在一起吃吃喝喝,虽然不能放烟花炮竹,但众人之间互相问一声“过年好”,倒也显得年味十足。 晚上张排长又跑过来报信,炮兵出身的张排长现在俨然成了通讯兵,传话的本事真是越做越熟练了,以后可以考虑调到通讯部去了。 张排长带了一个大包过来,“少夫人,这是少帅让人捎给你的,少帅还说,再过几天,他就可以让人来接你了。” 沐晚接过那个大包,真是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看,里面装了不少书籍,都是关于医药方面的,除了书之外还有几件新衣,颜色淡雅,是她喜欢的风格,之外还有一大堆零食年货…… 知道她是个“吃货”,他也时刻惦记着她空闲不下来的嘴巴。 沐晚高兴的把零食分了一些给张排长,其它的留下来给她和红袖。 晚上主仆两人吃着那些肉脯、红肠、地瓜干,沐晚看书,红袖在做针线活,时间不知不觉过得飞快。 “红袖。”沐晚突然放下书,盯着她看起来。 红袖急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姐,你这样看我做什么,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沐晚笑道:“你觉得张排长怎么样?” “挺好啊,为人热情,脾气温和。”红袖说完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免脸色一红:“小姐,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每次来这里,总是偷偷摸摸的看你。” 红袖脸更红了:“一定是小姐看错了。” 沐晚眨眨眼:“你要是觉得他不错,就试着跟他多接触接触,张排长这人不错,十分憨厚勤快,年轻轻轻就是排长了,将来说不定还能做上连长营长的,到时候你就是营长夫人了。” 红袖手中的针线活终于做不下去了,羞红着脸道:“小姐,你就不要拿我打趣了好不好,我说过,我要一直陪在小姐身边。” “你要是嫁给张排长也可以陪在我身边啊,到时候让少帅给他分一个家属房,就在凌家老宅的旁边,你想来,随时来嘛。”看到红袖,她就想到了好友茶语,她死的时候,茶语还没有男朋友,她很遗憾不能看到她嫁为人妻的样子,所以红袖的幸福她一定要抓紧了才是。 红袖这次没再说话了,十分扭捏的垂下头。 哪个女子不怀春,沐晚了然一笑,也没再逗她了。 ~ 凌慎行来到辽城后便是大小会议不断,一边要安抚民心,一边要制定新的守城方案,楚军这次大败而归,但是野心不会死,等到他们养精蓄锐,一定会卷土重来。 北地三省已经丢了两省,唯一剩下的辽城万万不能再有闪失,而且怎么夺回那两个省也是重中之重。 这些事情扰得凌慎行忙碌不堪,每天半夜三更才回到住处,有时候根本不回来,只在会议室里将就。 这日傍晚,会议好不容易结束的早一些,督军却把他叫住了。 “希尧,今天我要宴请几个功臣,你同我一起。” 自从打了胜仗,这种饭局一顿接一顿,凌啸山一边忙着收买人心,一边忙着扩充军备,自然少不了地方的支持,本来他们就是夺了别人的地盘,如果善后的事情做不好,必然会引起内部动荡。 所以凌军自从入驻辽城以来,纪律严明,深得民心。 “嗯。”凌慎行点点头,“我先回去收拾一下。” “好,去吧,晚上记得准时到,就在燕悦楼。” 凌慎行回到住处,李和北就笑眯眯的说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接少夫人了,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凌慎行本来打算忙过这一阵子再去接沐晚,可终究抵不过相思之苦,让人把住处简单收拾了下就去接人了。 “我今天晚上有个应酬,夫人到了之后,你让人安排下。” “属下知道。”李和北见凌慎行万年冰封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心想,果然还是少夫人的魅力大啊。 ~ 晚上六点,燕悦楼。 督军请的不是别人,正是慕老板和几个大粮商。 第199章:亲事 督军宴请有功之臣,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男人抛头露面,今天却有些不同,前来的几个大粮商有不少携带了家眷,男女分成两席,中间隔着屏风。 “不好意思,各位,有点事情耽搁了。”督军姗姗来迟,客气的向众人赔不是。 众人自然的起身相迎,簇拥着他坐上了主座,而督军身后跟着的俊朗青年,身材高挑,眉目如刻,督军本来已是相貌堂堂,可比起这个男子不知道要逊色多少。 众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被吸引了过去,看得最为热情的当属隔着屏风的女客,屏风中间有缝,大家争相透过那些缝隙往外看。 “这位就是少帅吧,果然是人中龙凤,这相貎也是万里挑一了。” “这次打了胜仗,多亏了少帅的机智勇猛。” “我听说少帅擅长绘画,他所画的建筑设计图可是一纸万金。” “真是文武双全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称赞,只有一个穿着白色洋装的少女默不作声,不过眼睛始终没离开那边的凌慎行。 “飞飞,你瞧见了没有,你父亲说的不假,这凌家少帅果然是相貎堂堂,一表人才,这次算你父亲有眼光。”说话的是慕老板的夫人,而坐在她身边的妙龄女子自然就是慕老板的独女慕凌飞,“你将来嫁给这样的男人,只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呢。” “母亲。”慕凌飞粉面飞红云,露出一副小女儿姿态,“你说什么呢,谁要嫁给他了?” “还说不想,瞧这脸红的。”慕夫人打趣道:“我女儿生得花容月貎,又是才华横溢,哪一点配不上他们凌家,把你嫁过去做姨太太,我还觉得是委屈了你呢。” 慕凌飞道:“母亲多虑了,我听说凌家的少夫人品行不端,不得凌老太太喜欢,倒是那个二夫人玲珑剔透,游刃有余,所以,哪怕是做姨太太也是无妨,关键要看谁能获得真心。” “你呀,刚才还害臊不让我说,现在自己倒是一套一套的了。”慕夫人失笑:“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啊。” “慕夫人。”其中有女客注意到了这边,她们这些人都是随着丈夫来的,只有慕夫人自己带了女儿,其用意不言而喻。 “慕小姐秀外慧中,真是难得的美人,不知道什么样的优秀青年才能娶得这样的佳人。” “我看少帅就不错,他们两个都是相貎出挑的,少帅文武双全,慕小姐才貎顶尖,真是才子配佳人啊。” 这些妇人的丈夫都是粮商,一个个唯慕老板马首是瞻,拍起马屁来也不含糊。 这话听在慕夫人的耳中自然是十分中听,嘴上却笑着道:“凌家是什么人家,我们不敢高攀啊。” “慕夫人这话就见外了,督军这次顺利打退了楚军,还不是因为慕老板慷慨解囊,就是冲着这份恩情,凌家也不能小看了慕家啊。” 慕夫人笑呵呵的没有反驳,当初慕老板肯帮忙也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把女人嫁到凌家,有了凌家做依仗,这辽城的商圈还不是他们慕家的天下。 慕凌飞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吹捧讨好,并不为之动容,一双美目透过屏风的缝隙落在那张英俊不凡的脸上。 凌慎行似乎觉察到异样的目光,不由抬头看过来。 慕凌飞不躲不闪,也没有收回目光,大胆热烈的注视着他,她在国外留学多年,受的是洋文化的熏陶,女子应该本分守已,恪守闺阁礼仪这样的思想在她眼中不值一提,她认为男女本身平等,女子遇到喜欢的男人就要大前胆子追求,一味的退缩腼腆只会追悔莫及。 隔着屏风,凌慎行也不知道是谁在看他,想必那后面的所有女人都在好奇吧。 “少帅,我敬您一杯。”有人起身敬酒,凌慎行收回目光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直到很晚,酒席才散了,席上的人大多醉了,督军让人把他们一一送回府。 慕老板是最后一个走的,临走前,他当然没有忘记把老婆女儿带过来,借着同督军父子告别的机会介绍一下。 “督军,少帅,这是内人和小女。” 慕夫人笑着问了好后就轮到了慕凌飞,她倒是一点也不扭捏,直接冲着凌慎行伸出了手:“你好,我是慕凌飞,你可以叫我飞飞。” 慕家夫妇早就习惯了女儿的我行我素,她同普通的闺阁女子不一样,行为更加开放大胆。 凌慎行默默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伸出手,而是淡淡说了句:“你好。” 慕凌飞的手还擎在半空,人家却视若无睹,一旁的人都觉得尴尬,她却非常自然的将手收了回来,扬起一张白皙的小脸笑道:“我听说少帅也在国外留过学,却不喜欢握手的礼仪,真是让我意外。” 慕老板急忙在一边打圆场:“飞飞,你是怎么说话的,你一个女儿家,少帅是考虑到你的清。誉,哪能随便握手。” 慕凌飞却不领慕老板的情,看着凌慎行问道:“你喜欢跳舞吗?喜欢狐步舞还是华思尔?” 这个年代,舞厅是最时髦的场所,大多数权贵都喜欢留恋其中,接受过国外文化的熏陶,许多留学生都十分热衷于舞蹈,慕凌飞就是其中之一,她喜欢跳舞,她是舞厅里的大明星。 凌慎行的脸冷漠到几乎毫无感情,熟知他的人知道这是他一贯的姿态,但不熟悉的人就会觉得他冷漠无情,不易接近。 慕凌飞显然没有被他的冷漠所吓倒,望着他的目光毫不避讳的闪烁着好奇的波光。 凌慎行却是置若罔闻,冲着慕老板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竟然根本没理慕凌飞,更别说回答她的问题了。 凌慎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让督军非常尴尬,可心中再气闷也只能笑着道:“希尧这些日子日夜忙碌,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是啊,是啊,此次大捷,少帅是功不可没,是应该好好休息了。”慕老板眨了眨眼,意有所指,“那我们的事情就再缓缓吧。” 督军当然明白他口中所说的‘事情’,无非就是两家议亲的事,他不在乎多一个儿媳妇,督军府自然也不缺一个人的口粮,只是凌慎行这样的态度,督军也不好过于强硬,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逼得紧了只会适得其反。 “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督军讪讪的,“慕老板还是再等……。” “凌伯伯。”慕凌飞突然笑着走到他面前,“我喜欢少帅,能不能恳请凌伯伯给我一个机会。” 督军:“……。” 慕家夫妇也愣了,虽知自己这个女儿一向大胆开放,但这也太直接了,就不怕唐突了督军,惹他不高兴吗? 慕家夫妇立刻紧张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为女儿打圆场,谁料督军在愣了片刻之后突然就大笑了起来,一双幽深的眼目透着笑意:“慕小姐这份直白我很欣赏,既然是有喜欢的人,想要追求没什么错。” “凌伯伯,你叫我飞飞吧。”慕凌飞一脸娇笑,“素闻凌伯伯杀戮决断,果然不假,我就是崇拜凌伯伯的这份果决才有样学样,倒是让凌伯伯笑话了。” “我没有笑话你的意思。”督军微笑点头,“既然飞飞都这样说了,那我这个做伯伯的岂有不帮忙的道理。” 慕家夫妇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看来督军还是蛮喜欢慕凌飞的性格,只不过,也不知道这丫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想让督军帮什么忙。 ~ 凌慎行没走多远,督军的汽车就从后面跟了上来。 街道并不宽敞,只够两辆车并肩而行,幸好是夜晚,路上并没有其它的车辆。 督军摇下车窗,喊了一声:“希尧。” 凌慎行正靠在座位上,听到督军的声音才坐直了看过来:“父亲。” “我还有些事同你商量,你跟我到会议室去一趟。” 凌慎行神色漠然,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事。 督军叹息一声:“这大半夜的,我总不会拉着你去谈论儿女情长,是关于税收的事情。” 凌慎行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下来。 今天督军宴请这些粮商,一是想要表达军方的诚意,其次,他也是想让他看一看慕家小姐。 很可惜,她虽然生得美貎,穿着打扮也很西洋化,但在他的眼里,这样的姿色比起沐晚不知道要逊色多少倍。 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心里认定了一个人,她就是最美的,这普天之下的女人也不及她的一根手指头。 凌慎行关上车窗,问前座的李和北:“少夫人该到了吧?” 李和北拿出怀表看了眼:“去接少夫人的人早就出发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想到这些日子孤冷沉寂的房间里突然就要多出一个知寒问暖的人来,一张紧绷着的脸终于彻底放晴,眼底甚至带了笑意。 李和北看在眼中,心底暗暗唏嘘,少夫人果然是免死金牌,以后无论何时,一定要紧傍少夫人这棵大树,这才是万全的自保之策啊。 凌慎行和督军一回去就进了会议室,两人聊了大概半个小时才散,凌慎行脚步匆匆,走在回屋的走廊上都似健步如飞。 9.1号第二更! 第200章:误会 初到辽城,他的住处也十分简单,就在督军的办公楼里辟出了两个房间,一间用来睡觉,一间用来换洗。 守在门口的警卫远远听见了脚步声,直到走近了才发现是少帅。 少帅一向走路沉稳,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此时倒像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一般,健步如飞。 凌慎行看了那两个警卫一眼,都是生面孔,他的贴身警卫俱是个顶个的高手,他把他们都留在了沐晚的身边。 朝阳县虽然看似安全,但也不得不小心提防,能护她多一点就多一点。 “少夫人到了吗?” 警卫点点头:“早就到了。” “你们下去吧。”凌慎行难得心情很好,这房间小,里面要是弄出点什么声音,外面大概也能听得一清二楚,他知道她脸皮薄,先替她扫清后顾之忧。 “是,少帅。”两人敬了礼,相视一眼,眼中俱是了然的笑意,少帅这是要跟少夫人亲热,嫌弃他们做电灯泡了。 两人走后,凌慎行才推开门,神情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小台灯,灯光昏黄,而床上的被子下面睡着一个人,她身材瘦小,睡在那里只鼓了一个小山包,好像孩子似的。 凌慎行的脸上露出喜色,几乎是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人还没到床前,手已经顺着被子探了进去。 触手的柔滑细腻,是女子吹弹可怕的皮肤,他吃惊的同时也在暗自高兴,她竟然这样主动,里面的身子是一丝不挂的。 饥渴了这么久的男人自然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特别是佳人早已等候多时。 凌慎行刚要脱了鞋子爬上床,忽然目光一撇,看到了一双小巧的白色皮鞋。 沐晚也穿皮鞋,却从来不穿这种款式,这是典型的洋装皮鞋,他在国外经常见到。 比起洋装,沐晚更喜欢旗袍和普通的上衣下裙打扮,而且他送她的衣服当中也没有洋装。 凌慎行狭目微眯,嘴角溢出冷笑。 躺在床上的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沐晚。 他往后退了两步,冷冷的说道:“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床上的人微微一愣,以为他是在说自己装睡,于是咯咯一笑就坐了起来,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向他:“我本来是想吓你一跳的,你怎么看出我是装睡的?” 果然是她,慕凌飞! 凌慎行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几乎是阴云密布了,想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摸过她,顿时恶心的不行。 这个慕凌飞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过,盛怒过后,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来龙去脉,慕凌飞就算胆子再大也进不了督军的办公楼,她现在躺在自己的床上,无非是督军默许的。 那几个警卫又是新人,李和北只告诉他们少夫人晚上会过来,但他们并不认识沐晚,所以有个女子过来,自然就以为是少夫人了。 “希尧。”慕凌飞一出口就喊了凌慎行的表字,要知道在这个年代,表字只有亲近的人才可以叫,“你过来嘛。” 凌慎行站着未动,他在考虑要怎样把这个女人丢出去。 慕凌飞眼睛眨了眨,突然从床上下了地,身上本来披着被子的,此时全部滑落了下去,露出妙龄女子的玲珑曲线。 屋内的灯光昏暗,只觉得是白花花的一片,凌慎行没想到这个女人大胆到这个地步,直接当着一个陌生男人的面就褪的一干二净,他急忙扭过头,火气大盛,转身就往外走。 凌慎行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让慕凌飞脸上的笑容一僵,她自认身材凹凸有致,又是年轻柔美,她不需要脱衣服就可以让许多男人倾倒于石榴裙下,更何况是这副曼妙的身姿。 这与她想的不一样,简直大不一样。 “希尧哥哥。”慕凌飞也不顾自己是不是没穿衣服,疾步追了过去,一把从后面抱住了凌慎行,“你别走。” 她好不容易央求督军才潜入他的卧室,怎么能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 那软绵绵的身子一贴上来,凌慎行只觉得无比厌恶,他正要掰开她圈在腰间的手,屋门忽然被推开了。 凌慎行一惊,真是不想什么来什么。 沐晚站在门口,一脸惊讶的看向他,在她身后还站着提着箱子的张排长和红袖。 凌慎行现在的脸色可以用复杂来形容,气愤慕凌飞的不检点,又有些慌张沐晚的反应。 不偏不巧,她就在这个时候来了。 “怎么回事?”就在众人陷入到一阵诡异的沉默当中时,不远处传来督军的声音。 看到督军也来了,凌慎行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这慕凌飞想得还真够周密的,如果她色诱不成,就可以制造出声响把督军“引来”,督军看到自家儿子和一个女人如此亲密,自然会让儿子对人家负责到底。 督军受了人家粮草之恩,连亲生儿子也卖得如此果断,真是让他佩服。 “希尧。”督军一脸的震惊,“这是怎么回事,你和慕小姐?” 凌慎行此时猛地甩开了慕凌飞缠在腰间的手,他太过用力,慕凌飞一下子瘫倒在地。 她身上没穿衣服,在场的还有几个男子,立刻都别过了头。 她也不觉得害臊,只是拉过了一床被子勉强遮住羞处,一双眼睛却飘向一直站在门口的沐晚,她逆光而立,脸上的表情忽明忽暗,一身风尘仆仆却遮不住无双的美艳。 慕凌飞并不认识沐晚,她还正在猜疑着这个女子的身份,凌慎行已经大步走到了那女子面前,不由分说的牵起她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大步离开。 “希尧哥哥。”慕凌飞气得红了眼,不甘心的咬着牙,那个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竟然就这样带着她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咳咳。”督军别过脸,觉得十分尴尬,心想,这个慕凌飞虽然在国外留学,但也太过狂放了吧,连他这张老脸都已经臊红了,她却是面不改色。 慕凌飞终于回过味来,不慌不忙的披着被子回到了床上,稳稳的坐着也不急着把衣服穿好,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督军。 督军一转身,见她还没穿衣服,就那样包着被子,立刻又把脸转了过去,半晌才说道:“这个希尧也不像话了,慕小姐是清清白白的女儿身,他就这样……这样……慕小姐放心,我们凌家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慕凌飞等得就是这句话,眼中顿时浮上笑意,脆甜的说了声:“多谢凌伯伯。” 还站在门外的张排长和红袖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这是什么情况? 少帅的房间里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冒出一个不穿衣服的女人? ~ 凌慎行牵着沐晚的手一直出了办公楼,北地的夜晚寒风刺骨,地面上积雪未化,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的白光。 凌慎行只穿了一身军装,却丝毫不觉得冷,一张俊脸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生气,有些不自然的红。 他将她按向身后的墙壁,不由分说就吻了上来,多日的思念化成唇舌的缠绵,他嚣张的步步侵略,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沐晚挣了一下没有结果,由着他像只疯狂的野兽激吻着每一寸角落。 好一会儿,他才松开了她的唇,粉嫩的唇有些红,上面泛着奇异的水光,有种说不出的旖旎诱人。 他习惯了我行我素,从来没有向别人解释的习惯,此时望着面前这双异常平静的水眸,他竟然觉得无比的慌乱,低哑的声音几乎带着讨好的低声下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一进门就看到一个裸着的女人抱着他,任谁都要胡思乱想,她没有当即甩了脸子走人已经很让他吃惊了。 沐晚定定的瞧着他,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他说下去。 凌慎行明明什么都没做过,可被她这样看着,竟然会觉得有些心虚,不管怎么样,这是他惹的桃花,他得负主要责任。 “她是一个粮商的女儿。”凌慎行硬着头皮实话实说,“之前督军就跟我商议过,想让我娶她娶进门以解决粮食危机,我没同意,这事便就搁置下来了,谁知道今天晚上督军请粮商们吃饭,她也在这场,也不知道怎么说服了督军跑到了我的房间,我以为是你……。” 摸了一把这件事他是绝口不会提的,现在想想还觉得恶心,而且沐晚听了也会觉得膈应吧。 凌慎行说完,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子,忐忑的等待着沐晚的反应。 沐晚却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冷静,眼中也没有特别激烈的情绪,而日目光如水的看着他紧张兮兮的脸。 一向杀伐果断的凌慎行,什么时候露出这种胆怯的样子,她想笑又觉得无比感动。 见她一直不说话,凌慎行越发的不安起来,俊脸凑过来在她的唇上亲了亲,“我向天发誓,我只有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你。” 第201章:化解 沐晚的眼神终于有了波动,几乎是脱口而出:“沐锦柔呢?” 沐锦柔和沐晚是一同嫁进凌府的,而且嫁过来的这两年,沐晚备受厌恶,一直是沐锦柔贴身伺候,他突然说他只有她一个女人,沐晚当然是震惊的,这怎么可能呢? 凌慎行似看懂了她眼中的深意,放缓了声音道:“我从来没有碰过沐锦柔。” 沐晚眼中的震惊可想而知,不过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暖意。 她想要的爱情不过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放在这个世界,男人多数三妻四妾,花心多情,督军不就有五房姨太太吗? 她能和凌慎行两情相悦,自然也不想去计较这些,没想到这男人却给了他一个硕大的惊喜。 那天晚上是她的第一次,也是他的……怪不得,初次的速度那么快……咳咳……这也难怪了,第一次初尝其中滋味,能持久才是怪事。 沐晚的脑子里突然乱七八糟蹿出这些念头,立刻就红了脸。 她微微垂下头,有些臊,怪不得沐锦柔迟迟没有怀孕,原来是这个原因,不过想想也挺悲哀的,自己的丈夫却从来不碰自己,独守了几年的空房,这滋味一定不好受,她这具前身不也寂寞了数载吗? “还生气吗?”凌慎行将她搂在怀中,高大的身躯替她遮住寒冷,偎依在他结实的怀中,只感觉到了踏实。 “生气是有一点的。”沐晚仰起红通通的脸实话实说,哪个女人看到自己的男人和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纠缠都不会淡定,但她还不至于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你当时衣物整齐,脚上的靴子都没脱,那女人又是从身后抱着你,显然是你要离开,她仓皇下做出的举动,我就算眼神再不济也是能看出来的。” 凌慎行听了她的话,十分欣慰的吻了吻她的额头,本以为哄好她需要大费口舌,没想到她竟然一眼识破,有这么聪明的老婆不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 不过目前来看绝对是好事,不然今天想开荤就难了。 “这里冷,我们回去。” “嗯。”沐晚乖顺的点点头,刚进办公楼,她便有些犹豫的问道:“督军不喜欢我,我住在这里,他会不会生气?” 凌慎行冷笑一声:“他有什么资格生气,凌军这次大胜,你功不可没,他既有闲心去管那个慕老板嫁女,自不必来管我的事情。” 不怪凌慎行对督军态度冷淡,作为父亲,督军常年在外征战,凌慎行从小跟奶奶一起长大,父子感情淡薄,见了面也说不上几句话,后来再见面,谈的便全是军中的事情了,至于体几的话自然不会出现在这两父子当中。 而且,凌慎行因为母亲的原因一直记恨督军,在他眼中,督军如果不是在母亲怀孕的时候娶了姨太太,母亲也不会一气之下削发为尼。 “虽说如此,但是四姨太的孩子毕竟是……我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为自己洗脱罪名。”在沐晚的印象中,和这个督军并没有多少交集,但可以肯定的是,督军对她恨之入骨,他最爱的“五姨太”死于她手,他未出事的儿子也死于她手……她甚至可以断定当初让人放火烧了兰心苑的也是他。 这样的公公,沐晚实在想不出什么能和他亲近起来的理由。 似看出她眼中的踌躇不定,他不由握紧了她的手:“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短短的一句话却让沐晚释然。 是啊,她何须忧虑重重,她身边有他,他自会替她解决一切。 老太太对她百般刁难,他不知从中做了多少努力和周旋,不声不响的就为她排忧解难,而这些他从不会主动说出口,以前她不懂,现在,她了然。 沐晚这样想着,主动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双手搂住了他的腰,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夜晚的寒风吹打也不觉得冷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夫复何求。 ~ 凌慎行让李和北去找了一家旅店,那个慕凌飞睡过的房间,他是绝不会再用了,而这个时候再另避出一个房间也有些仓促。 旅店很快就找好了,两个上等的房间,就在靠窗的位置,屋子里生着暖气,一进门就有热气扑来。 凌慎行和沐晚住一间,另一间留给红袖。 旅店里有沐浴的澡池,沐晚终于可以好好洗了一个澡,这些日子在军营里,用水困难,别说是洗澡了,就连平时吃喝都要节省,她每天也只能用热毛巾擦擦身子。 现在能舒舒服服的躺进这样一池热水,简直就是幸福无比。 沐晚正沉浸在幸福当中,忽然听见“吱”的一声,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她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放下心来,这房间里除了她就是凌慎行,能光明正大胆大包天色胆张狂的闯进来的,除了他还能是谁。 沐晚的身子都沉在水底,只有白皙的香肩露在外面,一头乌黑如缎的长发搭在肩膀上,被水气氤氲的脸妩媚妖娆,看起来就像水中的妖精。 看见破门而入的男人,沐晚立刻往下沉了沉,只把脑袋露在外面,警惕的看向他:“你进来做什么?” 说着,脸更红了。 凌慎行看她这副样子,不用做什么妖娆的动作,就已经让他玉火难耐,心头像是有猫抓一般的痒得难受。 他也不说话,迅速脱下了身上的军装,在沐晚一脸的惊讶中跨了进来,水池因为他的突然进入而向上升高了许多,他轻轻一动,就有水漫了出去,落在光滑的地面上。 “凌慎行。”沐晚咬着唇,控诉的看向她,可一双被水洗过的眸子却没有杀伤力,“你快出去。” “进来都进来了,还怎么出去?”他就那样赤条条的沉入了水中,身上的某物叫嚣着张狂着。 沐晚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虽然跟他早就有了身体的亲密,但这样一起洗澡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灯光这么明亮,水又是透明的,彼此看得一清二楚 ,简直臊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头发洗了吗?”凌慎行抱着她,感觉到她发僵的身体,不由失笑,好心情的吻了吻她修长的脖子。 “还没。”他突然闯进来,她哪有闲心洗头发。 “我帮你洗。”他说着,大手一伸就将她的长发拢在掌心,另一只手挤了一些洗头露。 这双手沉稳有力,骨节修长,她的一头青丝在他的掌心中很快铺陈开来。 他力道适中的替她按摩着头皮,在头发上搓出一层层雪白的泡沫。 他的动作算不得有多仔细,有时候力道控制的不好还会扯到她的头发,但沐晚紧张的心情却因为他贴心的动作而渐渐放松下来。 他手握钢枪,何曾做过这样细致的事情,要是传出去,非要被他的兵笑话死不可。 沐晚只觉得心中柔软异常,情不自禁的靠在他的胸前,任由他动作笨拙的替自己洗着头发。 她暗暗庆幸,如果自己没有冒险跑到北地,他们的真心要等到何时才能大白于彼此面前。 还好,她来了,终究没有错过最好的。 凌慎行一边替她按摩头皮一边问道:“李和北说,他派去接你的人早早就出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到?” “路上遇到点麻烦。”沐晚说得轻描淡写,“张排长说是楚军的残存势力,跟他们周旋了一阵子,他们就不战而退了。” 她说得简单,可凌慎行知道,楚军落单的那些势力都是饥不择食,万一真的不管不顾的打起来,实在另人后怕。 幸亏他在她的身边留了百余人,又派去了自己最得力的警卫,不过哪怕如此,他以后都不会再让她冒这个险了。 “我们就一直住在旅店吗?”沐晚转过头看向他,这样似乎不太妥当。 凌慎行想到那个慕凌飞,顿时流露出厌恶的神色:“我已经让李和北去处理了,那个女人用过的东西全部扔掉,屋子里的东西也全部换掉。” 沐晚:“……。” 她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揶揄道:“你也被她碰过了,要不要一起扔了?” 她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因为惹事生非的小嘴已经被他蛮横的封住了。 水池里很快传来拍打水花的声音,本就满满的池水不断的向外溢出,很快就在地面上留下一湾湾水渍。 ~ 沐晚没想到,这个慕家人的脸皮厚度实在是匪夷所思。 第二天她和凌慎行回到督军的办公楼就被叫了过去,她起初以为是督军要找她的麻烦,没想到会在会议室里看到那一家三口。 穿着白色小洋装的女子正是昨天夜里见过的,旁边两个中年夫妇大概就是她的父母了。 凌慎行看到这几个人,冷眉一肃,自然而然的握住了沐晚的手。 他目光一转,并不多看那几个人,而是落在督军的脸上:“不知道父亲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督军看向沐晚,脸色果然沉了沉,虽然凌慎行早就说过,这次能够制止疾病蔓延,沐晚功不可没,但是想到自己那个没出生的儿子,他就没办法对沐晚和颜悦色,甚至连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她既然来了,不应该先向我这个公公问声好吗?还是说,我这个做公公的不值得她纡尊降贵?” 9.2日第二更 第202章:认定 这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可就大了,沐晚听了急忙说道:“儿媳昨天半夜来得匆忙,当时的场合实在不适宜行礼问候,今天一早从旅馆赶来,就是打算来看父亲的。” 她说着,眼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慕凌飞,昨天晚上的场合,大家心知肚明。 督军被噎了一下,当着慕家人的面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简短的嗯了一声。 然而慕家人却不能当做没看见,从凌慎行进门时就被他紧紧握着手的女子难道就是传说中那个德行败坏的少夫人? 慕凌飞更是盛气凌人的盯着沐晚,仿佛要在她的身上看出几个窟窿。 沐晚明知道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而且各自心怀鬼胎,却装作浑然不知,只是更亲密的往凌慎行的眼前靠了靠,一副温顺的小鸟依人姿态。 “父亲如果只想听沐晚的这声问候,那她已经来了,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凌慎行根本不看慕家人,神色十分冷淡。 督军有些歉意的冲着慕老板点点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咳。”督军说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也有些尴尬,一个女子大大方方的不穿衣服,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好在她和自己的儿子在一起,也没有被他们这些人看光。 “希尧,昨天晚上是怎么回事?” 凌慎行听了,不由冷笑,“昨天晚上是怎么一回事,还需要我多做解释吗?我怕自己解释起来,说话可能不好听,你们确定要听?” 督军愣了一愣。 “没什么不能说的。”慕凌飞突然站出来,迈着轻盈的脚步走到凌慎行面前,“我对少帅有意,想要嫁给少帅,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说完又看向沐晚,亲热的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你不会不同意吧?我听说少帅的二夫人跟姐姐是姐妹,姐姐以后也要待我像自己的妹妹一样,可别厚此薄彼欺负我。” 沐晚忍不住嘴角抽搐,她见过脸皮厚的,却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已经把自己当成凌家人了。 她不着痕迹的把手抽了出来,“慕小姐,娶你的又不是我,你问错人了。” “姐姐,你这是答应以后会和我和睦相处的,是吧?” 沐晚:“……。” 到底是哪个字让她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希尧哥哥。”慕凌飞见沐晚不理自己,立刻转向了凌慎行,只不过凌慎行面色冷凝如寒冰,她不敢冒冒然的去握他的手,但一双眼目里却波光流转,丝毫不掩饰她的火热之情。 这一声希尧哥哥差点让沐晚把早饭吐了出来,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希尧哥哥。”慕凌飞咬着自己的手指,一副扭捏的姿态:“昨天晚上你都把人家看光了……只不过我喜欢你,不会介意的,反正我早晚都是你的人。” 众人:“……。” 就连督军都红了脸,恨不得自己的耳朵聋了。 而慕家夫妇似乎已经习以为常,面容只是扭曲了几下。 凌慎行冷冷的看向她:“你一个未出闺阁的女子大半夜闯进男人的卧室,你不知道羞耻,我都替你觉得脸红,你在国外受到的教育,难道就是让你脱光了衣服勾引男人吗?” 这话说得不好听,可以说是叭叭的打慕凌飞的脸。 慕家夫妇听了,脸色好不到哪里去,自己的女儿再不是,也不能被骂得这么无耻。 慕夫人忍不住开口替慕凌飞抱不平:“少帅,话可不能这么说,飞飞对你一网情深,不顾自己的体面要讨你欢心,你这样羞辱她有些过分了吧?” 主动爬上他的床是为了讨他的欢心,是诚心膈应他吧。 沐晚看了那慕夫人一眼,生得眉目如画,颇有风姿,不愧是母女,这脸皮的厚度简直不相上下。 凌慎行淡漠的看向她:“令千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是应该负点责任。” 慕夫人闻言,心中一喜。 “李和北。”凌慎行叫来了站在门外的李和北:“去拿些银票给慕小姐,她昨夜是委屈了。” 银票? 慕家人顿时变了脸色,他们的女儿可不是出来卖的?被人看光了给点钱就能打发。 “希尧。”督军终于厉声道:“简直是胡闹。” “到底是谁在胡闹?”凌慎行深邃的眼中迸出寒光:“昨天晚上的事,父亲可别告诉我您不知情?” 督军:“……。” “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事相告,既然辽城局势稳定,我也要回连城了,就此向父亲辞行了。”凌慎行没等督军说话便牵起沐晚的手:“我们走吧。” 辽城的事情已了,凌慎行确实不宜多留,连城才是凌家的根本,他也必须回去主持大局,他要走,无可厚非,督军自然也不会拦着,但是对于慕家来说却不是好消息。 凌慎行态度这么强硬,就算慕凌飞主动勾引都不为所动,要是他再回到连城,两地相隔遥远,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督军。”凌慎行一走,慕老板就跪了下来,声音急切的说道:“小女一时心急惹得少帅不快,但小女对少帅一见钟情,还请督军成全。” 督军岂会不想成全,如果两家结亲,以后辽城的军粮就有了着落,笼络大粮商是重中之重,可凌慎行这样的态度,让他如何拿捏?如果逼的急了,还不知道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情来。 儿子和他的关系一向不亲,如果他再一畏的用父亲或者督军的权威来胁迫他,只会让关系越来越僵,父子离心,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督军的脑子里一瞬间转了好多个弯儿,最后安抚道:“这场仗打了快半年,希尧也是身心疲惫,对于婚事不热衷也是人之常情,不如这样吧,我先收飞飞做干女儿,日后的事情再从长计议。” 干女儿? 慕家夫妇心中一喜,就算不能做督军的儿媳妇,做干女儿也不错,而且有了干女儿这样的头衔,以后再接近少帅就是近水楼台,凭着自己女儿的美貎和聪慧,俘获少帅的心是迟早的事情。 “飞飞,还不快向干爹问好。”慕夫人推了慕凌飞一把。 慕凌飞乖巧的叫了声“干爹”。 督军笑着点头:“以后有事需要干爹帮忙,只需要说一声,干爹一定尽力。” “干爹,人家只想嫁给希尧哥哥,这件事,你还要多帮忙啊。”慕凌飞声音软软的撒娇。 “好好。”督军笑着应了。 慕凌飞可不想做什么干女儿,她想要的是她一眼就看中的男人。 她美丽大方,擅长舞蹈和乐器,在辽城中不知道有多少男子对她倾心,但这些男人在她眼中都是凡夫俗子,没一个能配得上她,直到那天晚上看到凌慎行,这个风姿绰约男人几乎是一个眼神就已经俘获了她的芳心。 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男人,手握权利,英俊潇洒,放在古代就是未来的帝王。 这样的男人,有哪个女人会不倾心,他现在对她冷淡,却让她生出越挫越勇的执念来。 嫁给他并成为他唯一的女人,将来做这天下的女主人。 慕凌飞想到此,俏脸不由因为兴奋而显得扭曲,幸亏他们已经在回来的汽车上,她又望着车窗外,并没有人注意。 “飞飞。”慕夫人突然说道:“要我看啊,做督军的干女儿也不错,那个凌慎行虽然长得好,但是整天板着一张寒冰脸,嫁给这样的男人能有什么意思,更何况,他对你出言不逊,又和那个少夫人形影不离,就算你嫁过去也会受冷落,倒不如仗着督军干女儿这个身份再另觅一份好的亲事,我看那个金店老板的儿子对你就不错。” “你说那个二百五?”慕凌飞转过头,毫不避讳自己的厌恶,“他跟希尧哥哥比起来就是一陀屎。” 慕老板忍不住训斥道:“你也是大家闺秀,别整天把这些污言秽语挂在嘴边,注意点自己的身份。” 嘴上虽然是在训斥,可声音平平,丝毫让人害怕不起来。 慕凌飞撇了一下嘴:“知道了。” “对了,我听说少帅跟他的正妻关系不好,不过是看在妻家的面子上才没有休妻,怎么这次见了却跟传说中的不一样。”慕夫人叹了口气:“我看这亲事没这么顺利。” “母亲。”慕凌飞娇嗔一声:“凭借你女儿的美丽聪慧,那个什么少夫人根本不值一提。” 慕夫人想,聪慧倒是有的,只是论相貌的话,可爱型的慕凌飞比起美艳的沐晚要差一大截,不过在她这个当娘的眼中,哪怕明知道沐晚要美过自己的女儿,嘴上还是违心的说道:“的确是,那个少夫人不过就是个无用的千金小姐,论相貌论才华都不是我女儿的对手。飞飞,你就放心大胆的做吧,我和你亲父会一直支持你的。” 慕老板坐在前面,听了这话,不由叹气,虽然他不太情愿女儿去给人家当姨太太,可是女儿认定了,他也只能选择帮忙了。 第203章:挑拨 回到凌慎行的住处,里面的家俱摆设果然已经被撤走了,被褥也换成了崭新的。 沐晚摸着手里光滑的面料,不由挑眉而笑,如果慕凌飞知道凌慎行如此厌恶她,还会像苍蝇一样的粘上来吗? “笑什么?”身后突然圈过一双大手,紧接着就被人抱上了床。 沐晚一声惊呼,嗔道:“你干什么呀?” “在想那个慕凌飞?”他将她放在床上,身体紧贴了上去,不给她任何反抗的空间。 “才不是。”沐晚嘴硬的摇头,虽然凌慎行对慕凌飞毫无兴趣,但突然跳出这样一个厚脸皮的女人着实让人反感。 “那你在想什么?”他赖皮的追问。 沐晚望着他幽深的黑目,故意打趣他:“我在想,你和我之前都不近女色,是不是……身体的某处有疾?” 凌慎行的俊脸很快就沉了下来,咬了咬牙,突然像只饿狼,森森的露齿一笑:“我到底有没有那方面的疾病,你来验证下不是更好吗?”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 沐晚此时后悔莫及,在床上挑衅一个男人简直就是太愚蠢了,她一惩口舌之快,身体就要遭殃了…… “我们昨天晚上刚……唔。” 所有的激情都融化在了交缠的唇齿间。 她低估了一个吃素二十多年的男人,一旦开了荤的恐怖! 太恐怖了! ~ 一番恩爱过后,沐晚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空了,嗓子也有些奇怪的沙哑。 他真是不知道餍足,明明昨天晚上折腾她到半夜,今天竟然还有这样的力气。 “晚晚。”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这样喊她,磁性的声音当中有着说不出的宠溺,她被叫得心头一软,偏偏又听到他在讲:“你会不会研制一种药,吃了之后更持久……。” 沐晚几乎是怒瞪了过去,他这样的还不算持久,那持久两个字就该换定义了。 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瞪着,某人一点也不觉得臊,“算了,你既然不愿意,那我就将就下吧。” 沐晚:“……。” 她突然‘恶毒’的想,不如研制一种让他只做三秒男人的药好了,不过,那样好像吃亏的是自己。 凌慎行自然不知道她一闪而过的念头,否则一定会谨言慎行,有这样一个会做药的老婆,千万不能轻易得罪了,不然就要变成“三秒真男人了”。 两人又缠绵了一会儿,凌慎行才道:“你先忍耐几日,等这边的事情稳妥了,我们就回连城。” 北地气候寒冷,她不太习惯,而且在这里每天都要面对督军,她应该是不喜欢的。 沐晚自然知道他是在替自己考虑,不然也不会仓促间就要回连城,虽然她不太适应这里的寒冷,但说句矫情的话,有他在的地方,哪里都是春天(花痴脸)。 “嗯。”沐晚乖顺的点头,“一切任凭少帅安排。” “还叫我少帅?”他不满的低下头吻她,直到把她吻得气喘吁吁的喊了声“阿行”,他才得意的放过了她。 “阿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索性也放肆起来,“我想带点北地的特产回去。” “好,我让李和北安排。” “我也想去。”她不愿意呆在这沉闷的办公楼里,特别是面对督军那张不喜的脸。 “不行。”外面太冷,而且战乱刚息,不适合她四处走动。 “我想出去透透气。”她低声央求。 “不行。”他态度坚决。 她眨了眨眼,温润的嘴巴在他的唇上贴了贴:“阿行。” 这一声带着尾音的娇嗔让他瞬间破功,虽然嘴角还是绷着的,但声音已经软了下来:“好吧,我会派人跟着你。” 她高兴的咧嘴一笑,活像个得到糖的小孩子。 “对了,我想见见弟弟。” 沐文柏就在督军的营中效力,她尽然来了北地,一定要跟他叙叙旧。 凌慎行道:“沐文羽被派到川西去了。” “川西?”沐晚顿时紧张起来,“那边危险吗?” 凌慎行笑道:“夫人放心,为夫是个护短的,绝对不会把夫人的弟弟派到兵荒马乱的地方,更何况沐文羽现在成熟有主见,做事也是从容不迫,就算到了危险的地方也懂得如何自保,夫人不必担心。” 沐晚听到他这样夸奖沐文羽,顿时心花怒放,能得到凌慎行的认可,沐文羽一定是真的成长了。 ~ 北地物产丰富,可以采购的东西实在太多。 沐晚有张排长一直跟着,倒也轻松自在,这天买了一些特产的黑木耳和山上的野菌菇,回来后就碰见一个“熟人”。 “姐姐,几日不见了,你不是故意躲着我吧?”迎面走来的正是慕凌飞。 她今天穿了一件粉红色的小洋装,头上戴着顶带面纱的圆帽子,脚上七寸高的小皮鞋踩着地面咯噔咯噔的响。 沐晚看见她,立刻觉得头疼。 如果是有心计的人,她最多用更狠的计策对付过去,那么脸皮厚的人呢,她只能比她脸皮还厚了。 “慕小姐这话可就不对了。”沐晚皮笑肉不笑的,“你是督军的客人,我为何要避着你?就算我有心想避着,你堵在门口我又怎么避得过去?” 慕凌飞听了,一点也不臊,反倒笑嘻嘻的贴上来:“姐姐,你不用害怕的,虽然我比你年轻漂亮,但你是正室啊!我不会抢你的位置,我只想和希尧哥哥在一起。” 沐晚:“……。” 慕凌飞倒是比她小两岁,而她也不过十九岁的年龄,都是妙龄,实在不存在“年轻”一说,而且……。 慕凌飞虽然打扮时髦,但比起沐晚的美貎还要差一截,所以这个“漂亮”也是自说自话吧。 沐晚想,果然她做不到这样的厚颜无耻。 而且和这种人说什么都是没用的,在她眼里,只有她自己的话是真理,别人说的都是谬论。 “慕小姐,你真的想多了。”沐晚不屑的扬了下唇角,“我要回去休息了,慕小姐自便。 “姐姐。”慕凌飞突然抓住了沐晚的手腕,一双眼睛眨啊眨:“晚上有个舞会,是粮商会为希尧哥哥践行的,你不会跳舞,就留下来好好休息吧,你放心,我会陪好希尧哥哥的。” “不必了。”身后突然传来冷洌的男声,紧接着穿着军装的凌慎行迈着大步走了过来。 他垂目看向慕凌飞握着沐晚的手,轻淡而饱含严厉的一声:“松开。” 慕凌飞下意识的就松了手,转而就冲他笑道:“希尧哥哥,你回来了啊,我正要告诉你呢,晚上七点有个舞会,你一定要准时参加哦。” 凌慎行连看都没看她,拒绝的十分直接:“我不会去的。” “这可是粮商会特意为你践行的,是我父亲他们的一片苦心……。” 凌慎行冷冷一笑:“不必了,我对舞会什么的没兴趣,对有些人的“苦心”更没兴趣。” 什么舞会,根本就是慕家搞出来的名堂,想要趁机撮合他跟慕凌飞,前几日他是给督军面子才没有和这个慕家翻脸,现在该给的面子已经给了,再继续纠缠他,休怪他翻脸无情了。 沐晚略一察言观色就已看出凌慎行的不悦,这个慕凌飞如果继续说下去,大概要被扔出去了。 但粮商会确实对辽城十分重要,在战事刚刚平息,督军急需拉拢人的时机,和粮商会翻脸绝不是什么好事。 “我今天买了炉果,不甜不腻,要不要尝尝?”沐晚搂住他的胳膊,几乎是撒娇似的嗔道:“走了一天,脚都要磨破了。” 凌慎行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低头笑看她一眼:“没用的小东西。” “早知道就该穿一双平底鞋了。” 凌慎行让人去打热水,握着她的手道:“泡一泡脚就好了。” 说完又耳语了句什么,沐晚的脸顿时红了起来。 被彻底忽视的慕凌飞怔怔的看着那两个人进了屋子,她抬腿要跟进去,大门却在她的面前猛地关合,差点就拍在了她的鼻子上,带起的风刮得脸疼。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慕凌飞用力跺了跺脚,一脸的不甘心,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正色,提着小洋裙的裙摆去找督军了。 “干爹。” 督军还在看文件,就听见娇娇软软的一声,不得不承认,每次听到慕凌飞的声音,他都会虎躯一震,紧接着就爬满了鸡皮疙瘩。 “干爹,你有没有想我?”慕凌飞跳到督军的身后,乖顺的替他捶着背,“我可都想你了呢。” 督军:“……。” 咳咳! “飞飞啊。”督军身子僵了僵,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先坐下说话。” 这热情劲儿,他可消受不了。 慕凌飞听话的在一边坐下来,不过很快就嘟起了嘴:“干爹,我父亲为了给希尧哥哥践行,特意安排了晚宴和舞会。” “慕老板果然是一片诚心啊。”督军笑笑,“这是好事,你怎么还不高兴?” “都是那个沐晚,本来希尧哥哥已经答应了,她偏说她头疼脚疼哪都疼,希尧哥哥一听,立刻就决定不去了,可惜我父亲和几位伯伯的心意了。”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督军怒道:“我看希尧是被鬼迷了心窍,现在对那个女人言听计从。” 以前听老太太说起,他还不以为意,这次亲眼所见,他顿时怒从中起。 男人当以天下为大任,怎么可以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 辽城刚刚平定,他难道不知道拉拢这些粮商的重要性吗?就算他不想娶慕凌飞,可场面上的事情总要做做样子,先把这些粮商稳住才是重点。 “我去找他,真是岂有此理。”督军放下手中的文件,气乎乎的说道:“你跟我一起去。” “知道了,干爹。”慕凌飞跟在督军的身后,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9.3号第二更! 第204章:舞会 督军刚一推门,就被站在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希……尧。” 凌慎行冷冷的目光在慕凌飞的脸上扫了一眼,那目光冰冷刺骨,慕凌飞竟然有些不敢直视,赶紧低下了头。 “我会参加舞会。”凌慎行的语气没有感情起伏,看着督军道:“明天我就回连城。” 督军本来还想去兴师问罪,此时被堵得一句话没有,只能惯性的点了下头:“你肯去就好。” 男人应该以大局为重,还好他及时悬崖勒马。 “希尧哥哥,我做你的舞伴吧。”慕凌飞一听,顿时眼中一喜,“我会跳各种交际舞。” “不必,我有沐晚,用不着其他女人。” “沐晚?她根本不会跳舞,去了只会丢人现眼。”慕凌飞气得跳脚,他去舞会,舞伴怎么可以不是她。 凌慎行冷眼看她:“现在真正丢人现眼的是慕小姐吧。” 说完,不再理任何人,迈着大步转身离开。 “岂有此理。”慕凌飞气得俏面扭曲,转头又向督军撒娇:“干爹,你答应要帮我的。” 督军无奈的说道:“机会只能靠你自己争取,我能帮的已经帮了。” 慕凌飞咬咬牙,望着凌慎行挺拔高傲的背影,眼中浮现出浓烈的不甘。 从小到大,她还没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这个男人她也势在必得。 不管怎么样,今天晚上她都要让那个沐晚当众出丑。 ~ 慕家办的舞会十分热闹,包下了辽城最大的一间舞厅,同时也邀请了各种社会名流。 听说督军和少帅会亲临现场,这些受到邀请的人无不是兴奋非常,有女儿的带着女儿,没有女儿的带着儿子,个个都想在督军和少帅的面前露脸。 慕凌飞是辽城有名的舞后,只要有舞会的地方就有她的身影,这次舞会是慕家主办的,她更是凭着地主的优势飞遍全场。 白色的落地舞裙,小露香肩,戴着时下最流行的圆顶帽,像只花蝴蝶一般穿梭在人群当中。 今天晚上,她是当之无愧的焦点,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听说慕家和督军要结亲家呢,怪不得督军和少帅肯来,真是给足了慕家的面子,我看这亲事八成能定下来呢。” “我听说少帅都有两个老婆了。” “那有什么,能做姨太太也是风光啊,如果少帅能看中我的女儿,那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慕凌飞听着这些阔太太们私下议论,不由抿唇一笑,今天晚上注定是她的主场,谁也别想抢走她的风头。 “督军和少帅来了。”人群随之一阵骚动。 “那就是少帅啊,果然是一表人才。” “督军也不差啊。” “咦?那个女人是谁?” 慕凌飞自然也看到了,本来还笑意盈盈的脸突然就绷紧了,笑意全无。 凌慎行身着黑色西装和白衬衫,眼神虽然锐利,却无遮挡一身的卓然气质,出色的外表,高挑的身材让他几乎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而她身边的女子,一件白色收腰小洋装,恰到好处的束出玲珑的身段,裙边的蕾丝花边带着几丝俏皮与可爱,又有几分小性感。 她没有戴帽子,乌黑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更显得脖颈白皙而修长,就像优雅高傲的白天鹅。 她一出现,立刻就吸引了比督军和少帅更多的目光,众人纷纷在心中猜测着她的身份。 “好美的人。”人群中有人情不自禁的赞叹,“怎以会有这么美的人。” 相比之下,慕家的小姐简直就是绿叶,这才是真正的红花。 这样的美女站在少帅的身边,让人只能想到四个字:天造地设。 慕凌飞忍不住一咬牙,面容扭曲,那种老土的女人也会穿洋装吗?这洋装穿在她的身上真的是丑死了,丑死了。 “飞飞,还不去打招呼。”慕夫人急忙提醒道。 慕凌飞这才收敛了所有的情绪,换上了一副天真的笑脸。 “干爹,希尧哥哥,你们终于来了。”慕凌飞走到几人面前,自然而然的无视了沐晚。 “这女人是谁啊,慕小姐为什么不跟她打招呼?” “难不成是临时舞伴?” 慕凌飞听着人群中小声的议论,心情大好,她就是要把沐晚当空气,让所有人都小瞧她猜忌她。 沐晚本来挽着凌慎行的手臂,此时,他的大手伸过来,无比自然的牵过了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不需要过多的言语,那含情脉脉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 慕凌飞气得不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发作,只能硬着头皮保持着微笑。 “原来那是少帅的正室妻子啊。” “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亲耳听见少帅向别人介绍的。”说话的女人一脸的望洋兴叹,“算了,我还是打消把女儿嫁过去的念头吧,这位少夫人长得也太好看了,连慕家的小姐都被比下去了呢。” 慕凌飞听了这话,恨不得冲过去打烂那妇人的嘴,她握着手中的红酒杯,咬牙切齿。 舞会很快就开始了,按照惯例,都会由当晚最为尊贵的人跳开场舞,督军虽然还算年轻,但已经远离这些喧闹,自然不会主动出来跳舞,所以,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慎行的身上。 众人看到凌慎行从座位上长身而起,所有单身女性的心都紧张的提了起来。 特别是慕凌飞,她为了能被凌慎行一眼看到,特地选了个好位置,而这个位置就在沐晚的旁边。 见凌慎行的眼神看过来,慕凌飞立刻坐直了身子,做出一副小女儿的羞怯状。 场中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这场舞会是慕家主办的,于情于理,凌慎行都应该邀请慕家的小姐跳第一只舞,慕凌飞也是这样想的,所以看到凌慎行绅士的微弯腰身向她伸出手时,她高兴的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沐小姐,赏脸跳只舞吧。” 他果然还是第一个邀请了她,慕凌飞激动的俏脸泛红。 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就把手放上去,而是羞答答的抿着唇,接受着众人的羡慕与嫉妒。 就在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想要把手伸出去的时候,一只白皙的玉手先她一步搭在了凌慎行的掌心里,紧接着慕凌飞身边的位置一空,她眼睁睁的看着凌慎行带着沐晚滑入了舞池。 此“沐”非彼“慕”。 慕凌飞的大脑一片空白,四周也似乎变得格外安静,慕家夫妇的脸色不太好看,督军也有些尴尬的喝了口酒掩饰,同时心底越发的气闷,他果然还是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 这些年,凌慎行的铁血手腕有多强硬他不是不知道,对他来说,根本不需要什么拉拢讨好,强者自然而然有人附庸,无需多做什么,振臂一呼,自是一呼百应。 所以,督军希望他能看在慕家的面子上委屈一下的愿望也只是愿望而已。 慕凌飞似乎能够听到耳边不时传来的嘲笑声,那声音像是尖刀一般剜着她的心尖,她一直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样的污辱?偏偏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维持着一个千金大小姐的优雅从容。 明明气得要死…… 不过,慕凌飞很快就恢复如常,嘴角扬起得意的冷笑。 就算那个沐晚陪他跳第一只舞又怎样,看她笨手笨脚的样子,说不定会在舞池里栽跟头,要说舞技,她可是辽城第一,任何人在她的面前都要被比下去。 舞池里,优美的乐声响起,柔和的灯光洒落而下。 凌慎行一手扶着沐晚的腰,黑目灼灼的望着她精致的脸,这条裙子是他选的,没想到穿在她的身上会是如此惊艳,不过,他有些后悔,这领子开得似乎有些低,后背竟然还有一处镂空,如果手里有针,他一定二话不说的把它缝好。 他喜欢他的女人美丽耀眼,却不愿意别的男人一同分享这份美丽。 “一会儿跟着我的步伐。”凌慎行低声道,“我会带着你。”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跳舞?”沐晚轻柔一笑,眼中俱是自信。 凌慎行经常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每当她眉毛上挑,唇角微扬的时候,那种自信满满的样子便会在无形中征服他。 音乐在一声先抑后扬中开始,凌慎行手中一空,沐晚已独自滑出去了数步,飘扬的裙摆仿佛是活了一般,在音乐中翩然而舞。 他的眼中盛满了笑意,也随着音乐滑到她的面前,两人重新交织在一起,非常默契的开始起舞。 就像是提前演练过的一般,两人之间的配合完美无缺,舞步或平稳轻快,翩跹回旋,或热烈奔放,或高雅端庄,瞬间就可以演变出不同的形式,简直让人眼花缭乱。 直到一曲音乐收尾,沐晚往他身上轻轻一跃,他抱着她的腰身转了三百六十五度,最后以右臂接住她下倾去的腰身,裙摆如波流而下,音尔戛然而止。 片刻的寂静之后,宴会厅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站在灯光下的男女双手相携,男的俊朗,女的貎美,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绝佳组合。 第205章:出丑 这一幕落在慕凌飞的眼中简直是无比的刺眼,她一心盼着沐晚出丑,没想到她竟然也能跳得如此流畅,最重要的是,她和凌慎行的配合天衣无缝。 “慕小姐,请你跳只舞吧。”开场舞结束了,剩下的就是大家的自由舞蹈时间。 慕凌飞只想着快点出风头压过沐晚,也不管邀请她的人是谁,跟着对方就进了舞池。 当她看清来人时,脸色一沉:“怎么是你?” 男子一脸无辜,她刚才走神是有多严重,竟然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 这男子叫陈青,父亲开了一家金店,虽然济身不上太富大贵之家,但也小有家财,对于慕凌飞更是死心塌地。 慕凌飞此时已经滑入了舞池,场中又有这么多人在看着,她自然不能甩手走人,相反,她还要一展精美的舞姿。 沐晚虽然跳得也不错,但比起她来还有相当大的距离,辽城第一舞后的称呼可不是浪得虚名。 想到此,慕凌飞立刻打起了精神,冲着陈青抛了一个媚眼,陈青受宠若惊,紧紧搂着她的腰开始旋转。 慕凌飞脚步轻盈,身姿曼妙,像一只性感的美丽蝴蝶。 她卓越的舞姿已经有超越沐晚的架势,偶尔瞥见旁人惊艳的目光,心中自然是被骄傲塞满,当她看向凌慎行时,却是目光一紧。 凌慎行根本没有看她,而是和沐晚头靠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悄悄话。 沐晚早就察觉到一道幽怨的目光,嘴角轻扯,忽然把嘴唇贴着凌慎行的耳朵,在外人看来,这简直就是耳鬓厮磨,如胶似漆。 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慕凌飞一阵怒火攻心,从脖子红到了脸颊,她一分神就踩到了陈青的脚,陈青没有防备,拽着她的那只手突然就松开了。 慕凌飞冷不丁失去了支撑,身子直直的向后栽去,陈青想要伸手去抓,却又不小心踩到了她长长的裙摆,结果只听“嘶”“扑通”两声响。 慕凌飞的洋裙被拽去了一大块,露出一截雪白的腿,而她本人如同一块豆腐拍在地面上,痛得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慕小姐。”陈青顿时悔恨加交,十分内疚,上前就要扶她。 “滚开。”摔得失去理智的慕凌飞用力打开了他的手,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叫道:“别拿你的脏手碰我,一个开金子铺的,有什么资格碰我。” 陈青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既受伤又尴尬。 在场所有开金铺的:“……。” “飞飞,别闹了。”慕夫人急忙跑了过来,赶紧扶起了女儿,沉着脸说道:“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你的笑话。” 慕凌飞这才扫了一眼四周,各种嘲笑的,讥讽的,幸灾乐祸的眼神自她面前飘过,还有那些不断张张合合的嘴巴,虽然她听不到,但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她的脑袋里突然轰的一声响,好像被雷劈过。 本来想大秀舞姿将沐晚比下去,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丑,真是要多丢人有多丢人。 “母亲。”慕凌飞将头埋在慕夫人的怀里,哭了出来:“都怪那个死女人,都怪她,都怪她。” “好了好了,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要哭回家哭。”慕夫人已经够不得疼爱了,赶紧拉着慕凌飞走人。 “我不走,凭什么我要走?”慕凌飞抬起头抹干了眼泪,“要走也是那个女人走,这是我们家开的舞会,我才是主人。” 她一定会想出办法让她出丑,她一定要让所有人都看到凌家少夫人是有多么蠢笨。 面对女儿的倔强,慕夫人只能叹气:“他们两个早就走了。” “什么?”慕凌飞震惊的看向凌慎行和沐晚刚才坐着的位置,此时上面已经换了别人,正在推杯换盏的聊天,督军还在和粮商会的人寒暄,但那两个人却是不见了。 慕凌飞愣了半晌,再次哇的一声哭了过来。 慕老板远远的看见这一幕,顿时有种想找块布遮住脸的冲动,都怪他平时太娇惯了,这丢人都丢到大庭广众之下了。 ~ 夜晚寒风刺骨,但两只紧紧握着的手却在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战事刚刚平定,辽城的街道上还是冷冷静静,清石的地面倒映着路灯的影子,昏黄的光芒中,雪花又开始飘舞。 沐晚忍不住笑起来,嘴角调皮的上扬。 “笑什么?”凌慎行侧过头眯了眯鹰目。 “我在想,慕凌飞现在气成什么样子,真应该多留一会儿看看热闹。” 提到慕凌飞,凌慎行眼中的笑意也随之不见,有种被狗皮膏药粘上般的恶心。 咣当咣当! 远处有电车驶过的声音,不久,就有一辆老式的电车缓缓开来,现在这个时间已经是末班车了。 沐晚他们所在的正好是车站的位置,她突发其想,央求他:“我们坐电车回去好不好?” “好。”凌慎行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电车的门开启,两人上了车。 上车后,沐晚才想起来:“我没带钱。” 她穿着洋裙,外面罩着貂皮大衣,都是没有口袋的。 凌慎行十分淡定:“我也没带。” 沐晚:“……。” 带钱从来都不是他的习惯。 司机和乘务员有些奇怪的眼神飘了过来,这对男女穿得十分豪华,难道是想赖帐不成? 两人大眼瞪小眼——这就尴尬了。 “少帅?是少帅吗?”女乘务员突然尖叫一声,“我在报纸上见过您的照片。” “少帅?”司机也是一愣,紧接着神情就变成既恭敬又欢喜。 凌慎行微微点头承认:“咳……我来视察下辽城的交通情况。” 沐晚:“……。” 少帅同学,为了逃票,说谎都不打草稿的。 幸亏车上没什么人,这才没有引起轰动,但他也算是借着身份占了次便宜,那小乘务员自然不会跟他要车票钱,如果有相机,一定会跑过来要求合影了。 两人选了靠后的位置坐下来。 司机很兴奋,车子都似忘了怎么开,慢吞吞的像蜗牛一样的前进,正好体现了辽城的司机安全第一。 而那个小乘务员时不时的往这边看几眼,毫不掩饰眼中的花痴与崇拜。 自已的男人被别人这样盯着看,沐晚心头冒酸水,轻轻哼了一声:“招桃花。” 凌慎行听了,不由失笑,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放下平时冷漠的脸孔打趣她:“知道你男人有多抢手了,还不抱紧了别松手。” “厚脸皮。”沐晚嗔他一眼,不过还是乖乖的靠在他的胸前,双手怀上他的腰。 车窗外林立的店铺晃晃悠悠的从玻璃上一掠而过,辽城的繁华也像走马灯一样一闪即逝。 雪渐渐大了起来,鹅毛一般的飞舞,电车在不疾不徐的行驶,她偎依在他的怀中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宁静。 如果能一直这样太平下去,如果这就是他想要的全部江山…… 沐晚想着想着就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小猫一样的蜷缩在他的身前。 凌慎行低下头,目光落在她精致的五官上,也不知道是想到什么烦恼的事情,两条柳叶眉轻轻的蹙在一起。 他俯下身,薄唇落在她的眉心,吻化了她的那缕忧愁。 小乘务员看呆了,这样高高在上,权倾天下的男人,此时低头一吻,眼中深情流淌,嘴角爱意流露,哪怕是凛凛冬夜也尽是刻骨柔情。 ~ “小姐。”沐晚在沉沉的睡眠中被晃醒,她睁开眼就看到红袖放大的脸,“小姐,起床了。” 沐晚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睡在凌慎行的房间,而外面的天已经亮了。 红袖正在给她找衣服,一边絮叨着:“少帅昨天把小姐抱回来的,本来是陪着小姐睡了一会儿,后来又被督军叫了过去,刚才李副官来传话,说是让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就回连城。” 说到连城两个字,红袖的眼中难免溢出向往,她从小生活在连城的河圃,早就习惯了那里的气候。 北地这么寒冷,她早就冻得受不了了,亏得小姐细皮嫩柔还能受这种罪,半个苦字都没叫过。 沐晚接过红袖递来的衣服,心想,昨天晚上他们突然离开,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督军一定是发火了,所以才会大半夜把凌慎行叫过去,而以他的脾气,必然是父子间大吵一架,所以本来定好中午的行程也改为了上午。 不过这样也好,北地不是长久之地,连城才是安稳。 沐晚收拾妥当,凌慎行就回来了,他穿着军装军靴,头上的帽子戴得十分端正,虽然板着脸,但在看见她的时候,眼中迅速浮起一抹笑意。 沐晚直到现在都不敢正视他穿军装的样子,简直就是引人犯罪,她视线一低,落在他腰间的皮带上,有一点点偏。 她伸出两只手替他整理腰带。 凌慎行一低头就看到她乌黑的发顶和白皙的粉颈,昨天晚上她睡着了,他好心的没有打扰她休息,现在感觉到她柔若无骨的小手在他的腰间摩擦,也在他的身体上擦出了火。 男人的喉结滚了滚,碍于红袖在场才没有把人扔到床上去肆虐。 沐晚一抬头正撞上他那吃人一般的目光,顿时脸上一红,嗔了他一眼:刚开荤的男人果然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那事。 9.4日第二更! 第206章:探亲 凌慎行率大军回连城自然要大费周折,这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半个月后才回到了连城的边界,而这途中必然要路过河圃,沐晚的娘家。 沐晚心中惦记着沐老爷,却不便明说,要想回河圃的家,就要再耽搁一日,这一日对他们来说不足为道,但对军队来说却不是小事,安营扎寨,生灶吃饭都是麻烦事。 纵然她和他现在关系亲密,这种事情也不好意思随意出口。 沐晚坐在后面的汽车里,除了司机就是红袖。 红袖显然想到了她的心里去,望了眼窗外道:“河圃就快到了,也不知道小姐有没有时间回家看看,算一算,也有大半年没见过老爷了。如果没时间,小姐便让人把特产给老爷送过去吧。” 沐晚知道回程会路过河圃,在辽城的时候就买了许多当地的特产,装了满满两箱子,沐老爷喜欢小饮,她特地给他买了当地的烧酒,也不知道合不合他的口味。 沐晚想到这些,回家的情意更是切切了,家里的其他人她自然不喜欢,唯一牵挂的只有沐老爷而已。 就在此时,前面的车队突然停了下来,红袖把脑袋探出去看了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 河圃,沐家。 沐鸿德放下手中的报纸,旁边一双玉手递过一块点心,他摇摇头,没吃。 “老爷,你是不是在担心二小姐?”说话的是三姨太,也就是沐锦柔和沐文柏的亲娘。 沐鸿德前些日子接到沐晚的电话才知道她去了北地,生气的同时更是担心,北地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孩子是哪来的胆量。这些天看到报纸,北地的战事暂时平息,少帅也很快率军队直奔连城,而河圃是他们回连城的必经之地。 “也不知道晚儿怎么样了?”沐鸿德叹息一声。 三姨太又安慰了几句,心里却是酸溜溜的,沐老爷一向最疼这个女儿,在他眼里,连嫡出的大儿子都是次要的,更何况庶出的沐锦柔和沐文柏。 三姨太回到住处,沐文柏就来了。 他回到家就被关了紧闭,但沐老爷到底是个护短的,耳根子又软,经不住三姨太日日念叨,没关上几个月就给放了出来,照样在外面花天酒地不务正业。 “母亲。”沐文柏提了一个食盒进来,“听说您最近一直胃口不好,我特地从西厢酒楼订了几道您爱吃的小菜。” “怎么又去酒楼了。”三姨太嘴上嗔怪,“不是让你在家跟着师傅学做生意吗?本来你父亲就不待见你,你还整天这样吃吃喝喝的不求上进,难道真要把这万贯家财都拱手让给你大哥吗?” 这样的絮叨每天都要听上几遍,沐文柏的耳根子都起了茧,他把食盒打开,将里面的山珍海味一一摆上桌,又讨好的亲自布了碗筷:“母亲,我知道进退,可人不能不吃饭啊,我去酒楼也是为了拉拢关系,有了人脉,将来的生意才好做。”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关系都是些不务正业的,每天溜鸟逛大街的,哪有一个正经家的公子。”三姨太说着说着,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母亲,您不必担心,这沐家的家业早晚是我们的。” “有你大哥在,怎么轮也轮不到你,更何况还有那个嫡女,你父亲那么偏心,将来还不把一半的家产都给她。”三姨太气不打一处来,又觉得委屈:“谁让我是姨太太呢,生得儿女天生低人一等,将来你大姐要是生了孩子,也要被那沐晚压一头,想想就觉得不值,凭着沐家的家产,你大姐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做正室不成,非要去给人家做姨太太,我这辈子是受尽了姨太太的苦楚,她还要前仆后继。” 三姨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饭也不想吃了。 沐文柏听着闹停,也只能好言相劝:“母亲,您别哭了,大哥虽然是正经的嫡子,但他远在军中,远水解不了近渴,更何况,战场上子弹不长眼,说不定哪天大哥就光荣了。” 三姨太吓了一跳,“你可不能说这样的话,传到你父亲耳中,他非再关你半年不可。” 沐文柏冷笑一声:“我只是实话实说,那些上了战场的,有几个活着回来了,大哥就是死在外面也不足为奇,到时候他一死,家业是谁的,还不是我这个儿子的。” 三姨太道:“你别忘了,还有个小的呢。” 沐文柏不以为然的道:“比起大的,小的才好对付,现在的孩子活不过几岁也是常有的事情。” 三姨太看着沐文柏冷肃的脸,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她也没说什么,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了。 吃完了饭,三姨太说道:“少帅率大军回连城,河圃是必经之地,听说你二姐也在军中,不知道会不会回来?” “她也在军中?”沐文柏听到沐晚的名字,恨得一咬牙,眼中闪过浓烈的阴芒,“母亲,你可别再小看了这个嫡女,她现在可是厉害的很,我已经被她算计的够惨的了,这个仇,我早晚要报。” “她现在是少帅的正妻,听说被宠得无法无天,你可千万别招惹她,纵然不喜欢,也要表面做做样子,得罪了她就是得罪少帅,对我们没什么好处。” 沐文柏点点头:“这点深浅我还是知道的,母亲尽管放心,而且,这么大的队伍行军,停一天就要大费周张,就算少帅再宠她,也不会让大军留在河圃,让她巴巴的过来探亲吧?” “说得也是。”三姨太仿佛卸下了一块心头石,“我真是不乐意见到她。” 母子俩正说着话,就听见小丫头急促的脚步声,这丫头是沐老爷院子里的,一进门就笑着说:“三姨娘,二少爷,老爷说小姐和姑爷来了,让你们赶紧去前院迎接。” “什么?” 母子俩面面相觑:这还真来了。 前院此时一派繁忙的景象,沐老爷听说女儿回来了,恨不得带了全府的人来迎接,再加上十几个大兵进进出出的搬着东西,看着十分忙碌。 沐老爷看到女儿站在一身戎装的凌慎行身边,粉面俏红,仪态万千,没有半点受过苦的样子,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他笑呵呵的迎过去:“不知道少帅驾临,有失远迎。” 凌慎行习惯了冷漠的面孔,对谁都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今天却一反常态,难得冲着他这位岳父笑了笑:“岳父客气了,叫少帅太疏远了,叫我一声希尧就好。” 沐老爷愣了下,没想到会受到这般礼遇,当初他登门看望女儿,这位女婿可是连面都不露的。 这就是失宠和得宠的区别呀!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沐老爷笑着道:“你们长途跋涉,也别在这里站着了,快到里屋喝口茶歇息歇息。” “好。”凌慎行答应的很痛快。 沐老爷这才倒出工夫看向自己女儿,笑得十分灿烂:“晚儿,快进来。” 此时,三姨太和沐文柏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二姨太和四姨太,二姨太的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 沐晚惊喜的走上前,“二姨娘,这就是文宣吗?” 沐老爷中年得子,这事早就在电话里告诉她了,现在看到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沐晚真是说不出的喜欢。 “是啊,已经五个月了。”二姨娘笑眯眯的讨好:“都说眉眼长得像他二姐呢,你瞧是不是?” 沐晚拉着孩子的小手逗弄,那孩子一看到她就笑了起来,小嘴里只长了一颗牙,看起来特别喜感,胖胖的脸上还带着一对酒窝。 “真是可爱。”沐晚喜欢的不得了,将自己手上一只金镯子摘下来套在了孩子的小胖手上,镯子对他来说太大,他立刻就抓在了手里玩耍,还想要放到嘴里咬。 “我从北地过来,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镯子就当是见面礼,以后再给文宣补足礼物。” 二姨娘推脱了几句,最后还是收了下来。 以前沐晚不受宠的事情,沐家人尽皆知,但是看到她今天的排场,这样的谣言不攻自破,再加上她本来就是老爷最宠爱的女儿,对她热络一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最好能把这位二小姐拉拢到自己这边,那么扶正就更有希望了。 二姨太之前处处受三姨太的压制,现在生了儿子立刻觉得扬眉吐气,沐老爷中年得子自然是喜不自禁,三天两头去她房里看孩子,两人的关系也日渐亲密。 三姨太在一边看着二姨太讨好沐晚,心里又气又闷,偏偏四姨太也上前凑热闹,大家把沐晚围在中间,极力的逢迎。 三姨太只得厚着脸皮走过去,笑盈盈的道:“二小姐舟车劳顿,你们就别叨扰她了。” 沐晚看了她一眼,继续低下头逗孩子,不冷不热的说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可叨扰的,莫非三姨娘不喜欢二姨娘的孩子,看不得我逗他玩吗?” 三姨太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哪能啊,文宣是老爷的亲骨肉,我喜欢还来不及呢,只是文宣现在是家里的宝贝,老爷的心头宝,我想亲近都插不上队呢。” 二姨太一听就不乐意了,这三姨太明摆是故意挑拨,要知道,沐晚才是沐老爷真正的心头宝,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07章:毒瘤 二姨太急忙去看沐晚的脸色,生怕她会介意。 虽然文宣现在很得老爷喜爱,但老爷真正疼的是他嫡出的女儿,而且沐晚以前又是一个擅妒的主儿,为了不让她们这些姨太太同大太太争宠,暗地里没少祸害她们,她们碍于沐老爷的威严也是敢怒不敢言。 如果沐晚觉得文宣争了她的宠,会不会加害文宣…… 二姨太越想越害怕,只差开口解释了。 沐晚却是笑眯眯的继续逗着文宣,丝毫没有要生气的样子,文宣也十分给面子,咯咯笑个不停。 “对了,二姨娘,我给文宣买了几件衣服,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回头送到你的屋里。”沐晚虽然还想继续和文宣玩,但也不想让凌慎行等久了,只好悻悻的放过了小家伙。 二姨娘一听,立刻欢喜的说道:“多谢二小姐了。” 说完又挑衅的看了三姨太一眼,在看到她僵硬的脸色时,心中快慰极了。 沐老爷让厨房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说起来,这还是岳父和女婿第一次围着一张桌子吃饭,气氛虽然说不上有多和谐,但总算是勉勉强强。 凌慎行本来就是个不多言的人,多数情况下神情冷漠,给人的感觉就是难以亲近,哪怕是对着老丈人,依然很难摆出“孝顺听话”的面孔,只是冰冷的程度略升高了几分。 沐老爷也不在乎,只是和沐晚说个没完,一会关切这个,一会又问问那个,就怕她有一丁点的委屈,话里行间时不时在敲打凌慎行。 沐晚瞥了一眼凌慎行,他正在夹菜,好像没听到他们说话,不过他放在桌子下的那只手却是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心,以示他的不满。 沐晚失笑,赶紧给他布菜,夹了他最爱吃的鱼肉。 饭桌上除了他们三人,还有沐文柏,他对凌慎行本来就是又惧又怕,自然不敢多话,而沐晚也懒得理会他,基本不与他闲谈,他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吃得很不自在。 吃过了饭,沐老爷立刻就失落起来,虽然极力掩饰,但也瞒不过沐晚。 “父亲,怎么了?”沐晚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沐老爷叹息一声:“这好不容易看上一眼,马上就要走了。” 原来是舍不得她。 沐晚心中一暖,鼻子酸了酸,只有真心疼她的人才会表现的这般不舍,她何尝不想多陪一陪沐老爷。 “咳。”站在一边的凌慎行将这对父女俩的依依不舍看在眼里,颇为不情愿的说道:“我看岳父一直咳嗽,你要是不放心,留下来照顾几天。” 沐晚惊喜的望着他,似乎不太相信,这个霸道专横的男人竟然肯让她在娘家住上几天?在辽城的时候,他没有公事的时候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她粘在一起,就像是连体婴。 沐晚感激的冲他眨了眨眼,凌慎行不为所动,把头扭过去了,看到她如娇似嗔的样子,他努力压制着没有收回刚才的话。 凌慎行急着回连城,自然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很快就带着一队人马离开了。 沐晚和他单独说了会话,回来的时候俏脸通红。 沐老爷看在眼中,尴尬的咳了两声,早知道自己女儿和少帅的感情如火如荼,没想到已经要好到这个地步,就连短暂的分开几日也是恋恋不舍。 沐晚也觉得不好意思,刚才被某人拖进车里上下其手,直到她答应回到连城再补偿他时,他才将将放过了她。 她又是软言细语的哄了一番才让他打消了强行带她回去的念头,其实她何尝不是舍不得离开他,热恋中的人大抵如此,恨不得如胶似漆,分分秒秒痴缠在一起。 “父亲,文柏是怎么回事?”沐晚想到沐文柏,脸上的红色退去,“不是说要关他个一年两年吗?” 沐老爷显然有些羞愧,之前跟沐晚商量的好好的,结果回来后就变卦了,知道她会问起,他竟然无言以对。 沐晚叹息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也算给他留了颜面,她自是了解沐老爷的性子,护短不说,不知又被三姨太吹了多少耳旁风,沐文柏重获自由是早晚的事情。 算了,她也不想去计较这些事了。 “你大弟在那边还好吧?”沐老爷关切的问。 “挺好的,这次打仗还立了战功,可能又要升官了。”沐晚说起凌慎行对沐文羽的评价,不由跟着欢喜,“文羽现在越来越成熟了,已经不是当年的小孩子,做事思虑周全,想得又长远,颇有几分父亲的风姿。” 沐老爷听了,脸上难掩自豪:“文羽果然不负众望,将来把家业交给他我也是一百个放心。” 这话恰恰让刚要进屋的沐文柏听到了,狭长的眼目不由危险的眯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色,恭恭敬敬的来问安了。 沐晚虽然不待见他,但碍于沐老爷的面子也只能装装样子,倒是一派姐弟和睦的深情。 沐文柏刚来,二姨太和四姨太也来了,二姨太抱着文宣,还让丫头提了点心。 “这是我亲手做的河圃特产,栗子糕,以前二小姐最喜欢吃这个了。”二姨太太笑着打开食盒,将一盘还热乎着的栗子糕端出来,“也不知道文宣是不是像姐姐,竟然也爱吃栗子糕。” 沐晚已经将文宣抱进了自己怀里,白白胖胖的小人特别好玩儿,一到她的怀中就开始玩她衣服上的胸花,嘴巴里还咿咿呀呀的哼着什么。 “二姨娘有心了。”沐晚捏了一块栗子糕,先是给了文宣一块,文宣也不客气,伸出小胖手就握住了,笨拙的往嘴巴里送,逗得大家十分开怀。 不久,三姨太也来了,同样提着一个食盒,在看到二姨太的时候,脸色沉了沉。 “今儿个真是有口福,不知道三姨娘送了什么好东西?”沐晚笑着看向她。 “真是不巧,我也亲手做了栗子糕。”三姨娘笑得有些尴尬,心中狠狠把二姨娘咒骂了一通。 沐晚说了声谢谢,然后继续吃二姨娘送来的糕点,对于三姨娘的那份却是看也不看。 “二姨娘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沐晚拿了一块给沐老爷,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这次看到二姨娘,更觉得温柔细心,大概是有了文宣的原因,慈母相越来越足了,父亲可要好好疼着二姨娘才是。” 沐老爷接过文宣,跟儿子逗着乐,自然是合不拢嘴。 二姨娘听到沐晚在沐老爷面前夸奖自己,立时觉得有了底气,不动声色的看了三姨娘一眼。 果然,三姨娘的脸都绿了,极力隐忍的样子真是让她解气极了。 沐晚在和文宣玩,眼神却没错过三姨太和二姨太的无声对抗。 二姨太以前不敢生出被扶正的心思,处处被三姨太压一头,现在有了儿子就有了底气,立刻就生出别的想法,她这样讨好沐晚,不也正是想求着她在沐老爷面前多说好话吗? 无论是二姨太和三姨太,沐晚都是不喜的,当初母亲的死跟这两个人脱不了关系,三姨太嫌疑最大,二姨太恐怕也是帮凶,只是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根本无从查起,查到了也没证据,她们大可以打死不承认,但是眼睁睁的放过陷害母亲的凶手,这不是沐晚的风格。 所以,她现在乐不得在沐老爷面前多说二姨太的好话,让她和三姨太狗咬狗,最后斗得个两败俱伤。 二姨太和三姨太自然不知道沐晚的心思,本来就有嫌隙,这次更是在心中把彼此都恨上了,以后少不了一番明争暗斗。 沐晚看了一眼四姨太,她倒是不争不抢的,但谁知道是不是个坐收渔翁之利的。 沐家的这些事情,她无力去管,一切是非自有沐老爷定夺,只要被扶正的不是三姨太和二姨太,她也能勉强接受。 只是听说沐文柏要开烟馆的事情,沐晚却无法接受。 屋子里只有她和沐老爷,她也不避讳,直言道:“大烟害人害已,不是什么好东西,有那么多铺子可以开,为什么一定要开烟馆。” 沐老爷道:“这个我也知道,但是烟馆现在利润大,他怕是看中这一点了。” 这个时候的人还不知道大烟所能带来的危害,街上的烟馆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来烟馆吸烟的烟客多过去茶馆喝茶的茶客,长此以往,健康被危害了不说,人也会丧失生活能力和斗志,整个社会都会被吸得乌烟瘴气。 “文柏好不容易修身养性想要做点生意,我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拦着他,他喜欢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好了。”沐老爷叹息着道:“他能定下心来做点事情,总好过每天花天酒地。” 沐老爷也是被伤到了,只要沐文柏不再给他惹祸就好,出资的这点钱也算是给他自己买了个安心。 沐晚心想,正是沐老爷一味的纵容才造成了今天的沐文柏,但她能说什么,能说你教子无方吗?这样的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哪怕她是沐老爷最喜欢的女儿也不能多说什么,而且说了基本也是没啥用。 沐文柏就像沐家的一颗毒瘤,早晚会害了沐家。 ps:上山采蘑菇了,晚更了一会儿,抱歉 第208章:归心 沐晚在沐府的这几天,二姨太抱着文宣来得十分勤快,文宣也十分喜欢这个姐姐,见了别人总是哭,看到她就咧嘴笑。 沐晚就算再不喜欢二姨太,对这个弟弟也恨不起来,倒是宝贝一样的每天逗着玩,一时看不见就觉得想得慌。 “文宣现在这么讨父亲喜爱,姨娘可要让人好生照顾着,他身边也要放些妥实老成的人。”沐晚握着文宣的小胖手,笑眯眯的逗他。 她话里有话,二姨太是聪明人,立刻就听了出来。 这话当初沐晚也点拨过沐老爷,沐老爷倒是听了她的话,回到河圃后就在怀孕的二姨太身边安排了他的人,大到衣食住行小到一日三餐无不是亲自让人照料,如果没有沐老爷的这般关注,文宣能不能顺利生下来都是未知数。 在这内宅大院里,有子万事足,所以,争斗的焦点也都在这个“子”上。 沐晚想要看到二姨太和三姨太争斗,但她却不想文宣受到牵连,经过她这番嘱咐,二姨太也会更加小心谨慎吧。 沐晚这几日和二姨太走得近,自然让三姨太又急又气,再加上沐老爷对二姨太的态度越发的温柔体贴,她这受宠多年的位置显然有些动摇了。 但她气过之后又冷静了下来,沐晚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府中常住,用不了几天就该回连城了,等她一走,她再和二姨太慢慢算帐。 沐晚果然没住上几天就接到了某人的电话,虽然没有直说让她回家,但是言辞间流露出的期待却让她觉得暖心。 陌上花开,当缓缓归矣。 沐晚很快就收拾了东西回连城了,走的时候,自然是全府相送,沐晚又逗了逗文宣才不舍的离开,虽然还想多陪一陪沐老爷,但是想到孤室清冷的某人,她还是欣然坐上了汽车。 归心似箭。 ~ 沐晚回凌府前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一心想着给某人一个惊喜。 结果这个惊喜很快变成了惊吓,她竟然在凌府里见到了一个最不想见到的“熟人”。 老太太中午设了宴特地把她请了过去,凌慎行不在家,在座的只有女眷,其中有两位客人,都是沐晚熟悉的。 “姐姐,你可算回来了。”慕凌飞看到她,十分熟络的挽着她的手臂,“前几日希尧哥哥一个人回来,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呢,还好,还好,你安然无恙,不过可把我给吓死了。” 她是巴不得她有什么事吧。 “是呀,是呀,回来就好。”慕夫人也皮笑肉不笑的,“少帅一个人回来,脸色也不好,把我们吓了一跳呢。” 她们以为她和凌慎行闹了矛盾?真是可笑。 沐晚什么也没说,不着痕迹的将手臂抽了出来,向老太太问了好,又解释道:“正好路过河圃,就任性的多住了几天,所以回来晚了。” “坐吧。”老太太难得和颜悦色,招呼着她坐下来,“从家门口路过岂有过门不入的道理,回家看看也好。” 慕氏母女听了,表情却有几丝怪异,这少帅也真是够纵容她的了。 老太太的身边坐着四姨太和雪秋,旁边是三姨太。 雪秋冲她眨了眨眼,自是有一肚子话要说,但现在不是时候。 老太太道:“这位是慕夫人和慕小姐,都是督军的客人。” “老夫人说这话就见外了。”慕夫人笑着说道:“飞飞是督军的干女儿,论辈分要叫老夫人一声干奶奶,我们当凌家人是家人,老夫人也不要把我们当客人。” 说完,慕凌飞就甜甜的叫了一声:“奶奶。” 老太太先是一愣,紧接着就说道:“好好好,我又多了一个孙女。” “奶奶,我和母亲要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你不要嫌我们烦才好呢。” “不会,不会。”老太太热情的向她们母女介绍:“这是雪秋,是我的小孙女,她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都已经出嫁了;这是锦柔,我的二孙媳妇,现在帮我管理内院的事情;这是三姨太和四姨太,那边站着的是刘管家,以后有什么事情只管向刘管家开口;至于沐晚,你们原来就是认识的,我也不必再介绍了。” “我跟沐晚姐姐最亲了。”慕凌飞亲热的看向沐晚,“以后还要更加亲近一些才行,希尧哥哥可不希望我们整天吵架。” 众人:“……。” 大家脸色各异,一顿饭吃得“坑坑洼洼”,还好老太太及时转移了话题,倒让慕家母女插不上嘴了。 ~ 桂花苑里,沐晚斜卧在小榻上看书,红袖和映春在一边嘀嘀咕咕。 映春:“这对母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看着真是让人讨厌。” 红袖道:“慕家是大粮商,督军为了稳固辽城的局势有意拉拢,恐怕早就在老太太那里打好了招呼,要让老太太好好照应呢。” 映春啐了一口:“我看那个大小姐就是冲着少帅来的,你瞧一口一个‘希尧’叫得那个亲热,我听了头皮都发麻。” 说完看向若无其事的沐晚,急得跺了跺脚:“少夫人,您怎么也不急?” 沐晚放下书,无奈的笑笑:“我有什么可急的,要急也是她急,她巴巴的跑过来,恐怕连少帅的面都见不到。” “急死她才好呢。”映春恨恨的哼了一声。 这时,外面有人说了声“二夫人来了”。 主仆几人对视一眼,笑而不语,慕凌飞还没急,倒有人比她先急上了。 沐锦柔带了两个贴身的丫环,丫环没有进来,老实的立在门口,红袖和映春问了好也都退了出去。 连城的冬天也不会太寒冷,屋子里生着一个小碳炉,烧得正旺。 “妹妹可算是回来了,听说你去了北地,我这整日的提心吊胆,就怕你有什么意外,不知如何跟父亲交待了。”沐锦柔坐过来,眼中含泪,“以后可不能再做这么冒险的事了。” 沐锦柔后来才知道沐晚去了北地,怪不得那日老太太会问她愿不愿去北地陪着少帅。 她当时的回答让老太太很不满意,着实冷落了她一段日子,现在想想还有些咬牙切齿的,这个沐晚简直就是不要命了,死在那里才好呢。 沐晚给沐锦柔沏了茶,笑着道:“让姐姐担心了。” “家里还好吗?” “挺好的,三姨娘还问起姐姐呢,我说姐姐每天料理内院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怕是没时间回去看她。” 沐锦柔嘴角一僵,她倒是想回去看看三姨娘,只是回娘家哪有那么容易,想到凌慎行为了让沐晚回家,竟然将行军耽搁了半日,心中又气得不行,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沐锦柔收敛了那些嫉妒的情绪,把话题转到了慕凌飞身上:“那个慕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听她的口气,好像和少帅很熟络似的。” 一提到慕凌飞,沐晚忍不住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姐姐还不知道吧,这位慕小姐名义上是督军干女儿,其实是想嫁过来给少帅做姨太太的。” “什么?”沐锦柔心中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脸色刷的白了,一个沐晚已经够难对付了,现在突然又冒出一个慕凌飞,而且慕凌飞是正经的嫡出大小姐,身份上又压她一头,将来就算把沐晚整垮,还有个慕凌飞,正室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她啊。 沐锦柔心中所想,沐晚已经猜了七七八八,却是不动声色的继续装委屈:“姐姐,我们平时是有些误会,但好歹是亲姐妹,我们姐妹齐心,怎么能让这个慕凌飞骑到头上来?” “妹妹说得是。”沐锦柔顿时有了同仇敌忾的感觉,不由紧紧握住了沐晚的手:“这个时候,我们姐妹之间就不要再有什么嫌隙了,早点把这个慕凌飞赶出去才是大事,如果真让少帅娶了她,哪还有我们姐妹什么事?” 沐晚用力点点头:“姐姐说要怎么办,妹妹一定听姐姐的。” “这件事急不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我们先和她处好关系,再趁机寻找惩治她的机会。” “姐姐说得极是。”沐晚激动的吸了吸鼻子,“姐姐如此聪慧,那个慕凌飞必然不是姐姐的对手。” 沐锦柔皮笑肉不笑的:“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她早在心里打好了主意,先联手对付慕凌飞,之后再慢慢与沐晚周旋,反正这凌家的女主人只能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 沐晚突然回来是想给凌慎行一个惊喜,谁知他一直在外忙碌,根本就没露过面。 连城的政务荒废了这么久,他忙到夜不归宿也是常有的事情。 沐晚吃过了晚饭又看了会书,这才熄灯睡下了。 半夜,屋外的碳炉灭了,沐晚觉得有些冷,下意识的拢了拢身上的被子,结果就摸到一只手。 她下意识的想要叫喊,嘴巴却被温热的唇舌堵住。 她睁开眼睛,借着窗外星星点点的光亮才看清面前的人,仍然是那副精致好看的眉眼,身上的军装还没脱,确切的说,是一边吻着她一边正急躁的往下脱,脱了衣服,紧接着又踢掉了靴子,厚着脸皮钻进了她的被窝。 第209章:口舌 他的热情如火,像是十年八年没见过她似的,捧着她的脸逐寸的亲吻,火热的唇舌四处煽风点火,蹂躏完了她的唇,又顺着脖子向下滑去。 “等等。”沐晚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赶紧叫住了他。 他像是没听见,头埋在她的胸口。 沐晚无奈,手覆在他的头面,他短而硬的发丝轻轻扎着她的手心。 “我来那个了。”沐晚轻声低吟,说完忍不住红了脸。 猴急的某人这才抬起头,一双被晴欲熏染的眼目慢慢恢复了清明冷静,紧接着从她的身上翻下来,长臂一伸便将人搂进怀里。 “真是太不巧了。”他的语气带着深深的失望与无可奈何。 他忍着相思之苦将她送回了娘家,好不容易把人盼回来了,却是只能看不能动,这运气是有多差。 沐晚搂住他,轻言哄慰:“已经两天了,很快的。” 他虽然饥渴难耐,但也不至于饥不择食,想要和她肌肤相亲,完全是为了发泄相思之苦,只有和她合二为一,身体中被掏空的那部分才能得以填补。 他将手掌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声音还带着丝沙哑:“听说女人到了这几天都会肚子痛。” “不痛。”沐晚与他脸对着脸,“不是每个人都会痛,而且这种病是可以治愈的。” “我还想借机献下殷勤,看来是没机会了。” 沐晚失笑,更紧的搂住了他:“那我就假装很痛好啦。” “晚晚……。”他忽然低喃她的名字,一只手轻柔的在她的小腹上揉着,“你以后有我,不必事事都那么坚强。” 沐晚闻言,忽地红了眼眶,曾经的她像个女汉子一样的活着,除了茶语,从来没有人真正的关心她爱护她,更别提做她的依靠了。 她习惯了任何苦痛都咽下肚子,她习惯喜怒哀乐不形于色,哪怕是到了这个年代,她从井里爬出来,孤身一人,步步为营,她都没叫过一声苦,现在这样依偎在他的怀中,仿佛全身的戒备都松了下来,一种从未有过被保护的感觉让她恍若重生。 “嗯。”她柔顺的点点头,“只怕我的事情太多,会把你烦死呢。” 他没说话,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 “对了,那个慕凌飞怎么来了?”沐晚轻哼了一声,“你这烂桃花都从辽城飞到连城了。” 一提到慕凌飞,凌慎行便没有好脸色,“督军把她安插在军营里,那个排里都是督军的人,消息封锁的很严,直到到了连城,我才知道她们母女俩跟了过来。督军又早早向老太太求了情,老太太抹不开面子,就把她们留下来了,你放心,我不会见她,一有机会就会把她赶回辽城。” “既然是督军的人,就不能冒冒失失的赶回去,不然老太太那边也难做,而且北地的情况你也清楚,督军这是为了拉拢人心,慕家的势力又大,一旦惹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对督军不利的事情来,到时候还不得怪到你的头上去。” “那你不吃醋?”凌慎行盯着她平静的脸,语气不善。 “吃啊,当然吃,你闻闻,我的身上都酸了。”沐晚熟知他那点小心眼儿,主动把脸凑上去讨好,“吃醋归吃醋,但总得以大局为重,而且你对那个慕凌飞无意,我绝对不担心你会‘红杏出墙’,不过,你要是日子一久经不起诱惑……。”她哼了一声,面带威胁。 凌慎行笑道:“如果经不起诱惑,你会怎样?” “我会配一副‘终生不举散’给你偷偷吃下去,让你从此不能人道。”沐晚微仰着头,底气十足。 凌慎行不由大笑,转而就亲下来,用低哑的嗓音说道:“趁着我现在身体健康,可要把下半生的都给赚回来,这样才不亏。” 两人笑着缠绵了一会儿,沐晚忽然一本正经的捧着他的俊脸:“你要经常笑,你笑起来有点像钟汉良。” 他眼目一眯,透出危险的气息:“钟汉良是谁?” 沐晚:“……。” 第二天一早,沐晚有点精神萎靡,果然在这个男人面前不能随意挖坑,昨天只是说了句他像钟汉良,结果就被逼问了一个晚上“钟汉良”是谁。 “少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用早餐。”老太太的丫环竹儿笑眯眯的站在门口。 映春和红袖相视一眼,都在暗自琢磨,老太太以前对沐晚看一眼都觉得厌烦,怎么突然想起来叫少夫人去吃早饭了,要说这其中没点什么猫腻,她们可不信。 沐晚用了一点粉遮住了眼底没睡好的痕迹,又挑了件天蓝色圆领上衣和黑色的棉裙,外面披着件白色的兔毛披风。 到了老太太的文风苑,里面早就坐满了人,下人们正在陆陆续续的上菜:虾仁生煎、双酿团、珍珠红豆沙、酒酿丸子、双色馒头、老鸭粥、还有数碟新鲜的小酱菜。 “姐姐来了。”慕凌飞笑着看过来,“姐姐今天气色不好,是不是昨天没睡好?” 沐晚的脑海中有一群草泥马飞驰而过,自己都施了粉,她竟然还能看出来。 “我听说希尧哥哥整日在军中忙碌,都没时间回来陪姐姐呢。” 放屁,昨天大半夜潜进她房间里的难道是贼吗? 当然,这样的事情她是不会当众说出来的,虽然能膈应一下慕凌飞,但也会无形中替自己树立敌人。 沐晚笑着坐下来,“慕小姐的精神倒不错,我睡觉认床,要是去了旁人家,可未必能睡得这么踏实。” 沐锦柔听了,不由暗笑,自己这个妹妹真是牙尖嘴厉,这是在讽刺慕凌飞脸皮厚心又大呢。 慕凌飞就像什么也没听懂,夹了一只生煎放到老太太的碟子里:“奶奶,吃生煎。” “慕小姐初来乍到,还不了解奶奶的生活习惯。”说话的是沐锦柔,“奶奶信佛,不吃活物,斋戒的时候,连鸡蛋也是不碰的。” “这样啊。”慕凌飞俏脸一红,“奶奶,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您吃素。” 老太太笑笑:“不知者不过,先吃饭吧。” 老太太开了口,众人自然而然的拿起筷子。 一顿饭倒也吃得悄无声息,没有人再多话。 吃过了饭,下人端上了消食的茶水,众人围在一起闲话。 慕凌飞却是心不在焉,不时往门外看几眼。 “慕小姐是在等人吗?”沐锦柔眼中带着讥讽。 没想到这个慕凌飞一点也不知道避讳,直截了当的问道:“锦柔姐姐,希尧哥哥怎么不来吃早餐,就算不吃早餐也要给奶奶问安吧?” 沐锦柔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奶奶知道少帅军务繁忙,从不用少帅前来问安,就算他回府也让他在自已的别苑休息,慕小姐想见少帅,恐怕是来错地方了。” 慕凌飞皱着眉头,有些气闷的瞪了沐锦柔一眼,她又没有招惹这个二夫人,她好像处处跟自己过不去。 “锦柔姐姐,看来你是经常能见到希尧哥哥了,不如告诉我,在哪里可以看到他?”慕凌飞眨了眨眼睛。 沐锦柔嘴角抽了抽,有些尴尬,正要回击过去就听到一边的沐晚说道:“慕小姐既然这么心急,不如让奶奶派辆车给你,你去少帅的办公楼找他吧。” 慕凌飞刚要说声好啊好啊,慕夫人就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少夫人真是说笑了,少帅军务繁忙,怎么能随便打扰,飞飞从小被我惯坏了,难免会有些不懂事,还请各位多多见谅才是。” 慕夫人及时出来打圆场,老太太沉下的脸色才渐渐恢复如初,她平时最不喜的就是女人干预男人的政务,这个慕凌飞也真是不懂事,竟然真的想要坐车去找凌慎行,到底有没有脑子。 沐晚和沐锦柔相视一眼,俱都心领神会,默默的低下头继续喝茶。 至于三姨太和四姨太,自然懒得管这些跟她们无关的事情,巴不得热闹越大越好。 慕凌飞讨了个没趣,肚子里闷着气也不说话了。 “锦柔。”老太太慢慢放下茶杯,“你让人把谨晗苑收拾一下,让慕太太她们搬过去,总住在客房多少会不方便。” “奶奶想得真周道。”慕凌飞本来还闷闷的,听了这话立刻又活了过来,“我听说晚姐姐住在桂花苑,锦柔姐姐住在锦秀苑,那以后我就可以住在这个谨晗苑了,只不过这名字不太好听,如果我住进去的话,不如就改名叫飞晗苑吧?” 众人:“……。” “咳咳”三姨太没忍住,被茶水呛出了声,这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就在给自己划分地盘了,竟然还要改名字,她怎么会知道,“谨晗苑”这个名字可是过世的老太爷取的,想要改名字,那要先问问地底下的老太爷同不同意。 果然,老太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目色沉沉的很不好看。 慕夫人看了,立刻用力拉了一下慕凌飞的衣角,陪着笑道:“飞飞,还不快点谢过老夫人。” 慕凌飞还要说什么,被慕夫人狠狠瞪了两眼,不得不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下去,乖巧的说道:“谢谢奶奶。” 老太太勉强嗯了一声,“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实在懒得再看这个慕家大小姐了。 9.6日第二更,今天有事外出,提前全部更完~今天再没有更了 第210章:将计就计 慕凌飞一回到住处就被慕夫人叫住了。 “飞飞,你也太不懂事了,怎么能当着老太太的面说那些话。”慕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我们现在是客人,不是主人,你要做什么事都要以老太太为先,要处处讨她的喜欢,奉迎她的观念。” 慕凌飞不以为意的玩着手指甲,“那个老太婆有什么好,为什么要巴结她?” “她是少帅的奶奶,是督军的母亲,就凭着这两点,你就必须对她恭恭敬敬,而且她现在管理着督军府的内院,你瞧那些姨太太们哪个不是对她唯命是从。你将来要做这个督军府的女主人,最先拉拢的就应该是她,只要她点头,还怕少帅不娶你吗?”慕夫人语重心长的一顿劝说,“你在家里自由自在惯了,但这里是督军府,横竖都有人看着,你要是还不收敛性子,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少帅那两个老婆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要对付她们就要学会忍耐。” 慕凌飞嘟着嘴巴,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慕夫人早就习惯了自己女儿这副样子,不由叹了口气:“飞飞,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母亲马上带你回辽城,那里才是我们的根本,想找一个如意郎君只是信手捻来的事情……。” “我不回去。”慕凌飞打断慕夫人的话,“辽城怎么能跟连城比?我们慕家怎么能跟凌家比?那些小门小户家的媳妇怎么能跟未来的少帅夫人比?母亲,我生来就是高别人一等,嫁人自然也要嫁举世无双的男人,你要是让我回去嫁给金店老板的儿子,还不如让我死了。” “好了好了,没事说什么死啊活的。” 慕夫人一听到字就害怕了,立刻心软了下来,“你要是坚持留在凌家,我也只能陪着你了,不过,我们要想办法见到少帅才行,一直见不到面,怎么跟他培养感情。” 慕凌飞眼珠子一转:“我们买通几个下人,只要希尧哥哥一回府就立刻来通报给我们,我们掌握了希尧哥哥的行踪还怕见不到他吗?” 慕夫人道:“也只能如此了,我明天就让香林去找几个可靠的爱财的。” 香林是慕夫人的贴身丫头,在她身边服侍了多年,机智又忠心。 ~ 沐晚正在屋子里分类药材,彩雪和彩雨在一旁帮忙,现在正是冬末,阳光直射的时间短,晒药的时机更是不好掌握。 主仆几人正忙碌着,红袖就匆匆跨进来了,屋子里没外人,她自然也不用避讳。 “小姐,刚才门房的人跟我说,那个叫香林的找了两个侍从说话,几个人躲在角落里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我猜八成没什么好事。” 沐晚将手中的药材装好,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你去把那两个侍从叫过来。” 红袖急忙道:“我这就去。” 不久,两个侍从就脚步匆匆的赶过来了,见了沐晚,他们俱都恭恭敬敬,站成一排低着头,现在在凌府里,谁不知道少夫人最得宠,得罪她就是得罪少帅。 沐晚也不急,慢吞吞的把药材弄好,这才抬起头看向他们。 两个人站了这么久,早就有些心虚了,此时被她澄澈的目光一看,其中一个立刻跪了下去,颤声道:“少夫人,我们对您忠耿耿,不敢有任何的二心,那个香林确实找过我们,但我们还没有答应她,也绝对不会答应她。” 另一个也急忙跪下来表忠心,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 沐晚笑道:“我没有要怪你们的意思,你们起来说话吧。” 两人自是不敢起来。 沐晚拿起一边的茶杯喝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那个香林来找你们帮忙,你们答应就是了。” “不答应,我们绝对不答应。” “不,要答应。”沐晚放下茶杯,“她想知道少帅的行踪,你们只管去告诉她,只不过,少帅是回来了还是没回来,恐怕没人比我更清楚了吧?” 二人都不是傻子,一听沐晚这话就明白了,她是要让他们明面上给那慕家母女做眼线,暗地里要听命于少夫人,少夫人让他们说什么他们就要说什么。 二人急忙点头:“一切全凭少夫人安排。” 沐晚满意的点点头,又让红袖打点了他们,两人自是不敢要,最后红袖坚持他们才收了下来,千恩万谢的离开了桂花苑。 ~ 慕凌飞第二天就得到了消息,凌慎行回府了。 她又惊又喜,“希尧哥哥现在在哪?” 香林道:“在二夫人沐锦柔的锦秀苑呢。” “二夫人?”慕凌飞一听,忍不住哼了一声:“那个女人又老又丑,希尧哥哥竟然去了她那里,我又年轻又漂亮,他为什么不来我儿?” 香林:“……。” “不行,我要去锦秀苑找希尧哥哥。” “小姐,不能去啊。”香林急忙说道:“少帅刚回来,您就跑去锦秀苑,那不是在告诉他,您在府里安排了眼线吗?而且,而且,他与二夫人一旦正在温存,小姐这么闯进去也不太适合,只怕会惹得少帅不快。” 温存? 这两个字彻底激怒了慕凌飞,想到凌慎行正搂着别的女人交欢,她连一分钟都忍不了。 “你去拿个食盒来,就当是凑巧,谁还会追问不成。” “小姐,不如先问问夫人的意思。” “滚,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撕了你的嘴。” 香林吓得不敢说话了,只能委委屈屈的去准备食盒。 ~ 慕凌飞带着香林很快就到了锦秀苑,在门口的时候被告知沐锦柔并不在苑内。 慕凌飞一听,顿时冷笑,什么不在苑里,怕是此时正缠着希尧哥哥不肯出来见人,她不出来,她偏偏要把她逼出来。 “你们二夫人去哪里了?” “二夫人去少夫人那里了。”小丫头规规矩矩的答应道。 “哼,谁不知道她们两个素来不合,你说这话是骗鬼呢吧。”慕凌飞瞪着那个小丫头:“我有急事要见你们二夫人。” “二夫人真的不在。” “是吗?是真不在,还是躲着不敢见人,今天我倒要看看,她是不是藏在里面不敢出来。”慕凌飞说着就要大摇大摆的进门。 小丫头哪敢让她进去,赶紧拦住了:“慕小姐,二夫人真的不在,小姐要是有事,可以去桂花苑的少夫人那里。” 叭! 小丫头的脸上冷不丁挨了一巴掌,顿时就被打懵了,但她是下人,哪里敢还手,只能一边哭一边拽住慕凌飞:“二夫人真的不在,慕小姐请回吧。” “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声沉喝打断了两人的撕扯。 慕凌飞回过头就看到老太太站在不远处,一张脸阴沉沉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丫头和刘管家。 “奶奶。”慕凌飞急忙跑过来,抱着老太太的手臂恶人先告状:“这个小丫头以下欺上,拦着不让我见锦柔姐姐,刚才还推了我一把,差点把我推倒了。” 小丫头急忙跪了下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夫人明鉴,我根本没有推慕小姐,反倒是慕小姐打了我一个巴掌,二夫人确实不在苑里,我没有骗慕小姐。” 小丫头不需要多说,她脸上的巴掌印已经浮了出来,鲜红鲜红的,看着真是触目惊心。 老太太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已经几个月没犯过的头痛病又有发作的迹象,一边的竹儿见了急忙扶住她,“老夫人,别动气,小心身体。” 老太太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将升腾到胸口的怒火强压了下去,看向慕凌飞的时候也没什么好脸色,但又不能把凌家的家规拿出来教训她,毕竟是督军的客人,她就算再不喜也得给几分面子。 刘管家此时突然说道:“不管怎样,这小丫头冲撞客人总是不妥的,该罚。” 小丫头一听,顿时吓得六神无主。 老太太叹道:“这件事刘管家看着办吧,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惩罚慕凌飞自然是不可能的,但也不能装做视而不见,最好的办法就是拿这个小丫头来开刀了。 ~ “什么?”沐锦柔回到锦秀苑,那个小丫头正跪在她的面前哭诉,倒没受什么皮肉之苦,却被罚了两个月的工钱。 “真是岂有此理。”沐锦柔瞧着小丫头脸上的五指印,气得手指都在哆嗦,“她不过就是个蛮地来的野蛮女人,在这凌府里,还轮不到她说了算。” 豆蔻也是一脸愤愤不平的说道:“二夫人,这个慕小姐根本就没把咱们锦秀苑放在眼里,更没有把二夫人放在眼里,而且老太太也是顾及着慕家的面子想要息事宁人,自然不会责怪她,如果一直由着她这样放任下去,还不把我们锦秀苑给踩到脚底下去?” “你说得对。”沐锦柔恨得咬牙,眼中迸射出浓烈的寒意:“在这个内院里,我才是半个主人,她算是哪根葱哪根蒜?一个初来乍到的丫头骗子想跟我斗,走着瞧吧,我一定要让她好看。” 第211章:谈心 桂花苑里,红袖把打听来的消息绘声绘色的讲了一遍,直听得众人笑个不停。 “那个慕小姐也是不长脑子的。”映春撇了撇嘴,“就算少帅真的在二夫人那里,她也不能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动手打了人家的丫头,还被老太太给撞见了。” 沐晚靠在小榻子上,“老太太就算撞见了也不会拿她怎么样,老太太这人最好面子,既然是督军的客人,她就得好生招待着。” 红袖道:“虽说老太太没有说什么,心里肯定已经很不满意了,那个慕小姐想要嫁进督军府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老太太这关过不去,督军说再多的好话都没用,更何况还有少帅呢,少帅又怎么会答应娶那样一个女人。” “说到底还是少夫人厉害。”映春熟练的沏茶,一双眼睛乌黑闪亮的,“这招真是一石二鸟,听说二夫人气得够呛,以后难免会给那个慕小姐小鞋穿。”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香林得到的是沐晚故意让侍从传过去的假消息,凌慎行今天根本没回督军府,更不存在去了锦秀苑一说,慕凌飞这样一闹腾,算是把沐锦柔给彻底得罪了,她什么也不需要做,只等着看那两个人撕b的好戏了。 沐晚接过映春递来的茶杯,抱在手心中暖着。 这时,于术过来了。 沐晚一听于术来了,立刻坐直了身子,笑道:“快请于先生进来。” 于术穿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衫,外面罩着羊毛的马褂,头顶带着兔毛边的帽子,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清爽,一张脸也是容光焕发。 沐晚想到第一次见于术时的样子,不免有些唏嘘,一个人的精神力可以改变相貎,现在的于术怎么看都是当家掌柜的样子,眉宇间已经不知不觉的带着丝威严。 这种威慑力几乎是随着职位的上升而潜移默化,就像她才去医院的时候不过是个实习医生,看到谁都要虚心问好,办公室里的活更是抢着干,直到后来步步升迁,坐上了副主任的位置,心态也随之发生了变化,那些小实习生看到她,都会被她的严肃模样吓到,恭恭敬敬的喊一声“陆主任”。 “少夫人,这是近一个月的帐目。”于术的话打断了沐晚的思绪,她急忙回过神,拿起小桌子上的帐目开始翻看。 她一边看,于术一边在旁跟她探讨问题。 药铺又开了两家连锁,选址是个问题,绸缎装的店面需要扩建,西餐厅的食材需要上新…… 讨论完这些问题,沐晚突然说道:“于先生,我有件事情要麻烦你去安排下。” 于术道:“少夫人尽管吩咐。” 沐晚低声耳语了几句,于术一副了然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 等到于术离开时,红袖忍不住感叹:“小姐,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您都要成为连城第一女富豪了。” 沐晚合上帐本,笑了笑:“你真是小看富豪了,这点程度还算不上的。” “小姐赚了这么多钱,以后总算可以有所依仗了。” “这还远远不够呢。” 红袖惊讶:“这,这还不够?” 当然! 沐晚眯了眯眼睛,她要继续赚更多的钱,那样才能实现她的目标啊,她心中的宏伟计划,可是连凌慎行都不知道的,她每每想到也是兴奋不已,所以,她需要更多更多的钱来支撑她的这颗野心。 ~ 半夜,沐晚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唇上一热,紧接着一只带着寒意的手钻进了她的衣服。 她睁开眼就看到熟悉英俊的脸,一瞬间睡意全无,情不自禁圈上他的脖子,回应着他的吻。 她的大姨妈还没走,他自然不能闯红灯,抱着她缠绵了一会儿就规矩了。 沐晚将脸埋在他的胸前,感觉他的胸膛硬梆梆的,身上的肌肉也是绷得紧紧的,显然忍得很难受。 她心生愧意,低喃道:“再过两天就好了,到时候……。” “到时候怎样?”他故意逗到她脸红。 “凌慎行。”沐晚怒嗔了他一眼,“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每次她连名带姓的叫他,就代表着她要咬人了。 好吧,好吧,不要试图再惹怒这只小凶兽了,不然真的会扑上来。 凌慎行搂着她,大掌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最近都会很忙。” 她点点头表示理解,自然而然的没有追问他在忙什么,这么久以来,这似乎成为了她的习惯,公事上,他从不和她谈论。 没想到这一次,他却主动说道:“连山一带匪患严重,已经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前几天刚有一个盐商全家被害,还有几家的妻女被强行掠走,至于过往客商被抢的事件更是数不胜数。辽城的战事刚刚平定,是时候惩治这些土匪了。” 提到土匪,沐晚就想到那天的经历,哪怕过了这么久仍然心有余悸。 “据说那些土匪仗着地理优势占山为王,军队想要彻底的剿灭他们也不是简单的事情。”沐晚微微侧过身看着他,“想必是一场持久战。” 凌慎行摸上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擦着她娇嫩的皮肤:“这是自然的,如果能够一蹴而就也不必等到这个时候,而且这些土匪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着实不好对付。” “他们的武器是哪来的?” 凌慎行眼色一黯,“当然是有人卖给他们的,你可知道连城的尤家?” “尤家?”沐晚摇摇头,不过马上脑海中就掠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心中不由微微一震,尤家难道跟尤墨染有关? 很快,凌慎行的解释就印证了她心中的猜测。 “尤家是连城有名的大军火商,有自己的兵工厂,这些年除了供应我们军火,还在私下里做军火买卖,据我了解,那些土匪中有多数山头跟尤家有关系。” 尤家是做军火生意的? 一直缠绕在沐晚心头的许多疑惑也豁然解开了,怪不得尤墨染会去连山一带,怪不得那些土匪对他都是恭敬有加,原来他们在为这些土匪提供军火。 可把军火卖给土匪,岂不是变相的支持他们为非作歹吗?这些土匪才不会去做劫富济贫的事情。 “铲草必先除根。”凌慎行抱着她,沉声道:“如果被我查出尤家和这些土匪有牵扯,我必然不会放过尤家,兵工厂这样的要塞还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比较牢靠。” 沐晚听着凌慎行的话,一时心绪纷乱。 尤家就算家大业大,却敌不过一个军队,如果凌慎行逮到他们的错处必然不会手下留情。 尤家要是倒了,那尤墨染? “好了,不说这些了。”凌慎行主动转移了话题,大概也不想软玉在怀说些破坏气氛的话,“听说今天那个慕凌飞大闹了锦秀苑?” “是啊,你的飞飞妹妹到处找她的希尧哥哥,最后找到锦秀苑去了。” 这酸不溜的口气让凌慎行失笑:“嘴长在她身上,我又管不住。” “你能管得住你自己就行。” “当初她也曾偷偷跑到我的房间来投怀送抱,夫人可曾看出我有半点动摇?” 沐晚对于凌慎行的这份信任还是有的,不然以他的身份地位和长相,在没有跟她真心相许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女人争先恐后想往他的床上爬,他还能做到洁身自好实属不易。 “哼。”沐晚伸出指头戳他的胸口,“谁知道有人是不是口是心非呢?” 她本是开玩笑,凌慎行却忽然认真起来,一只手抓住她四处乱戳的指头,黑目灼灼的望着她:“夫人尽管放心,我凌希尧这辈子只有你沐晚一个女人,绝对不会再碰其他女人。” 他平时最不信什么誓言,在现实面前统统都是狗屁,可他又是那种不动情则已,一旦动情便无比偏执的人,认定了就再也不会更改。 这样的情话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自是无比震撼的。 沐晚不觉眼眶一热:“你说话可要算话。” “大丈夫自是一言九鼎。” 沐晚瞧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坏坏的笑了起来:“锦秀苑里的那个怎么办?” 凌慎行:“你要是不喜欢,我现在就让她回家。” 沐晚轻轻摇头:“这门亲事是督军和老太太定的,当初你也是默许的了,无缘无故把人送回去,不但会惹得老太太和督军不快,还会落了别人的话柄,到时候,我这个少夫人也会被指责心胸狭窄呢。” 她说着,将脸埋在他的胸膛前,语音轻盈:“阿行,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或许这跟我曾经的爱情观有所违背,但是,因为喜欢你,这些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不管你的身边有多少妻妾,我都相信你刚才说过的话,同样的,我这辈子也只认定你一个人,不管将来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一番长谈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格外近,靠在一起的胸膛,两颗火热的心频率一样的跳动着。 “阿行,如果有一天,我不再顶着这张脸,你还会认识我吗?” 回答她的是他炙热的吻。 认得,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认得。 9.7日第二更! 第212章:算计 沐晚一觉醒来,难得还睡在某人的怀中,她抬起头打量着他的睡颜,一股暖意浮上心头,仿佛一大早喝了暖暖的红枣甜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嘟起嘴巴在他的眉心亲了一下。 结果就被某人直接翻身压到了床上,狠狠的回报了一番。 红袖进来送早餐时,沐晚的脸还是红的,只是装模作样的镇定。 红袖忍不住偷笑,少帅这几天忙到看不见人影,结果每天晚上都会溜进桂花苑,少帅和小姐情投意合如胶似漆,她自然十分高兴。 服侍着两人吃了早饭,李和北就过来了,他也没有避讳,当着沐晚的面就开始汇报工作。 沐晚没有刻意去听,在一旁翻书,直到李和北提到尤家的时候,她才竖起耳朵。 “少帅,尤家的存在始终都是大忌,我们现在控制不住它,将来说不定会被别的势力所用,趁着这个机会消灭连山的匪患也能一并把尤家拿下,算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凌慎行道:“尤家这些年明着跟我们往来,暗地里不知道拉拢了多少帮派,现在跟尤家翻脸,不是明智之举,兔子急了还咬人,真要把他们逼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更何况他们的兵工厂不止连城这一家,想要把他的势力连根拔起还要从长计议。”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有警卫匆匆的来通报。 “少帅,尤少主来了。” 沐晚一听到这个名字,眼中一亮,心中也隐隐猜到了几分他的来意。 凌慎行终于想要惩治连山的匪患了,而外界都在传言尤家跟土匪有着莫大的关系,他选在这个时候登门真是明智之举。 凌慎行道:“知道了,让他到书房等我。” 沐晚其实很想跟过去瞧瞧,但还要装作一无所知,心里真是痒的难受,尤墨染对她有过两次救命之恩,这回更是冒着风险陪她北上,凌慎行不知道,是因为张排长仗义的替她瞒了下来。 她不想看到凌慎行和尤墨染起冲突,甚至于水火不溶。 ~ 书房里,尤墨染坐在椅子上,早有下人沏好了茶叶,他端着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白瓷的盖子。 屋外种了几株白玉兰,在这个时节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 他想到她就在这个院子里的某一处,此时不知道在做什么,忽然就觉得失落无比。 明明来到了有她的地方,却是连面都见不到的。 尤墨染独自想得出神,连凌慎行进来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直到听见一声轻咳,他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少帅。”尤墨染笑了笑,拱了拱手。 “尤少主。”凌慎行依然是那张冰山脸,“坐吧。” 两人坐下来后,凌慎行才开口道:“尤少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尤墨染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接就递了一个东西过来。 “我的来意都在这里,少帅一看便知。” 凌慎行伸手接过,当着尤墨染的面展开手中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的都是地形图,他略一皱眉便已经明白了尤墨染的来意。 尤墨染道:“连山一带匪患滔天,其中势力最大的当属这个孟元凯,除了孟元凯,连山匪患就祛了一半,再对付其它势力便势如破竹了。” 凌慎行抬起头看向他,眼前的青年风姿绰然,相貌堂堂,乃是人中龙凤,尤家家大业大,现在完全是这个尤少主在主持大业,不得不说,他的远见与审时度势的能力都是出挑的。 知道他这次要拿土匪的事情与尤家计较,所以他便先行一步奉上了孟元凯的地形图,十分果决的表明了尤家的立场。 凌慎行相信,尤家和这个孟元凯暗中一定存在关系,但是尤墨染能够为了保全尤家果断卖了孟元凯,这份心狠手辣也是让人心惊。 “这份地形图确实是无价之宝,凌某在此先谢过尤少主了。”凌慎行客气的看向他,“我们与尤家向来交好,哪怕私底下有些恩怨也都能迎刃而解,只要尤少主安安稳稳的做生意,大家自然是一派和睦。” “少帅说的是,我们傍着凌军这棵大树,还愁赚不到钱吗?”尤墨染笑道:“少帅尽管放心,尤家一定会竭尽所能为少帅效力。” “那就好。”凌慎行收起手中的地形图,“尤少主不如留下吃顿午饭吧,也算是凌某略表谢意。” 尤墨染:“恭敬不如从命。” 凌慎行:“……。” 他真的只是客套几句而已。 ~ “那个尤少主吃了午饭才离开,走的时候是少帅亲自送的。”映春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沐晚。 沐晚与尤墨染的关系,只有映春最清楚。 沐晚坐在小榻上,指节敲了敲桌面若有所思。 少帅竟然留他吃午饭?那是说明两人相谈甚欢吗? 少帅之前还要对付尤家,是什么打动了他暂时收手? 沐晚想到那个凶神恶煞的孟元凯,脑子里突然灵光一显,会不会是尤墨染拿着地形图来表忠心呢? 孟元凯的地盘她是亲自去过的,哪怕去时认真的记了路,如果再让她独自找上去,她也是找不到的。 这样复杂的地理优势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凌军恐怕一时半会拿不下,而且还会损失惨重,可是有了地形图就不一样了,只要经过精密的布置,拿下孟元凯的山头不在话下。 沐晚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尤墨染倒是懂得审时度势,不然真被少帅抓到了把柄,尤家就要遭殃了。 想到此,沐晚也总算放下了一份心事,本来她还在为此事苦恼着,现在真是豁然开朗。 凌慎行今天没有出门,吃了午饭就过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她歪在小榻上,睡得昏天暗地。 大概是睡得太香了,口水都流了出来。 他暗自觉得奇怪,瞧着她流口水的样子竟然也会觉得如此可爱,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凌慎行拿过一块帕子替她拭了拭嘴角,然后脱鞋上榻,把人抱进自己的怀里。 沐晚在睡梦中寻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立刻就像八爪鱼一样的缠了上去,睡得更是香了。 ~ 日子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经过了正月。 沐晚的日子过得十分滋润,倒是苦了慕凌飞,天天巴巴着想见凌慎行一面,偏偏连片衣襟都瞧不见。 这天是二月二,府里有家宴。 慕凌飞一大早就打扮的漂漂亮亮来给老太太问好了。 上次她大闹了锦秀苑,着实被慕夫人狠狠教训了一通。 沐锦柔虽然是二夫人,却和老太太一起管理府内的事务,算是半个女主人,得罪谁也不能得罪了她。 慕凌飞虽然心里不服,可总算老实了一阵子。 慕凌飞到了风华苑的时候,凌家的人基本都齐了,她遍寻了一圈,依然不见凌慎行的影子,眼中难免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沐锦柔看了她一眼,嘴角溢出冷笑。 老太太招呼慕家母女坐下,低头继续看帐本,帐本上记录的都是内院的各种开销支出,一直由沐锦柔管着。 “这个月的支出怎么比上个月多了这么多?”凌家虽然家大业大,可老太太也不是花钱如流水的,相反,她除了肯在修佛堂上面花大价钱,其余时候还是很节省的。 老太太再一细看,这些多出的支出都来自谨晗苑,也就在慕家母女现在所住的别苑。 沐锦柔解释道:“慕小姐刚住进谨晗苑的时候不太习惯,说是里面的家俱摆设过于陈旧古仆,她喜欢她在辽城的住处,四处都是欧式风格,于是我就让人把谨晗苑里的家俱全部换掉了。” 老太太抬起头看向慕凌飞。 慕凌飞却是一脸的坦然:“亏得锦柔姐姐想得周道,自从换了家俱之后,睡觉都比以前香了呢。” 老太太:“……。” 你是睡得比以前香了,我却睡不着了。 好吧,老太太暂时忍了,换了家俱就换吧,谨晗苑里的摆设的确有些古老了。 “这些又是怎么回事?”让她吃惊的是,竟然还有一大笔支出高过购买家俱的费用。 沐锦柔看了一眼,了然道:“慕小姐说她不喜欢我们连城饭菜的清淡,于是就用专列从北地把新鲜的食材运过来,然后又聘了一个做辽菜的师傅,慕小姐吃惯了家乡菜,我看着都胖了一圈呢。” 专列? 老太太听到这两个字,只差眼前一黑了。 慕凌飞听到这里也觉察出不对劲了,她是说过不喜欢连城的饭菜,可她没让沐锦柔用专列往这边运食材啊,而且她是什么时候聘了大厨,她怎么不知道? 沐锦柔管着内院,自然负责她的一日三餐,她平时吃得津津有味,觉得十分合胃口,没想到自己吃下去的东西都是天价。 慕夫人也瞬间沉下了脸色,暗暗向慕凌飞使眼色。 慕凌飞也终于回过味来,刚要解释就听到沐锦柔十分委屈的说道:“奶奶可千万别怪慕小姐,她只是随口一说,孙媳就当真了,现在看到帐本才知道这样铺张浪费,奶奶要怪就怪孙媳吧。” 慕凌飞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了,沐锦柔已经轻描淡写的把她的话堵了回去。 第213章:败家 当着慕家母女的面,老太太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安慰沐锦柔道:“这怎么能怪你,当初是我让你好好照顾客人的,客人有要求,你尽力满足也是应该的。” 虽然和那个慕家小姐相处的时日不多,但老太太却对她没什么好印象,简直跟当初的沐晚差不多。 沐锦柔料理内院花销一向严谨,吃穿用度都十分仔细,每月报上的帐本她都十分满意,这个月突然有了这样的变故,老太太自然不会认为是沐锦柔从中做梗,一定是那个慕家小姐无法无天,指手画脚的要天要地。 沐锦柔拗不过她,只好一一照办,“专列运食材”这种事情,沐锦柔就算敢想也是不敢做不出来的。 听到客人两个字,一边慕夫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前阵子还说一家人不分里外,现在立刻就把她们划分在外了。 这老太太看似大方,其实最是抠门,看她平时吃的用的还不如几个姨太太,管理内院这么多年也不曾见过这样巨额的花销,倒不是凌家差钱,而是这钱要花就得花在刀刃上,而不是吃喝上。 “奶奶,我……。”慕凌飞还要说话,已经被慕夫人狠狠瞪了一眼,她不由小声嘀咕:“不就是花了点钱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声音小,但老太太的耳朵也不背,自然而然的全听了进去,脸上自然罩上了一层寒霜。 凌家的钱也不是海水潮来的,都是用凌家的产业一点一点积攒下来的,她从管家起就谨慎小心,勤俭持家,这才让凌家的家底越来越厚实,这个慕家的女儿,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花钱如流水,要是真迎合了督军的意思把她娶进门做少帅的三夫人,这凌家的家业还不被她败光了? 慕凌飞话一出口就被慕夫人狠狠踩了一脚,她不服气的顶回去:“母亲,你踩我做什么?” 慕夫人真是丢尽了脸面,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沐晚一直没有说话,捧着茶杯默默看热闹,沐锦柔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能将凌家里里外外的人心都收买了,必不是什么善茬,过往折腾她的那些法子,她也是见识过的,只不过沐锦柔现在没心思对付她,这个慕凌飞真是直接撞到枪眼子上了。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就连一向会打圆场的三姨太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四姨太更是事不关已高高挂想,怀里搂着一只毛发雪白的猫,一下一下的爱抚着,那猫也像是怕生,不时小声的喵喵的叫着。 “这猫好可爱啊。”做为始作俑者的慕凌飞竟像是没事人一般,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四姨太的猫,“四姨娘,这猫长得真好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猫。” 慕凌飞说着就伸手去逗猫,四姨太的那声“小心”刚刚出口,慕凌飞就尖叫了一声,白皙的手背上俨然多了三道血印子。 “这是什么破猫啊,怎么还抓人。”慕凌飞疼得直吸气,狠狠的瞪了那只小猫一眼,“贱爪子。” 四姨太皱眉道:“这猫我才养不久,性子还很怕人,特别是生人,你这样冒冒然的接近它,它也是出于自卫才抓了你。” 四姨太把猫一抱,懒得理慕凌飞,起身向老太太告辞:“母亲,我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老太太点头,应了,脸色更是不好看了,这猫是她在颐园散心的时候别人送的,她觉得四姨太会喜欢,特地带回来送给她,没想到却被慕凌飞骂成“贱爪子”。 四姨太一走,三姨太也要告退,紧接着沐晚和沐锦柔都相继离开,屋子里只剩下慕夫人和慕凌飞。 慕夫人想了半天补救的办法,此时终于逮到机会,凑上前说道:“老夫人,我听闻您身体不适,我那里有两棵千年的人参,都是我们北地的上品,一会就让人给您送过来。” 北地盛产野生人参,像这种号称千年的更是不多见,往往是有市无价的宝贝,与谨晗苑这些日子的花销比起来简直就是天上地下。 老太太平时最喜欢这些进补的东西,听了慕夫人的话不由眼前一亮,嘴上却是推脱:“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好意思要呢。” “再贵重也比不上老夫人的身体贵重。”慕夫人是个会说话的,句句贴老太太的心:“这次来得匆忙,没带多少,下次一定让人从北地多捎带一些过来给老夫人,人参是滋补佳品,老太太可不要嫌弃才是。” 老太太的脸色总算缓了过来:“慕夫人真是太客气了。” 慕夫人见这一招奏效了,暗暗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慕凌飞,生怕她再口无遮拦的说出什么话来,立刻带着她告辞了。 这两人一走,老太太就长舒了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养神。 竹儿在背后替她轻轻按摩着太阳穴,“老夫人这头痛病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最近怎么又开始发作了?” 自从那个慕凌飞来了之后,老太太就时不时的头疼。 老太太说道:“等雪秋放学了就把她叫过来,她上次给我的药十分好用,正是吃了那药,我这顽疾才有所缓解。” “我现在就打发人到三小姐的别苑去,只要三小姐一回来就把药给您送来。” 老太太点点头。 “这慕家母女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竹儿不满的嘀咕了一句。 老太太睁开眼睛,手里盘着佛珠:“这样的女人确实不是良配,以后找机会打发了就是。” 还没嫁进门就天天吵得她头疼,真要是嫁进来了,还不成了凌府的第二个沐晚? 幸好沐晚早就收敛本性,不然这两个绑到一起天天上蹦下蹿的,她就该活到头了。 想到沐晚,老太太不由一阵怅然,自打她从北地回来之后,她看她是越发顺眼了,听说这次凌军能够大胜,她功不可没,先不说她为凌慎行做过什么,单是这份勇气就让人不得不敬佩,就算是年轻的自己也没有这份气魄。 老太太看向门外种的一棵桃树,已经活了几十年的光景。 种树的时候本是一棵从别的树上砍下的歪枝,多数人都说活不成或者活成了也结不出桃子。 只有老太爷十分坚持,说是这桃枝苗子红,定能结出硕果。 连续三年,桃树都没有开过花更别提结果了,所有人都在劝老太爷把树砍了,但老太爷就是慢悠悠的等着。 直到第五年,老太爷一觉醒来,竟然闻到满院的芬芳,他推开窗子就看到那一树桃花正艳。 等到夏天的时候,枝头上结满了又大又粉的桃子,咬一口都是汁水四溅的。 老太爷笑着对众人道:“别看种的时候是歪瓜裂枣,这一旦长起来了,沉寂多年后必然是粗枝大叶,我看哪棵树上的桃子也没有这棵好吃。” 老太太缓缓收回思绪,或许人如桃树,随着枝叶的繁茂也会有脱胎换骨的一天,如果她依然用以前的老眼光来看待,未免会错失这一树的鲜美了。 ~ 谨晗院里,慕夫人怒摔了两只茶碗。 慕凌飞却是一副委屈的表情:“母亲,您气什么啊?” 慕夫人瞪着眼前这个还一脸无知的女儿,气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得罪那个沐锦柔,她管理内院,想给你穿小鞋简直轻而易举,这次被她摆了一道,你在老夫人面前已经落得了一个不懂理财的败家名声。” 慕凌飞撇了撇嘴:“等以后我嫁给希尧哥哥,也不花他们的钱,他们管我做什么?” “那凌慎行是这凌家唯一的儿子,你难道还要他分家不成?以后你嫁进门,第一个要孝顺的就是老太太,你现在给她留下这种坏印象,她怎么能对你好起来?” “那老太婆也活不了多久,不等教训我,自己恐怕就升天了。” “住嘴。”慕夫人扬起手,眼看着一巴掌就打了下来,可终究硬生生的忍住了,这是她的心头肉,手中宝,她就算再气,也舍不得打一下。 慕凌飞倒是先跳了脚,气得粉面通红,大叫道:“母亲,你竟然要打我,你为了一帮不相干的人竟然要打我?自从我们来了凌府,你让我讨好这个又让我谦让着那个,人人都要巴结,处处都要小心,凭什么啊,我们慕家凭什么要这样低三下四的,我要嫁的是希尧哥哥,又不是这些三姑六婆。” 慕夫人听了这些话,不由一个劲儿的叹气,眼泪哗哗的往下掉:“怪我,怪我,都怪我,是我从小太娇惯你了,才养成你这样的性子,不知轻重缓急,不知看人脸色,以后必然要吃亏的。” 慕夫人哭得伤心,慕凌飞才稍稍收敛了,矮下声音,轻轻扯着慕夫人的袖子抚慰:“母亲,您别哭了,我错了,我以后都听您的。” 慕夫人又哭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停了下来,搂着慕凌飞道:“我只有你这一个女儿,自然是盼着你千好万好,你既然执意要嫁到凌家,就该尊重凌家的规矩,切莫不要再惹事生非了。” 那两只人参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就这样拱手送出去,慕夫人一阵肉疼。 这时,香林走进来道:“少夫人派人送了药来,说是小姐被猫抓伤的伤口要及时敷药。” 慕凌飞哼了一声:“她能有这么好心?说不定是毁容的毒药呢!” 慕夫人无奈的看了女儿一眼:“有人傻到把毒药光明正大的送上门吗 ?” “哼,我可听说了,她还往四姨太的点心里下药呢,四姨太小产就是因为她。” 9.8日第二更 第214章:失落 慕夫人听了这话,脸色一肃:“这些事情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可别跟着一起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是听下面的丫头说的,她们说的有板有眼,还说督军的五姨太也是被那个沐晚毒死的。” “胡说,她要是真的毒死了五姨太,又害了四姨太的孩子,你当她还能在这凌府里如鱼得水?督军和老太太还能容得下她?”慕夫人正色道:“下人们乱说也就罢了,你只管左耳听右耳冒,可别当真,更不能在那个少夫人面前提起只字片语,她现在这么得宠,得罪她比得罪那个沐锦柔还要糟糕,我们初来乍到,一定要先站稳了脚跟。” “母亲,话虽这样说,可我连希尧哥哥的面都见不到,你让我怎么站稳脚跟啊?一天和这些内院的女人们你来我往能纠缠出个什么来。”慕凌飞摇着慕夫人的手臂:“母亲,你快点想个法子啊,我要见希尧哥哥。” 慕夫人叹气,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先别急,我来想办法。” 香林在一边犹豫着问道:“那这药……。” “拿过来吧。”慕夫人道:“想那个少夫人也不会害你,倒是你的手背被猫抓了,如果不上点药后会留下疤痕。” 慕凌飞听说会留疤,也顾不上是不是毒药了,赶紧把手伸过去:“香林,还愣着做什么,上药啊。” ~ 凌慎行正在和几个下属开会,讨论连山剿匪的事宜,等会开完了,后勤送来了饭菜,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里面还放着两只鸡蛋。 李和北在一边说道:“少帅,生日快乐。” 凌慎行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似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我生日?” “少帅忙得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还好属下记得。”李和北跟着他时间最长,也是唯一敢和他开玩笑打趣的,“既然剿匪的事情已经大体定下了,少帅不如给自己放半天假,说不定还有其他人记着少帅的生日呢。” 凌慎行听了这话,眼中突然一亮,看了李和北一眼:“人精。” 李和北摸摸鼻子,只是笑。 凌慎行匆匆吃了面条就让李和北去备车了。 一到凌府门口,刘管家就迎了出来,笑着道:“少帅,老夫人请您过去。” 凌慎行点点头,回去换了身长衫就去了文风苑。 文风苑里摆了桌子,上面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老太太坐在首位,下首依次坐着沐锦柔、三姨太、四姨太,雪秋,自然也少不了慕家母女,唯独缺了沐晚。 慕凌飞来凌府已经有半个多月了,却是第一次看见凌慎行。 他穿着玄色长衫,眉眼冷凝,五官英气逼人,刚刚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慕凌飞痴痴的看着他,毫不避讳自己火辣辣的目光。 凌慎行视若无睹,沐锦柔却是暗暗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不断的冷笑。 老太太笑道:“我让人打电话到你的办公室,他们告诉我你已经回来了,不然,我这一桌子菜可是白准备了。” “是啊,是啊,母亲心细如发,几天前就开始念叨着替少帅过生日,府里自然要好好热闹一番。”三姨太在一边殷勤的说道。 凌慎行对生日之类的事情一向不重视,也不喜欢大操大办,基本每年都是吃顿饭了事。 四姨太难得也开了金口:“少帅生日快乐,早日得偿所愿。” 凌慎行看向四姨太,点了点头:“多谢几位姨娘。” “希尧哥哥,我也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慕凌飞自然不能落于人后,献宝似的让香林捧出一个盒子:“我听说希尧哥哥喜欢绘画,所以就定了这只画笔。” 香林把盒子当着众人的面打开,直觉得里面的光芒晃得人眼晕。 画笔虽然只是普通的画笔,但笔杆子上面镶满了白花花的钻石,一看就是价格不菲。 见到众人惊异的神色,慕凌飞暗自得意,她这份礼物可是十分昂贵,瞬间就把别人比了下去,沐锦柔身后的豆蔻暗暗咬了咬牙,他们二夫人也是备了礼物的,也是一只笔,不过比起慕凌飞的这只来真是上不了台面。 凌慎行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下人帮着把礼物收下了,生日当天送的礼物自然不好拒绝。 “锦柔姐姐,我听说你也给希尧哥哥准备了礼物,不如拿出来大家一起赏鉴赏鉴。”慕凌飞挑衅般的看了眼沐锦柔。 沐锦柔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也不知道这礼物是该拿出来还是不该拿出来,拿出来吧有些丢人现眼,不拿出来又像是没记住少帅生日似的。 此时,老太太笑眯眯的说道:“锦柔啊,你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还想藏着掖着?” 沐锦柔只得歉然一笑:“倒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没想到慕小姐也跟我准备了一样的东西,我想着少帅经常握笔画画,这笔杆子一定要握着舒服顺手才是,所以没在上面贴那些金子钻石的,此时一比起来,倒显得我寒酸了。” 她说着,豆蔻已经将盒子打开了,虽然只是一只画笔,却是十分精致的,看得出挑选的时候费了不少心思。 凌慎行难得的将笔拿了出来,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番,“笔杆子是上好的黄梨木,握着很舒服。” 说完就让下人收了起来:“放到我的笔筒里吧。” 沐锦柔没想到凌慎行如此喜欢这只画笔,顿时喜不自禁,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相比之下,慕凌飞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明明她送的画笔才是最贵的,为什么凌慎行只看了沐锦柔的那只,对她的一片心意简直视而不见。 “好了,好了,礼也送完了,大家吃饭吧。”老太太率先拿起杯子,“希尧,生日快乐。” 凌慎行急忙起身回敬:“谢谢奶奶。” 吃完了饭,凌慎行就要离开,慕凌飞急忙道:“希尧哥哥,我送你。” 凌慎行淡淡看了她一眼:“不必,这是我家,我还勉强认得路。” 慕凌飞:“……。” 慕夫人急忙拽了拽她的衣摆,她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坐了下来,半个月好不容易才见上一次,就这么白白把人放跑了,她哪能甘心。 ~ 凌慎行很快来到了桂花苑,却只有彩雪和彩雨两个丫头在。 见了他急忙过来行礼。 “少夫人呢?”凌慎行径直进了屋。 彩雪道:“少夫人在西餐厅呢,一大早就去了。” 凌慎行听了,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他并不在乎什么生日不生日的,李和北说起来的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念头就是她,如果她记得自己的生日,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你们少夫人没说什么?”凌慎行一反常态,试着问了句。 彩雪和彩雨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凌慎行点点头:“知道了,我要在这里休息,你们下去吧。” 彩雪和彩雨识趣的退了出去,并随手掩上了门。 凌慎行中午喝了点酒,此时上了困意,就着床榻就躺下了。 结果一觉醒来,已是三点多。 彩雪和彩雨不敢走,就在外面侯着,他一出门,两人就走过来听侯差遣。 “少夫人还没回来?” 彩雪点头,“还没有。” 凌慎行嗯了一声,迈步朝自己的别苑去了。 五点的时候,凌慎行又打发人过来问了一次,沐晚还是没回府,他本来再看几本公文,此时全然没了心思。 李和北见状,在一边说道:“少夫人的西餐厅在连城可是大有名气,少帅是不是还没去过?” 唉呀,少帅,不过就是一日不见嘛,用不着这样心神不宁的,想人家就去找人家嘛,有什么面子是磨不开的呢。 凌慎行放下手中的公文,想了想道:“说得也是,我倒要去看看她又搞了什么名堂。” 李和北耸了耸肩,这不就得了。 ~ 凌慎行的车子稳稳当当停在兰特伯爵的门口,与想像中的不一样,正是晚餐时间,可兰特伯爵门可罗雀,完全没有传说中那样的红火。 凌慎行问李和北:“不是说生意很好吗?怎以一个人都见不到。” 李和北也纳闷的摇摇头。 两人进了正门,李和北才眼尖的往门上一指:“这上面有公告,说是店内改造要修整一天,明天才能继续营业。” 原来是装修停业。 进了门,立刻就有侍应生迎了过来。 “少帅来了,欢迎光临。” 他今天只穿了简单的长衫,并没有着军装,但这侍应生一下子就把他认出来了,凌慎行下意识的多看了他几眼。 “少帅楼上请,少夫人正等着呢。” 沐晚知道自己要来? 凌慎行不由提唇轻笑,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于是让李和北带人留在楼下,他独自上了二楼。 二楼是雅座,此时一个客人都没有,只最里面靠窗的位置亮着灯,那灯是上乘的水晶做成,带着西式的古典韵味。 沐晚此时坐在灯下,目光如水的看着他,眼中星星点点的仿佛洒满了璀璨的灯光。 凌慎行心中一动,迈着大步向她走去。 落座后,他才笑望着她:“这是夫人准备的惊喜吗?” “只是想请少帅吃个饭而已。”沐晚打了个响指,立刻有侍应生用金色的小推车推来了一个大圆盖子。 第215章:惊喜 凌慎行有些好奇这圆盖子下面装着什么,恰好沐晚说道:“你自己打开看看。” 凌慎行掀开盖子,里面露出一个蛋糕,这蛋糕上下两层,中间装饰着五颜六色的水果,而在水果上面立着一个小小的雕像,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只是不同于他平时的冷漠,这个与他十分肖像的小人,面带微笑,十分可爱。 凌慎行不免失笑:“这是我吗?” “比你可爱多了。”沐晚曾经说过,他适合多笑的。 凌慎行盯着那小人看了会,越发喜爱,“这是什么做的?” “糖。”沐晚摊开自己的双手,嘟着嘴巴抱怨:“为了做这个小糖人,我可是花费了半天的时间,手也痛,眼睛也痛。” 他轻笑,执着她的手,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掌心,“辛苦夫人了。” 在国外的时候,那里流行吃生日蛋糕,但在国内,大家还是喜欢吃白面蒸的大寿桃,上面画得龙凤呈祥,也十分讨喜。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蛋糕了,特别是她亲手做的蛋糕。 侍应生又端来一个银色的大盖盅。 凌慎行挑挑眉:“这又是什么?” 沐晚支着下巴,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礼物就要亲手打开嘛!” 凌慎行了然,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放着一只长方形的小木盒,外面用彩纸包着。 拆掉彩纸,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暗棕色的领带,虽然是最普通的款式,却让人眼前一亮,不但是材料还在于做工。 凌慎行将领带拿在手里,那里丝滑的手感仿佛轻无一物,他不由赞叹:“是个好东西。” 沐晚顿时得意起来:“这可是我的绸缎庄玛丽亚的独家制作,这料子是从波斯进口过来的,听说每只蚕只取其中最细最有弹性的一根丝,然后织成绸缎,而且做这领带的师傅也不是寻常人,祖上是给皇帝做过衣服的。” 听着她一脸自豪的谈论这条领带,凌慎行又将领带翻了一面,在最底端不起眼的地方有一行小小的刺绣,与整体巧夺天工的技艺一比,那绣工简直就是三岁小孩子的手工。 他细细一看,这里绣了四个字:阿行专属。 不用猜也知道是她绣的。 凌慎行的指腹缓缓从那几个字上摩擦而过,不由笑了起来,这领带就算是天上的仙女织的,也不及这几个字来得暖心。 歪歪扭扭的,简直比蚯蚓爬行还要丑,凌慎行心里这样想着,嘴角的笑容却是收敛不住。 见他高兴,沐晚也很开心,不枉费她让于术跑来跑去的费心了这么久。 她不懂刺绣这些东西,平时连十字绣都不碰,茶语说过,如果你能坐着绣一个小时的十字绣,她就请客吃饭,结果她绣了五分钟就投降了。 这种小女儿家的事情确实不适合她,可是看到这么漂亮的领带上却没有她的一针一线,她总觉得亏了,于是偷偷在不容易发现的角落里绣了四个字。 好吧,这四个字也着实累到她了,手指头被扎了好几个洞。 凌慎行将领带收好后放在一边,眼光灼灼的看向她:“还有惊喜吗?” “当然了,还没上主菜呢。”沐晚笑道:“今天请你来,是要让你尝尝杰森新开发的菜式,如果少帅都说好,明天就立刻上新。” 说话间,侍应生已经将主菜推了过来。 放在现代,这东西就很常见了,满大街都是——必胜客,但放在这个年代就是稀有品,那就是披萨。 烤好的饼面上铺着奶酪,上面撒着铁板煎制的牛肉粒、烤鸡肉,火腿,搭配洋葱、青红椒,五颜六色的十分好看,而且周围还有一圈芝士卷心,看起来像一个漂亮的花环,当然,这个点子是沐晚出的。 沐晚殷勤的将一块披萨放进凌慎行的吃碟中,“快尝尝。” 凌慎行手拿刀叉,吃相十分优雅,面对眼前一双亮晶晶的十分关注的眼目,他还是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你这样盯着我,是要把我吃了吗?” 沐晚脸上一臊:“你快吃呀。” 凌慎行切了一块披萨放进嘴里,细细的品尝之后点头赞许:“味道不错,风味独特。” 沐晚顿时大喜,拍着手掌道:“明天就加到菜谱里。” 话音刚落,一块披萨递到了她的嘴边,她一直都在叽叽喳喳的说话,还是用饭菜堵上她的嘴巴吧。 之后陆陆续续的又上了许多菜,都是杰森的拿手菜,凌慎行第一次光顾沐晚的餐厅,最后给了很高的评价,作为餐厅的主人,自然是乐得找不到北。 什么时候,头顶的水晶灯已经熄掉了,换成了摇曳的烛光,温暖的烛火中,两人一边进餐一边时不时的低语,浪漫温馨的气氛不知不觉的弥漫开来。 收到礼物和惊喜的男人自然不知道餍足,憋了这么久,他更想要的是她。 桂花苑里,后院的桃花已经抽出了鲜嫩的绿芽,屋子里也是春意盎然,一室旖旎。 沐晚累到要睡着的时候,贴在他的怀里抱怨:“今天为了给你过生日,餐厅停业了一天,少赚了好多钱呢。” 他闻言低低一笑,吻着她的额头,这也是他过得最有意义的一个生日。 她似乎听到他在说什么,但是因为太累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后来她听于术过来报帐,连续几天餐厅的生意都十分火爆,来用餐的多是军人家属。 她这才反应过来,那天晚上他一定是说了要弥补她,所以就发动了他的下属过来捧场……发动?以他的性格,大概是强行命令吧。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第二天,沐晚倒是让另外一件事给惊到了。 昨天晚上累得不轻,早晨就睡得迟了一些,没想到凌慎行竟然没走,穿戴整齐的坐在她的身边看书。 多数时候,她一觉醒来他都已经不在身边了,今天安安稳稳的陪着她,她竟然觉得不太习惯。 沐晚翻了个身,两只手臂自然的搂住他撒娇:“人家不想起床,还想睡。” 他将书扣在被子上,一只手揉着她毛茸茸的发顶,像在爱怜一只小动物:“不想起床就不起,你睡吧,我给你放哨。” 沐晚翻了个白眼,这是她的房间,难道不成还会有贼?就算有,他才是最大的那个贼,还是防不胜防的那种。 想到昨天晚上的种种,她忍不住脸上一红,将脑袋埋在他的身旁。 她这一动,才惊觉身上还没有穿衣服,两个人都太累了,完事后就那样抱在一起睡着了,他现在倒是穿得光鲜亮丽,可怜她还是光溜溜的。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手已经从外面溜了进来,在那光滑细嫩的皮肤上游走……。 沐晚急忙拍开他的手,把被子往身上拢了拢,“别闹,我要起床了。” 他意犹未尽,却也只好闷闷的把手收了回来,捡起一边的书继续看起来。 沐晚想要穿衣服,可往地上一看,顿时有些惨不忍睹,他昨天晚上到底是有多饥渴,好好的衣服都撕碎了,而且扔得满地都是。 这样的场面当然不能把红袖和映春叫进来,但她身无寸缕也无法下去收拾,想了想,她伸出一只手盖在他手中的书页上,“凌慎行,去把衣服收拾一下。” 要是被旁人看到了,她也没脸活了。 某个始作俑者丝毫没有这方面的自觉,“让下人进来收拾就是了。” “不行。”沐晚瞪着他,“你……把衣服都弄碎了,她们看到会怎么想?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说着,脸就红了起来。 她面红耳赤的样子愉悦了他,又想到昨天夜里已经吃饱喝足了,于是放下手中的书走过去收拾了。 他长得人高马大,弯下身捡东西的样子有些好笑,而且他也做不惯这些事情,草草收拾了一下就罢了手,转过身,还一脸邀功的样子。 沐晚心中呸了一声,把衣服捡起来堆在一边像堆垃圾似的也叫收拾? 虽然心中不满,可好歹凌少帅亲自动手丰衣足食,沐晚撇了撇嘴角也没说什么。 凌慎行又从衣柜里挑了一身衣服拿过来,他平时看惯了她穿素雅的颜色,今天特地选了身出挑的桃粉色绣吉祥纹的上衣,配着外面罩着白纱内衬乳白色的裙子。 沐晚总觉得粉色是十几岁小女孩的颜色,虽然这具身体的年纪也不大,可她在那个年代也快奔三了,穿上粉色,莫名有些心虚,总觉得自己是在装嫩。 不过,凌少帅看起来十分满意,左右打量着面前的粉衣女子,如同三月枝头上的桃花,粉艳通透,十分可人。 沐晚又让红袖给她梳了发髻,凌慎行站在旁边端详了半天,突然从首饰匣里取了一串珠花,俯下身,小心的别在她的发髻上,这身粉色配上珍珠的白,更显得小家碧玉。 红袖不由赞叹道:“少帅这珠花的位置插得真好,如同隐在云雾里的珠子若隐若现。” 沐晚用手轻轻摸了摸,也十分满意,“确实是不错。” 这边刚刚收拾妥当,老太太那边就派了人过来,匆匆的行了礼:“少帅,少夫人,老太太让你们赶紧过去一趟。” 凌慎行和沐晚相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疑惑,老太太这一早上把他们叫过去,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ps:不好意思,临时有事出去了,刚回来,更新晚了,抱歉抱歉 第216章:口不择言 老太太的文风苑里,气氛格外的压抑,断断续续的似还有羸弱的哭声。 沐晚跟在凌慎行的后面进了正厅,这才瞧见屋子里坐了许多人,就连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雪秋都乖乖的坐着,见到沐晚,还暗暗冲她眨了两下眼睛。 沐晚的目光从雪秋的身上掠过,落向正在低头啜泣的四姨太,后又扫过慕家的那对母女。 “奶奶。”凌慎行和沐晚一起行了礼。 老太太脸色铁青,指了一下旁边的座:“你们两个先坐下来。” 沐晚心中正在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忽然瞥见老太太的脚边放着一个小纸箱,箱子底下隐约有红色的液体透出来,她用鼻子一闻就嗅到了血腥气。 “希尧,你倒是看看这里装了什么。”老太太气乎乎的看向那个纸箱。 刘管家已经走过去将纸箱再次打开,除了老太太,在坐的人都是第一回看见,雪秋吓得一声尖叫,赶紧捂住了脸,就连一向胆子大的慕凌飞也是尖叫连连,旁边的慕夫人和三姨太倒还镇定,沐锦柔的脸色也不太好看,隐隐透白。 沐晚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应,一只被扒了皮的猫比起她见过更加血腥的那些尸体,实在不算什么。 可是想到这人的残忍,她也不由汗颜,不过是一只小猫,竟然能狠下心把它剥皮抽筋。 四姨太仍然在小声的哭泣,这猫是她养的,她当然是最伤心的一个。 凌慎行脸色一变:“这是怎么回事?” 说着,看向了四姨太。 四姨太用帕子在擦眼泪,听到凌慎行说话,她才抬起头。 四姨太本来就生得十分柔婉美丽,此时泪水涟涟的样子更是如同雨中梨花,娇弱的让人忍不住想去怜惜。 沐晚忽然就想到了林黛玉。 四姨太轻拭了一下眼角,低声道:“这猫是老夫人从颐园带回来的,我一直养在身边,算起来也有近两月的时间了,虽不说感情有多深厚,但每日都会伏在我的身边十分乖巧懂事,昨天晚上还好好的,临睡前被丫头放在猫窝里,结果今天一早就不见了,苑里的人在府里寻了个遍,这才在后面的假山里找到了,找到时才刚刚咽气……。”四姨太说着又哭起来,“是谁这么狠的心,竟然先挑了它的筋又剥了它的皮,还不想让它死得利索,最后给活活疼死了。” 一边的三姨太忍不住唏嘘,“谁会跟一只猫过不去啊?” 三姨太说完,忽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自然而然的看向了慕凌飞。 不但是三姨太,其余的人目光都有意无意的往她的身上瞥,只有凌慎行皱着眉头。 沐晚低声对他说道:“二月二那天,府里有家宴,慕小姐想要逗四姨娘的猫,结果手背被抓伤了,后来还是我给她送的药。” 凌慎行看向慕凌飞的手,果然有三条醒目的伤口,他脸色一沉,也不跟她客气:“慕凌飞,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凌飞早就被大家的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听到凌慎行的话,她立刻高声说道:“从那天之后我根本就没见过这只猫,我怎么知道它怎么这么倒霉,被人抽筋剥皮,你们一个个的看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们认为是我干的?” 是的! 众人的目光显而易见的回答了她的问题。 “希尧哥哥,你也认为是我做的吗?”慕凌飞顿时委屈的一脸泪水,“再怎么样,我也没必要跟一个畜生过不去啊。” 听到畜生两个字,四姨太立刻又哭了起来,老太太的太阳穴更是跳突的厉害,直觉得头痛钻心。 慕夫人急忙扯了扯慕凌飞的衣袖,她却一把甩开了。 慕凌飞被压抑了许久的愤怒怨恨此时终于不顾一切的爆发了。 “母亲,你扯我做什么,事情不是我做的就不是我做的,难道我还非要认下来?”她用手指了指四姨太,“不过就是死了一只猫而已,她用得着摆这么大的阵势吗?说到底也就是仗着督军宠她而已,督军喜欢她,难道还喜欢她的猫?” 四姨太的脸又白又红,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 “飞飞,你给我住嘴。”慕妇人急忙厉声喝斥,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了,再让她这样口无遮拦下去,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我凭什么要住嘴,我本来就有理,难道还不行说了?”慕凌飞扯高了嗓子,不管不顾的说道:“自从来了凌家,你就让我忍气吞声,结果现在呢,我都被冤枉成这样了,还要一直忍下去吗?今天别说死的只是一只猫,就是一个人又能怎样,我们慕家还赔不起他们一个人吗?” “够了。”一只茶杯突然被掷在慕凌飞的面前,堪堪的碎成两瓣儿,慕凌飞吓了一跳,这才看到凌慎行震怒的面孔,他本就冷漠寡言,此时怒目相对的样子甚至带着几分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慕凌飞心肝一颤,吓得闭上了嘴,两只手有些不安的绞着衣襟。 别说是慕凌飞,就连老太太都看了过来,她这个孙子虽说脾气不太好,却是沉着内敛,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一旁的四姨太也立刻不吭声了,紧紧握着手中的帕子。 凌慎行盯着慕凌飞,声形俱厉:“今天我就会给督军打电话,让他赶紧派人把你送回辽城,在这之前,你就老实呆在谨晗苑,一步都不准迈出来。” 凌慎行的话对于慕凌飞来说无疑是当头一棒,敲得她有些神志不清,正因为如此,她才再次祸从口出,下意识的就说道:“早就听说你和这个四姨太有私情,今日一见果然是真的,她不过就是死了只猫,你就要把我赶走,我对你情真意切,到底哪点比不上她……。” 叭! 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的甩在慕凌飞的脸上,慕凌飞被打得脸一偏,脸颊火辣辣的疼,她难以置信的看向慕夫人,她的手还扬在半空。 慕夫人的手心生疼,但她仍然强做镇定,一边心疼女儿,一边气她不争。 “你给我住嘴,难道还嫌不够丢人吗?”慕夫人一把拽过慕凌飞的手,同时看向凌慎行和老太太:“是我管教无方,老夫人和少帅切莫把这疯丫头的胡言乱语听进去,我这就带她回去闭门思过。” 慕夫人向老太太和凌慎行施了礼,连拖带拽的把慕凌飞弄走了,幸亏慕凌飞被打的还没回过味儿,不然又是一顿折腾。 正厅里总算安静了下来,众人一时间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老太太摆摆手:“你们都回去罢,雪秋和希尧留下来。” 沐晚看了凌慎行一眼,他正好也在看着她,她抿抿唇没说话,转身随着沐锦柔她们一起出去了。 待到正厅里只剩下祖孙三人,老太太才揉了揉太阳穴:“这个慕家小姐也真是无法无天,自从她一来就闹得府里鸡犬不宁,你还是快点给督军打个电话,让他赶紧把人给送走,再这样闹腾下去,我这一把老骨头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雪秋心中一酸,急忙道:“奶奶乱说什么呢,您一定长命百岁。” 兄妹两个都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感情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好,对于母亲,雪秋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这些年也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过,她只隐约记得,她好像出家了,但在哪座山哪座庙却不知晓。 凌慎行点头道:“我回去后就给督军打电话。” 老太太嗯了一声,又开始揉着头。 雪秋道:“奶奶,你的头疼病不是好吗,怎么又开始痛了?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看看?” 老太太摆摆手:“你上次给我的药十分好用,只不过早就吃光了,自从吃了那药之后,这病就没有再犯,不知道还能不能托你那朋友再弄一些来? 雪秋听了,顿时迟疑起来,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微妙。 凌慎行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妹妹,一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这其中有故事,于是问道:“你认识的什么朋友,这药可靠吗?” “可靠,当然可靠了。”雪秋生怕哥哥不信,急着辩解,“不可靠的话,我怎么敢拿来给奶奶吃。” “我倒没听说你还有这样的朋友,不如明天就请到家里做客,正好给奶奶瞧病。” “她……她没空啊。” 凌慎行眯了眯眼,“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做什么,住在哪里,师承何人?” 凌慎行一句一句逼问,直把雪秋逼得急了起来,瞪着一双大眼睛道:“大哥,你要查人家祖宗八代啊。” “既然你这样说,我去查查也好。” 老太太也好奇的问:“三丫头,到底是什么朋友啊,叫过来让我们见见,顺便也谢谢人家。” 雪秋一憋嘴,不说话了。 她答应过沐晚不可以告诉老太太的,但是今天要是不说出个所以然来,老太太和凌慎行一定会追问到底。 “算了,算了。”雪秋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这药不是什么朋友给的,送药的人就在咱们这凌府内。” 第217章:解释 老太太笑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么还打起哑迷来了,难道我们这后院还有这样的神医。” 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凌慎行已经心知肚明了,其实从雪秋吞吞吐吐不肯说这个人是谁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此时嘴角噙着一丝洞悉般的笑容看着雪秋。 雪秋最受不了的就是大哥这种看穿人心的目光,好像所有事情都瞒不过他一样。 “就是嫂嫂啦。”雪秋投降一般的松了口气,“嫂嫂在去连山替奶奶请佛之前特地把我叫了过去,她给了我一盒药让我交给奶奶,还叮嘱我不准说出来,她怕奶奶知道药是她给的就不肯吃了。” 雪秋嘟着嘴巴,颇有一种被迫出卖死党的怨气:“这下你们满意了吧。” 老太太愣了半晌,嘴里喃喃的说道:“竟然是沐晚。” “是啊。”雪秋拉着老太太的手,声音轻柔如同羽毛:“嫂嫂其实很关心奶奶,但她知道奶奶不喜欢她,所以才不肯让我说出真相。奶奶,你能不能不要讨厌嫂嫂,她真的真的很好,她医术高超,性格直爽,我和大哥都对她喜欢的不得了。” “照你这样说,倒是我老太太挑剔了。”老太太嘴上虽如此说着,脸色却很平和。 “奶奶只是不愿意接受嫂嫂已经改头换面的事实而已。”凌雪秋一语道破,“嫂嫂早就不是以前的嫂嫂了,经过了这么多事,奶奶难道还没看明白吗?” 老太太沉默不语,她如此精明,怎么会看不明白,只不过一直固执的不肯承认自己看走了眼而已。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沐晚的印象已经大大改观,甚至有意无意的让她管理一些内院的事务,而不是沐锦柔一人独大。 有些东西早就在心中认可,只不过嘴上不愿意承认罢了。 老太太的神情变化自然没逃过凌慎行的眼睛,他看向凌雪秋道:“雪秋,奶奶要休息了。” 雪秋哦了一声,跟在凌慎行的后面离开了。 出了文风苑,雪秋忍不住担心:“大哥,我这样出卖嫂嫂,她会不会生气啊?” 凌慎行好笑的瞥了她一眼:“以后有秘密大概都不会告诉你了。” “啊?”雪秋急忙得跳脚,“我这就去给嫂嫂赔不是。” 凌慎行拍了下她的头:“好了,你嫂嫂还不至于这样小肚鸡肠,你也不用巴巴的去解释。” “真的?”雪秋想了想,“我要去找嫂嫂玩。” “你今天不用上学吗?” “我请假了。” “请假了不用看书吗?” 雪秋:“大哥,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去做电灯泡,那你就直说好啦。” 凌慎行丢给她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迈着长腿走开了。 凌雪秋望着他的背影,恨恨的一咬牙,大哥太过分了,她好不容易才请了一天假,他每天霸着嫂嫂难道不嫌腻吗? ~ 沐晚正在自己的实验室里忙碌,外面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他其实走路没什么声音,这是在故意提醒她呢。 她摘下口罩和手套,把手中的器皿放了回去。 沐晚洗了手出来,凌慎行已经坐在沙发上喝水了,抬头睨了她一眼:“你这么喜欢做药,我倒是认识一个外国医生,有时间可以探讨一下。” 沐晚的情绪似乎不太高,拿过一边的杯子。 要是平时听到这样的事情,她准是高兴的蹦起来,今天这样的反应出乎意料,却也在意料当中。 凌慎行突然长臂一伸就揽住了她的腰,将人捞过来置在自己的膝盖上,她没有防备,惯性的搂住了他的肩膀,嗔道:“你干什么?” 他的手指点在她的鼻子上,“生气了?” “生什么气啊?”沐晚不去看他,眼神转向别处。 “确定没生气?”他扳过她的脸,探究的眼神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沐晚起先还能若无其事的和他对视,之后就一点点怂了。 好吧,她确实有那么点不舒服,因为他和四姨太之间的关系。 之前这些传言都只是道听途说,她也强迫自己不要在意,但是今天从慕凌飞的嘴里说出来,她才知道这流言传得有多厉害,俗话说空穴不来风,看到他今天这样维护四姨太,她多少还是有些吃醋的,心中有想法也是难免的。 “我就是吃醋了,怎样?”她脖子一扬,颇有几分豁出去的架势,“你和四姨太青梅竹马的情谊,我自然是比不上,四姨太一哭,你是不是就心疼了……唔。” 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堵住了,他用一个强势霸道的吻封住了她所有的言语。 沐晚纵然有七分的醋意,也被他这样缠绵悱恻的吻得只剩下两三分,直到他松开她,仍然迷迷糊糊的,任由他将她圈在怀里不能动弹。 他一向不是愿意解释的人,哪怕对她也一样,她常常因为摸不清他的脾气而懊恼。 “凌慎行……。”她狠狠的咬着他的名字。 他笑起来,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好了,我跟四姨娘之间没什么的,那些流言不过就是有心人故意编排出来的,我和她虽然从小就认识,也一起留过学,但仅限于朋友之间的情谊,我对她从来没有任何逾越的想法,自从她嫁给督军之后,那点朋友的情谊也渐渐淡化了,在我眼里,她只是督军的妻子之一,今天要是换做是三姨娘,我也会这样处理。” 沐晚其实是明白的,为了一只猫这样“小题大作”,完全是因为慕凌飞,他不过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赶走那对母女而已。 明明知道,可还是忍不住要吃醋,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心眼了,连她都忍不住鄙视自己。 “你刚才说的那个外国医生,什么时候让我见一见?”沐晚心虚的转移了话题。 “他在城东开了一家西医诊所,有时间让张耀天带你过去。” “张排长不是我的护卫,不要让他动不动就来做这种掉身份的事情。”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天天跟着一个女人。 凌慎行道:“这回你可说错了,这是他主动要求的。” 沐晚:“……。”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张排长的小心思,大概是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吧,离她近了不就是离红袖近了吗? 她笑笑,也不再反对了。 ~ 这边凌慎行刚刚哄好了沐晚,谨晗苑里却是鸡飞狗跳。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慕凌飞的脸上还有鲜红的五指印,此时正歇斯底里的冲着慕夫人大叫,“我根本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回去,难道要看着我嫁给那个金店老板的儿子,一辈子不幸福,你们才开心吗?” 慕夫人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劝道:“那凌慎行摆明了是不待见你,只为了一只猫就要把你赶走,这样的人,你为什么非要嫁给他,你是不是吃了迷幻药?” 慕凌飞一脸坚定的说道:“他现在是不喜欢我,那是因为他还没有发现我的好,我这么年轻漂亮,他凭什么不喜欢我?只要给我机会和他单独相处,他对我产生感情是早晚的事情。母亲,我不想嫁给那些碌碌无为的男人,我将来的丈夫就应该是像凌慎行这样,心中装着整个天下的盖世英豪,其他人怎么能跟他比?” 慕夫人左劝右劝,终是劝不动,只好坐在床头垂泪:“就算你是这么想的,但好歹也收敛下你自己的脾气,你当这里是自己家吗?这些内宅的女人一个个比狐狸还精,她们想算计你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一只猫就让你百口莫辩自乱阵脚。” “那个四姨太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她竟然这样陷害我。”慕凌飞咬咬牙,“我竟然还同情她没有了孩子,她这样狠毒的妇人就该断子绝孙。” 慕夫人擦了擦眼泪,“难道这个四姨太跟少帅的传闻是真的?不然她为什么要陷害你?飞飞,那猫真的不是你弄死的吗?” “我昨天一直和你在一起,别人不清楚你还不清楚吗?更何况,我也养过猫,就算被它抓伤了,也不至于弄死它啊。” “说不定是沐锦柔呢?”慕夫人眨眨眼睛,“那个女人早就看你不顺眼了,或许是她从中搞的鬼。” “反正跟她们两个脱不了干系。”慕凌飞咬了咬唇。 “倒是那个沐晚,好像一直没什么动静,看来是个好对付的,你只需要把沐锦柔搞定,回头再对付沐晚也来得及。” “这个沐锦柔做事小心翼翼,对付她岂有那么容易。” 慕夫人冷笑一声:“是人都有缺点,再完美的人做事也会有漏洞,我认为要先从她身边的人入手,买通一个可信的人随时监视她才能找出办法对付她。” 慕凌飞想了想,点头道:“母亲说得极是,但是这个人一定要可信才行。” “那个豆蔻是沐锦柔的贴身丫头,对她忠心耿耿,自然是不行的,除了豆蔻,沐锦柔还有两个在跟前使唤的丫头,我偷偷观察过,一个老实本分,不太好拿捏,另一个却是个精明的,眼睛总是有意无意在你身上的首饰上打转,我们可以从她的身上下功夫。” 9.10号,祝所有老师节日快乐 第218章:认亲 沐晚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叫过去吃早饭。 文风苑里已经开始了清晨的忙碌,打扫的,清洗的,送餐摆饭的,十几个丫头侍从里里外外的进出忙碌。 “少夫人。” “少夫人。” 下人们见了她纷纷停下来问好。 进了饭厅,桌子上的饭菜刚刚摆好,老太太正端坐在饭桌前,手里捏着一串佛珠,正在闭目养神。 “奶奶。”沐晚恭顺的喊了一声。 老太太睁开眼睛看向她,点了点头:“坐吧。” 老太太突然叫她一起用早餐,沐晚的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始终在琢磨着其中是不是另有深意。 “你不必想那么多。”老太太像是看破了她的小心思,“我前几日得了一只千年人参,特地让人煲了人参粥,一个人也吃不完,索性让你也尝尝。” 老太太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露嫌弃:“不把身板养得壮实一点,将来怎么生孩子?” 老太太也不是没有自己的算计,两个孙媳妇过门几年了,竟然都是一无所出,这让一心等着抱重孙子的老太太心急如焚,可这些话毕竟不好对着孙子说,只能暗地里提点孙媳妇了。 凌慎行现在连锦秀苑的门都不登,只要回府必然是在桂花苑里,眼见着沐锦柔那边没指望了,也只能把心思放在沐晚身上了,一心盼着她早点为凌家开枝散叶。 沐晚心想,老太太平时最不得意自己,如果说是想要抱重孙,这个想法不会现在才有,绝对还有她不知情的事情。 刚刚煲好的人参粥里放入一点白糖,吃到嘴里有种淡淡的甜味儿。 沐晚喝了一碗,老太太也吃了一碗。 吃完饭,下人撤了碗筷,很快端上了消食的茶水。 老太太喝了口茶才说道:“昨天督军半夜打电话过来时把我吓了一跳。” 沐晚眨了眨眼睛:“可是为了慕家母女的事?” 老太太点点头,叹了口气:“督军让我顾全大局。现在辽城的情况你也知道,督军想要立威就要取得当地民商的信任,慕老板最近又在帮忙拉拢了农商会的人,前前后后出了不少力,如果在这个时候把她们母女送回去怕是不妥。” “那奶奶的意思是?” “不如再容她们多住些日子。”老太太说这话时竟带着丝商量的语气,“我看希尧对这个慕小姐没有半点好感,而且他军务繁忙,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就算把她留下来也生不出什么风浪,只是要委屈你多忍让一些,别再闹得乌烟瘴气才好。” 老太太从来没用过这样的口气和态度跟她说话,言谈间都是跟她商量 的意思,沐晚简直是惊悚了,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老太太对她产生了这般变化? 不过,既然老太太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好反驳,老太太说得对,这样做也是顾全大局,不管怎样,先把辽城的局势稳定下来才是重中之重,至于慕家母女,自然有人对付。 ~ 沐晚刚回桂花苑,映春就哭丧着脸找过来了,一看到她就连声责骂自己。 “这是怎么了?”沐晚看了眼红袖,用眼神询问。 红袖笑道:“映春刚才给小姐洗衣服,不想小姐的口袋里还有一个小荷包,而她直到洗完了才发现。她觉得自己不仔细,已经哭了一会儿了。” “不过是个荷包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沐晚无奈的摇头,“拿去晒一晒就好了。” “可是荷包里还有这个平安符。”映春摊开手掌,眼睛有些红肿,“这是静修师太送给小姐的,这么珍贵的东西却让我给洗了。” 沐晚伸手接过来,看到这绣工卓绝的平安符,不免想到了那个绝美出尘的女子,“没关系,这东西也不怕水。” 沐晚轻轻将它抚平了,放在一边的窗边晒了起来。 晚上凌慎行过来的时候,两人一起吃了饭,沐晚去关窗时想到这个平安符,此时已经晒干了,虽然有些皱巴,勉强还能用。 “在看什么东西?”眼尖的某人看过来。 “一个平安符。”沐晚走到他面前,自然而然的被他抱在怀里,“这是一个师太送给我的。” 凌慎行往她手中看了一眼,原来平静的目色突然黑沉了下去,出口的声音都带着几丝紧绷:“不知道这师太的法号是?” “静修。”沐晚背对着他,对于他的异样浑然不觉,“宁静致远,修身养性。” 凌慎行的身体猛的一僵,半晌没有出声。 沐晚还在摆弄着这小小的平安符:“都说静修师太的绣工好,果然是名不虚传呢,可惜我对女红之类的东西一窍不通,不然可以拜她为师,以后给你绣绣东西什么的……。” 她说了半天,身后的凌慎行都没有动静,她纳闷的回过头,正看到他紧绷的脸色,沐晚眨了眨眼睛:“阿行,你怎么了?” 凌慎行缓和了脸色,将她更搂紧了几分,“你是怎么认识这个静修师太的?” 沐晚便把她如何给静修治病的事情细说了一通,末了还补充:“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晚晚。”他突然低声叫她的名字,薄唇贴在她的额头上,眼中涌动着复杂的辉芒,好一会儿才说道:“你可知道这个静修是谁?” 沐晚摇摇头,却又突然坐直了身子看向他,一脸不可思议。 静修不同于他人的尊贵身份、她的美貎与年龄、凌慎行异常的反应……这些似乎都在指向同一个结论。 “是的,你猜的没错。”凌慎行的眼中突然流露出无奈的悲伤,“她就是我的母亲。” 沐晚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漂亮的女尼竟然会是凌慎行的母亲,怪不得她第一次见她就觉得眼熟,现在细细想来,那五官与凌慎行分明有着四五分的相似。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关于他们母子的事情,她也只是道听途说,他从来没在她的面前提起过。 凌慎行默默叹了口气,重新将她搂进怀里:“她当年生下雪秋就出家了,那时候我也只是刚刚记事,当时,我哭着求她不要离开,但她还是决绝的选择了落发为尼,其实,我并不怪她,她也不过是个想反抗却无力反抗的弱女子,她深爱着督军,但又无能为力,最后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 “你一点都不恨她吗?” 凌慎行苦笑:“不恨也是假的,她抛夫弃子,我岂能不恨她?但这点恨意却是微不足道的。” 沐晚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如果让她见到自己的父母,哪怕知道他们曾经抛弃自己,她也不会恨他们,更何况,也许他们也有这样的苦衷呢。 她想她能明白凌慎行的心情,这种明明母亲就在身边却不能亲近和孝顺的感觉真的很虐心。 沐晚忍不住抱住了他,柔声安慰:“如果你想见她,可以有空的时候去连山。” 虽说如此,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如果能在附近选一座寺庙把静修接过来就好了……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沐晚再次惊讶看向他:“阿行,你不会想把大夫人接回来吧?” 想一想,竹林里的佛堂马上就要竣工了。 凌慎行笑点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的确有这个打算,当初建佛堂也是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只是母亲她性格顽固,我怕说不动她,不过,也许你这个儿媳妇可以试试。” 沐晚摇头:“她对我的印象其实并不好,一开始都不愿意见我呢。” “你还不了解她,如果她不喜欢你,不会送你平安符的。”凌慎行从身上摸了一会儿,最后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平安符,与沐晚手中的对在一起,“你看。” 沐晚顿时受宠若惊,没想到静修竟然这般厚待她。 “怪不得你一眼就认出这个符是大夫人绣的,原来跟你这个是一样的。”沐晚将两个符都拿在手中,“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愿意说服她留在凌府,反正在哪都是念经,不如离你近一些,你想她的时候还能随时去看她。” “所以说,还要辛苦夫人再陪我去一次连山了。” 沐晚嗔他一眼:“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本来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静修又不是别人,那可是她的婆婆呀,自古以来,婆媳关系都是关乎家族和睦,国家生计的大问题。 “对了,今天奶奶跟我说,慕家母女还不能走。”沐晚便将老太太的话一字不漏的复述了一遍。 凌慎行皱着眉头:“你怎么看?” “虽然看着有些碍眼,但是还要以大局为重,现在局势不稳,没必要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在她眼里,慕凌飞根本就构不成威胁,不是她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她对自己的男人有信心。 “如果你觉得不高兴,我随时可以把她轰出去。”他抱着她哄着:“管他督军怎么想的,于我何干。”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沐晚笑着亲了亲他的眉心,温顺的窝在他的怀里,过了一会儿,她才突然紧张兮兮的坐起来:“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大夫人除了心痛症还有中毒的迹象,我虽然给她开了药,但就怕那个下毒的人不死心,暗中又做什么手脚。” 第219章:重病 凌慎行面色一凛:“你确定是有人下毒吗?” 沐晚点头:“我问过打扫院子的小尼姑,她是负责管理大夫人平日饮食的,她说大夫人除了心痛病,平时饮食清淡,也不吃补药之类的东西,自然不会接触到洋地黄,更不会日积月累变成毒素。” “的确,母亲自从出家后生性寡淡,几乎不与任何人来往,更不会跟人结怨,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 沐晚摇摇头:“大夫人一直生活在翠云庵,按理来说不会和谁有过结怨,更不会对谁的地位产生威胁,我看那主持对她也是极好的,什么事都向着她,更不会为难她。” 凌慎行沉默不语。 “都怪我,如果早点知道静修就是大夫人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你可以早些派人去查此事。” “怎么怪得了你?”凌慎行握住了她的手,“如果要怪也是怪我才对,当初去连山的时候我并没有告诉你母亲就在翠云庵,如果不是机缘巧合,你也不会发现这些。晚晚,你可怪我隐瞒了你吗?” 沐晚是有些怪他,但那时两人情谊还浅,他不说也在情理当中,现在两人正是浓情蜜意,他对她便没有隐瞒,他本就不是一个擅于说辞的人,多少心事都独自盛在心底,想想这些年,他一直压抑着这份感情,何尝不是最痛苦的那个。 “你以后有事都不要瞒着我,我就不生气。”沐晚撒娇的哼了一声。 “好,以后无论是大事小情,我都会第一时间向夫人禀报。”凌慎行面带笑意:“我现在就有一件事要向夫人请示。” 沐晚眨眼:“嗯?” “我想……上厕所。”凌慎行一脸真诚的看着她。 沐晚:“……。” 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那你还不快去。” ~ 吉城,楚军的大本营。 辽城一战大败的楚军经过两个月的修整已经逐渐恢复了原气,司令部的办公室里,一个身着军装的青年男子正站在窗前远眺,身形挺拔,犹如傲松。 明明已是三月,外面仍然白茫茫的一片,纵然是他,也对这样的气候喜欢不起来,他还是喜欢南方的三月初春,就像他小时候那样,不必穿得像只鹌鹑,哪怕是冬日也可以在外面游玩。 “少帅。”他的警卫长敲了敲门,“少夫人打电话来问您,今天晚上回不回家吃饭?” 楚南风掐灭了手中香烟,回头看了过来,一双深邃的眼目中深浅不明,声音也是冷的:“这种小事也要打个电话,她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警卫被噎了一下,颇有些委屈,他只是个传说的,明知道少帅现在心情不太好,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少夫人还说了,丁老将军过来了,让您务必回府一趟。” 楚南风皱着眉头:“他又来做什么?” 警卫暗想,那是您的岳父,我哪知道啊。 过了一会儿,楚南风终于松了口:“去备车。” “是。”警卫敬了个礼,乖乖的出去了,刚推开门就和江副官撞了个正着,他叫了声:“江副官。” 同时冲着他眨了眨眼睛,又往屋子里迅速瞥了一眼:少帅的心情不太好,说话行事切记要小心谨慎。 江左点点头算是谢过了。 “少帅。”江左掩上门敬了个礼,“你让我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有一个俘虏终于开了口。” 当初辽城一战,楚军俘获了凌军的一个后勤连,一直关在监狱里。 楚南风觉得凌军大胜事有蹊跷,他得到的消息明明是辽城中的凌军被疾病困扰,疫病在短短几天之内蔓延全军,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稍微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吉城里的内乱,楚军才一步一步溃不成军。 他要弄清楚,为什么凌军中流行的疾病会不治而愈。 “人在哪?” “在刑讯房。” 楚南风迈着大步往门外走去,江左急忙跟上。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只有走廊上的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芒,踩在青砖的地面上向里走,耳边不时传来各种呻吟声和惨叫声。 一直走到尽头的刑讯房,楚南风才停下脚步,看守敬了礼,打开了门上的锁。 入目处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人,身上已经血肉模糊,神志也不太清醒,旁边有人将一桶水泼在他的身上,他才猛然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哀求:“不要杀我的妹妹和爹娘,一切冲着我来。” 楚南风走到他的面前,那个士兵的眼神也看了过来,嘴里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楚南风道:“你只要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放过你的家人。” 士兵似乎在做着剧烈的心理挣扎,最后颓然的垂下了头,这些天的各种酷刑他都熬了下来,却抵不过家人受到威胁,心理防线也最终崩溃。 “凌军当中流行的风寒症是如何治愈的?” 士兵咬着嘴唇,眼中似乎还在挣扎,楚南风十分有耐心的等着。 好一会儿,他才艰难的开口道:“是少夫人。” 楚南风似乎没听清楚:“什么少夫人?” “是我们少帅的夫人,大家都说她是神医,没有医不好的病,她千里迢迢从连城来到北地,不但治好了军中的痨病,她配的药汤更是能够防患未然,她还发明了一种随身携带的暖包,放在身上就可以自动发热。”提起这位少夫人,士兵眼中便闪出异样的光亮,仿佛十分崇拜似的,可很快这光芒就暗淡了下来,变成了一声:“对不起。” 楚南风一时震惊的没有言语,一旁的江左更是惊讶的撑大了双目:“还有这样的女子?那岂不是神医了。” 那士兵没再说话,头垂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楚南风才看了士兵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 走到门口时,江左低声问:“这人怎么处理?” “没有价值的人不必留着了。”他答应放过他的亲人,却不包括他,凌军的人都是敌人,他一个都不会姑息。 警卫早就备好了车子等在外面,见楚南风从正门走出来,急忙上前给他披了件军绿色带貂皮缝边的斗篷,又小跑着去打开了车门。 外面天寒地冻,车里也不暖和,幸好座椅上铺着厚厚的貂皮座垫,坐上去才不至于寒凉。 楚南风一路无话,一张俊脸紧紧的绷着。 直到看见了督军府几个字,同行的江左才稍稍松了口气,以后的事情就跟他没什么关系了,该怎么应对脾气古怪的少帅就是少夫人的份内了。 只可惜,这位少夫人丝毫不得宠爱,夫妻关系淡薄如水,能够维系到现在也不过是仗着少夫人的父亲手握重兵。 早年他也是一股军阀势力,后来逐渐的退出了争斗,但他手里的精兵良将却让人望而生畏,这次辽城之战,也是因为这位老丈人看家护院,他们才能奋战前线。 只是这位老丈人并不是好相处的角色,处处都要拉拢着,一言不合便要领兵出走,着实让楚家人头疼。 楚南风回府后没有去妻子的别苑,而是直接来到了督军的住处。 一进门,一个年约五旬的妇人坐在床前,穿戴华丽,此时正在独自垂泪,而在面前的床榻上躺着一个男子,身上盖着锦缎做的天蚕丝被,露出来的一张脸十分苍白。 “子昂,你来了。”这个妇人正是楚江南的母亲楚夫人,躺着的就是老督军,半年前就患了病,一直卧榻休息,这次辽城大败的事情也不敢让他知道,免得再让病情加重。 “母亲,父亲怎么样了?”楚南风走到床前,关切的看过去。 楚夫人道:“刚刚吃过药已经睡了。” 她拉着楚南风的手走到一边,忧心重重的说道:“换了这么多大夫都看不好你父亲的病,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病情一点点加重,照着这个样子下去,我怕你父亲挺不了多久。” 楚夫人说着就落下泪来。 楚南风心中一紧,安慰道:“母亲不要难过,我一定会找到医治父亲的办法。” “你要操持军务……这些事就不要劳心了,交给如之去做吧。” 楚南风冷冷一笑:“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指着她能成什么大事?之前若不是她找来的那些庸医也不至于耽误了父亲的病情。” 楚夫人见儿子这么不待见这个儿媳妇,不免叹气:“如之说到底都是我们楚家明媒正娶的媳妇,而且她父亲还手握重兵,你就算不喜欢她也要装装样子,别总是冷着一张脸。” “儿子还没有修炼到那种地步,对着一个让自己觉得恶心的人还能笑逐颜开。” 楚夫人无奈,只能不断的叹息。 “母亲在这陪着父亲吧,我还要去前厅一趟,丁将军来了。” “那你快去吧,这里有我陪着你父亲。” “母亲也不必如此辛苦,我那几个姨娘倒是每天闲着,不是打麻将就是听小曲,要不是顾及着身份,恐怕已经跑到舞厅里面去了,母亲觉得累了,就让她们来伺候着。” “算了,让她们伺候怎么能够全心全意,我与其跟着担忧还不如亲自来。” 楚南风没再说什么,又叮嘱了几句就离开了。 9.11第二更! 第220章:决心 丁如之已经数天没见过自己的丈夫了,此时正等在饭厅里烦心不已,饭桌上的菜端上了好一会儿,丁将军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父亲,子昂他最近军务繁忙,您就多担待点。”丁如之柔声安抚。 丁将军板着脸道:“你不用替他说好话,自从你嫁进楚家,他何曾善待过你,没跟你翻脸不过就是忌惮于我手中的兵力,如果有一天我对他不构成威胁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休了你。” 丁将军的话一点不留情面,听得丁如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你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你付出全部的感情,他狼子野心,想要的绝对不是儿女情长。” 丁如之何尝不知道,但她喜欢她的丈夫,宁愿委屈自己。 “哪有你这样做妻子的,生怕自己的丈夫受了委屈,竟然主动给他纳姨太太,我瞧那两个姨太太都是一肚子鬼主意,个个生得狐媚相,就怕你拿捏不住。”丁将军气道,“你这是给自己添堵。” 丁如之低下头,小声道:“她们两个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搬到明面上来,婆婆在照顾公公,根本不管内院的事,现在所有的大事小情都是我在做主,如果她们敢造次,我第一个不会放过她们。” “你说得容易,要是楚南风向着她们呢,你还能这么硬气吗?” 一句话戳到了丁如之的痛处,不过她很快就恢复如常,自从她给楚南风纳了两房姨太太,他只是偶尔去她们的住处,多数时间还是呆在他的书房,楚南风不冷不热,她们自然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父亲,这菜都凉了,我让人去热一下吧。” “不用了,我不吃了。”丁将军说着就要起身离开,正好外面传来脚步声,不久楚南风就风尘仆仆的推门而入。 “子昂。”丁如之一喜,急忙起身迎接,丁将军看到女儿这般低三下四,只是用鼻子哼了哼,也未起身。 楚南风当着丁将军的面不会对丁如之冷言冷语,甚至还关心的问了句:“听说你昨夜肚子痛,可好点了?” 丁如之一听,顿时受宠若惊,喜道:“已经找大夫看过了,不碍事,多谢子昂关心。” “哼,要是真的关心,就应该早点回来看看。”丁将军阴阳怪气的冷笑。 楚南风神色不变,十分恭敬的走过去:“让岳父久等了,实在是军务繁忙,不然一定早些回来陪岳父小酌几杯。” 丁如之难得看到楚南风这样和颜悦色,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父亲继续和他冷脸,急忙替楚南风拉开椅子,又亲自给他摆上了碗筷,斟了酒。 “父亲,你难得来一次,正好和子昂喝几杯。” 丁将军看到女儿在冲自己无声的眨眼恳求,只好默默咽下了一口恶气,面色逐渐缓和了下来:“少帅军务繁忙,可别喝醉了。” 楚南风像是没听出他言语中的讽刺,主动擎起杯子:“我敬岳父一杯,先干为敬。” 丁将军没有犹豫,也拿起杯子一口气干了。 丁如之看到这样的情景,暗暗松了口气。 饭吃到一半,楚南风忽然说道:“我要去连城一趟,吉城的安危还要劳烦岳父多多照顾。” “去连城?”丁如之和丁将军都吃了一惊。 丁如之道:“连城是凌军的老巢,子昂怎么能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别忘了,上次你在连城遇刺,可是差点丧命的。” 楚南风放下酒杯:“我这次前去有两个目的,一是暗中刺探连城的军事防御,二是想要替督军找寻一位名医。” “找医生这种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丁如之自然不希望楚南风离开,而且还是以身涉险。 楚南风看了她一眼:“父亲的病并不见任何起色。” 言下之意,你找的都是庸医,看了也是白看,最后倒把病给耽搁了。 丁如之闹了个大红脸,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边的丁将军正色道:“这种事情只需要派一个亲信去,为何少帅一定要亲自前往?” 楚南风笑了笑:“关系到父亲的生死安危,交给任何人我都放心不下,更何况,我不在军中,还有二哥四弟和岳父大人。” 听了这话,丁将军只是抿了抿嘴,也不再反对了。 楚南风的二哥和四弟也都是军事人才,只不过是姨太太生的,自然比不上他这个正牌夫人所生的重要。 吃完了饭,丁将军就回去了,丁如之小心的看向坐在那里发呆的楚南风,试探的问:“子昂要回去歇息吗?” 楚南风斜了她一眼,目色恢复了冷淡:“不了,我去书房。” 书房,又是书房,丁如之几乎气得跳脚了。 可她除了忍也只能忍,顿时做出一副贤惠的样子:“我让人送醒酒汤去书房,子昂好好歇息吧。” 楚南风嗯了一声,起身离开了,丁如之望着那抹高大的背影渐行渐远,伸手拂掉了桌子上的所有碗筷。 楚南风听见身后的响声,连步子都没停一下,径直去了书房。 坐下来翻了一会文件,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向桌子的右上角,那里放着一只精致小巧的玉兔灯,只要轻轻拨动上面的开关,玉兔的眼睛就会发亮。 他的表情也随之柔和了起来,仿佛透过这灯光就回到那个热闹的灯会和幽暗的小巷子,以及那个提着玉兔灯笼的女子。 如果不是她,他的这条命早就没了,只可惜她不肯把姓名告诉他,只落下了这只小小的花灯。 这么久了,他一直在等着有人拿着那只哨子找上门,盼望着有一天还能见到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不过是一场美好的梦,其实她是天上的嫦娥,偶尔怜悯下凡帮了他一把。 楚南风关了这盏小灯,思绪慢慢的收回,逐渐又恢复一片森冷之色 。 ~ 凌雪秋听说沐晚要去连山,急着道:“嫂嫂,我也要去,上次我就没去成,遗憾死了。” 沐晚叹息:“这次可不是去玩的,你大哥要带兵去剿匪,那连山一带的土匪个个都不是善茬,你去了只能拖后腿。” 雪秋撅嘴:“那嫂嫂为什么能去?” “我是临时被拉去充当军医的,你以为我是去享福的?” 雪秋想了想,“那岂不是也很危险,嫂嫂,你还是别去了,你去北地的时候,我日日夜夜的担心,都没睡过几个好觉。” 沐晚心中一暖,握住了她的手:“你别担心,有你大哥护着我,不会有事的。” 提到自己的大哥,雪秋这才点点头:“下次你再带着我好啦。” 沐晚失笑,“好好好。” “对了,嫂嫂,有一件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雪秋有些做贼心虚,声音小小的说道:“奶奶知道那头痛药是你给的了。” 沐晚并不吃惊:“是不是药吃光了?” 雪秋点头。 沐晚起身去拿了一个小盒子过来:“我这几日就发现老太太时常头痛,这药是才配好的,还是以前的吃法。” “嫂嫂,你的心地太善良了。”雪秋抱着她又欢喜又感动,“奶奶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欣慰的。” 沐晚想到老太太忽然对她的种种示好,心中顿时了然,原来如此! 沐晚要去连山的事情,只有雪秋知道,对外只是宣称回娘家小住。 凌慎行这次亲自带兵,可见他对匪患一事的重视,只不过一切都在暗中进行免得打草惊蛇。 沐晚想到那个土匪头子孟元凯,顿时恨得牙根痒痒,当日若不是尤墨染,她哪还有今天的自由自在。 所以凌慎行要对付这些土匪,她是第一个举双手赞成。 一行人打着去连山拜佛的名义浩浩荡荡的上路了。 到达同济寺的时候已是傍晚,住持大师特地安排了两间干净的房间供二人休息。 两人也没吃饭,凌慎行和沐晚就顺着后山的吊桥去了翠云庵。 门口的小尼姑进去通报后不久,就见一道纤细的身影踏着霞光走来,哪怕是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身灰布僧衣,也难掩曾经的美艳,时光对她又似格外留情,皮肤仍然白皙,身段仍然苗条,似乎可以窥见其年轻时的风姿。 静修看到站在树下的凌慎行,一向清淡的目光仿佛被投了一粒石子,瞬间波动起来,她目光一转又看向沐晚,更似惊讶了几分。 静修双掌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态度虽平淡,但一双眼睛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 凌慎行静静看了她一会儿,每一次都要极力压抑着胸口澎湃的情绪,没有人知道,他多想喊一声“母亲”。 这样对视了一会儿,凌慎行才开口道:“师太最近身体如何?” 这声师太叫得沐晚有几分心酸,很想上前抱一抱这个可怜的男人。 静修看向沐晚,又念了声阿弥陀佛,“多亏了沐施主,贫尼最近身体康健。” “师太,我能替你号下脉吗?”沐晚忽然问道。 静修愣了下,不过很快就点点头:“麻烦沐施主了。” 沐晚拿起静修的手腕替她号脉,凌慎行看见她渐渐变了脸色,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221章:檀香 沐晚缓缓放下静修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没有马上说话。 静修是聪明人,看到沐晚的脸色便已猜到了几分,声音还算平静:“沐施主,有话不妨直说。” 凌慎行也在看着他,虽然表面平静,但一双藏在袖口下面的手却下意识的握成了拳头。 沐晚抿了抿唇,决定直言相告:“师太可还记得我当初的告诫?” 静修喃喃说道:“毒若入骨,药石罔医。” 说完,脸色不由一阵苍白,她其实并不怕死,但她还想活着亲眼见到自己的儿子一统这大好河山,还有自己那个小女儿能够风风光光的出嫁,她虽然投入佛门,但正如当日沐晚所说,她一直是尘缘未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凌慎行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有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难道是毒已入骨了吗?” 沐晚点点头:“这毒十分蹊跷,哪怕我当初给师太开了药,但是依然无法阻挡它的来势汹汹,现在毒性已入五脏六腑,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了。” “可是,我近几个月并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静修疑惑的问道,“反倒比之前更加舒畅。” “这也是这毒的奇妙之处,平时潜藏在血脉当中无声无息,中毒之人丝毫无法察觉,但是一旦毒性入骨便是无药可医,毒发之时便是……药石罔医。” “真的没有办法治愈吗?”凌慎行目光复杂的看向静修,眼中浮出悲伤的色彩,静修也正看着他,似苦笑了一下。 沐晚道:“我医术有限,或许还有名医……。” “不必了。”静修打断她的话,“我相信沐施主的医术天下无双,既然沐施主都说无药可医,也不必再去麻烦别人了,依苦寻因,慕灭修道,贫尼命数已尽,也没什么可强求的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结,静修还算平静,凌慎行的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沐晚瞧了瞧这两个人,突然话题一转:“听说翠云庵的素斋十分可口,正好我和阿行还没有用晚饭,不知道能不能厚颜在这里讨口饭吃。” 静修听了,便笑道:“承蒙两位施主不嫌弃,素斋倒是管够。”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沐晚轻轻扯了一下凌慎行的衣袖,“阿行,我们快去吃饭吧,我都饿了。” 凌慎行知道她嘴馋,可这个时候提出来要吃饭,显然有所目的,直到两人在静修院里的石桌前坐下来,沐晚热情的招呼静修:“师太,您是主人,我们是客人,哪有客人吃饭,主人站着的道理?” 不等静修推脱,她已经上前挽住了静修的手臂,半强迫的将人按在了椅子上,又殷勤的布上了碗筷。 静修略显局促,眼神有意无意的从凌慎行的身上掠过。 母子分别近二十年,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同桌用餐,她心里其实又兴奋又紧张。 凌慎行倒是淡定从容,拿起筷子道:“师太不用拘谨,吃饭吧。” 静修念了声“阿弥陀佛”后才缓缓拿起筷子。 翠去庵的素斋果然美味,明明没有什么荤腥可就是让人放不下筷子,在座的三个人,只有沐晚吃得没心没肺,那对母子则是慢吞吞的扒着饭,不时偷偷的看彼此一眼,又生怕被发现了一样,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 “两位施主的感情似乎很和睦?”静修捧着饭碗,看了坐在对面的男女一眼。 沐晚喊他“阿行”,多么亲昵的称呼,而她也只有在她不记事的时候叫过他“希尧”。 当年督军得子,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大名用了老太爷留下的名字,老太爷病逝的早,知道自己来不及看到孙子,于是就留下了“凌慎行”这个名字,意思是告诫他的后辈子孙谨严慎行,而他的表字是督军欢喜的抱着他们母子的时候,特地让她这个做母亲取的,倒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只是她那时候刚好看了一本书,书中的主角就叫这个名字。 希尧,希尧! 静修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着。 沐晚和凌慎行听到静修的问话,不免相视一笑,不需要过多的言语,明眼人自然一眼洞悉。 静修笑了笑,继续低下头吃饭。 她从住持那里听到的传言多不可信,凌慎行如此精明的一个人绝对不会轻易的沉迷女色,能让他如此倾心的女子必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她的一双神医妙手就足够惊艳了。 也罢,能在临死之前看到儿子幸福圆满也算是了却心事一桩。 刚吃过饭不久,李和北就匆匆过来了,凌慎行知道是关于剿匪的事情,起身先离开了。 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下婆媳二人,远处的山上有钟声敲响,寺庙里隐约传来诵经的声音,幽远而宁静。 静修按照惯例,吃完饭是要打座念经的,她对着沐晚双掌一合十,起身去烧香了。 沐晚捧着茶水杯,一边啜着清淡的山泉水泡茉莉花茶,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静修,一身灰色的宽大僧袍仍然无法遮掩她姣好的身段,哪怕自恃矜持也掩饰不住那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 只见她从香盒中取出檀香,熟练的点燃,嘴里不知道念了什么,又恭敬的对着神龛拜了拜,这才将香插进了香炉。 沐晚本来是在看热闹,直到这香不紧不慢的燃了起来,静修一回头就看到她不太对劲的神色。 静修道:“沐施主怎么了?” 沐晚的鼻子比常人要灵敏数倍,一般人闻不到的味道却逃不过她的鼻子。 她急忙起身走到神龛面前,鼻翼轻轻动了动,最后落在那三柱燃着的檀香上。 “翠云庵中都用同样的檀香吗?” 静修点点头:“确实都是一样的。” “可不可以麻烦师太取几支其他师父房中的香来来。” 静修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但看她神色凝重便也没有多问,便让守在门外的小女尼去拿香了。 “沐施主莫不是怀疑什么?” 沐晚此时已经从香盒里取出了一只新的檀香,捏碎了放在手心中闻了闻。 “这香里加了东西。”淡淡的一句话却让静修神色大变。 很快,其他院子里用的檀香也都一一送来了,沐晚将它们逐个点燃。 看到她在那些檀香面前嗅来嗅去,静修只觉得惊讶,天下之大,果然什么样的奇人都有。 沐晚把这些香又一一熄灭放回到盒子里。 静修忍不住问:“有问题吗?” “这些香都没问题,有问题的只有师太盒中的这些。”沐晚皱着眉头,十分慎重的说道:“这香中含有一定剂量浓缩的洋地黄,如果在身体中日积月累就会形成毒素,在不知不觉中让人丧命。” 静修听了不由一惊:“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师太不妨好好想一想,这香是什么人送过来的。” 静修细想之后才说道:“我这里的衣食起居都由玄惠照料,也就是外面那个小尼,至于这檀香却是玄妙送过来的,自从慧聪大师去世后,她这个小徒弟就成了我的专职大夫,有事没事就会帮玄惠照顾我。” 沐晚还记得这个玄妙,会一点医术,却并不精通,虽然是那个会医术已逝的慧聪的关门弟子,但也就是虚名而已。 上次她给静修看病的时候,她的神态就很不友好,好像是被抢了风头一样。 “师太,这件事你先别张扬,回头我告诉少帅,让他来处置。” 现在就算把玄妙叫过来也问不出什么,只要她矢口否认,谁也拿她没办法,但凌慎行不同,他才不会顾及这些佛家礼仪,想要让一个人开口说实话,自然有的是办法。 静修默默的点头允了。 凌慎行还没有回来,静修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坐在蒲团上念经,沐晚坐在一旁,闭着眼睛,似乎十分专心的听着。 木鱼的声音,念经的声音,虽然枯燥,却是别样的安详。 不知过了多久,沐晚突然睁开眼睛,开口道:“阿行在凌府后院的竹林建了一座佛堂,不出半月就可以供奉香火了。” 静修手中的木鱼有半刻的停顿,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敲打的声音。 “他建这座佛堂,一是想减轻奶奶来回跋涉连山之苦,二来,他也存了私心,他在想,如果有朝一日能把他的母亲接到佛堂去,一边可以不打扰她清修,一边又可以在互相思念的时候见上一面,实在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静修终于睁开了眼睛,手中的木鱼也停了下来。 沐晚见她有所动容,立刻打蛇随棍上:“我也曾笑他这个想法太天真,可现在却有个大好的契机摆在面前。” 静候似明白了什么,刚要开口,沐晚已经直挺挺的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双手匍匐,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 “你这是做什么。”静修急得要扶她。 沐晚低声道:“母亲不必惊慌,媳妇这一跪自然不会白跪,还请母亲听媳妇把话说完。” 这一声“母亲”让静修的身子颤了颤,本来伸出去的手也缩了回去。 9.12第二更 第222章:猜想 沐晚跪在地上,继续说道:“如果不知道母亲已经中毒如此之深,我也不会向母亲提这种无礼的要求,母亲当初就是为了远离内院的纷争才会来这翠云庵大隐于世,现在让母亲再次回到那个让您厌弃的院子,您心中一定是不喜的,可母亲有没有想过,您身上的毒无药可解,能活在这世上的日子也是屈指可数,难道您不想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多亲近您的一双儿女吗?” 静候缓缓闭上眼睛,嘴角紧紧的绷着,看似十分痛苦。 沐晚垂着头,却也猜到了她的反应,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继续一句一句的戳静修的心窝子。 “那些不相干的人对母亲来说都是过眼云烟,再见也无什么相干,可骨肉亲情却是割舍不下的,母亲觉得这些不相干的人和自己的儿女孰轻孰重?雪秋今年十六,已经出落的十分水灵,爱慕她的男子不在少数,母亲难道不想亲眼看着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吗?” 想,她当然想,只是沐晚说她毒已入骨,无药可医,怕是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沐晚就像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缓缓说道:“只要母亲肯回佛堂,我一定尽心尽力的照顾母亲,有我在您身边,虽然不能解您身上的毒,却可以为母亲续命。我知道母亲从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有这几年的寿命能够看到儿子建功立业,女儿嫁于良人,岂不是很划算?阿行一片拳拳孝心,还望母亲成全,今天斗胆这样一提,母亲也不必马上回复我。” 她将两只平安符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一展平后放在手心里呈到静修的面前:“您送我们的平安符,我们一直带在身上,而现在,我希望能带走的不止是这平安符,还有母亲的人。” 静修看着那对一模一样的平安符,心潮涌动,许多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半晌,她才伸手拿过了那对符。 “阿行明天就会带着军队去连山一带剿灭土匪,我会在同济寺等他归来,等我们离开那日,如果母亲让人把平安符送了回来就表明母亲愿意跟我们走……如果没有看到平安符。”沐晚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静修没有说话,她也缓缓从地上起身,又冲着静修行了礼,这才转身离开。 望着沐晚远去的背影,静候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今天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都是当头一棒,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有些僵硬的坐了下来,一只手用力攥紧了那对小小的护身符。 如果佛祖有灵,那就替她指点迷津吧,告诉她到底该怎么办? ~ 凌慎行和李和北还在议事,回到休息的客房,沐晚已经坐在那里翻经书了。 “看不懂还在装模作样。”手中的书突然被抽走放到了一边。 沐晚抬起头,抱怨道:“正因为看不懂才要看啊,学无止境你懂不懂?” “夫人如此好学,真是为夫之幸啊。”凌慎行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到怀里,低下头就要去亲她。 沐晚抬起手挡在两人面前,正色道:“此乃佛家重地,凌施主请克制,不要污了佛祖的眼。” 凌慎行笑道:“你知道我从不信这些。” “过山拜山,过庙拜庙,多拜一拜总没错的。”沐晚乖顺的依偎进他的怀里,“等回了家,你想怎样……我都不拦你。” 说着,脸上已经羞红。 凌慎行不怀好意的掀了掀唇角,贴着她的耳边吐着气:“真的想怎样都行吗?包括……。” 他低声说了几个字,就见沐晚的脸忽地红如滴血,一只手攀上他的腰间,狠狠的拧了一下。 某人吃痛,自是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不敢再说荒唐的话了,不过一双手臂却将她搂得更紧,就像是一秒钟也舍不得松开。 两人自交心以来,都从对方的身上尝到了那种美妙的爱情滋味,真是恨不得变成一对连体婴,日日厮守,月月缠绵,哪怕坐在一起什么都不做,光是看着对方都觉得浓情蜜意岁月静好。 就这样抱坐了一会儿,沐晚忽然抬起头,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 凌慎行厚脸皮的任她看着,也不臊,反倒有种“我很帅随便看”的小傲骄。 沐晚抿了抿唇,一双手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放在掌心里小心的揉搓着。 “阿行,我有一件事没跟你商量就擅自做主了,你会不会怪我?” “什么事?”他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语气平平的。 “你先答应我不会怪我,我就告诉你。”沐晚摇了摇他的手,像是耍赖皮的小动物。 他心中一软,柔情似水,哪怕她现在一刀捅进他的胸口,他也会笑着说一句,捅得太用力了,累不累…… 见他神色缓和,沐晚才说道:“其实大夫人根本没有毒入骨髓无药可医。” 凌慎行:“……。” 他神色一敛,疑惑的看向她。 沐晚继续说道:“大夫人确实是中毒了,但是服了我当初给的药之后,体内的毒素早就清得七七八八,只要以后再稍加调理就不会有任何的影响,我今天是故意夸大其辞的。” 凌慎行脑子转得飞快,只是片刻间便明白了她的真正用意。 “好一招破釜沉舟。”他想通其中道理,大手不由抚上她的发顶,像夸奖小孩子似的拍了拍,“以母亲的个性,断然不会回到凌府的,可是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许就可以放下心结,在她心中,到底是对我们兄妹余情未了。” 沐晚点头:“阿行能这么明事理是最好了,我之前没告诉你,就是怕你演技不够好,一旦让大夫人疑心了就会功亏一篑。” “叫大夫人难免生疏,你是我的妻子,也该跟着我一样叫声母亲。” 沐晚心想,这声母亲她早就叫过无数遍了,估计听得静修头都大了,嘴巴上还是很乖的说了声:“好。” “你一心为我着想,我怎么会怪你,是你多心了。”凌慎行突然得知静修没有绝症,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怪她。 又点了点她的鼻子:“真是个鬼灵精,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沐晚嘿嘿一笑,“你可要小心了,说不定哪天把你也算计进去了。” “那倒不必,你已经把我算计到了。”他俯身在她的耳边亲了一下,压抑着心中对那红唇的玉望,低声道:“我都是你的了,还有什么好算计的,你想怎么折腾都随你了。” 沐晚顿时又闹了个大红脸,这男人说话真是没羞没臊的,难道他就不知道“廉耻”二字如何书写吗? “早晚把你这副样子给你的下属看。”谁能想到一向冷漠寡言的凌少帅在私下里竟然是这副没皮没脸的下流样子,竟说些让她面红耳赤的话。 “估计这世上能看到我这副样子的也只有夫人了。”他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沐晚哼了哼,忽然又想起了被他几句话耽误的正事。 “我在母亲的檀香中发现了洋地黄的成分,这洋地黄是精心提过纯的,药性非常猛烈,母亲的屋子每天都要点檀香,日积月累便成了可以致命的毒素。” 凌慎行神色一肃:“竟然有这种事。” “我就觉得奇怪,母亲的饮食清淡,如果加了这种药,药量小不管用,药量大必然是能吃出味道来,她平时也没有进补的习惯,那下毒的人到底是从何地方入手呢?直到今天在母亲的檀香中闻到了才惊觉,这毒竟然是做成了檀香,如果不是我嗅觉比常人灵敏,恐怕永远也不会被发现。” “究竟是什么人如此狠毒,为了把母亲置于死地而想出这样险恶的手段。”凌慎行眼中迸出怒火,“如果不是被你发现了,母亲这条命恐怕也不长久了。” “母亲说这檀得是一个叫玄妙的女尼送来的,我让她暂时不要声张,如果想要查清楚是谁在暗中捣鬼,将这个玄妙抓过来一问便知。” 凌慎行点点头:“此事倒也不急,等我剿灭了那些土匪再把这翠云庵里的人统统抓过来问一遍,只是母亲那香是不能再用了。” “暂时先用别的一模一样的香顶着,免得打草惊蛇,你放心吧,我会安排。” 凌慎行十分欣慰,盯着眼前的红唇又开始蠢蠢欲动,只可惜身在佛门当中,就算不信也要多少避讳一些。 “阿行。”沐晚突然说道:“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当然,这只是猜想,如果你觉得有道理可以多想一想,如果觉得荒谬就当我是胡说八道。” 凌慎行被她挑起了兴趣,搂着她的手更紧了几分,“夫人说得话,就算是废话我也要当成圣旨供起来。” 沐晚:“……。” 这男人倒是越来越会油嘴滑舌了,对比这前身记忆中的凌慎行,总有一种“她一定是遇到了一个假的凌慎行”的感觉。 “好吧,既然如此,爱卿就跪下接旨吧。” 凌慎行真的拂了拂袖子,不过却是怀抱着她,十分有兴趣的听着她“宣旨”。 第223章:拖延 沐晚握着他的手说道:“母亲在翠云庵对任何人的地位都产生不了影响,而且她清心寡欲,几乎不和外人来往,所以说,翠云庵里的人几乎不太可能想要害她。” 凌慎行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曾听下人说过一个关于母亲的传闻,因为督军对母亲有愧,所以就立下誓言,只要母亲在世一日,他就绝对不会续弦或者扶正任何一个姨太太。” 此话一出,凌慎行刚才还平淡的表情立刻就暗沉了下来,沐晚只看他的反应就知道他已经猜中了她的想法。 沐晚继续说道:“母亲远离俗世,我不得不把这件事和她中毒的事情联系到一起,当我们理不清头绪的时候,如果反过来去想母亲的死谁会最终受益,就不免清晰的有了思路。” “所以你怀疑……。” 沐晚目不转睛的看向他,一字一字道:“四姨娘。” 督军现在有三个姨太太,二姨太被秘密软禁,不可能是她提前谋划,而三姨太纵然出身尊贵,但整日习歌练舞,况且,她早就过了受宠的时候,督军就算想扶正哪一个也不会是她,她又何必给他人做嫁衣?所以,最后只剩下四姨太,她年轻貎美,最得督军宠爱,最有可能被扶正的自然是她。 沐晚也不想怀疑四姨太,一是她没有确切的证据,一切只是猜测;二是她多少还会介意四姨太和凌慎行曾是青梅竹马,哪怕凌慎行亲自解释过了,她还不能很快释怀,如果她说怀疑四姨太,不知道凌慎行会不会有所芥蒂。 这倒也不能怪她心眼窄小,女人有了所爱的人之后总会变得比以前敏感多疑,一点点小事也可以被放到无限大。 只是她爱的那个人是凌慎行,除了她眼中再无别的女人的凌慎行,哪怕她只是猜测,他也抱紧了她说道:“你推断的很有道理,不过一切都要等到我们找到证据,如果真是她做的,我必然不会放过她。” “我没有故意挑拨的意思,我只是……。”沐晚还在解释,嘴巴却已经被堵住了,他一忍再忍终是没忍住,逮到她的唇瓣狠狠品尝了一番。 但他也知道节制,很快适可而止了。 一个吻让沐晚打消了所有的怀疑,她依偎在他的怀里,细声叮嘱:“听说那些土匪十分彪悍,他们的老窝也是易守难攻,你这次前去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会平安回来的。”凌慎行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捏了捏,“不用担心。” 沐晚想到以后经常会有这样的别离,一颗心不由沉重了几分,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他有这样华丽的身份,宁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哪怕是最最普通的老百姓也好。 凌慎行第二天便下山去了,沐晚闲着无事就去了翠云庵,那里的素斋要比同济寺好吃多了,而且还可以陪伴静修。 静修嘴上虽然不说欢迎,但她每次来的时候,桌子上都放着她昨天用过的茶杯,里面已经沏好了新鲜的山泉水茉莉花,这也是沐晚最喜欢的茶叶之一。 沐晚心知肚明,每次都十分赏脸的喝下整壶茶。 一转间,七天过去了,婆媳两人的相处虽然不温不火的,但是每天除了睡觉的时候几乎都在一起,沐晚跟着静修学念经文,已经能够熟练理解一本经书。 每天傍晚,静修都会去庵外的一处花圃打理花草,日日如此,从不间断,沐晚不会种花,也屁颠屁颠的拿着工具跟着一起“捣乱”。 两人都十分默契的没有提起凌慎行,虽然各自心中都是担心的不行。 静修不比沐晚的淡定,第十天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了。 “已经十天了,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沐晚正在摇头晃脑的念经文,此时听到静修说话,心下不免失笑,终于是憋不住了吧。 其实隔个两三天就有凌慎行的来信,只不过她故意要让静修担忧,从来不会吐露半个字,昨天她刚收到的消息,凌军已经攻破了四五个土匪窝子,现在只剩下最难对付的孟元凯了。 但这些事,她根本不打算说。 静修越是担心,就说明她越在乎凌慎行,她肯点头回凌家的可能性就越大。 沐晚也装出一副忧心的样子来:“上次辽城之战,阿行与我也是一别数日,每次他这样出去,我就心神不宁,直到再见的时候就像隔了一世般,心里不免庆幸,我还在原地等他,而他一回来正好能看到我,这是何其的幸运。” 静修闻言,不免心惊,转而变得惆怅。 她并不曾体会过沐晚所说的那种痛苦,却有种“感同身受”的错觉,如果她还有命活着,多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经常看到他。 沐晚察言观色,见静修沉默不语,目光中却带着犹豫不绝,她心中暗道一声有戏,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有些话点到为止,说多了只会物极必反,她懂得拿捏分寸。 ~ 孟元凯那一股势力的确难对付,不过打了胜仗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回来。 沐晚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翠云庵里报信,而是让静修伸长了脖子苦苦等待,不忘让人又放了点风声出去,就说土匪都剿灭了,但凌慎行一直迟迟未归。 到了傍晚,终于有翠云庵的一个小尼姑过来了,正是负责照料静修的那个玄惠,沐晚一看到她便心知肚明。 说什么抛开俗世看破红尘,其实心中最记挂的并非佛祖,而是她最爱的儿子。 玄惠很快就表明了来意:“沐施主,静修师叔想要询问一下凌施主的情况。” 沐晚听了,立刻露出一脸忧色,眼中隐约含泪:“少帅……少帅他……。” 玄惠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可沐晚支支唔唔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竟然掩面转身……跑了。 玄惠也不好追上去,回到静修的住处便把自己看到的细细描述了一遍,说得绘声绘色。 静修听了,脸色一变,顿时就坐立不安起来,沐晚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 难道希尧他…… 静修不敢细想,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要炸开了一样,许多不可能的念头一拥而出,那些平时熟记于心的经文竟然一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静修师叔。”玄惠见她神色黯然焦躁,关心的问道:“不如我再去同济寺好好打听打听。” “不必了,你替我收拾一下。” 玄惠惊讶的道:“您要亲自过去吗?” 静修自从踏足小青峰,最远的距离只去过翠云庵的门口,为了那个凌施主,她竟然要破开荒的第一次踏足比邻的大青峰,估计连住持知道了都要大吃一惊。 凌慎行前脚刚回来,后脚就有人通报静修师太来了。 沐晚看了他一眼,不由喜道:“母亲总算是开窍了。” “是吗?难道不是有人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煽风点火’?” 面对他洞悉一切般的目光,沐晚心虚的笑了笑,趴在他的怀里说道:“一切都瞒不过夫君的慧眼。” “好了,别拍马屁了,快去把人请进来。” 沐晚咬了咬唇,冲他眨眼睛:“那夫君是不是应该……。” “知道了。”凌慎行无奈而又满眼宠溺的摇了摇头,“一切随你就是了。” 静修进来的时候,看到凌慎行正躺在床上,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没有了血色,不过却是强忍着没有冲上去看个究竟,只是声音颤抖的双掌合十:“不知道凌施主……。” 沐晚上前给静候让了个座位,柔声道:“师太不必担心,只是受了点轻伤,并不碍事,现在已经吃了药睡着了。我之前收到消息说他受了伤,也不知道伤得多重,结果白白担心了一场。” 听了沐晚的话,静候的脸色才逐渐好看了些。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多留了。” “我送师太吧。” 沐晚将静修送到门口,趁着四下无人说道:“我上次的提议希望师太能够认真考虑,我们准备后天就回连城。” 静修一惊:“后天吗?” 这么快! 沐晚点头。 静修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檀香的事情?” “既然阿行回来了,他一定会查清楚,师太不必担心。” “那就好。”静修仿佛是自言自语一般,“玄妙与我素来无怨无仇的 ,必不会下这种毒手,这其中一定还另有隐情。” 沐晚道:“如果她是无辜的,谁也不会冤枉她,但她要是真的居心不良,我想阿行是不会放过她的。” 静候黯然,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凌慎行自然没有受伤,沐晚一回来他正坐在床上看公文,听见脚步声,他抬了一下眼梢,在她走近后自然而然的将人搂在了膝盖上。 他这些日子一直报喜不报忧,但沐晚却能想到其中的艰辛。 “那个孟元凯被活捉了吗?” “嗯,他在最后关头试图反抗,腿上中了两枪,不过,我暂时还不能杀他。” “连山的匪患不是都清了吗?为什么还要留着孟元凯?”沐晚想起这个人就牙根痒痒,恨不得赶紧将他绳之以法。 凌慎行耐心的解释道:“这个孟元凯的背后有别的势力,绝不只是普通的土匪那样简单。” 9.13第二更! 第224章:慧聪 沐晚听到这话,心中顿时转过弯来:“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支持孟元凯,故意让他在连山一带发展匪患?” “虽然孟元凯还没有招认,但他背后有人这件事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凌慎行说道:“现在天下多分,许多军阀的势力都在互相虎视眈眈,江南江北又是沃土,不被盯上才是怪事,楚江南在北地,大战过后自顾不瑕,而西北、川系、黔桂都在蠢蠢欲动,他们在连城发展土匪势力,就是为了培养蛀虫,这个蛀虫不灭,早晚会被从中掏空。” 沐晚不懂战争,更不懂现在的形势,但是除了北地的楚家势力之外,竟然还有这么多人在暗处伺机而动,想到他每天要背负的压力,她无法感同身受,只能替他心疼。 她曾经想要让他放弃南征北战,只固守着这片丰饶的江南江北,但现在看来,那只是她的异想天开,现在的天下就是一片乱战,没有人能够纹丝不动而保全自身,你不主动去打别人,也会有人暗中来袭击你,而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 沐晚静静的没有说话,只是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 不久,李和北在外面说道:“少帅,那个玄妙来了。” 凌慎行面色沉冷,“让她进来。” 玄妙一进来就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压抑,她眼珠子转了转,双掌合十道:“不知道施主叫贫尼来有何贵干?” 凌慎行冷哼一声:“你可知道杀人是什么罪名?” 玄妙一惊:“施主这话从何说起?” “沐晚,把东西给她看。” 沐晚闻声,转身拿了一个盒子出来,然后当着玄妙的面打开,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只是一盒檀香,可玄妙看到之后,神色立刻变得不自然起来。 沐晚将她异样的反应看在眼底,心中顿时了然,到底是年纪轻,不太懂得掩饰,只是看到证据就已经六神无主了。 沐晚不紧不慢的说道:“这香是静修师父每天要烧的檀香,据静修师太所说,香是你定期送到她的院子,可有这回事?” 玄妙此时也镇定了下来,平静的说道:“这香的确是我送到静修师父的院子,是有什么不妥吗?” 沐晚点了一只香,看到它燃烧了起来才说道:“玄妙师父难道不知道吗,这香里加了提纯的洋地黄,只要长期点燃此香就可以产生慢性中毒,毒性一点一点侵入体内,最后不治而亡。” “这,这怎么可能?什么洋地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你不知道?”凌慎行忽然抬头看过来,一双鹰隼般的双目迸射出让人心惊的寒气,“为什么别的院子所用的檀香都与此香不同,不是你从中做了手脚,难道还是香里自已生成了毒素?” 玄妙顿时脸色惨白,“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 “既然你不肯说实话,我倒是有办法让你开口。”凌慎行沉声道:“李副官。” 李和北推门进来,行了礼:“少帅。” “拉出去打二十军棍,二十不够,再加二十,直到打得她开口为止。” 李和北看了玄妙一眼,忍不住说道:“少帅,那军棍都是用来打男子的,纵然是行伍出身的也经不住二十棍,这位师父身子孱弱,怕是连十棍都受不了……。” 玄妙一听,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凌慎行冷笑一声:“你倒是怜香惜玉,不如你去替了这二十军棍?” 李和北急忙道:“不敢,不敢,属下这就去。” 玄妙听着两人的对话,已经吓得不停的哆嗦,她本来还不知道这军棍是什么,听了李和北的话立刻花容失色,那一棍子下去必经皮开肉绽…… “我说,我说。”玄妙吓得跪了下去,已不复刚才的镇定,“檀香确实是我送到静修师叔的院子里,不过,我并不知道那里面含有什么什么黄。” “照你的意思,这香并不是你主动要送给静修师太的?”沐晚不放过一丝一毫她的表情变化。 玄妙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想到那二十军棍,还是哆嗦的直接招认了:“这香是我的师父给我的,她让我每月送去静修师叔的院子,我并不知道其中的原因。” “你的师父可是那个已故的慧聪?” 玄妙点头:“正是慧聪师父。” 沐晚对凌慎行说道:“据说这慧聪会医术,在她没有去世之前一直负责给翠云庵中的尼姑们看病,后来年事高了就收了一个徒弟,这个徒弟就是玄妙。” 玄妙急忙说道:“的确是这样的,师父收我为徒,教我医术,说她圆寂后就由我来给大家看病。” “那这位慧聪师太是如何死的?” “师父收我为徒的时候就已经重病缠身,哪怕她医术高超也无法治愈,后来又过了半年,她就圆寂了。”玄妙说到此处,神色有些黯然,不过也没有过多悲伤,“她在病重期间给了我一些檀香,并且嘱咐我每月送到静修师叔的院子里,静修师叔总是心痛,我时常给她看病,所以渐渐熟悉起来,后来我就找了一个理由,每月去送檀香。” “那你就没有怀疑过这香有问题吗?庵里的檀香都是由专人负责的,为什么慧聪一定要单独给静修送檀香?” 玄秒道:“贫尼确实怀疑过,也问过师父,但她一个字也不肯多说,所以,贫尼刚才看到这些檀香才会害怕,知道这其中一定存着什么猫腻了。” “慧聪师太和静修师太平时有什么恩怨吗?” 玄妙摇摇头:“贫尼在这庵里也呆了四五年,不曾看到也不曾听说过师父和静修师叔有恩怨,她们二人平时相处融洽,从没有红过脸斗过嘴,而且静修师父一心修行,又心地善良,在寺里人缘极好,贫尼实在想不出师父为何要在檀香里下毒。” 玄妙一通话说下来,紧张的看向凌慎行和沐晚:“贫尼今日所说句句属实,不敢有一句谎言。” 她趴在地上,身上还在颤抖不已,看起来着实有几分可怜。 沐晚对凌慎行说道:“我觉得玄妙没有说谎,看来是那个已经圆寂的慧聪有问题,一个人病至将死,还想着让自己的徒弟去害死另一个人,这是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凌慎行皱眉道:“看来要查一查这个慧聪了。” 玄妙见他们话里行间没有要责罚自己的意思,急忙邀功般的说道:“慧聪师父圆寂后,她的所有随身物品都被烧掉了。” “那你可知道慧聪是哪里人?” 玄妙想了想:“我听主持提过一回,师父好像是平定县生人。” 沐晚听到平定县几个字没有丝毫感触,只是凌慎行忽然面色一变,像是想起了什么。 待等玄妙走后,沐晚才问道:“这个平定县难道有什么蹊跷?” 凌慎行看向她:“四姨娘的老家就在平定县。”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需要一点点阳光和水就能快速的生根发芽,沐晚那天说过的话让他记忆深刻。 如果说这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这慧聪竟然不偏不斜正好就是平定县的人,也许她和四姨太存在着某种巧妙的关系也不一定。 沐晚听了也是一惊,她本不想怀疑四姨太,可这也太过巧合了。 “你要派人去平定县查一查吗?” “查是当然要查的。”凌慎行说道:“但在这之前,还是要先说服母亲同我们一起回连城。” 沐晚笑了笑:“我觉得母亲的心已经软了,我们只需要再加一把柴,她一定会下定决心。” 凌慎行刮了下她的鼻子:“鬼灵精,又想到什么点子了?” 沐晚贴着他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凌慎行欣然点头:“我听你的就是了。” 傍晚! 静修照例去照顾那些花草,这些花花草草都生在庵外的路边,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照顾,以至于周围杂草丛生,经过她精心的料理,俨然变成了室外花园,路过的人无不停下脚步多看几眼。 静修正低着头摆弄,忽然就听见不远处的树木后传来争吵的声音,她细细一听,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竟然是自己的儿子和媳妇。 她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明明想走,却又管不住自己的脚。 那边的声音更加激烈的传来,是沐晚的质问声:“阿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现在手握重兵,年少得志,这个时候跟督军断绝关系无疑是断了自己的后路,难道你要白手起家东山再起吗?” 什么? 静修大惊失色,凌慎行竟然要和督军断绝关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耳朵不由竖了起来,屏气凝神的“偷听”起来。 此时,凌慎行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带着种不可动摇的坚定与决心:“只有我跟督军没有关系了,母亲才能下定决心回连城,我们母子已经错过了近二十年,她现在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难道我们还要继续母子分离吗?” 听到这些话,静修眼眶忍不住一热,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第225章:圆满 “母亲自然也是舍不得与你骨肉分离,只要我们再多劝劝她,她一定会改变心意的。虽然到了连城免不了与督军见面,但母亲早就投身佛门,断绝了红尘,就算见了督军,心中也不会有半丝波澜,你又何必在意。” “你不必劝我,只要母亲不回去,我必然要跟督军断绝关系,就是这少帅的位置,不要也罢。” 静修听到这样的话,心里真是又急又气,恨不得冲过去让他打消这样荒唐的念头。 她一心盼望着儿子能够出人头地,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让他前功尽弃?而且沐晚说得极对,她一心向佛,早就了却了这世上的儿女情长,以前想到督军的时候还会感慨万千,然而这些年,这个人物形象也会偶尔溜进脑海,却已经无波无澜,对她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了。 “我这就去跟母亲说明白。”凌慎行的声音再次传来,脚步声渐渐的近了。 “阿行,冷静点。”沐晚急切的声音传来。 静修连地上的工具也来不及拿,迈着仓促的步伐急匆匆的离开了。 这条路是从同济寺去翠云庵的必经之路,凌慎行想去见静修一定会路过此处。 两人看到地上的工具后齐齐停下脚步,那些修剪了一半的花草正说明静修刚刚就在这里,大概是听见他们走近了才仓促离开。 沐晚咬了咬手指头,一脸歉意的说道:“我们这样欺骗母亲,是不是太大逆不道了?” 凌慎行笑着拍拍她的头:“你也是一片孝心,母亲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怪你。” 沐晚释然。 这些日子她一直陪伴静修,每天都会和她来这里修修花草,所以才会想到这样一个办法。 这些话也可以当面对静修说,但收到的效果远远不及这样震撼。 两人再去翠云庵,果然静修以不舒服为由闭门不见,她是怕凌慎行会对她表态,而她还没有做好最后的抉择。 静修需要时间冷静思考,两人也没有打扰,便又回去了同济寺。 第二天一早,东西收拾妥当,两人准备回连城了。 一向冷静的凌慎行难得显露出几分焦躁不安,就连平时不太愿意喝的茶水都喝了两三杯,一杯一杯只为了掩饰自己的烦躁。 沐晚说过,如果静修愿意与他们同行,就会把那对平安符送过来,可是等了一早上,翠云庵那边也没有动静。 李和北来敲门,他表面镇定,其实收起的拳头已经出卖了他的紧张。 沐晚看他一眼,默默握住了他的手,无声的慰藉。 静修性格倔强,谁也不敢保证她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紧张自然是难免的。 李和北进来说道:“少帅,少夫人,是时候起程了。” 原来……他只是来催促的。 凌慎行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失望,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翠云庵那边还是没有动静吗?” 李和北摇了摇头。 “知道了。” 沐晚握紧了他的手,柔声道:“现在时间还早,母亲也许还在犹豫。” 凌慎行苦笑一声:“罢了,她既然不愿意去,那也不必强人所难,她在这里清静惯了,是我太自私,逼迫的太紧了。” 沐晚的心情也十分糟糕,本以为步步紧逼一定会让静修改变心意,没想到最后还是这样的结果,她并不怪静修的无情,只是心疼自己的男人而已。 “以后我陪你常来这里就是了。”沐晚摇了摇他的手臂,“既然母亲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我们总得去向她道个别。” 凌慎行说了声“好”。 两人出了门,正要往翠云庵去,一个小尼姑就行色匆匆的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正是那个照顾静修衣食起居的玄慧。 见到玄慧,沐晚不由眼底一喜,就连凌慎行都扬起了眉梢,眼底浮现出期待之色。 玄惠也没有让众人失望,上前念了佛号就把一个小布包递给凌慎行:“凌施主,这是静修师叔让贫尼转交给你的。” 小小的布包仿若有千金重,凌慎行接过来,急忙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对崭新的护身符,和他们之前的那对一模一样。 他不由喜上眉梢,心情无法抑制的激动起来。 玄惠说道:“静修师叔说,她现在不方便随二位施主一起回连城,待到佛堂竣工,还要麻烦凌施主再来连山一趟。” 听了这话,沐晚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了,静修虽然没有选择跟他们一起同行,但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她愿意回连城,但是要等佛堂彻底竣工之后,不过,这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 玄惠又继续说道:“静修师叔还说了,她身体不适,两位施主就不必去辞行了。” 这倒也没什么打紧的,反正以后多的是日子见面,自然也不差这一次。 这趟连山之行总算没有白来,不但剿灭了土匪,让久受困扰的当地百姓恢复安宁太平的生活,也了却了凌慎行近二十年的一桩心事,子欲孝而亲不在,他只希望在母亲有生之年能够陪伴在其左右。 回去的路上,当地百姓夹道欢送,路边有递水的,有递吃的,大家无不连声称道凌军的义勇行为,这些年,当地百姓被土匪扰得家宅不宁,过路商客更是忘而却步,连山一带因为同济寺的原因本是十分繁华,却因为匪患而日渐衰败,现在匪患已除,连山自会慢慢恢复生机,再现往日的繁荣。 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各地军阀混战,也最讲究收笼民心,所以,凌军才会在辽城一战刚结束后不久就来剿匪。 凌慎行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身穿深蓝色戎装,精致完美的五官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一般,百姓见了顿觉英武无比,妙龄女子见了更是移不开眼睛。 沐晚坐在后面的车里,自然瞧不见这些花痴的目光,倒是红袖和映春喜滋滋的把手伸出车窗外,十分欢喜的接受着百姓们递来的食物。 “小姐,你看这个一定很好吃。”红袖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盒,里面盛着两个惟妙惟肖的小馒头,每一个都做成了小白兔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 “少夫人,这个也不错啊,好像是桂圆枣糕。” 沐晚见着好笑,“你们两个好歹也是督军府里的人,别跟没见过世面似的。” “小姐说的是。”红袖一边说着一边把馒头送到嘴里,“我们快点把东西吃下去,免得被别人看到了会笑话。” 沐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却是伸手拿了一只小馒头,送到嘴边慢慢的吃起来。 她不知道救治过多少病人,常有病人或者家属往她的办公室大包小卷的送东西,还有送饭的,送汤的,她表面看着高冷,其实这些东西都是细心的收下,那些饭菜也都一一吃了,这是别人的一片诚心,她自然不会糟蹋。 看着车窗外那些手舞足蹈的百姓,他们的生活和将来从来就不是自己能够把控的,生活在这样的乱事,多的是身不由已和听天由命。 沐晚不由一阵心酸,连着手中的馒头也索然无味起来,她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不知道能不能为这些无助的人做些什么。 大军浩浩荡荡的直到傍晚才到达连城,凌慎行要回军中,张排长自然而然的又做了护花使者。 张排长一脸兴奋的坐进了沐晚所乘的车辆,看起来意气风发,那目光有意有意的往后面瞥,次次都落在红袖的身上。 红袖当然是觉察到了,脸上又红又臊的,不过也是假装着没看见。 倒是映春一个劲儿的冲她使眼色,脸上俱是笑意,红袖最后臊得只得去看窗外,不再理会车里的几个人了。 回到凌府后,沐晚也没声张,去老太太那里报了声平安就回了桂花苑。 屁股还没坐热,凌雪秋就小鸟般的飞了过来。 “嫂嫂。”她一进门就围着沐晚左看右瞧,好像要把她给瞧出几个窟窿来。 沐晚有些哭笑不得:“你这目光怎么看都像登徒子。” 雪秋一把抱住了她,十分欣喜的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提心吊胆的,听说那些土匪个个凶悍,不好对付,还好你安然无恙,大哥也算是将你保护的十分周到了。” “你这丫头,上前线剿匪的是你大哥又不是我,你最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他吗?” “大哥皮糙肉厚的,而且长年累月的打仗,嫂嫂不一样,细皮嫩肉,可受不得半点伤。” 沐晚听了,心中感动不已,雪秋待她如此真诚,不枉费她也倾心对她。 姑嫂俩坐下来说话。 雪秋道:“你不在这些日子,府里可是出了大事。” “哦?”沐晚挑眉,“莫不是那慕小姐又闹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 雪秋喝了口茶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也跟那慕小姐有关。她的谨晗苑里碎了一对花瓶,二嫂嫂就花了大价钱买了一对古董花瓶补上了,奶奶虽然有些肉痛,不过也没计较,但慕小姐那日突然抱着那两只花瓶就去奶奶那里告状了。” 9.14第二更,有点事,更晚了,抱歉! 第226章:红杏 沐晚饶有兴趣的听着:“去告状?” 雪秋点点头:“慕小姐第二天就拿了那对花瓶找到奶奶,说这花瓶是假货。奶奶自然是不信的,就请了一个行家来辨别,结果一辩才知道,这花瓶就是个高仿的古董,根本不值钱,而二嫂嫂的帐上却是花费了大价钱,虽然二嫂嫂说是自己一时没有分辨好坏才上了当,但奶奶哪里肯信,嘴上不说,私下里却认为是二嫂嫂贪了那笔钱,这些日子一直冷落二嫂嫂,府里的事情都交给了四姨娘,那天看到二嫂嫂,还跟我一顿诉苦抹眼泪。” 沐晚听了,心下不由冷笑,沐锦柔也真是太轻敌了,同样的办法用过一次也就罢了,再用一次难免会让人抓住把柄,那慕凌飞虽是一根筋,但慕夫人还有几分心计,被算计过一次绝对不会再坐以待毙,这次的事情只是她们的反击,不得不说,她们从老太太的信任入手,很好的抓住了沐锦柔的七寸,这次的事情也够沐锦柔受一阵子了。 “那慕家母女也真是讨厌,竟然这样算计姐姐。”沐晚不想让雪秋知道她们之间的明争暗斗,自然是要先向着沐锦柔,“等我去跟老太太说一说,姐姐这次真是因小失大了。” ~ 沐锦柔最近真是诸事不顺,先是被慕家那对母女算计在老太太面前失了诚信,手里的几家店铺又先后出现问题,一大早就匆匆去了那家中药铺子。 中药铺子本来还算生意红火,自从沐晚的那两家药店改头换面之后,这里的生意就一日不如一日,渐渐的门可罗雀,十分冷清。 沐锦柔一肚子火气进了店,在看到店里的伙计比顾客都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贺掌柜呢,让他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穿着青布长衫的年轻男子掀帘走了出来,他面目青秀,身材高挑,乍看之下相貎出众。 “二夫人。”来人叫贺明轩,是沐锦柔新聘来的掌柜,年龄比沐锦柔还要小上一岁。 面对贺明轩这样一张俊脸,又带着和煦温暖的笑容,沐锦柔纵有一肚子怒火也被噎在了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贺明轩已经端了茶水过来,态度十分殷勤而恭敬:“二夫人请喝茶,外面天寒,这是上好的黑苦荞茶,暖味驱寒。” 新泡好的茶叶香气十足,握在手心里的茶杯也十分温暖舒适,沐锦柔喝了一口茶,顿时积在喉间的那股火气就被压了下去,她抬头看了一眼贺明轩,他仍然是笑眯眯的,十分耐看。 沐锦柔放下茶杯,冷声道:“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差,你这个掌柜的究竟是干什么吃的?” 贺明轩道:“这确实是我的过失,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跟二夫人商量一下对策。” “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现在最红火的药铺就是仁济药铺了,我们虽无法超越它,却可以模仿它,并非只有它能请得动连城的名医,我们也可以,这些大夫无非是看人下菜碟,只要价钱给的高,名医不难请,而且我们也要学他们建一个煎药房,总之就是他们有什么,我们也要有什么,有样学样,还要学得比他们更高超,这样一弄下来,不愁生意不比他们好。” 贺明轩一番话说下来,沐锦柔不由喜上眉梢,也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凭什么仁济药铺能做到,他们就做不到。 “贺掌柜,你说得很有道理,那就按照您的意思来办。” “谢谢二夫人。”贺明轩微笑道:“二夫人方才似乎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除了因为店铺生意冷清之外,不知道是否还有别的事让二夫人心情郁闷了?” 沐锦柔哪好意思说古董的事情,但她确实是有气撒不出,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一下,贺明轩人长得帅气,为人也比较温和有礼,但她一时也放不下那些面子,便将故事中的自己换成一个朋友。 贺明轩听后,笑道:“这并不是什么难解决的事情,只要买通那个卖古董的,让他主动去老太太面前承认是他设的骗局,老太太自然就不会再怀疑你那位朋友了。” “如果这样做的话,老太太也会怀疑人是我买通的。” “所以说,要让老太太吃一个同样的‘亏’,她才能相信你。”贺明轩笑得十分温和,“如果二夫人信得过在下,在下愿意帮你朋友这个忙。” “真的?”沐锦柔阴霾的心情一扫而空,眼光切切的望着他,“不瞒贺掌柜,其实我所说的这个人就是我自己。” 说完,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被看了笑话,没想到贺明轩表情平平,根本没有任何异样,反倒是说:“如果是二夫人的事,我更要尽心尽力了,二夫人请放心,在下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贺明轩的反应让沐锦柔十分窝心,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他正好也在看着她,一双眼睛始终噙着温暖的笑意。 沐锦柔急忙避开他的视线:“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店铺的事情就交给贺掌柜了。” “二夫人尽管放心。” 沐锦柔笑了笑,刚欲起身,突然觉得头重脚轻,下意识的就要往前栽倒。 站在她身前的贺明轩眼疾手快,快步上前接住了她就要倒下的身体,两只手紧紧搂在了她的腰上。 “二夫人,你没事吧?” 沐锦柔刚才觉得头晕,此时站直了也渐渐的缓了过来,当她发现自己正靠在一个陌生男子的怀里,身体几乎与他严丝合缝时,不免又惊又怒,伸手一把推开了贺明轩,俏脸已经涨红。 贺明轩正享受着软玉在怀的感觉,此时被大力一推也立刻回过味来,立刻拱手赔罪:“二夫人还请息怒,在下只是仓促之下的无心之举。” 沐锦柔震怒过后,气息也逐渐平静了下来,刚才是她不小心栽倒,贺明轩不过是惯性的接住了她,怪不得人家。 “我没有生气。”沐锦柔缓和了语气,“还要多谢贺掌柜。” 贺明轩道:“我看二夫人气色不好,不如到后面歇息一下再走,免得途中再有什么不适。” 沐锦柔确实觉得头晕脑胀,要是这样回去,路上再晕倒了可怎么办? “那就麻烦贺掌柜了。” “二夫人真是客气了,只是寒舍简陋,二夫人不要嫌弃才是。” 沐锦柔还是第一次进入一个男子的卧房,自然不是贺明轩所说的那样破旧,虽然也不是十分豪华,但是处处透着干净整洁,桌子上还燃着一个小小的香炉,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香料,屋子里的味道淡淡的十分好闻。 “真是打扰贺掌柜了。”沐锦柔在床上坐下来,一只手按着太阳穴,“我是有些头疼,应该是昨天晚上吹了冷风,歇息一会儿就会没事的。” 贺明轩道:“我这就去给二夫人拿点醒神去痛的药膏来。” 不久,贺明轩就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铁盒子,沐锦柔正在闭目养神,等她感觉到一只手粘着药膏贴在她的太阳穴上揉着,整个人猛然一惊,条件反射的就要站起来,贺明轩的一只大手紧紧压住了她的肩膀,声音带着低哑的磁性:“二夫人不要乱动。” “贺掌柜……。”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仿佛透着无边的热量,烫得沐锦柔浑身僵硬,竟然也忘记了反抗。 贺明轩贴着她的耳边,说话像是在吐着气:“二夫人生得如此貎美,皮肤吹弹可破,真是贺某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人……。” “贺明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沐锦柔厉声道:“我可是少帅的妻子。” “二夫人……。”那只本来给她按着太阳穴的手突然就往下游走,先是轻轻摸过她的脸和脖子,紧接着便大胆的从领口伸了进去。 沐锦柔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脸上的神色又惊又气,她长这么大,何曾有男人这样轻薄过她,正要发作,贺明轩已经转过了她的脸,对着她樱红的唇瓣就亲了上去。 沐锦柔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的难以置信。 陌生的男性气息,滚烫的舌头,以及他在胸前不停游走的手,一股异样的情潮汹涌而出,她想推开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双手,只能由着他将她的嘴巴亲得红肿,手也是肆无忌惮的从最里面的衣服下钻了进去。 唔^ 沐锦柔被自己的这声呻吟吓了一跳,同时也拉回了理智,她用尽全力推开了身上的贺明轩,气得花枝乱颤,“贺明轩,你好大的胆子,你就不怕我告诉少帅,让他枪毙你吗?” 贺明轩急忙跪在了地上,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直直的看着沐锦柔,“锦柔,我喜欢你,从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我不管你是谁的妻子,我对你的爱是连我自己都不能控制的,你可以去少帅的面前告状,大不了就是一死,可在临死之前能够亲到你,我也是死而无憾了。” 沐锦柔震惊的看向他,一颗心仿佛要从胸膛中跳了出去。 第227章:嘴架 这些年的独守空房,让她早就忘记了被人喜欢的感觉,眼前这个男子,修长的眉,好看的眼,挺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怎么看都让人生不出厌恶。 想到刚才被他压在身下强吻,她的心仍然抑制不住的砰砰乱跳,从没有被疼爱过的身体也涌出异样的情潮,这样的感觉让她觉得又陌生又刺激。 “锦柔,柔儿,我喜欢你,我是真的喜欢你。”贺明轩情真意切的看着她:“刚才是我莽撞了,你不要生气,我会唐突你,都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你要是不喜欢,就打我一顿骂我一顿吧,只要你解气了,让我做什么都行。” 沐锦柔本来还是气恼非常,听了他这一番话,原本的气闷竟也消散了不少,但这个地方她是无论如何都呆不下去了。 “你既知道有错,那就在这好好跪着吧,跪到什么时候知道错了再起来。”沐锦柔说完,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贺明轩的房间。 直到上了车,豆蔻才小心谨慎的问道:“二夫人,您身体不适,用不用歇息一下再走?” “不用。”沐锦柔语气严厉,“赶紧回去。” 她现在是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豆蔻不会多嘴多舌的过问,但她早就注意到了沐锦柔有些红肿的嘴唇,她虽然是没经人事的姑娘家,但也知道女子的嘴巴会有些色泽艳丽的红肿,一定是被男子亲过的表现。 二夫人刚才只是见了贺掌柜,嘴巴就成了这个样子,再加上她又气又恼的样子,其中发生了什么,豆蔻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但她表面上仍然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细心的给沐锦柔揉着太阳穴。 ~ 沐晚很快就听说老太太又将内院的事情交给了沐锦柔打理,至于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只是再见到沐锦柔的时候,她是一脸的春风得意。 沐锦柔没有主动招惹她,她自然也是懒得和她计较,更何况沐锦柔和慕凌飞两个人明争暗斗,她只需要坐着看戏就好。 “过几日就是四姨娘的生辰了。”雪秋来得正巧,专等凌慎行离开的时候再跑过来。 上次她来得早一些,正撞见人家夫妻还没起床,她在外面说话声音大了点,结果就惹得大哥十分不快,出门后好一顿拷问她的学业,她有答不上来的地方,自然就被一顿训斥。 有了这次的教训,雪秋再来桂花苑的时候总会让身边的小丫头去打探一番,如果凌慎行不在,她才敢正大光明的大摇大摆而入,如果凌慎行在,她就像缩头乌龟一样的乖乖溜回了自己的别苑。 沐晚在给她做烤鸡翅,正往鸡翅上面涂抹蜂蜜,烤得半熟的鸡翅已经飘出阵阵香味儿。 “四姨娘的生日难道还要大操大办吗?”沐晚系着围裙,一副家庭主妇的模样。 “听说父亲要回来。”凌雪秋说着就嘟起嘴巴,“我过生日的时候,他都没有回来,现在四姨娘要过生日,他就千里迢迢的从北地赶了过来,果然还是四姨娘的魅力大,我这个做女儿的都自叹不如。” 沐晚将鸡翅翻了个面,嗔她一眼:“你过生日的时候正是北地战乱,你父亲哪有时间顾及,现在辽城暂时风平浪静,他当然就回来了。” 话虽如此,但督军对四姨太的宠爱程度还真是让人咋舌,只是一个生日罢了,竟然就巴巴的赶了回来。 雪秋听了这样的安慰,也很快就释怀了:“嫂嫂说得对,那时候父亲确实是走不开的。” “你父亲是四姨娘的丈夫,自然是要疼爱四姨娘,你将来也会有自己的丈夫,等你过生日的时候,他定是不会忘记的。” “什么丈夫啊,人家还没有打算结婚呢。”雪秋的脸红了起来,急忙羞得岔开话题,“嫂嫂,你这鸡翅什么时候能烤好,我的口水都流干了。” “对了,四姨娘平时都做什么,也不见她出门。” 雪秋说道:“她确实是很少出门的,自从小产之后几乎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不过她的亲姐姐也住在连城,就在南边的巷子里,她有时候会去那里小坐。” “四姨娘还有一个姐姐?”沐晚以前并不知道这件事。 “是啊,只比四姨娘大两岁,结过婚,不过丈夫死了,现在一个人生活。嫂嫂,别说四姨娘了,鸡翅好了没有啊?” “好了,好了,就你嘴巴馋。”沐晚将烤好的鸡翅装盘,雪秋忍不住先用手捏了一下。 鸡翅烤得外焦里嫩,肉质鲜嫩,颜色金黄,还没等入口,香味儿已经让人垂涎欲滴。 “这些给奶奶送去吧。”沐晚解下身上的围裙。 到了老太太的文风苑,里面倒是很热闹,府里的女眷几乎都在。 “奶奶,嫂嫂给你烤了鸡翅,可好吃了。”雪秋献宝一样的捧着盘子。 老太太笑道:“老远就闻到香味儿了。” 说着,已经捏了一只来吃,这鸡翅烤得十分嫩,哪怕是老人牙口不好,吃起来却是不费什么力气。 “果然是不错。”老太太一脸满足的看向沐晚,“沐晚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沐晚笑着又让雪秋把鸡翅分给大家,在座的人都在品尝,只有四姨太例外。 一边的慕凌飞好奇的问道:“四姨娘,你怎么不吃?” 四姨太淡淡的说道:“我最近胃口不好,不想吃。” 慕凌飞眼珠子一转:“你放心吧,这里没有毒,我们都吃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明明知道沐晚和四姨太之间有这样的嫌隙,却故意去揭这段旧仇。 四姨太的脸色果然不太好,隐隐又想起了她那个没有出世的孩子,虽然目光是垂着的,还是忍不住流露出厌恶。 沐晚笑着看向慕凌飞:“慕小姐怎么如此小心谨慎,只是一块鸡翅就能想到里面有没有毒,难道你在谨晗苑住着,还要时刻防着别人给你下毒不成?” 沐锦柔闻言,也在一边说道:“我竟然不知道慕小姐还有这种顾虑,既然是这样,不如再给谨晗苑添几个下人,一日三餐都有专人试毒,慕小姐,你看这样如何?” 慕凌飞发现老太太的脸色不好看,慕夫人早就告诫过她,老太太最烦下面的人讲排场和铺张浪费,所以,万万不能在这方面让她再抓住把柄了。 她暗暗瞪了沐晚一眼,可是脸上却是挂着笑:“沐姐姐何必当真,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莫不是你心里有什么鬼不成?” “在座的都是明眼人,我若是心中有鬼,今日也不会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倒是慕小姐初来乍到,倒把我们凌家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有些事情不过就是下人之间以讹传讹,慕小姐可别跟着这些人一样听风就是雨,搅得凌家上下不宁,那就不好收场了。”沐晚一顿伶俐的口舌之下,言语也不尖锐,语气也很平和,但听在慕凌飞的耳中却是句句带刺。 慕凌飞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还是坐在上首的老太太说道:“今天难得人都齐了,正好也商量下四姨太的生日,督军说了这次要大办,为的是替四姨太去去晦气。” 四姨太小产的事情让督军十分介怀,他当时没有赶回来,心里一直内疚不安,所以趁着这次四姨太的生日就想要大办特办,也算是一种弥补了。 众人自动忽略了慕凌飞刚才的挑衅,闲说起了生日的事情。 沐锦柔道:“四姨娘每年的生日都在府里办,也没什么新意,今年倒不如换个地方。” 老太太心想这是个好主意,“你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沐锦柔有些不好意思:“这个我倒是没想好。” “我有一个好提议。”说话的是慕凌飞,那样子丝毫没有受到刚才的影响,“不如就租一艘豪华邮轮,把大家都叫到邮轮上去,现在最流行的就是舞会了,既时髦又浪漫,这么大的手笔也能凸显出督军对四姨娘的一片痴情。” “舞会?”三姨太一听到这两个字,眼睛就开始发亮,她在府里每天都是唱歌跳舞,只恨不能光明正大的去舞厅里一展风姿,现在有这样的好机会摆在面前,她怎么会错过,“母亲,我觉得慕小姐的提议可行,如果能租一艘豪华的邮轮办舞会,邀请连城各界社会名流,四妹的脸上有光,督军也是赚足了面子。”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就知道你第一个坐不住,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三姨太脸一红,“媳妇是真的觉得这个点子不错,新鲜又气派。” 老太太道:“罢了,罢了,你就赶紧准备几套跳舞的衣服,到时候换到让我们眼花缭乱。” 众人听了,不由都笑起来,刚才尴尬的气氛已经消散一空。 沐晚看了四姨太一眼,只见她脸面微笑,表现不骄不躁,在老太太同沐锦柔说话的时候,她又悄然垂着头,方才那点笑容也随着这个动作消失得一干二净。 9.15日第二更,下午有事出门,今天提前更完 第228章:面人 沐晚暗自觉得奇怪,能得督军这样的盛宠,四姨太看起来还是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要是换作别人,恐怕早就乐得合不拢嘴了。 老太太没有反对慕凌飞的意见,这件事基本就是靠谱了,不过老太太一个人同意也不行,她一定还会去征求督军和少帅的意见。 老太太心情不错,留着众人在文风苑用了午餐,大家这才各自散了。 回桂花苑的路上,雪秋兴致勃勃的对沐晚说道:“嫂嫂,我们明天去买几件礼服吧,听说参加舞会都要穿礼服的。” 凌雪秋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舞会,也没有机会亲临这样的场合,现在听说了,看起来要比三姨娘还要高兴,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你喜欢什么样的礼服?” “我也不知道。”凌雪秋摇摇头,“我平时也不太注意这些。” 她虽是千金小姐,身份尊贵,但并不注重打扮,多数时候都穿着简单的学生装,清雅简单。 “你要是有时间,就跟我去铺子里看看,那里虽然是绸缎铺子,但也可以做洋装,后院的几个裁缝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凌雪秋一听,顿时高兴的手舞足蹈:“嫂嫂,我的同学都在议论你那间叫玛丽亚的店铺,据说在那里定做衣服都要排好久的队,我不用排队就能做上衣服,回头一定要跟她们好好的炫耀一番。” “瞧你这点出息。”沐晚笑嗔她一眼,“你以后想做什么衣服只管跟我说一声就是了,或者有了新的款式我就拿给你看,你喜欢哪一件,一定第一个给你做。” “嫂嫂,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凌雪秋虽然不好打扮穿戴,但女孩子都喜欢新衣服,而且还是现在连城最热的“玛丽亚”。 晚上凌慎行回来,沐晚便把今天的事情讲给他听,一边将刚烤好的点心喂到他的嘴里。 凌慎行正坐在沙发上看公文,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老婆的贴心服务,听说要开舞会,反应也是淡淡的,“倒也是个好提议,督军听了估计会二话不说的答应下来。” “话说四姨娘的生日,我们是不是应该准备礼物?”沐晚虽然心中无愧,但是对于四姨太不幸小产的孩子还是怀有几分歉意,孩子不是她害的,却是被她连累了,所以每次看到四姨太,她都觉得十分别扭和复杂。 “礼物的事情我让李和北去办了。”凌慎行说得漫不经心。 沐晚嗯了一声,乖顺的坐在他的身边,脑袋贴着他的手臂蹭了蹭:“自从四姨娘上次小产,一句话也没跟我说过,就算是见了面也只当是没看见。” “只要你问心无愧,何必在意这些?”凌慎行抬起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脸,视线仍然专注在手中的文件上,“不要再想关于她的事情了。” 沐晚无意中扫了一眼那些文字,心中暗暗惊讶,忍不住就问出了口:“边界又闹事了?” 凌慎行现在从不避讳在她面前谈论公事,闻言便回答道:“有一股川系的势力在边境地区作乱,我已经派兵过去了。” “又要打仗吗?”沐晚忽地一下坐了起来。 凌慎行道:“像这种战事,边界隔一阵子就要打几次,你也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的。” 现在只要一提到打仗,沐晚的心就会紧张不安,想起辽城那一战的惨烈,不免后怕。 凌慎行合上文件,笑着将她搂进怀里:“以后不能再让你看到这些东西了,免得你胡思乱想。” 凌慎行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每天的战事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必要的组成部分,但沐晚不一样,她生活在和平年代,就算有别的国家在边境偶尔挑事都会闹得全国皆知,成为举足轻重的大事,所以,一个小战事都可以让她坐立不安。 “不如你唱歌给我听吧。”凌慎行眯了眯眼,“已经很久没听到你唱歌了。” 沐晚刚抿了抿唇,某人就低声警告:“可不许再唱那个什么‘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沐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还记得呢?” 当然,记忆尤深。 “那我给你唱首《但愿人长久》吧。”她的嗓音甜美,最适合唱邓丽君的歌,当初模仿邓丽君也是真假难辩。 “好,就唱《但愿人长久》。” 沐晚依在他的怀里,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不急不徐的唱了起来。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柔美甜润的声音饱含着一汪深情,哪怕没有伴奏,依然好听的让人陶醉。 静静的唱完一首歌,凌慎行仍然回味无穷。 沐晚笑道:“以后你若是不要我了,我也不会饿死,去舞厅唱歌说不定还能当个头牌呢。” 他狭目一眯,低头覆上她的唇。 他怎么可能不要她,永远不可能。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外面响起红袖的声音:“少帅,李副官来了。” 李和北这么晚过来一定是有紧急的军情,沐晚心中一凛,手已经被握住了,紧接着磁性好听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没事的,你先休息。” 沐晚点点头:“你凡事都要小心。” 凌慎行笑起来,“好,我一定小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身边多了一个人对他嘘寒问暖,他以前上惯了战场,那些危险也都被自动忽略,现在有一个人日日夜夜担心他和思念他,让他觉得从未有过的充实。 他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温馨的让他觉得身在天堂。 凌慎行走后,沐晚也不急着睡觉,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 刚看了两页就有人敲门,随之传来彩雪的声音:“少夫人。” 沐晚合上书本,“进来吧。” 彩雪推门而入,急急的说道:“少夫人让我有事没事就去五姨太曾经住过的兰心苑盯着,自从那里失火之后,就很少有人靠近了,今天晚上我只是惯例的去看了一眼,没想到就看到了火光,我不敢打草惊蛇,赶紧回来告诉少夫人了。” 沐晚急忙把书一放,套了鞋子,“带我去看看。” 两人一路脚步匆匆,只希望还能来得及。 到达兰心苑的时候,彩雪原本看到的火光已经消失了,四周一片安静,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兰心苑经过上次一场大火早就烧得面目全非,四处都是黑糊糊的残圭断璧,想起自己曾经死里逃生,沐晚仍然心有余悸。 “少夫人,你看。”彩雪眼尖,提着手里的手电筒照向地面的某处,“这里有才烧完的纸和馒头,咦,这个是什么,看着很奇怪的样子。” 沐晚也蹲下身,捡了一只草棍在火堆里扒拉了几下,火还没有完全熄灭,仍然有闪亮的火星,看来那个人刚走没多久。 火堆里除了没烧干净的纸钱和馒头,还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彩雪将手电更靠近了一些,照在那东西的身上,这一看顿时吓得惊叫。 竟然是一个用面捏成的小人,身上还穿着衣服,衣服被烧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上面扎着的十几根黑乎乎的银针。 “这是诅咒用的。”彩雪吓得脸色苍白。 “诅咒?” 彩雪声音都有些颤抖:“少夫人还不知道吧,在我们乡下,如果对什么人有仇怨却无法报复,就会用面照着这个人的样子捏成小人,将这个人的名字写到布条藏到泥人的身子里,再用银针扎小人身上的各种要害,和纸钱一起烧了,这样就能让被诅咒的人痛不欲生,虽不至于死了也会去了半条命。” 沐晚只在电视上见过这种恶毒的迷信伎俩,对于她这个唯物主义者来说,这只是自欺欺人的伎俩罢了,并不会有人真的因为被做成了小面人而生病。 如果这招好用,估计她们那个年代,大街上全都是这样被烧掉的小人了,各公司的领导就倒霉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看看这面人里面写了谁的名字。”沐晚将那小面人用树枝划到一边,等它稍微变凉,她才将面人用力掰开,果然如同彩雪所说,面人中间真的有一个白色的布条,布条上面写着一个人名。 彩雪一看,惊讶出声:“怎么会是少夫人?” 她惶恐的抬起头看向沐晚,只见她蹙着眉头,像是一脸凝重,彩雪心想,少夫人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应该是被吓到了,正想说点什么宽慰一下就听到沐晚说道:“这个沐字写错了,少了一个点。” 彩雪:“……。” 现在是在乎错别字的时候吗? 沐晚挑挑眉头:“看来这人跟我有着深仇大恨啊。” “少夫人不必在意,这些东西不必全信的。” “我倒不是信了这些,只是在想是谁跟我有这样不共戴天的仇怨,这个人既然在五姨娘的院子里烧纸,大概是五姨娘生前比较亲近的人。” 她又想到当初被困在这里时闻到的首乌藤的味道,这都跟她当日落井脱不了干系,看来想要知道是谁推她落井,还要从这个小小的兰心苑查起。 第229章:中邪 兰心苑早就破旧不堪,沐晚又和彩雪打着手电四处寻找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倒是夜晚风大,不时吹过这里的废墟,让人觉得毛孔发寒,身上都起了鸡皮疙瘩。 “算了,不找了,回去吧。”沐晚直起身子。 彩雪如蒙大赦,先不说这里曾经死过人,就是这烧得焦黑的面人也够吓人了,再呆下去,她怕自己会吓得魂飞魄散。 彩雪瞥了沐晚一眼,不由暗暗佩服,少夫人面不改色,好像一点也不害怕,胆子可真是大呀。 沐晚回到住处,红袖正焦急的等在门外。 “刚要伺候小姐洗漱,突然就找不到人了,可要吓死红袖了。” 彩雪说道:“我才是要被吓死了,我们在兰心苑里找到了一个面人,里面还嵌着少夫人的名字。” “什么?”红袖一惊,立刻上前询问道:“小姐,你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沐晚:“……。” 这些蛊惑人心的谣言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我没事,不过就是一个面人,要是真的那样好用,我倒要考虑开一家面人店了。” 红袖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小姐,你还不知道吧,这扎针面人可是很邪乎的,如果下咒的人以自己的血诅咒会更邪恶。” “我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沐晚无奈的摇头,“倒是我让你去查那个碧珠的下落,不知道有没有眉目?” 碧珠是当年五姨太的贴身丫环,也是她当年亲眼见证了五姨太“被毒死”的过程,沐晚仔细一想,她和五姨太之间的恩怨无非就是因为当年“下毒”的事情,而碧珠同五姨太感情深厚,认定了她就是凶手,所以,碧珠想要置她于死地也在情理当中。 只是让她疑惑不解的是,碧珠不过是一个丫头,没有了五姨太,她是靠着什么在这凌府后院偷偷摸摸一住数年?现在故意隐藏踪迹,又是谁放她随意的出入凌府后院? 她不在兰心苑,又能在哪安生? 红袖摇摇头:“我已经暗中打听过了,那个碧珠只有一个弟弟,他的弟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只是逢年过节的时候会收到她寄去的钱财。” 沐晚皱眉,这就更奇怪了,她一个小丫头,又经常出没凌府,定是没什么固定的工作,这样的人又哪来的钱财救济自己的弟弟。 “小姐,我马上去给你熬点安神汤,这件事你切莫放在心上。” 沐晚本来就不在乎面人的事情,这种封建迷信对她毫无作用。 红袖仍然不放心,亲自看着她喝下那碗安神汤,又亲自替她盖上了被褥,这才如释重负的离开。 沐晚暗笑红袖的大惊小怪,没想到半夜就被一阵剧烈的腹痛疼醒。 这腹痛来得十分突然,就像有刀子在胃肠里搅动一样,沐晚一时间疼得满头大汗,忍不住痛呼出来。 红袖始终是不太放心,整晚都在外面守着,听到屋子里的细微动静,她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先是敲了敲门:“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沐晚疼得没有力气,哪还能回答。 红袖心中暗道了一声不好,赶紧推门冲了进去,顿时让沐晚的样子吓到了。 她穿着一件乳白色的棉薄睡衣,此时衣料已经被汗水打湿,一张绝美的脸上也是冷汗涔涔,十分苍白。 “小姐。”红袖一声尖叫,立刻引来了映春和彩雨彩雪,她们虽然睡在下人房,却也不敢睡得太死,听见红袖的声音就赶紧套了件衣服赶了过来。 映春急忙对彩雪说道:“你快去给少帅打电话,彩雨,你去叫大夫。” 彩雪和彩雨点点头,立刻跑出了屋子。 红袖和映春用热水洗了毛巾,正在给沐晚擦着冷汗。 沐晚疼得厉害,那种疼痛简直是钻心噬骨。 哇! 沐晚俯在床边,对着地面吐得稀里哗啦,最后吐到实在没有东西可吐,隐隐都见了血丝。 “这可怎么办,大夫还没来吗?”红袖急得抓耳挠腮。 “大夫离得远,赶过来还要一阵子,红袖姐,还是先给少夫人喝些热水缓解一下吧。” 红袖急忙点头,起身去倒了杯热水,稍凉一点之后才递到沐晚的嘴边,她勉强喝了几口,之后又开始呕吐,吐到面色苍白,眼中都流出了泪来。 大夫还没到,凌慎行却在第一时间赶到了。 今天有急事他先回了办公楼,接到彩雪的电话,连大衣也来不及穿,亲自开着车一路飞奔而回。 一进门看到沐晚的样子,顿时觉得心尖疼得发麻。 他从红袖的手中将人接到怀里,感觉到她周身冰凉,头上却是冷汗直冒,一张脸毫无血色。 “晚晚。”此时也顾不上有人在旁边看着了,凌慎行心疼的低喃她的名字,“没事的,我在呢,大夫很快就来了。” 沐晚从来没有这样疼过,此时听到熟悉温暖的声音,眼中一热,情不自禁的窝到了他的怀里。 凌慎行发现她的两只手捂着肚子,大手立刻从她的衣服下面伸了进去,贴着她的小腹力道均匀的揉着。 大概是凌慎行的到来让沐晚精神为之一震,肚子似乎也没有刚才那么疼了,但是仍然想吐,还想上厕所。 “大夫怎么还没来?”凌慎行不觉压低了声音,隐隐有些恼怒。 红袖急忙说道:“李副官已经开车去接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凌慎行低头看着怀里疼到面无血色的人,那种心疼的感觉,恨不得他能替她承受所有的苦痛,哪怕再加重十倍百倍也没关系。 沐晚疼过了一阵子,也终于慢慢缓了过来,她自己就是医生,很清楚自己得了什么病,但看到凌慎行板着的脸上满满都是心疼,身体上的痛仿佛也减轻了不少。 她努力不让自己痛呼出声,一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 “我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肚子痛了?”凌慎行看向立着的两个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红袖突然想到了彩雪所说的面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少夫人是被诅咒了。” “诅咒?”凌慎行脸色阴沉。 红袖便把从兰心苑发现面人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凌慎行:“这种扎针的面人最是邪恶了,被诅咒的人就算不死也会掉了半条命。” “竟然还有这种事情。”凌慎行身上的怒火连沐晚都能感觉得到,已经快烧到她的身上了。 她疼得实在没什么力气,几次张了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她这突然的腹痛并非是什么面人做怪,这只是最普通的急性肠胃炎啊…… 红袖又说道:“小姐之前一直让我打听碧珠的下落,这个碧珠对五姨太忠心耿耿,一定是她对小姐怀恨在心,所以才想出了这样卑鄙阴损的法子。” “碧珠?”凌慎行并不清楚这些丫环的名字,但是红袖说得一板一眼,他又气在心头,怎能不动怒。 凌慎行沉声叫来了警卫,吩咐道:“你马上带人去找这个叫碧珠的,她能在晚上进出凌府,就一定住得不远,红袖,你知道碧珠的样子,你和他们一起去,不管动用多少人手,哪怕掘地三尺,天亮之前也一定要把这个人给我找出来。” 警卫领命,带着红袖一起离开了。 红袖刚走,大夫就到了,大夫睡得正香被人叫醒,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刻放下药箱开始给沐晚诊脉。 凌慎行一直紧锁着双眉看着他,这让他压力山大,好不容易才忽视了头顶那如炬的目光,静下心来诊病。 “怎么样?”见大夫将手收了回去,凌慎行才紧张的追问。 大夫说道:“少夫人只是肠胃有些不舒服,我开些药给她煎服喝下就能缓解疼痛。” 大夫急忙写了药单子,李和北便又带着他回去抓药了。 这样来来回回一折腾,等沐晚终于把药喝到肚子已是凌晨三点多了。 凌慎行始终抱着她,片刻也不肯撒手,脸上紧张的表情就像是凝固了一般。 沐晚的疼痛有所缓解,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几分,看到这个男人紧抿着的薄唇以及一脸末日来临般的惶恐,嘴角不由绽出一抹明媚的笑意。 “阿行。”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几乎微不可闻。 “我在。”凌慎行握着她的手:“怎么样了,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沐晚轻轻点头:“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就是大夫,心里清楚着呢。” 她将脸贴在他的怀里:“只是肠胃不舒服,可能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喝上几天的药就能痊愈,不必大惊小怪的。”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肠胃不舒服,晚饭我们是一起吃的,为什么我就好好的。” 这…… 沐晚也解释不清楚了,但很快就想到了红袖的那碗“安神汤”,恐怕是那丫头好心办坏事,这汤里的什么东西产生了病菌,这才导致了这场误会。 “你不会真的相信面人诅咒的事情吧?” “我自然是不信的。”凌慎行是受过洋文化熏陶的,再加上他本身并不信这些牛鬼蛇神,所以面人诅咒之说在他这里是不成立的,“只是那个用面人诅咒你的人,我是断然不会放过的。” 9.16日第二更 第230章:抓人 “这人能捏面人诅咒我,并不意外。”沐晚淡淡说道。 “哦?”凌慎行挑了挑眉,看她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沐晚说道:“不瞒少帅,我当初落井的时候并非失足滑下,而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我一把。” 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当初她为自己翻了五姨太的案,当时在审那个翠娟,提起过此事,好像是有人打着他的名义用一张约会的字条将她骗到了井边。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沐晚以前还不敢肯定,经过今天晚上的事情已经基本认定了:“就是这个碧珠。我曾在落井前闻到过很重的首乌藤的味道,之后我也有意观察过府里的每一位太太小姐,她们其中只有五姨太用过首乌藤。但那时五姨太已经去世很久了,她不可能害我,后来我又在兰心苑里闻到了同样的味道,应该是五姨太的死让碧珠受了刺激,她也变得有些神经质,每日仍然觉得五姨太还活着,便在厢房里熬药。” “我从来没听说兰心苑还有人居住。”凌慎行面色一肃,“这个碧珠仅凭一人之力怎么可能在凌府后院进进出出?” “这也正是我所疑惑不解的地方,也许在碧珠背后还有另外一个人,那才是真正想要对付我的人,碧珠不过就是别人的棋子罢了。” 凌慎行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他突然又想到当初她落井的时候,自己还曾说过奚落的话,一张俊脸顿时有些不自在。 “以夫人的聪明,当初为何那么轻易的被人算计了?”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把她看得很透彻,表面无害,其实心思极多,却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沐晚白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一心惦记着你,所以才头脑一热上了人家的当。” 凌慎行不免开怀而笑:“那后来对我避之不及又是为什么?” 沐晚翻了个白眼:“你这样的冰山,撞两次还不够伤痕累累吗,我要是继续死心眼,早就沉到海底下去啦。” 借尸还魂的事情自然不能告诉他,否则他一定会怀疑她的脑子真的被冰山撞了。 凌慎行没有再追问,只是紧紧抱着她。 沐晚搂在他腰间的手突然一紧,他立刻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又痛得厉害了?” 沐晚眨巴了两下眼睛,一脸痛苦的神色:“阿行,我要上厕所。” ~ 一直折腾到天亮,沐晚才终于睡了过去,凌慎行守在床边,直到她睡着了也没有离开。 映春见屋子里的灯一直亮着,有些担心,可又不敢冒昧的闯进去,只能忐忑不安的守在外面。 也不知道少夫人怎么样了,少帅这样守了一夜,身体会吃不消的。 正在她焦灼不安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竟是昨天被凌慎行派出去的警卫回来了,红袖也跟在后面,脸被风吹得有些红。 而在他们的身后,两个警卫押着一个面容惨白的女子,她穿着老旧的布衣,头发有些散乱,一双眼睛更是没什么焦距。 听见声音,凌慎行披上衣服快步走了出来。 “少帅,人带了。”警卫敬了个礼。 “她就是碧珠?” 碧珠是五姨太的贴身丫头,算一算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怎么这个女子像是三十多岁了。 红袖及时回答了凌慎行的疑问:“少帅,这真的是碧珠,只不过容颜显得苍老了一些。” 碧珠和她是同龄,正是青春韶华的好年纪,但是仇恨与颠簸的生活让她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老上十几岁。 碧珠见了凌慎行,丝毫没有露出惊恐的神色,眼神落向空气中的某处。 “怎么这么吵?”睡着的沐晚被惊醒了,她隐隐听到了碧珠的名字,虽然身体还是有些无力,不过也撑着床铺站了起来。 当她推开门时,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她在记忆中努力搜寻, 果然和那个叫碧珠的女子重叠到一起,最后一次见到她还是在五姨太的灵堂前,她一直跪在那里两天两夜,一口水一粒米都没用过,后来体力透支晕了过去。 沐晚看到碧珠的时候,碧珠也看到了她,本来毫无光彩的眼神突然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几乎是尖叫了一声就扑了过来,他身后的警卫眼急手快的将她抓住,她像一条濒死的鱼,用力拼命的挣扎,那警卫竟然没拉住,又让她挣脱了。 眼看着碧珠疯了一般的冲着洒晚扑过来,斜地里突然黑影一闪,紧接着碧珠就趴在了地上,这次真像是死了一般,脸色惨白,眼睛瞪得老大。 凌慎行身形飞快,已经将沐晚护在怀里,冷洌的目光盯着趴在地上的碧珠:“绑起来。” 警卫自知失职,因为他的疏忽差点吓到了少夫人,如果再因此受了伤,那他可就罪过了。 几个人没费什么力气就将碧珠捆了起来,她刚才受了凌慎行重重一脚,已经气若游丝,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了。 沐晚倒是第一次看到凌慎行打人,仿佛一只猎豹,出手又快又狠,几乎只是须臾之间,快得让人来不及眨眼。 她以为他是三军主帅,又喜欢握画笔,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样的功夫,简直另她惊讶不已。 “你们在哪找到她的?”沐晚没有被刚才发疯的碧珠吓到,淡定的询问。 红袖说道:“当时已经是半夜了,我们就在凌府附近的民房挨家挨户寻找,最后找到了一间破旧的砖瓦房,里面竟然还亮着灯,等我们进去时就看到碧珠正跪在地上烧香。” 大半夜不睡觉还在烧香,可真是够诡异的了。 红袖打开随身带着的一个布包:“这是从碧珠的住处搜出来的。” 包里面全部都是用面捏的小人,还有一包没有用过的银针。 那面人捏得与她十分肖像,就连衣容笑貎都十分相似。 看来在她看不见的时候,这个碧珠没少捏面人啊,这份手工如果拿到市面上卖,必然能卖个好价钱。 凌慎行一看到这些面人就想到沐晚今夜突发的疼痛,哪怕他知道她的病跟这些面人毫无关系,仍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既然这么喜欢捏面人,那就把她的名字夹到面人里一起烧了。”碧珠一直如同死水般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波动了一下,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 她头发散乱,又被五花大绑,这样仰天长笑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五姨太,我生不能为你报仇,死后哪还有脸见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说完,她又恨恨的瞪了过来:“想烧就烧吧。” 她以为烧了这些面人,她就死了? 沐晚本来被凌慎行护在怀里,此时轻轻推开他朝着碧珠走了过来,红袖立刻担心的喊道:“小姐,她是疯子,你别靠近她。” 再厉害的疯子被绑成了粽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沐晚走到碧珠面前,毫不介意接受了她投来的彻骨恨意,其实碧珠也是个可怜人,要不是最亲近的主子突然死了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 沐晚看着那双被仇恨懵敝的眼睛,淡声说道:“你以为我烧了这些面人,你就会死吗?” 碧珠恨恨的瞪着她,牙齿都咬出了血来。 “你烧了这么多诅咒我的面人,可我还好端端的活着,究竟是我运气太好,还是我根本就没做过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连老天爷都不忍心怪罪于我。” “只是你运气太好了。”碧珠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可见他的彻骨恨意。 “那我也不妨实话告诉你,毒死五姨娘的是二姨娘,物证人证俱在,我只是被栽赃嫁祸。” “不可能,那日屋子里只有你们主仆二人,五姨太本来还好好的,闻了你给的香水之后就……。”她似说不下去了,眼中闪动着痛苦的水光。 “香水确实有毒,却也是被人掉了包,而五姨娘的真正死因是朱砂中毒,我们已经开棺验尸,虽然对死去的五姨娘不敬,但总算是让她死得不那样冤枉了,害她的凶手也被关了起来,只等着督军回来处置。” “开棺验尸,你们竟然打开了五姨太的棺材?你们……。” “能还五姨娘一个公道,这种事情也无需要计较了。”沐晚看着她渐渐变了的脸色:“如果你还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见二姨太。” 碧珠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惊还是怒。 “你当日推我入井,我本应该死了,却又奇迹般的活了过来,如果我真的毒死了五姨太,为什么没有报应到我的身上。”沐晚捏着一只面人看了看,“这么多面人也咒不死我,只有一个可能。” 沐晚紧紧盯着碧珠的眼睛:“你找错了人,报错了仇。” “不可能。”碧珠尖叫一声,“不可能,是你害死五姨太的,我没有报错仇,我没有,我没有,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她没有否认推她入井的事情,看来当初真的是碧珠把她推入了井底。 沐晚静静的看着她失去理智的大叫,沉声道:“究竟是不是我,你心里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第231章:黑猫 碧珠的眼中闪过慌乱,叫声也停止了。 沐晚继续说道:“你不必害怕,我知道是有人从中怂恿你,这些事都不是你心甘情愿的,只要你说出是谁在背后支持你,我一定让少帅放你一条生路,五姨娘在这连城无亲朋好友,以后还要你为她上坟烧纸,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你不能丢下五姨娘的坟塚不管不问。” 碧珠难得的沉默下来。 沐晚与凌慎行相视一眼,觉得有戏,果然五姨太是碧珠的软肋。 就在他们等着碧珠开口的时候,墙头上忽然蹿出了一只黑猫,那猫喵的一声凄厉的尖叫,听起来有几分骇人。 红袖被吓了一跳,心肝儿都抖了抖。 而被绑在地上的碧珠却是突然蹦了起来,用两条没有绑住的腿疯了一般的向黑猫所在的墙角跑去。 警卫根本没想到一个被绑成这样的人还有如此的力气和速度,一时间竟然没来得及抓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碧珠一头撞在了那面墙上。 这突如其来变故让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竟然也同那警卫一样忘记了反应。 最后还是红袖的一声尖叫才唤回了众人的神智。 两个警卫立刻冲了上去。 沐晚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个碧珠不过是看见了一只黑猫竟然就以头撞墙,再往墙头看去,已经没有了黑猫的影子,就好像它从来没有出现过。 沐晚此时震惊下来,急忙对红袖说道:“你去墙外找找,看看那只猫还在不在?” 红袖应了一声,急忙跑了出去。 “不知道人怎么样了?”沐晚担心的看了一眼,又转头看向凌慎行,“这事真是太诡异了,为什么突然来了一只黑猫?” 凌慎行道:“我在这府里从来没见过黑猫,老太太说黑猫犯邪,便不让任何人养着。” 这时,警卫说道:“少帅,人可能不行了。” 沐晚此时才惊觉自己还是个医生,赶紧大步走了过去,只不过她的病只是将将好了一点,走路还有些飘浮,凌慎行急忙跟上去扶住了她。 碧珠的情况很糟糕,这一撞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几乎被撞烂了,鲜血淌了一脸,现在气若游丝,随时都会丧命。 “快把她抬到屋子里,人还有救。”沐晚急忙说道。 那两个警卫立刻抬着人事不醒的碧珠进了屋子,映春在一边说道:“抬去我的房间吧。” 这样污秽,别弄脏了小姐的卧房。 沐晚道:“你的房间太远,用药不方便,去我的卧室。” 将人抬进去后,凌慎行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关切的问:“你身子还没好,让别的大夫来做。” 沐晚笑道:“现在叫大夫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等大夫来了,碧珠恐怕也没命了,放心吧,我又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这点病不碍事的。” 凌慎行知道她是个固执的脾气,没有再阻止。 沐晚去实验室里取了药品和各种器械,开始替碧珠清理伤口,又取了针头给她扎了针。 一顿忙碌下来,碧珠的呼吸总算是匀称了,但人还是昏迷不醒,但这条命算是勉强救了回来。 红袖此时也回来了,对着沐晚摇了摇头:“没看到黑猫的影子。” 那黑猫来去匆匆,就像是大家出现的幻觉一样。 “小姐,碧珠怎么样了?” “已经救过来了,但是脑部受伤严重,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映春哼了一声:“少夫人大仁大义的救她,她还想着置小姐于死地,真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要是不醒,我就每天打她十个耳光,非要给她打醒不可。” 沐晚有些无奈:“恐怕没等把她打醒,就已经被你打死了。” “打死了才好呢,省得她再处心积虑的想要陷害少夫人。” 红袖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有些哭笑不得:“其实也不怪这个碧珠会如此忠心耿耿,当年战乱的时候,她和弟弟与父母失散,然后被人贩子拐了准备卖去当童工,他们要逃跑的时候却被发现了,她的弟弟被打折了一条腿,她也差点被污辱,幸好碰到了当时喜欢行侠仗义的五姨太,五姨太救了他们姐弟,并且收留了他们,碧珠便一直跟在五姨太的身边贴身照顾她,说是主仆,其实关系更像是姐妹。五姨太嫁到连城后,碧珠也跟了过来,碧珠说要一辈子照顾五姨太不肯出嫁,于是五姨太就给她的弟弟谋了一门不错的亲事,又购置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碧珠有空的时候就去看望弟弟,日子过得也是平平静静,直到五姨太出事,这种平静的生活才被彻底打乱。” “原来是这样。”映春听了也不免唏嘘:“这么说来,这个碧珠倒是真的挺忠心的。” 红袖不免取笑她:“你不要气别人,如果少夫人被人欺负了,你不也会像碧珠一样不计后果的往上冲吗?” 映春挺了下胸脯:“那是当然了。” 说到底,不过就是各为其主罢了。 碧珠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所以被转移到了偏房里,映春不肯要,只有红袖收留了她,说是以后也方便照顾着。 红袖对于碧珠虽然也有怨恨,但是想到她的忠心不免生出几分同情,如果换做自己,恐怕也会像她这般舍身忘死吧。 沐晚劳累了这一番也是乏了。 雪秋紧张兮兮的跑进来时,正好看到自家大哥在一口一口的给她喂药,那神精简直专注的不得了,耐心的不得了。 哪怕雪秋早就知道大哥宠妻如命,可是亲眼所见还是被狠狠的“秀”了一把。 在她的印象中,大哥从小到大都是一张冷漠的脸孔,只有对着她和奶奶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微笑,周围的人都很害怕他,她和他虽然亲密,但有时候也会碍于他的威严而小心翼翼,此时见到他如此和颜悦色的照顾一个女子,心中真是又惊奇又感慨。 “大哥,嫂嫂。”雪秋像只小鸟一般的飞了进来,“嫂嫂,我听说你病了,脸都没洗就跑过来了。” 沐晚此时已经喝完了药,闻言不免笑道:“这个时候还没去学校,是不是又请假了?” “嫂嫂真是火眼金睛,嫂嫂生病,我要贴身照顾,所以就请假了。”雪秋一脸喜滋滋的。 凌慎行沉下脸:“府里这么多下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照顾了,赶紧收拾收拾上学去。” 雪秋咬咬牙,自家大哥明明就是嫌弃她做电灯泡,所以才要赶她去学校,每天上学念书都快闷死了,她才不要去呢。 雪秋上前抱着沐晚,可怜巴巴的央求:“那些人怎么能跟我比,我最会照顾人了,你说是不是,嫂嫂?” 沐晚笑道:“好好好,你想留下来就留下来。” “嫂嫂万岁。”雪秋不着痕迹的向凌慎行扬了一下脑袋,暗暗的挑衅。 凌慎行视而不见。 过了早饭时间,老太太竟然也过来了,身后还跟着沐锦柔和三姨太。 没想到老太太会亲自来看望自己,沐晚立刻起身就要下床,老太太摆摆手道:“你正生着病,还是身子要紧,就别讲究那些虚礼了。” 沐晚乖顺的嗯了一声:“让奶奶操心了。” “妹妹,你怎么会突然生病呢?”沐锦柔一脸关切的问道:“平时你的身子可都是好的很呢。” 沐晚心下冷笑,沐锦柔是巴不得她病死才好呢,表面还要假惺惺的装作关心,当然,比起演戏,她自认自己也有此方面的天赋,要哭就哭,要笑就笑,不用导演,自己就能临时编剧本。 生活在这种深宅大院,没有这点本事怕是早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沐晚笑道:“姐姐不必担心,就是胃肠有些不舒服,吃了大夫开的药已经好多了。” 沐锦柔看向坐在一边的凌慎行,他的眼底有层黑青色,显然是一夜未睡,沐晚生病,本来有丫环可以日夜伺候,他却不放心,一切都要亲历亲为,虽然知道他对沐晚宠爱至极,可是真的亲眼所见,胸膛中的醋意和嫉恨简直如同岩浆般爆发。 她努力隐忍,这才扯出一个大方的笑来:“妹妹可以安心养好身子,再过两天就是四姨娘的生日了,若是这个样子可要凑不上热闹了。” “姐姐放心,妹妹一定好好养病。” 沐锦柔碍于老太太和凌慎行都在,也不敢在口舌上与沐晚明争暗斗,说了几句言不由衷的话便乖乖闭了嘴。 老太太见她们不说话了,才转头看向凌慎行:“希尧,你父亲今天下午就要到连城了,你已经派人去接了吗?” 凌慎行恭敬的回答道:“我已经派了一个警卫班去迎接,奶奶大可放心。” 细算起来,老太太也有一年多没有见到儿子了,思念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你这几天也别总是忙于军备,你父亲非常重视四姨太的生日,这么大的排场只靠锦柔一个女人支撑是远远不够的,你就牺牲点时间多帮帮手。” 凌慎行点头:“我一会就让人去准备安排。” 老太太嗯了一声:“听说你抓了五姨太身边的一个丫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9.17日第二更! 第232章:偷 既然老太太问起,凌慎行也没有隐瞒,便将碧珠的事情告诉了她。 老太太听了,大大吃了一惊:“竟然还有这种事。” 她转头看向沐晚:“你当日落井竟然是有人想要谋害你?” 沐锦柔听说了,也是暗暗吃惊,不过又觉得十分快意,看来除了她,这府里还有别人想要沐晚的命,只不过这个人藏得比她还要深,区区一个碧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本事进出凌府后院,这背后必然还有人暗中指使,至于是谁,她一时还猜不出来。 沐晚听到老太太的问话,点头道:“那天晚上确实是有人在后面推了我一把,我苦于没有证据一直没有说出来,这次要不是在兰心苑发现了烧焦的小面人,也不会怀疑到碧珠的身上。” 老太太皱眉:“这碧珠纵然对你恨之入骨,但她区区一个下人如何自由出入凌府?” “奶奶所说的也正是我们所忧虑的,可惜碧珠现在人事不醒,也无法从她口中问出一二。” “那这碧珠还有醒来的可能吗?” “几率还是有的,但具体什么时候能醒,我也说不准。” “既是如此,那就等她醒来再问清楚吧。”这内院里也就这几个人,而且暗中的争斗老太太也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不闹出太大的动静,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俗话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她以前也要应付老太爷的几房姨太太,明里暗里的也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对这些事情自然是再熟悉不过。 老太太说完,无意看了沐锦柔一眼,沐锦柔感觉到那两道逼人的视线,立刻抬起头,在她看到老太太眼中一闪而过的怀疑时,她的心忐忑不安的狂跳起来。 老太太这一眼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到她的头上来了吗? 老太太很快就调转了视线,又同凌慎笔说起四姨太的生日,沐锦柔就算有一肚子委屈也无法说出来,这个时候替自己辩白更像是此地无银二百两。 这种郁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回了她的锦秀苑。 豆蔻见她神色不宁,忍不住说道:“莫非老夫人怀疑这事是二夫人做的?” “那是老狐狸,就算是怀疑了也不会说出来。”沐晚气得粉面通红,“她以前可从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怀疑我,今天看我那一眼,想必其他人也看到了,想想就觉得生气。” “老夫人最近对二夫人似乎是越来越防备了,这次四姨太的生日,本应该由二夫人一手操办,老太太不仅让刘管家在旁辅助,今天还让少帅监督,简直就是对二夫人一百个不放心。” 豆蔻所说的,沐锦柔怎么能没有察觉,自从被慕凌飞用假古董的事情摆了一道,老太太待她就大不如从前了,虽然贺明轩及时弥补了她的错处,但终究是埋下了怀疑的种子。 豆蔻见她神色不定,又大着胆子说道:“老太太最近倒是对少夫人越来越上心了,少夫人生病,她竟然还会亲自探望,这在以前可是绝对没有的事情。” “她当然关心沐晚的死活,因为她还想早点抱重孙子,现在少帅独宠她一人,老太太自然是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哪里还在乎她以前是个什么鬼样子。” 她也想给凌慎行生孩子,因为有了孩子在这府中才有地位,可是凌慎行连碰都不碰她,也从来不来她的锦秀苑,她有心想生孩子,也不能跟空气生一个啊。 沐锦柔这样说着,更觉得气闷无比了,一肚子的火气无处发泄。 “二夫人。”外面有小丫头进来说道:“药铺的贺掌柜让人传话来了,他说近几日药铺做了修整已经初见成效,二夫人如果有时间可以过去看一看。” 自从上次被贺明轩“强吻”之后,沐锦柔就没有再去过药铺,他倒是每日让人送帐本过来,收益一日比一日增多,沐锦柔看着心中欢喜,但是想到上次两人的独处,她就觉得有些怪怪的,下意识的不想再和贺明轩见面,因为她知道,再见到贺明轩,也许有些东西就要彻底的改变了。 沐锦柔此时心情不好,迫切的想要出府走一走,听丫头说了此事便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你让人去备车吧,我过去看看。” 豆蔻小心的看了沐锦柔一眼,那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她本以为二夫人已经不会再去药铺,或者说少去药铺,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那么回事。 她有心想要提醒两句,可沐锦柔一个字也不吐露,她要是冒冒然说了那些话必然会招来她的谩骂和责怪。 豆蔻一忍再忍,终于还是把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沐锦柔来到药铺,贺明轩早就在外面等着了,他今天穿了件灰白色西装,脖子上围了条米蓝色相间的男士领巾,领巾的一角掖在白色的衬衣当中,又用一只镶了钻的领带夹别住,看起来既帅气又时髦。 沐锦柔看到那双狭长含情的眼睛,透着只有她能看懂的深意。 沐锦柔情不自禁的红了脸,急忙垂下头去,一颗心仿佛钻进了一只小鹿,正在放肆的跳动。 “二夫人。”贺明轩拱了拱手,“二夫人里面请。” 沐锦柔淡淡嗯了一声,并不敢去看贺明轩的眼睛,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贺明轩闻着那股清香的味道从身边飘过,再想到盛妆打扮的沐锦柔,不由春心一阵荡漾,如果她对自己也无意,上次受到“轻薄”之后应该勃然大怒,他这个掌柜的位置估计也坐不成了,但她不但没有发火,反倒又打扮了一番再次前来,这其中深意恐怕只有他能明白。 贺明轩想到此,嘴角不由高高扬起,仿佛猎人锁定了猎物,只等着将它收入囊中了。 豆蔻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这一幕,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贺明轩的办公室十分干净,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 沐锦柔随手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竟是英文读物,她不懂英文,只觉得贺明轩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有文化有涵养。 豆蔻趁着贺明轩还没进来,不由出声提醒:“二夫人,少帅今天要回府,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沐锦柔看了她一眼,那眼带着凌厉与审视,顿时吓得豆蔻把头低了下去,头上都冒出了冷汗。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沐锦柔冷冷的说道,顺手将那本英文书放了回去。 豆蔻吓得急忙说道:“豆蔻不敢,请二夫人息怒。” 沐锦柔哼了一声:“就算他回去又怎样,还不是去狐狸精那里,什么时候也不会来我的锦秀苑。” 豆蔻心想,少帅之前也是这样的,二夫人却从来没有这样明明白白的抱怨过。 贺明轩走到门口,正好将这句话收入耳中,长眉一挑,已经礼貌的敲了敲门。 沐锦柔看到站在那里的英朗男子,忍不住面飞红霞,却又十分不自在的把目光移向别处。 贺明轩已经大步迈了进来,“这两天的帐本正好拿给二夫人过目。” 沐锦柔看了一眼豆蔻,不需要说什么,豆蔻已经心知肚明,虽然不情愿,还是退出去掩上了门。 “锦柔。”豆蔻一走,贺明轩就恢复了一张深情款款的脸,大步走上前抱住了沐锦柔,不等她说话便吻住了她。 陌生男人的气息很快充斥了她的所有感官,她用力推了几下却是推不开,最后只能半推半就的任他摆布。 豆蔻站在门外守着,脸上的神色却并不愉悦,她一心一意为二夫人着想,为什么二夫人就不明白她的一片苦心,她是少帅的妻子,如果真的和别的男人红杏出墙,一旦被少帅发现了,等待她的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屋子里忽然传来细微的呻吟声,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豆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办公室里没有床,贺明轩便将沐锦柔按在了书桌上,此时两人身上都是一丝不挂,火热的躯体互相纠缠。 另贺明轩没有想到的是,沐锦柔竟然还是第一次…… 心里头在高兴之余又生出浓浓的担忧,本以为她是人妻,就算亲热亲热也没关系,但她却是个完璧之身,自己这样既是赚了,风险也同样变大了。 沐锦柔初尝欢爱滋味,粉面涨成了不自然的潮红色。 两人又激烈的纠缠了一番才停了下来,彼此抱在一起,肌肤相贴,小小的办公室里满是暧昧的气息。 “锦柔,我爱你。”贺明轩抱着佳人深情款款,“我对你一见钟情,哪怕明知道你是少帅的老婆,还是控制不住我自己,我知道这是枪毙的罪名,但哪怕是死了,能拥有你也是死而无憾了。” 沐锦柔本来还只是沉浸在偷晴的激情中,听了贺明轩的话,第一次有了被感动的情绪,自她嫁给凌慎行,从没在那个男人的口中听过这样的甜言蜜语,哪怕是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贺明轩长得英俊,嘴巴又甜,而且看起来似乎真的是对她情深意长,沐锦柔干涸多年的心田仿佛得到了雨露的滋润,渐渐生出了爱恋之花。 第233章:家宴 于术同沐晚说起药铺的事情,不免有几分怒意。 “我们现在倒成了大家争相模仿的对象了,连城里大大小小的中药铺子都开始请专家坐诊,药铺后面也建起了熬药房。” 沐晚翻着帐本,笑道:“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于先生,这才是我们的信条啊。” “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于术默念着这两句话,突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少夫人说得太对了,只要我们做好自己,管他别人怎么效仿也只能是东施效颦,说起来,我倒有几个新鲜的点子正想跟少夫人商量呢。” 沐晚身体还没完全好,于术商量完了事情,没呆多久就离开了。 红袖端了一碗参汤进来,喜滋滋的道:“这是老太太让人送过来的,要给小姐补身子呢。” 沐晚放下手中的帐本,笑着说:“老太太突然这么好心,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红袖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什么,“难道老太太想要早点抱重孙子?” 沐晚丢来一计你总算想通了的眼神。 红袖恍然大悟:“怪不得老太太对小姐格外的关心呢,小姐生病,她竟然还亲自来看望,原来是想让小姐早点怀上小少爷呢。” 沐晚笑而不语,继续看帐本。 “小姐,你自己就是大夫,有没有给自己检查一下啊。”红袖神秘兮兮的凑过来,“不然怎么这么久都没动静。” 沐晚拿起手中的帐本敲了一下红袖的脑袋,“皇上不急太监急。” 红袖吃痛,忍不住嘟囔:“我也想早点看到小姐怀上小少爷啊,那个时候就没人再敢轻视小姐了,小姐和少帅的感情也会更加稳固了。” “孩子要靠缘分,缘分到了他自然也就到了,顺其自然吧。”沐晚自知自己没什么病症,凌慎行也是身体康健,至于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喜事,用佛学来解释就是……随缘。 主仆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就有人进来通报,老太太那里摆了家宴,要让沐晚过去用晚饭。 沐晚放下帐本,红袖又给她挑了一件淡雅的裙装,长发挽起,俏脸略施粉黛,只是随意的一番打扮就已经美得惊心动魄。 望着镜子里这张沉鱼落雁般的面孔,沐晚想到在那个世界的“陆早早”,她虽然没有这样美丽,但也是气质出众的美女,如果细看之下,两人似乎又有些微相似之处,特别是这双眼睛。 沐晚收拾好了就去了文风苑,路上正好遇到沐锦柔。 沐锦柔穿着一件绣金色牡丹的旗袍,将本就曼妙的身段衬托的更加玲珑有致。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沐晚总觉得沐锦柔的身上透着一种十分妩媚的风情,而这种气质之前并不存在。 似乎感觉到沐晚怪异的目光,沐锦柔心下一颤,毕竟是做贼心虚,别人一个眼神一句话都能让她浮想联翩,慌张不已。 “妹妹身体好些了吗?”沐锦柔走上前,关切的握住了沐晚的手,“我听说奶奶特意把仓库里一棵千年人参拿出来给妹妹熬汤,妹妹可真是好福气啊。” 沐晚看了眼被握着的手,半开玩笑的说道:“姐姐要是羡慕,不如也像我一样生场大病,说不定奶奶给姐姐拿过去的就是一棵万年人参精呢。” 沐锦柔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两下。 “姐姐别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沐晚眨了眨眼,“明天就是四姨太的生日了,姐姐可要千万保重才是。” “妹妹放心,我一定长命百岁。”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已经到了文风苑的门外。 督军昨天刚刚回来,老太太今天心情好就摆了宴席,不但有凌家的众人,连督军早早嫁出去的两个女儿也都回来了。 这两个女儿沐晚隐约有些印象,一个是二姨太过继来的养女凌雪蔓,一个是三姨太的女儿凌雪丽,两人都是早早嫁人,凌雪丽的女儿已经三岁了,凌雪蔓也怀着身孕,据说还是双胞胎。 这两个女儿都是姨太太生的,而且还是两个失宠的姨太太,所以督军和老太太对她们的感情都是淡淡的,相比之下,雪秋便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娇女了。 “你平时总是最迟的一个,今天倒是来得早了。”老太太见沐晚进来,不免笑了笑,“是怕好东西都被吃光了吗?” 老太太这样随意开着玩笑,在座的人却是诧异不已。 大家都知道老太太一向不喜欢沐晚,怎么这态度突然间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 凌雪蔓和凌雪丽急忙起身打招呼,凌慎行是弟弟,所以沐晚是弟妹,这打招呼的事情应该由她主动。 沐晚急忙上前笑道:“不知道两位姐姐也来了,不然我一定更早一些过来。” 凌雪蔓笑着握着她的手:“听奶奶说你身体不舒服,不知道好点了没有?” “是啊,我见你脸色还有些苍白,还是赶紧坐下休息吧。”凌雪丽也笑着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这些都是极有眼色很会见风使舵的,凌慎行现在对她爱护非常,老太太也对她十分热情,所以热络一点总是没错的。 倒是一边的沐锦柔被忽略的彻底,凌家两姐妹甚至都没有看到她。 沐锦柔的脸简直要黑成锅底了。 “锦柔姐姐,你今天穿了件大红色,跟这桌布一个色,要是不仔细看,我差点没发现你呢。”说话的是慕凌飞,“怪不得两位凌姐姐都没看到你呢。” 慕凌飞的话简直就是神补刀,说得沐锦柔一张脸由黑变白,由白变青,瞬间已经变了数种颜色。 凌家姐妹自知失礼,急忙笑着和沐锦柔打了招呼,不免又说了些略表歉意的话,但听着却没什么诚意。 沐锦柔表面上巧笑嫣兮的应付,心里却是恨透了凌家这两个见风使舵的姐妹,更恨多嘴多舌想要让她出丑的慕凌飞,当然,罪魁祸首还是占去了所有风头的沐晚。 众人正说着话,督军和凌慎行就进来了,两人一直在书房议事,所以迟了一些。 老太太不免嗔怪道:“一桌子人都在等你们两个,你们也好意思迟到。” 督军急忙笑道:“母亲不要生气,儿子一会儿就自罚三杯。” 老太太嗔他一眼:“你的痛风病还没好利索,竟然还想喝酒,就别做白日梦了。” 老太太说着就把他面前的酒壶递给了身后的下人。 督军一脸懊恼,拖长了声音:“母亲……。” 督军自从患上了痛风症后就不敢大饮,平时偶尔小酌,有时候酒瘾上来也顾不上那么多。 偏偏老太太记得清清楚楚,还没吃饭就已经没收了他的酒瓶子。 众人听着老太太调笑,都跟着笑起来,四姨太更是打趣督军:“幸好你回来只住一段日子,不然肚子里的酒虫都要憋不住跑出来偷酒喝了。” 督军哈哈一笑,顺势坐在了四姨太的身边。 督军年过四十,而四姨太正是风华正茂,这样坐在一起,就像是父亲和女儿,十分的不般配。 大家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谁也不敢说出来,也没必要说出来。 只有慕凌飞多嘴的咦了一声:“干爹,四姨娘是不是比你小二十多岁啊?” 这句话一出,原本热闹的餐桌立刻鸦雀无声,督军纵然再厚脸皮,此时也难免有些暗恼,这个慕凌飞还真是个没脑子的,说话不分场合不分轻重,如果真把她娶进凌家当儿媳妇,还不被她气个半死。 众人脸色各异,四姨太更是俏面泛白,努力维持着镇定,老夫少妻本来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好,要是搬到明面上来就会很难堪了。 “飞飞,瞧你这张嘴,明明是想说四姨太比督军小几岁,可督军还是这么年轻,两人看起来真是十分般配。”到底还是慕夫人比较圆滑,及时出面解围,并且在桌子下面用力踩了下慕凌飞的脚。 慕凌飞不满的哼了一声,她只是实说实说,那个四姨太本来就比督军年轻太多,和他的儿子一般大的年纪,她这样年纪轻轻就嫁给督军,一定是别有居心,只有督军傻,一直被她蒙骗。 慕夫人的几句话总算让督军黑下的脸再次放晴,老太太又在一边说道:“明天可是四姨太的生日,你们大家都穿得漂漂亮亮的,可别丢了我们凌家的脸。” 大家自然是笑呵呵的答应了,一时也把刚才的不快暂时忽略了。 凌慎行坐在沐晚身边,时不时的给她夹菜,两人不时低语几句,凌慎行千年不化的寒冰脸竟是难得的温和,甚至还会扬着嘴角微笑。 这样的一幕着实有些显眼。 沐锦柔不动声色的瞥过来几眼,越发觉得心里堵得慌,一桌子的山珍海味也如同嚼蜡。 比起沐锦柔的忍气吞声,慕凌飞却做不到那样淡定,吃饭的时候,碗筷弄出很大的声响以表达她的不满。 督军见了不免一阵阵皱眉,想起老太太在电话里的诉苦,他也有些感同身受了。 “我不吃了。”慕凌飞突然搁下筷子。 慕夫人见了,急忙问道:“才吃了这么少,怎么就不吃了。” 9.18日,第二更!勿忘国耻 第234章:孩子 慕凌飞气乎乎的瞪了沐晚一眼:“我看到有些人,咽不下去。” 眼神中满是挑衅,任由一个傻子都能看出她是和谁不对付。 沐晚正在吃一碗蟹黄酿豆花,突然就感觉一道嫉恨的视线冷冷盯着自己,她抬起头就看到慕凌飞几乎要吃人的眼神。 沐晚心下了然,于是放下勺子,一脸委屈的问道:“我可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慕小姐?如果是的话也是无心之过,在这里跟慕小姐说声对不起了。” 慕凌飞咬着牙,一时被噎得无话可说,她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看见他们恩爱的样子很刺眼吧。 “不想吃就不吃,这里没人求着你吃。”一直沉默的凌慎行突然一个冷刀子的眼神看过来,“别给脸不要脸。” 当众给他的女儿甩脸色,当他是死人吗? 被凌慎行骂得这么难听,慕凌飞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捂着脸扭头就跑了。 慕夫人见状,也只能向老太太和督军歉意的点了下头,赶紧追了出去。 在座的人,没有人觉得凌慎行这几句话骂得狠过头,就连最要面子的老太太也是无动于衷,竟然还笑呵呵的向督军问起北地的事情,好像慕凌飞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 “帖子都发出去了吗?”督军问刘管家。 刘管家站在一侧恭敬的回答道:“回督军的话,请帖已经全部发送完毕,算下来一共邀请了一百一十个贵客,都是连城的名门贵族,所选的邮轮也是连城最大最豪华的,里面有宽敞的舞厅、餐厅、休息厅,还有大大小小近百个房间。” 督军听了十分满意,笑着问旁边的四姨太:“秋茵,你觉得怎么样?” 四姨太温顺的笑道:“一切全凭督军做主。” 督军对于四姨太的温柔与善解人意十分欣慰,忍不住握着她的手道:“你在连城就一个姐姐,回头让人去给她送个帖子,让她也一起去热闹热闹。” “姐姐自从姐夫死后便深居简出,恐怕不太喜欢那样热闹的场合,还是别让她去凑热闹了。” “正是因为平时不出门,你的生日才更应该去看一看,不要总是呆在家里闭门不出,女子也要多涨见识,不然不就成了井底之蛙吗?” 督军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四姨太若是再推辞就有些矫情了,她是聪明人,自然懂得怎样拿捏分寸,不然也不会长宠不衰,于是十分感恩戴德的嗯了一声:“还是督军想得周到,我一会就把请帖给姐姐送过去。” 三姨太在一旁看着两人浓情蜜意,心中不由冷哼一声,凌雪丽悄悄的握住了三姨太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多女侍一夫,个个都练就了表面一套心里一套的功夫,哪怕再嫉妒再生气也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三姨太的笑容难免有几分怪异的扭曲。 自从督军回府之后,一直都住在四姨太的别苑,哪怕她亲手做了餐食请他过来,他都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三姨太每每想到此都恨得咬牙切齿,连最基本的微笑也伪装不出来了。 “四姨太的生日之后还有一件大事。”老太太笑呵呵的说:“后面的佛堂已经竣工了,敬安大师早就算好了吉日,到时候还要麻烦督军派人去连山把那些供奉的佛像请回来。” “这真是头等大事,母亲尽管放心,我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督军说着看向沐晚,“请佛的时候是沐晚去的吧?” 沐晚点头道:“正是儿媳。” “那就再委屈你一次,亲自再去把佛像请回佛堂吧。” 凌慎行有些不满的皱眉,凭什么苦活累活都交给他媳妇。 沐晚却笑着说道:“这是儿媳对奶奶应尽的孝道,丝毫不会觉得委屈。” “父亲,我也想和嫂嫂一起去。”凌雪秋眼睛一亮,冲着督军撒娇,“总在家里呆着好闷。” 督军不由笑骂:“就你不知道上进,人家都是好好呆在学校里读书,你倒是每天花花肠子不断,只想着出去玩耍。” 话里行间虽是责备,但语气却含着十足的宠溺。 凌雪蔓和凌雪丽听了,心头不由冒出酸意,都是一个父亲,督军却从来不曾对她们这般平易近人,她们倒是情愿督军这样笑骂,可惜督军连话都很少跟她们说,平时最多也就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罢了。 “我就要去嘛!”凌雪秋索性赖皮到底,起身走到督军身边,抱着他的脖子摇起来,“父亲,我要去,我要去。” 督军丝毫不恼,反倒高兴的大笑起来:“好好好,我答应你就是了,你再这样摇下去,我这脖子就快断了。” “你这赖皮猴。”老太太也在一边笑骂,“你父亲都答应了,还不赶紧把手撒开,也不怕别人笑话你。” 凌雪秋这才松了手,高高兴兴的说道:“谢谢父亲,父亲万岁。” 众人见了,也不免都附和的笑起来,凌雪蔓和凌雪丽姐妹更是看得眼红,但这样的事情,她们是不敢做的。 “外公,我也要去。”弱弱小小的声音传来,正是凌雪丽三岁的女儿芊芊。 督军有些诧异的看过来,凌雪丽急忙捂住了女儿的小嘴,低声训斥道:“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还不赶紧吃你的饭。” 老太太见了,不免皱眉:“孩子撒娇是天性,你何必这样紧张,芊芊,来,坐到外祖母身边。” 芊芊眨了一双大眼睛,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凌雪丽,最后摇摇头:“我不敢。” 凌雪丽和三姨太都变了脸色。 凌雪丽抬手就打了芊芊一巴掌:“外祖母让你过去你就过去,磨磨唧唧的做什么。” 芊芊被这一巴掌直接打哭了,小孩子不知道轻重,立刻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她越是哭,凌雪丽越是急,抬手又要去打。 “大姐。”沐晚突然出声道:“孩子怕生,大概不习惯人多的场合,我屋子里正好有些小玩意,不如带她过去玩一会儿。” 凌雪丽听了,顿时如释重负,笑道:“怎么好意思打扰弟妹呢?” “没关系,反正我也吃饱了。”沐晚已经起身走了过来,她冲着芊芊笑道:“舅妈带你去玩好不好,舅妈的院子里养了好多小动物。” 芊芊一听,立刻破涕为笑:“好啊,好啊。” 沐晚于是向老太太和督军说了声便带着芊芊离开了。 小孩子的哭声一停,桌子上立刻又恢复了安静,只不过这份安静有几丝尴尬。 凌雪秋左右看了看,不免有些后悔,觉得是自己的任性才惹得芊芊大哭,于是主动向凌雪丽赔不是:“大姐,都怪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 “雪秋可别这样说,芊芊平时就不好管教,哪能怪你呢。” 三姨太也道:“三小姐说这话可真是折煞我们了。” 明明都是督军的女儿,明明都是督军的老婆,但是受宠和不受宠之间的差距竟然是天上地下。 凌雪秋没再说什么,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不分场合了,恃宠而骄可不是她的性格。 这边沐晚带着芊芊去了桂花苑,小姑娘兴致勃勃的四处张望:“舅妈,小动物们在哪里呢?” 沐晚所说的小动物自然就是她做实验用的小白鼠。 不过这小小的老鼠在芊芊的眼里也是好东西,围着鼠笼子转来转去,不时用一根小棍子去逗弄,竟然玩儿得十分开怀。 凌慎行回来时,沐晚正坐在床头,床上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子,已经睡着了。 看到她轻轻拍着孩子入睡的画面,凌慎行的心头不由荡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他走过去坐在她的身后,伸出双臂环抱住了她。 沐晚嘘了一声:“你别吵到她,刚刚才睡着。” 凌慎行道:“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将来我们一定生他七个八个。” “生一个就很闹腾了,竟然还要七个八个,你一定是嫌命长了。”沐晚嗔道:“其实一儿一女就很好了,所谓的儿女双全嘛!” “好,那就生一儿一女,女孩子像我,男孩像你,女孩将来学医,男孩从军。”凌慎行只是小小的规划了一下就觉得振奋无比。 沐晚切了一声:“男孩才不要从军,我已经受够了担惊受怕的日子,可不想再继续担心一辈子。” 凌慎行听了,顿时内疚不已,更紧的抱着她:“你放心,等到天下归一,一定会让你和孩子过上太平的日子,不必每天再担惊受怕。” 天下是会归一,但绝对不是在这个年代。 “阿行。”沐晚柔声问道:“如果有外敌侵略,你会怎么做?” 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凌慎行似愣了一下。 其实现在的形势并不明朗,周边有多个国家正在迅速崛起,如果有一天被外敌侵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比如说东洋,他们正在不断的将自己的势力渗透进来,其野心和目的并不难猜。 但是有一天,真的面对家国仇恨,他又该何去何从,他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正面思考过这个问题。 沐晚见他一时沉默,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你这一边,你生我生,你死我死,你负天下,我与你一起背负骂名,你得天下,我陪你坐拥江山。” 凌慎行定定的看着她,心潮却如同潮水般涌动不息,忍不住倾身吻住了她。 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35章:成全 凌雪丽和三姨太来接芊芊,站在外面让人通报。 凌慎行亲自抱着睡着的芊芊走了出来,凌雪丽看了,立刻诚惶诚恐:“怎么敢劳烦弟弟呢?” 凌慎行道:“大姐何必如此客气,我们是亲姐弟,芊芊是我的外甥女,怎么能用劳烦两个字。” 三姨太见凌慎行对芊芊如此喜爱,急忙说道:“雪丽,你也真是的,对着你的亲弟弟还客气什么。” “是是。”凌雪丽笑道:“我不客气就是了。” 她从凌慎行的怀里接过芊芊,又对沐晚说道:“弟妹,刚才真是多谢你了。” “大姐刚才还说不会客气,这么快就把我和少帅区别对待了吗?”一句玩笑话让在场的人都笑了,僵硬的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 芊芊还在睡觉,母女两个便没有留下来继续打扰,很快就抱着孩子离开了。 望着她们匆匆而去的背影,沐晚不免感叹:“三姨太在凌府里活得小心翼翼,连着她的女儿也深受影响。” 凌慎行搂着她的肩膀说道:“深宅大院大抵如此。” 沐晚顿时唏嘘,沐家何尝不是一样,沐老爷宠着她,她才能为所欲为,相比之下,沐锦柔就如同凌雪丽,步步小心谨慎,只是凌雪丽还算是本分守已,嫁人后相夫教子,沐锦柔却不同,是个不肯消停又野心勃勃的主儿。 “督军为了四姨娘的生日搞了这么大的阵势,可我总觉得四姨娘并不是特别高兴。”沐晚喃喃自语。 “我派去平定县的人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便知道慧聪跟她究竟有没有关系,如果真的是她对母亲生出了不轨的心思,我第一个不放过她。”凌慎行的眼中冷气聚集,凝出一抹精光。 沐晚想了想:“其实我很好奇,四姨太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会选择嫁给督军呢,其实以她的相貌,嫁个如意郎君也不是难事。” “慕凌飞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难道真的是因为她喜欢我喜欢的不能自拔吗?” 沐晚一嘟嘴巴:“你魅力无穷,挡也挡不住。” 凌慎行笑道:“这点我不怀疑。” 沐晚白他一眼,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脸皮真厚。” 他好脾气的任她揉捏,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流恋在她明艳美丽的面孔上:“她看中的不过是我的权势而已,她想做这天下的女主人,所以,哪怕她明明没有那么喜欢我,依然要达成目的。” “你是说,四姨太看中的是督军的地位?” “难道不是吗?否则她为什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加害我的母亲?” 沐晚不赞同的摇摇头:“我觉得这是次要的。” “还有更主要的?” 有一个念头在沐晚的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虽然有些荒唐不着边际,但是以女人敏锐的直觉来看,这又是最贴近真相的。 当然,她并没有说出来,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本就不在同一个区域,对于她来说的可能在他眼里也许就是天方夜谭。 “没什么。”沐晚耸了下肩膀,“也许是我想多了。” ~ 四姨太的丫环锦儿拿着一个烫金字的帖子:“四姨太,现在就让人把帖子送到夫人手上吗?” 此时刚过六点,天已经黑了。 四姨太拿过请帖说道:“你去备车吧,我亲自给姐姐送过去。” “可是天都黑了,四姨太独自出门怕是不安全。” “多带几个侍从不会有事的。”四姨太望向窗外,“督军今天晚上去打麻将了,一时半会应该是回不来的。” “那我就去备车了。” 夜晚的连城还是十分热闹,街道两边的酒馆喧闹非常,大街上四处可见各种小食的摊子。 连城太平,百姓才能衣食无忧。 一辆黑色的牛鼻子汽车从街道上呼啸而过,很快就在一座铁门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两进的宅子,进门处有一块普通的影壁,上面雕刻着稀奇古 怪的图案。 四姨太一进门便闻到烧香的味道,屋子里点着灯,窗上投下两条人影。 “姐姐。”四姨太喊了一声。 窗上的人影顿时少了一条。 冷秋霜穿着一身青布的裙子从里面走出来,头发挽着,皮肤也十分白皙,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五官与四姨太有几分相似。 “秋茵,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给姐姐送请帖的,督军坚持要让姐姐去参加我的生日宴,我推脱不过,只好过来请你了。”四姨太笑道:“知道你不喜欢那种热闹的场合,就算是给我面子也露个脸吧。” “既然是你亲自来了,我自然要给足这个面子。” 四姨太往屋子里看了一眼:“姐姐有客人在?” 冷秋霜的表情有些躲闪,显然四姨太已经知道屋子里有人了,以她的精明,恐怕是瞒不过去的。 “是一个故人。”冷秋霜脸色微红,“已经几年不见了。” “那姐姐还不快替我引荐一下。” 冷秋霜说了声好,便将四姨太领进了屋,正厅里坐着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五官精致,气质卓然,一身深蓝色长袍更趁得身姿挺拔。 四姨太乍一看到这个男人,只觉得十分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不看长相,单是这份气场和气质便让人望而生畏。 “这位是?” 冷秋霜热情的介绍道:“这是我的老同学,姓楚名……。” “楚南风。”一个楚字顿时让四姨太面色大变,本来散落在脑海中的一些零碎的画面组合成一张人脸,这张脸是经常在报纸上能够看到的,不会错,虽然他没有穿戎装,一副十分儒雅的打扮,但毫无疑问,他就是北地的现任少帅楚南风。 冷秋霜本来还想隐瞒楚南风的身份,随便给他编个名字,没想到四姨太竟然一下子就将他认了出来,她顿时紧张的看向楚南风。 楚南风面色不变,反倒是站起身,笑了一下:“这位就是秋霜的妹妹吧?” 四姨太此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楚南风是凌慎行的死敌,听说上次凌军还在连城围剿过他,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是督军的四姨太吗,她随时会把他的行踪告诉督军,到时候他恐怕是插翅也难飞了。 可是看到他如此镇定,好像根本不担心会被出卖,四姨太的嘴巴动了动,终于恢复了冷静。 “没想到是楚少帅,姐姐这里还真是来了一位贵客呢。”她看了冷秋霜一眼。 冷秋霜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一声:“我也没想到南风会来连城,当时也是吓了我一跳呢。” 楚南风千里迢迢的来到连城,而且是冒着重重风险,想必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须亲自出马。 楚南风似乎一眼看穿了四姨太的心思,也没避讳,直截了当的说道:“我听说四姨太的生日马上就到了,不知道楚某有没有机会参加?” “你疯了。”四姨太震惊的看向他,“船上都是督军的人,你一定会被认出来的。而且,我怎么知道楚少帅存了什么心思,如果想要刺杀督军,我岂不是引狼入室?” “不瞒四姨太,楚某此行与督军无关。” “那你……。” “听说凌慎行的夫人是位神医,我是为父求医而来的。”楚南风说完定定的看向四姨太,那逼视的目光仿佛如一面透视镜,似乎可以透进她的内心深处,“还希望四姨太能帮忙成全。” 四姨太的目光突然转向了冷秋霜,冷秋霜倒没什么愧疚的神色,反而坦然的说道:“妹妹,我也是在帮你,何乐而不为啊?” 屋子里燃烧着怪异的香味儿,正厅的中间是一尊佛龛,不过里面供奉的并不是佛教的佛,而是长得非常古怪恐怖的一尊像。 四姨太的目光越过楚南风的肩膀落在那尊诡异的像上,半晌才平静的说道:“你想做什么?” 楚南风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淡定的说道:“据说凌慎行的这位老婆医术高明,曾经治愈过痨病这种绝症,家父半年前突然患病,请了许多名医都找不到病因,眼见着家父的病症一天一天加重,却意外得知了这个好消息。” 四姨太面色沉冷:“你和少帅之间的仇恨不共戴天,他凭什么会把他的老婆借给你替你父亲看病。” 楚南风被这样一讽刺,丝毫没有恼怒,笑了一下道:“所以楚某才会有求于四姨太,只要你让我上了那艘船,楚某自然有办法请到那位少夫人。” 他口中所谓的‘请’无非就是抢,四姨太当然听得明白。 “你就这么肯定我会帮你吗?”四姨太冷笑,“你可是我丈夫的敌人。” 楚南风不紧不慢的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四姨太也应该明白。” 四姨太脸色微变。 这时,一只黑猫从佛龛的后面突然跳了出来,嗖的一下潜进了外面的黑暗当中。 很奇怪,屋子里的三个人竟没有人一个露出惧色,好像这只黑猫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好一会儿,楚南风才慢悠悠且十分笃定的说道:“我相信四姨太不会拒绝我。” 9.19日第二更,ps:上一章弄错了芊芊的称呼,应该是舅妈,不是婶婶 第236章:深藏 天还没亮,凌家的院子里就热闹了起来,众人虽然心事各异,但是凌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就连过年的时候也因为北地的战事而冷冷清清,现在战事平定,又有这样的喜事,众人自然觉得可以好好的玩耍放松一番了。 四五辆车子依次出发,借着朦胧的朝阳向着码头驶去。 “嫂嫂,你穿得也太朴素了吧。”凌雪秋不满的打量着身边坐着的沐晚,月牙白色旗袍,只在衣襟处绣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用淡粉色的线勾边,既不突兀又巧妙的让旗袍的整体看起来不那么单调,甚至有妙笔生花之奇特。 沐晚笑道:“今天是四姨太的生日,我要是穿得太过鲜艳,会被别人说成抢风头。” 雪秋立刻有些懊恼,“那我也不该穿这一身啊。” 这是沐晚的绸缎店特意为她量身打造的粉色小洋装,用着最好的布料,还是国外最新的款式,胸前的荷叶边层层叠叠,十分好看。 “傻丫头,你是凌家的三小姐,我是凌家的媳妇,没有人会觉得你是在抢风头。”她替雪秋整理了一下裙摆,“你穿得这么鲜艳活泼,到时候要仔细点寻一个好青年。” “嫂嫂,你又来取笑我。”雪秋立刻红了脸。 自从蒋城走后,雪秋虽然伤心了一阵子,但也很快就平静了,她后来认真的想过,她对蒋城大概只是崇拜之心大于爱慕之情吧,因为仰慕他的学识,所以才跟他越走越近,两人之间到底隔了太深的鸿沟,没有山盟海誓的爱情是无法跨越的,现在提到蒋城,她的心已经不会再起波澜,只当是一个已经不会再见面的老朋友而已。 “你今年就要毕业了,就算不嫁人,也要有个中意的少年郎,不然等着奶奶给你介绍那些暴发户,看你怎么办?” 凌雪秋小声道:“嫂嫂眼光最毒,你帮我看着就是了。”言语间已经不再排斥了。 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前面隐约传来汽笛的声音,不一会儿,宽阔的码头便跃入眼底,码头前停着一只豪华的邮轮,足足有四层楼高,上面已经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凌家人陆续下了车,走在前面的是督军和四姨太,督军穿着黑色的西服,而挽着他手臂的四姨太则穿着一件绣金丝牡丹的大红旗袍,头发高挽,脖子修长,身段更是婀娜多姿。 老太太被搀扶着走在另一侧,她已经很久没经历过这样的热闹了,此时站在码头上眺望着无边无际的海面,顿时觉得心情开阔,好像瞬间年轻了十几岁。 “好啊,好啊,好一幅晨曦美景。”老太太忍不住赞叹。 “幸亏我们来得早呢,这太阳刚刚浮出海平面。”沐锦柔在一边说道:“正是阳光最为柔和,颜色最为漂亮的时候,奶奶,你看海面上就像铺着一层金子呢。” “是啊。”老太太高兴的点点头。 这时,船上已经放下了步桥,众人顺着步桥依次上船。 “锦柔,你去忙吧,不用陪我了。”这次的事情都是沐锦柔和刘管家在操持,一会儿会有客人陆续来到,她自然是最忙碌的。 沐锦柔乖顺的说道:“这船上风大浪急,奶奶要是想出来看风景,一定要多带几个人陪同。” 老太太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最孝顺,我会注意的。” ~ 沐晚和雪秋并肩而行走在最后,远远的就看到逆光而立的男人正等在桥头。 刚才因为车子的原因,他们没有坐在一起,所以,他一直站在这里等她。 “大哥的样子像不像望妻石?”雪秋调笑,“嫂嫂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他就要变成石头了。” 沐晚忍不住笑起来:“一会儿我就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望妻石’本人。” “嫂嫂不要,我错了,我错了。”想到自家大哥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凌雪秋打了个冷颤,急忙求饶。 “知道错了就好。”沐晚嗤笑出声。 “在笑什么?”待她走近,凌慎行顺势牵过她的手,她曾对他说过让他多笑,可他的想法恰恰相反,他认为除了在自己面前之外,她真的应该少笑,她不知道她笑起来的时候如同十里桃花开遍,当真是眩目的夺眼。 “女生之间的小秘密,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沐晚眨眨眼睛。 “大哥。”雪秋怯怯的叫了一声。 凌慎行看她一眼:“我一会还要招待军中的元老,你好好陪着你嫂嫂。” “大哥放心吧,我一定寸步不离嫂嫂,让那些垂涎嫂嫂美色的人望而却步。”凌雪秋说得信誓旦旦,沐晚却忍不住嘴角抽搐,什么窥视她的美色,这也太夸张了吧。 正要说点什么,谁料凌慎行十分郑重的拍了拍凌雪秋的头顶,点头道:“嗯,做得好。” 沐晚:“……。” 凌雪秋洋洋得意起来,自己总算是做了一回讨大哥欢心的事情。 沐晚忍不住叹息,这对兄妹,真是活宝。 凌家的人来得早,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沐晚这次只有一件差事,那就是将兰特伯爵的主厨杰森带了过来,杰森今天负责船上的西餐部分,他带了两个徒弟,已经先沐晚一步来到了。 沐晚来到后厨,里面已经开始忙碌了,除了杰森和他的徒弟,还有负责中餐的,冷盘的,甜品的,茶点的,酒水的……宽大的厨房里挤满了忙碌的厨师们。 “少夫人,你怎么过来了?”杰森欢喜的看过来,“这里油烟重,又有油水,可别弄脏了你的衣服。” 杰森汉语不利索,所以和沐晚说话都用英语,所以他说了什么,厨房里的人基本都听不懂,而且大家这么忙碌也无瑕顾及。 在这些人当中,只有一个人在听到“少夫人”几个字的时候悄悄转过了头,他站在最里面的位置,身后又有几个人来回走动,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这人穿着一身白色的厨师服,五官十分普通,只是一双眼睛黑如曜石,难掩其中的精光。 “船舱太闷了,出去又要招呼客人,而且我早上还没吃饭呢。”沐晚俏皮的一笑,“我要吃饭。” 杰森有些哭笑不得,这么诙谐有趣又直白,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他想起老太太生日宴那日,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裙子坐在门口吃鳕鱼的样子。 “我这里有新炸好的薯条,我给你拿一些。”杰森很快就端来一个小碟子,里面盛着刚出锅的薯条,炸得金黄酥脆,上面洒着一点细盐,再搭配番茄酱,十分美味。 沐晚端着盘子,就站在厨房的一角吃了起来,边吃边冲着杰森竖大拇指:“very good。” 顶级大厨的厨艺自然不是盖的,只是一份普通的炸薯条就好吃到让人怀疑人生。 沐晚风卷残云,很快将一盘薯条消灭了,她吃得全神贯注,丝毫没有留意到一双眼睛正透着人群的缝隙看着她。 “嫂嫂,你怎么躲到厨房里偷吃东西呢。”雪秋的声音传来,“快点和我去甲板上,风景可好了。” 沐晚将最后一根薯条塞到嘴里,擦了擦手便被凌雪秋连拖带拽的抢走了。 杰森无奈的摇摇头,正要低下头继续做菜,忽然感觉到一股锐利的目光正看向这边,他急忙抬目寻找,但是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忙碌的厨师们,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难道是我的感觉错了?”杰森又再次扫视了一遍人群,依然没看出什么异样,他自嘲般的笑了一下:“果然不能长时间用眼啊。” 人群中,那个貎不惊人的厨师正站在灶台前,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此时那把刀子放在一个橙子上,刀刃切过橙子深深的插在了案板里。 他低着头,眼中却是一片惊涛骇浪。 他不会认错的,她就是那天晚上在胡同中救他的女子,她的美丽让人过目不忘,她眼中的坚定与果敢让他记忆犹深。 自从那晚之后,他就把她丢下的玉兔灯笼放在桌案上,也会时不时的想起她的样子来。 他的婚姻并不幸福,娶的是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女子,他以为今生不会再对任何女子动心,偏偏那道萍水相逢的倩影烙印于心。 他时常想,她那样的美艳聪慧临危不乱,简直与这个时代的女子相悖而迟,任何一个男子见了她都会一见钟情的吧。 “橙子切好了吗?”身后突然有道声音在问。 而这个打扮成厨师样子的人正是楚南风。 他冷目一眯,手中的刀子就在手指头上割了一个血口,而他像是不知道疼一样,眉头都未眨一下,鲜血很快流了出来。 后面的人惊讶的叫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算了,算了,你赶紧去洗一洗包扎一下,这样的日子可别弄得四处都是血,不吉利,被上面怪罪下来,我们都倒霉了。包好了手,你就去船舱里帮忙吧,你这手也不要再切东西了。” 那人是厨房里一个管事,他让楚南风先去包扎,接着又找了个人来暂时顶替他的位置。 楚南风一出门,左右看了一眼,迅速的往甲板走去。 第237章:相遇 甲板上果然热闹。 此时宾客已经悉数到齐,邮轮正式起锚航行。 这一天一夜的航行会绕着连城西海岸前进,最后抵达海中心的一座小岛,之后再原路返回。 大船起航,带起层层洁白的浪花,无数海鸥绕着船头叽叽喳喳的叫着。 甲板上都是各家的女眷,穿着五颜六色,个个俱是盛妆打扮。 沐晚本来不想凑这种热闹,无奈凌雪秋天性爱玩,拉着她就跑来了甲板。 “慕小姐穿的这条裙子真好看,我在连城从来没见过呢,一定是国外的牌子吧?” “慕小姐皮肤好,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被众人围在中间夸赞的正是慕凌飞,为了今天的舞会,她从几天前就开始准备,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是精挑细选的,连妆容也是凌晨就起床开化的。 不得不说,受过国外文化影响和熏陶的慕凌飞在穿衣打扮上还是很有眼光的,就说这一身装扮立刻让她在众多花枝招展的名门闺秀之间脱颖而出,就像一颗耀眼的明珠,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慕凌飞从小就习惯了被人这样围在中间奉承夸赞,她认为这就是她天生该得的荣誉和骄傲。 “你们看,竟然是少夫人和三小姐来了。”人群中不知是谁眼尖,忽然喊了一声。 紧接着慕凌飞的身边便空无一人,刚才那些围着她赞美的女人已经飞快的跑去了甲板的另一边。 慕凌飞看到被人簇拥在中间的沐晚,眼中燃起浓烈的妒火,为什么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她的光芒立刻就被比得黯淡了下去,希尧哥哥的眼里只有她,就连这些庸脂俗粉的眼中也只有她…… 瞧瞧她这一身打扮,简直就像去哭丧的,哪有半点明艳的样子。 “少夫人这旗袍真好看,不知道是在哪里做的?”人群中有人羡慕的说道。 其中有眼尖的,一眼便看到了袖口下方的刺绣。 “这是玛丽亚的衣服,不愧是少夫人,穿着就是有品味,玛丽亚的衣服可是排队也求不来的。” 凌雪秋心想,玛丽亚不就是嫂嫂自己开的绸缎庄嘛,这些女人真够大惊小怪的。 “三小姐这身衣服也好看,特别是穿在三小姐的身上,活泼可爱,要是我来穿啊,一定穿成了花大姐。” 凌雪秋天真的眨了眨眼:“花大姐是什么?” 众人先是一愣,之后不免轰笑。 “三小姐太幽默了。” “三小姐太会说笑话了。” 相比起这边的热闹,慕凌飞形单影只,颇有几分凄凉。 “甲板上风大,我们进去喝东西打牌吧。”不知道是谁提议,立刻得到了众人的附和。 男人们在寒暄应酬,女人们闲来无事便自娱自乐。 “好啊,好啊,少夫人和三小姐和我们一起去吧。” 沐晚笑着推辞:“我不太会打牌,就不去献丑了。” 看出她是真心不想去,也没有人敢为难,于是大家伙三三两两的结伴进了船舱。 很快,甲板上就剩下沐晚、雪秋和慕凌飞三个人。 慕凌飞眼神不善,恨恨的瞪过来,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兽,随时都会扑过来跟沐晚拼命一样。 慕凌飞暗暗咬牙,心里闪过一个恶毒的念头,听说沐晚是个旱鸭子,这里又是深海,如果她‘一不小心’掉进海里,这世上就再没有人有资格跟她匹敌了。 沐晚迎着海风,淡淡睨了慕凌飞一眼,忽然幽幽的开口道:“劝你还是别做冲动的事情,把我推进海里,你也会被丢进去喂鲨鱼。” 慕凌飞:“……。” 有种心事都被看透的气恼,她踩着小皮鞋噔噔噔的走过来,几乎是指着沐晚的鼻子说道:“姐姐有什么好得意的,女人不过都是昨天日黄花,希尧哥哥能宠你就能冷落你,这些人不过就是看在你受宠的份上才讨好你巴结你,等到有一天希尧哥哥不再宠着你让着你,你看身边还会有谁死心塌地的跟着。” 此时只有凌雪秋在,慕凌飞也懒得伪装了,索性将心里的怨怼一股脑的发泄而出,直听得凌雪秋一愣一愣的,半天没回过神。 沐晚不以为然的笑了下,那笑容里满是讽刺:“慕小姐说这话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呢?我受不受宠,被不被人巴结和慕小姐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慕小姐有幸哪一天成为少帅的新宠,不也逃不过昨日黄花的命运?还是说,慕小姐早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辈子也攀不上少帅,所以只能吃吃干醋已解心头之气。” “你……。”慕凌飞被她一席话噎得面红耳赤。 沐晚懒得理她,拉过雪秋的手道:“我们去那边的椅子上坐会儿。” 雪秋说了声好,有些同情的看了慕凌飞一眼,慕凌飞简直要气炸了,努力维持的妆容也有些扭曲。 慕凌飞气乎乎的往甲板下面走,也不知道是哪个没长眼的正好挡在她的前面,那人手里还端着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一杯鲜榨的果汁,竟是西瓜汁,结果一滴不剩的全部泼在了慕凌飞的新裙子上。 本来洁白色的洋裙上面顿时开了大红花,这让爱美的慕凌飞又惊又怒,指着那个侍从骂道:“不长眼的东西,你的命都赔不起这条裙子。” 侍从连忙低下头:“那小姐就把我的命取走好了。” “你……。”慕凌飞气得嘴唇哆嗦,可现在不是跟这个不长眼的侍从理论的时候,她要赶紧想办法救救这条裙子,不然一会参加宴会的时候,谁还会注意她。 她狠狠瞪了那个低着头的侍从一眼:“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说完,猛地将侍从推到一边,急匆匆的跑下了甲板。 那侍从缓缓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再抬头时,正好沐晚也往这边看了过来。 他急忙又低下头,拿着托盘快步离开了。 “嫂嫂,你看什么呢?”雪秋好奇的问。 沐晚摇摇头:“没什么,感觉刚才那个人有点眼熟。” 说眼熟是夸张了,她根本没看清他的正脸,最多就是觉得有一点点似曾相识的感觉罢了。 “嫂嫂,你快看,那边的云海好漂亮啊。”雪秋拉着她兴奋的喊道。 她是第一次出海,就像一只被放出笼子的小鸟,看到什么都是新鲜的,就连一片云也能让她大喊大叫欢喜半天。 沐晚收回目光,悠然的坐在椅子上,享受这难得的惬意时光。 中午,大家一起到餐厅用餐。 餐厅被布置的十分奢华,到处都摆满了新鲜的玫瑰花,正中间的台子上放着一个六层高的生日蛋糕,最上面是一对牵手相拥的男女。 这看起来不像是生日宴,倒像是结婚典礼了。 来宾都是连城的权贵和军中的要员,一个个穿着光鲜,红光满面。 男女宾客分席而坐,各居两边,满满摆了十几张大圆桌子。 沐晚一进来就在人群中搜寻那道熟悉的影子,最后在几个半百的男人身边看到了他。 他站在璀璨的琉璃灯下,精致的五官似镀了层亮色,眼底更是盛着一汪辉芒,一身黑色西装将他本就高挑的身材衬托的更加挺拔,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如同自带闪光灯,耀眼夺目。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凌慎行目光一转,仿佛是有心电感应一般,两道目光在空中相撞,顿时撞出浓情蜜意的火花,屋子里人山人海,而两人此时,眼中只有彼此。 “少帅对于北地的局势怎么看?”说话的是一个军中元老。 “少帅。”元老见凌慎行没反应,又叫了一声。 凌慎行这才转过头,神色不变,啜了一口杯中的红酒:“暂时稳住辽城的经济,之后以辽城为中心再慢慢夺回其它两省。” 凌慎行的回答让元老点了点头,也不在意他刚才那瞬间的走神了。 沐晚的目光从凌慎行身上移开,恰巧又看到另一个熟人,正是穿着白色西装的尤墨染。 他端着酒杯,似乎正看着她,旋即举起杯子,不着痕迹的向她打了一个招呼。 沐晚笑笑,很快收回了视线。 沐晚已经随着雪秋一起入了席,虽然刚才只是与凌慎行对视了一眼,却如同含了蜂蜜在嘴里,甜的化不开。 午宴十分丰盛,既有中餐又有西餐,沐晚不忘借机再次给她的西餐厅做宣传打广告。 雪秋吃着可口的牛排,不免嘟囔道:“可惜那个杰森已经结婚了,不然我一定要嫁给他,这样就可以天天吃好东西了。” 沐晚失笑,瞪她一眼:“你一个姑娘家说这些话也不嫌臊得慌,这要传出去,看看还有哪个男人还敢娶你。” 雪秋嘻嘻一笑:“我知道嫂嫂不会外传的。” 说着,狗腿的给她切了一块牛排,“嫂嫂请用。” 沐锦柔坐在对面,看着这对姑嫂关系如此之好,心里真是又妒又气,雪秋以前跟她的关系也是不错的,经常去她的锦秀苑里玩耍,现在却是一个月也去不上几回,就算偶尔过去坐坐,话说不上三句半就跑了。 “锦柔,你去后面问一下,这芙蓉翡翠汤还能不能再做一份,我看大家都挺喜欢喝的。”老太太突然转过头吩咐她。 沐锦柔平时得了这样的差事只会觉得老太太器重她,现在倒觉得老太太把她当佣人一样的使唤,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难道不会让刘管家去做吗? 沐锦柔心里气愤,可脸上却是一副恭顺的样子:“既然大家都愿意喝,我这就去让厨房再做一份。” 起身时,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右手一抬竟然打翻了一碗燕窝粥,那粥是才熬出来的,还是滚烫,而沐晚就坐在她的身边,眼看着这碗热粥就要掉在她的身上。 9.20第二更! 第238章:警告 沐晚正在同雪秋说话,怎么也没料到会有天降横祸,倒是坐在她对面的三姨太惊呼出声,说了声:“少夫人,小心。” 沐晚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手腕上一烫,似乎有什么东西洒了下来,她惯性的一抽手,却没听到瓷碗落地的声音。 在她的身后突然多了一名侍应生,此时一只手正牢牢的接住了那只碗,碗里的燕窝粥有大半洒在他的手掌上,他的手已经被烫得通红。 沐晚情急之下急忙拍掉了他手中的碗,急声道:“快去用冷水冲一下。” 那侍应生却是默默的将手收了回去,就好像根本没有被烫到一样,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我们这种人粗皮糙肉的,不打紧。” “什么粗皮糙肉,人身都是肉长的,被热粥烫到哪有不疼的道理。”沐晚叫来映春,“映春,你带他去把手洗一下,再去我房间里找一瓶烫伤膏。” 映春说了声好便要带那侍从离开。 他们刚走了两步,沐晚不由望着那侍从的背影出神,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也越发的强烈,她刚才无意扫了一下他的脸,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哎呀,真是对不起。”沐锦柔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急忙捧着沐晚的手连声道歉:“没有烫到你吧,看看我,真是太不小心了,只想着赶紧去厨房交待一下,怎么没留意到这还有一碗热粥呢。” 沐晚淡淡的抽出自己的手,要说沐锦柔是无意的,鬼才信呢。 “姐姐以后可要小心点,幸亏是洒在我这一边,要是方向错了烫到奶奶可就不好了。” 这几句暗讽落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沐锦柔干笑两声:“我以后会小心的。”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在热闹的会场引起多大的波澜,雪秋待沐锦柔走后,关切的问道:“嫂嫂,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 “那个侍从可要好好的谢谢他,要不是他突然挡住了这碗热粥,被烫到的就是嫂嫂了。” “你说得对,一会儿我就去看看他。”沐晚想到那个侍从,虽然心存感激,但又觉得怪怪的,她也说不清,到底哪里不对劲。 不一会儿,映春就回来了,皱着一张小脸,看起来十分挫败。 她俯身在沐晚的耳边说道:“那侍从是个倔脾气,非说自己的手不用上药,我拗不过他,只得放他走了。” “那你有没有把烫伤药给他?” “他不肯上药,我没听他的,威胁他必须把药带上,不然少夫人一定责怪我。他听了之后就把药拿走了,他疼起来难受的时候,自然就会给自己上药了。” 沐晚点点头:“还真是个倔脾气的。” 既然人家不领情,估计她去道谢,也只会碰一鼻子的灰,索性就由着他去了。 沐晚差点被烫伤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凌慎行的耳中,他当时正在和一个元老交谈,李和北附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把手中的杯子一放就站起了身,说了声失陪后匆匆离开。 在座的几位元老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紧要的事情。 沐晚正在吃那只芝士焗大虾,突然觉得眼前的众人神色怪异,有的甚至还在偷笑,大家都看着她。 沐晚不明所已,还以为是自己吃虾吃到了脸上,正要抽张纸巾擦一擦,一股熟悉的气息便从头顶笼罩了下来,紧接着凌慎行的声音响在耳边:“有没有烫到?” 她一回头就看到凌慎行站在身后,眼中带着焦急和恼火。 老太太看见孙子这副兴师问罪的架势,忍不住笑道:“你这个没正经的,丢下一桌子客人不管跑到我们这些女眷当中耍威风,放心吧,你媳妇没被烫到,只是虚惊一场。” 凌慎行黑目沉沉的望着沐晚,直到看见沐晚点头后,他才松了口气,又往沐锦柔坐过的位置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沐晚定了定神,准备继续吃虾。 在座的除了凌家的女眷,还有几位连城的贵女,此时看到这情景都忍不住羡慕。 “少帅对少夫人可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无时无刻不惦记着。” “少夫人这福气啊,我们这些人真是修十辈子也修不来啊。” 沐晚笑了笑,未置可否,低下头继续吃虾。 这些人的真实想法一定是,快点珍惜当下吧,哪天一失宠就要落地成鸡了。 不怪她们会这么想,这个年代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今天宠爱这个,明天偏疼那个,上一秒还是手中宝, 下一秒就是脚边草,对于凌家这样的家世来说,能得宠一时也是无限的荣耀,可以光宗耀祖了。 ~ 沐锦柔刚刚吩咐完厨房再做一份芙蓉翡翠汤,准备回到餐厅。 她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心生怨气,被老太太当下人般的差遣来差遣去已经够窝火了,有意碰掉了粥碗想烫一下沐晚竟然还被一个不知趣的侍从给挡住了。 这真是一步衰,步步衰。 “沐锦柔。”斜地里突然一声厉呵,声音不大,却像是一声闷雷响在她的头顶。 沐锦柔停下脚步,看向站在一侧阴影中的男人,一张脸灰暗不明的。 她的喉咙莫名的发干,大概是心虚,说话也是结巴起来:“少……少帅。” 凌慎行的一双眼睛冷凝而幽深,就这样隔着空气望着她,带来的压力让沐锦柔喘息困难。 “沐锦柔,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凌慎行沉声道:“如果你再对沐晚生出什么不正的心思,只要我一句话,你随时可以卷着铺盖滚回河圃。” “少帅,我冤枉啊,刚才真的只是不小心,我只是心急来替老太太传话……。” 凌慎行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我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以后但凡沐晚再受一点伤,无论是怎么受的,无论是谁让她受的,我都会唯你是问,你好自为之。” 沐锦柔听了这话,眼泪在眼圈中打转。 “如果你觉得委屈可以立刻滚回河圃老家,你当年是用了什么手段嫁过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现在不赶你走,不过是给你们沐家保存一点颜面,如果你真存着点自知之明,就别等着我将你扫地出门,到时候大家的面子都不好看。” 凌慎行说完这些,看也不看沐锦柔一眼,迈着大步转身离开。 沐锦柔想到他这样绝情,忍不住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是啊,她当初费尽了心思想要嫁到凌家来,沐老爷本是不同意的,怎么能将两个女儿一起嫁过去呢,她便和母亲扯了一个谎,说是已经私底下和凌慎行有了肌肤之亲,沐老爷震怒过后也只能厚着脸皮去求督军了,督军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反正男人一定会有三妻四妾,少一个不如多一个,省得以后再纳妾还要走程序。 沐锦柔本来想着先嫁到凌家,以后的事情自然会水到渠成,没想到她这些年虽然得了老太太的青睐,但是自己的丈夫却是一下都不碰她,平时说过的话也是屈指可数。 近半年来,他唯一主动的来找她,竟然还是为了沐晚。 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只差放声大哭了。 这时,一双结实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她,沐锦柔心下大惊,下意识的要挣脱那个人的手,却听到那人柔声说道:“亲爱的,是我。” 沐锦柔还是急忙站了起来,紧张的看向来人:“这里随时都会有人来的,你快放开。” 贺明轩这才松了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帕子替她擦眼泪:“好了,好了,别哭了,好好的妆都哭花了。” 沐锦柔急忙四处看了眼,一把抓过了他的手帕,瞪着他道:“你别献殷勤了,这要是被人看到,我们两个都完了。” “他那么不珍惜你,你何必还要跟着他,不如就遂了他的意离开他,到时候我娶你,我们有店铺傍身,也不怕没钱花,以后小日子过得也是逍遥自在。” 沐锦柔冷笑一声:“就店铺那点钱不够我买件时髦的衣裙,你以后拿什么养我?” 贺明轩也不恼:“你嫁给我,我自然会加倍努力赚钱,虽然比不上你在凌府的日子,却是一心一意只疼你一个人,不会让你受这些冤枉气。” 这话听着实心实意,着实另人动容,沐锦柔也不好再拿话噎他,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别站在这里了,太显眼了。” “锦柔,几天不见,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贺明轩的眼中闪着炙热的火苗,“我的房间在三楼的3011,我现在过去等你。” “你别胡闹。” “我没胡闹,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贺明轩眨了眨眼睛,又四处看了眼,很快离开了。 沐锦柔暗暗咬了咬牙,也快步往餐厅走去了。 宴会已经接近尾声,沐晚也吃得差不多了,沐锦柔回来时,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意撞上。 沐晚总觉得沐锦柔看她的神色既有憎恨又有惧怕,她一挑眉头,她对她有恨意是自然的,但这种惧意从何而来? 第239章:麻将 沐锦柔很快就收敛了眼中的神色,换上一张关切的笑脸:“妹妹吃饱了吗?一会儿还有甜品要上,可要留着肚子。” 沐晚道:“我倒是吃得很饱呢,姐姐跑前跑后的比那些侍应生还要忙碌,赶紧忙里偷闲的坐下吃几口吧。” 沐锦柔咬了咬牙。 这是在讽刺她还不如一个侍应生吗? “二嫂嫂,快吃虾。”雪秋眼珠子一转,急忙夹了只虾放到沐锦柔面前:“杰森做得虾可好吃了,我都吃了快半盘子。” 老太太也仿佛不知道这两人之间的明讥暗讽,嗔了凌雪秋一眼:“你一个姑娘家,还好意思说自己吃了半盘子,到时候哪个人家还敢娶你,怕是要养不起你了。” 雪秋嘟了一下嘴:“那我就嫁给一个养虾的吧。” 众人听了,不免笑起来,刚才那一段小插曲也就笑笑而过了,沐晚捧着杯子喝鲜榨好的芒果汁,一脸的悠然自得,沐锦柔比不上她的镇定,手里握着筷子,手背上早就暴出了青筋。 一顿饭总算是吃完了,男人那边还在应酬喝酒,女眷们无事,便有人提议去打牌消遣。 有人来叫沐锦柔一起去,她忽然扶了一下额头,状似痛苦:“我头有点痛,想回房间休息,就不和你们一起去了。” 老太太看过来问:“怎么忽然头痛了?” “奶奶不用担心,刚才在甲板吹了风,回去吃点药就没事了。” “那你就回去休息吧。”老太太说完便招呼沐晚,“沐晚陪我去打麻将吧。” 沐晚笑道:“我牌技差,恐怕要多带点钱准备输给奶奶了。” 这话哄得老太太十分开怀,笑着抚着她的手:“我可不敢赢你的钱,被那个拈酸吃醋的知道了,又该跑过来兴师问罪了。” 沐晚的眼前闪过一张俊脸,不由失笑:“那个拈酸吃醋的,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向奶奶兴师问罪,奶奶只管赏他家法,保证他老老实实的。” 老太太忍不住大笑起来,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行行,我说不过你,从前就是个牙尖嘴厉的,赶紧陪我老太太打麻将去。” 眼睁睁的看着一行人远去,沐锦柔一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偏偏没人多看她一眼,她只能恨恨的跺了跺脚。 大厅里一片喧哗,她不由想起贺明轩刚才的邀请,四处看了眼,见没人注意她,便拢了一下头发,快速步去三楼了。 贺明轩正在3011耐心的等候,忽然就听见敲门声,他心中一喜急忙打开了门。 两人做贼似的十分警惕,见四下无人才赶紧闪身进了房间。 不必多说,自然是很快抱在一起亲上了,不久就滚到了床上。 ~ 沐晚陪着老太太打麻将,她本来就是渣牌技,再加上牌运实在不怎么样,十几圈牌下来已经输得晕头转向了。 老太太赢得盆满钵满,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就算为了哄我这个老太太开心,也用不着输得这么惨吧?” 沐晚一脸无辜的说道:“我倒是想胡牌呢,可是手气太差,怎么样也胡不了。” 雪秋理着牌,突然把头探过来看沐晚的牌,一看之下顿时笑崩了:“嫂嫂,你这牌怕是打到明天也胡不了,又是缺门子又是少幺九,还有几对连顺子都凑不上。” 沐晚纵然是高材生,唯有对牌类游戏缺根筋,听了雪秋这话,顿时不解的问:“什么叫缺门子?” 众人不免笑起来,老太太说道:“敢情我们这是在欺负新手了,被那个拈酸吃醋的知道,又要大做文章了。” “咳。”一道不和谐的干咳声传来,老太太先是一愣,众人也都抬头看去。 穿着西装笔挺的不正是那个“拈酸吃醋”的吗? “瞧瞧,有些人就是禁不住念叨,一念叨就来了。”老太太打趣道:“真怕我把你媳妇的钱都赢光啊?” 凌慎行笑了一下:“那边的酒席散了,我听着这边热闹就过来看看。” 说着,自然而然的站在沐晚的身后。 老太太还能不明白他那点心思,就怕自己的媳妇被人欺负去了,他这媳妇跟个人精一样,只有她骗人的份儿,没有别人骗她的份儿,不过,论起牌技来就要差多了。 凌慎行看了看沐晚的牌,不由哑然失笑,照她这个打法,果然等到明天早上也胡不了。 他微微俯下身,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另一只手飞快的将她面前的牌重新摆了一遍。 沐晚本来还在焦头烂额,牌被他重新摆过之后顿时有眼前一亮的感觉 ,果然顺眼多了。 她从中挑了一张觉得没用的牌就要往外扔,一只大手突然按在了她的手上。 凌慎行低声道:“连城这边的麻将规矩,并、万、条都要有,而且家里不能缺幺或者九,这个九并不能打,打了你就缺幺九了。” 原来还有这样的规定,她以为把麻将都连成一二三,三四五那样的顺子就算胡了。 凌慎行指导她打了几张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突然来到的原因,沐晚的手气突然就好了起来,简直是想要什么来什么。 没用多久,沐晚就把面前的牌一推,高兴的道:“胡了。” 众人笑着探头去看她是不是诈和,见她牌形整齐,不缺这,也不少那,纷纷给钱、洗牌。 对面坐着的一个女客说道:“到底是少帅来了,少夫人这手气简直如日中升啊,再加上少帅的指导,不胡才怪呢。” 老太太也感叹道:“这下可了得,大概刚才赢了她的那些都要吐出来了。” 沐晚抿着唇,只笑不语,凌慎行站在身后的感觉就像靠着一棵参天巨树,茂密的枝叶替她遮风挡雨,有他在,纵然是一手烂牌也能打出赌王风采。 凌慎行淡淡玩笑了一句:“奶奶只想着拉她打麻将,却不教她如何打,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了,我那点家底都要保不住了。” “你们瞧瞧,这就向着媳妇说话了。”老太太打趣的将赢来的钱往他这边推了推:“还给你就是了。” “奶奶别急。”沐晚笑眯眯的打了一张牌,“一会儿我一定凭本事赢回来了。” “好好好,我等着。” 几人说笑着打牌,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有着凌慎行的指导,沐晚的牌技突飞猛进,不过凌慎行没呆多久就被人叫走了。 老太太趁机揶揄她:“靠山走了,看你还嚣张得了几时。” 沐晚道:“输给奶奶我心甘情愿。” 老太太抿唇而笑。 比起沐锦柔,沐晚很少巴结讨好她,老太太习惯了一人独大,自然是百般看她不顺眼。 虽然沐晚现在极会说话哄她,但老太太心里清楚,这多半是因为凌慎行的原因,所谓的爱屋及乌。 虽说是借了凌慎行的光,但这份情谊却是情真意切的,不带任何的掺假和目的性。 麻将打到三点,老太太也乏了,于是大家各自散了回房间睡觉,准备美美的参加晚上的舞会。 邮轮已经开入了深海,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船上四处都点起了各式各样的彩灯,远远看去,如同一条灿烂的彩虹游在海面之上,十分的唯美壮观。 沐晚躺在房间里,听着窗外的破浪之声和海鸥的鸣叫,忽然想起那个替她挡了热粥的侍从,于是坐起来叫了映春进来。 “去看看那个侍从现在怎么样了?” 映春应了声是就出去了。 好一会儿才无功而返,懊恼的说道:“这船上的侍从太多了,我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少夫人,既然他自己都说没什么事,您就别挂念着他了,您心地善良,舍不得别人替您受罪,但他也不领您的情,我看就算了。” 这侍从的性格倒是让沐晚有些欣赏,是一个不会居功自傲的人。 “那就算了,如果有机会再看见他,我再好好的谢他。” ~ 安静的走廊里,大多数宾客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有人出来走动。 四姨太打开房门,一个侍应生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一杯新榨的果汁。 四姨太叫住他:“我渴了,把果汁给我。” 侍从生停在她的面前,低着头把果汁递了过去,四姨太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今天晚上是化妆舞会,这是你动手的最好机会。” 侍从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眼目里闪动着骇人的精光。 四姨太将一个垃圾袋一样的东西塞给他:“帮我把垃圾扔了。” 说完就不再理他,直接关上了门。 侍从拿着那包“垃圾”走到一个角落处,十分谨慎的将包裹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套怪异的服装和面具,显然是化妆舞会专用的,那面具是白色的,上方插着三根彩色的羽毛。 他将面具拿在手中,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而那只拿着面具的手上有一片红肿,像是被什么东西烫过一样。 楚南风此次前来,一是想将这位神医带回去给父亲治病,二是这样的人物放在凌军当中必然会是一大绊脚石,不如为他所用,但是现在,这两个目的都变成了次要。 他要得到她,让她成为他的女人。 9.21日第二更 第240章:白马王子 沐晚睡了一觉,神清气爽,映春给她送来了今天晚上舞会的衣服。 督军倒是会赶时髦,竟然想到了化妆舞会这种国外流行的新玩法,所以大家为了参加舞会,都戴了面具和奇特的服装。 沐晚拿过衣服上面放着的白色面具,当时督军拿出许多新衣让大家挑选,雪秋选了白雪公主的礼服,而她因为喜欢这面具上插着的三根彩色羽毛,为了搭配起来更神秘,又挑了件黑色的巫女斗篷。 映春皱着一张小脸说道:“人家都是挑那些好看的衣服来穿,少夫人底子这么好,参加宴会的时候穿着朴素就算了,参加舞会也选这样稀奇古怪的服装。 一点都凸显不了她的好身材。 沐晚将面具戴在脸上,对着镜子照了照:“怎么样?” “不怎么样,戴上面具都看不到少夫人的脸。”映春嘟着嘴,她总想让少夫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偏偏她就是不喜欢。 “这样才显得神秘嘛!”沐晚抖开那件斗篷,黑色的布料上面粘着一个金色的扫把图案,可以随意的摘下来贴在任何位置,沐晚最后选择将它粘在了斗篷右前胸。 “我很好奇四姨太会穿什么?”映春摸着鼻子说道。 “当然是王后的礼服了。”估计除了她之外,没人会把自己打扮成巫师吧。 但这一次沐晚想错了,大多数女子都穿着漂亮的欧式公主礼服,但也有一部分喜欢夸张的,穿着女巫装和小恶魔装,所以沐晚的这一身并不显得突兀。 “嫂嫂,你看我好看吗?”穿着白雪公主泡泡裙的雪秋跑过来,为了搭配这身裙子,还特地梳了个双面的发髻。 “好看。”沐晚真心的称赞:“神还原。” “什么叫神还原啊?”雪秋眨了眨眼睛。 “就是说你很符合白雪公主的人物形象。”沐晚笑道:“一会儿我帮你在会场里物色一位白马王子。” “白马王子?还真的有耶。”凌雪秋往人群里一指,“在那里。” 沐晚看过去时,正和尤墨染的视线撞在一起,他穿着一身白色的燕尾服,打扮非常绅士儒雅,两人相视一眼,都是轻轻点了下头。 “嫂嫂,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沐晚拉着她走进会场,“你猜你大哥会穿什么?” “他呀?猜不出来。”雪秋眨眨眼睛,“我倒是很期待呢。” 不但是雪秋,沐晚也十分期待凌慎行会扮成什么样的人物,他的长相适合伯爵或者吸血鬼或者国王…… 只可惜,沐晚的小小yy被现实浇了个透心凉,凌慎行果然是不屑于玩这种乔装游戏的,身上还是那套黑色的西装,目光自人群中扫过,准确的落在她的身上。 紧接着便大步走了过来。 沐晚笑着把面具放到脸前比划:“你觉得我这身酷不酷?” 凌慎行理了理面具上的三根羽毛,笑道:“总是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哪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嘴上这么说着,却是牵过了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胸前,半搂半抱着亲昵:“我今天一直在忙,会不会生气我忽略了你?” 沐晚见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始拉拉扯扯,立刻把面具戴上了,一双如水的眼目轻轻眨着:“我有那么小心眼吗?” 这是凌家的宴会,他是半个主角,来参加宴会的都是军中和社会的高层,他还有这闲功夫来陪她一会就很不错了。 “大哥。”旁边一声娇嗔,被赤果果忽略的凌雪秋跳起来:“大哥,我这么大的人,你难道没看见吗?” 凌慎行瞥了她一眼:“呦,还有个公主在呢。” 雪秋没听出其中的揶揄之意,提着裙摆转了个圈圈:“大哥,你看我好看吗?” 凌慎行突然伸手在她脑袋两侧的发髻上轻拍了一下:“如果不多出这两只牛角,或许还过得去。” “这不是牛角,这是白雪公主的发型。”雪秋哼了一声,“大哥一点都不浪漫。” 沐晚道:“是啊,他什么都不懂,这么可爱的发型竟然被说成是牛角,我们走吧,不理他。” 沐晚笑着点了一下他的胸膛,“你快去忙吧,我看好多人都在找你,我和雪秋一块玩,你不用管我。” “嗯。”凌慎行不舍得松开她,又冲雪秋眨了下眼,雪秋皱皱眉子,把头转了过去。 她的面具遮了整张脸,但一张小嘴却露在外面,他对准了那樱桃小口亲了一下,这才满足的放开了她:“去玩吧,玩的开心点。” “大哥真腻人。”凌慎行一走,雪秋就取笑起沐晚,“真是抓紧一切时间揩油。” 沐晚脸不红心不跳,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你少笑话我,到时候遇到你的白马王子,怕是比你大哥还腻人呢。” “对了,白马王子呢?”雪秋在舞厅里遍寻了一圈,舞会还没开始,头顶的大灯十分明亮。 “你是说刚才那个穿白色燕尾服的?” “就是他。”雪秋东张西望了一会儿。 沐晚心念一转,不由失笑。 尤墨染的长相的确是清风俊朗,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可不就是所有女生心中的白马王子。 尤墨染对她的心意她很清楚,但两人注定是无疾而终,如果雪秋对他有意,何不撮合这两个人在一起,郎才女貎,般配的不得了。 沐晚想到此,立刻在人群中搜寻了一圈儿,不久就找到了正被几名女子围在中间的尤墨染,“我找到你的白马王子了,走,我们过去。” 雪秋一愣,直到被拽到尤墨染面前才回过神,一张脸顿时涨红了,可来已经来了,纵有一肚子难为情也要咽下去。 近看尤墨染,竟比刚才那惊鸿一瞥还要耀眼,长眉浓密,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带着一丝玩世不恭般的纨绔。 雪秋只看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头。 尤墨染身边的几位女子已经识相的走开了,有少夫人和三小姐在,自然没她们什么事。 “好久不见。”尤墨染的嘴角扬起,头顶璀璨的水晶灯,如同银河般泄下一身的光芒。 沐晚道:“是有些日子不见了。” 自从上次辽城一别,现在已经过去了数月,看似漫长又如弹指一挥间。 尤墨染看着面前的女子,虽然戴着一张奇怪的面具,可那双眼睛却是分外熟悉,清澈、明亮、顾盼神飞,这些日子,他时不时的想起她,心中仿佛有两个小人一直在打架,一个告诉他喜欢一个人就要不惜一切,一个告诉他,她已是别人妻,不能再沾染。 他左右矛盾,甚至心神不宁,没多久就瘦了一圈,尤家的老太太见着真是着急上火,请了许多大夫来给他看病,直到昨天上船前仍然还有些头晕脑胀。 奇怪的是,一见了她,这些病症立刻消失的一干二净,瞬间已经精神抖擞了。 怪不得大夫看不好他的病,他得的恐怕叫做“相思病”。 “这是我三妹凌雪秋。”沐晚将雪秋推到前面来,“雪秋,这是尤墨染尤少主,你不用跟他客气,叫他一声尤大哥吧。” 雪秋这才抬起头,倒是大大方方的喊了一声“尤大哥”。 尤墨染笑道:“原来这就是凌家的三小姐,失敬失敬。” “我这个三妹一直在学校里读书,是个单纯又活泼的性子,在学校里有不少男生巴巴的追求呢。” 凌雪秋被臊了一下,小声道:“嫂嫂又取笑我,哪有这种事。” 她脸上一红,更显得娇俏,十六七岁的年纪又是如花似玉的。 尤墨染却只是扫了一眼,目光黯然的落在沐晚的身上,她笑意盈盈的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尤墨染知道,她是故意把三小姐介绍给他认识,一是三小姐确实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二是,她是想要提醒他,他们之间是根本不可能的,希望他能另择佳偶。 尤墨染想到此,心底发酸,再见她时的好心情也一扫而空,只觉得这船舱里十分憋闷,想要出去透一口气。 “三小姐就不必自谦了,以三小姐的长相学识以及性格,将来必然能嫁个如意郎君。”尤墨染笑呵呵的看着她,“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沐晚听到这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他也回了她一个同样别有深意的眼神,两人俱是聪明人,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雪秋此时也放开了,笑道:“现在谈婚论嫁还早,不过,等到我出嫁的时候,一定会给尤大哥送请帖。” 尤墨染说了声好,又道:“那边还有几个朋友,我过去打个招呼。” 沐晚嗯了一声。 直到尤墨染的身影消失在人群里,雪秋才嗔道:“嫂嫂,你骗人,你之前明明说过不认识他。” 沐晚拉着她的手:“我们是认识的,但你也晓得你大哥那个人,动不动就喜欢喝醋,所以在他面前,我要假装不认识全天下的男人才能自保。” 雪秋扑哧一声笑出来,表示理解:“放心吧,我绝对不会告密。” “雪秋,你觉得尤墨染这个人怎么样?是你理想中的佳婿人选吗?” 第241章:失踪 尤墨染倒是一表人才,样子生得好,性格也不惹人讨厌,比起寒冰冷面的凌慎行,是个极好亲近的人。 雪秋点点头:“尤大哥这人是不错的……可看到他我却生不出其它的心思来。” 沐晚叹息:“尤墨染这样的男人都不能让你一见钟情,你这心界还真是高呢。” “我的心界才不高呢,只不过这东西素来讲究一个眼缘,我乍看他之下觉得他英俊潇洒,可是离得近了又生出一种只可远观的心思,不知道尤大哥这样的人将来会找个什么样的老婆,必然是才貎双全,行事豁达的新时代女性吧。” 沐晚心下暗暗叹气,看来自己这个红娘要无功而返了,不但尤墨染向她暗示了他并无此心,雪秋也对尤墨染生不出男女之情,在她眼里这样般配的一对儿也凑不到一起去了。 算了,以后再慢慢替雪秋物色好了。 这时,大厅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只有舞台正中间的位置打下一束灯光。 舞会开始了。 督军携着四姨太致了开场辞,又在悠扬的乐曲声中和四姨太一起跳了开场舞,督军年轻时也是纵横舞场,四姨太又是貎美如花,两人姿态优雅的在舞池中迈着滑步,四周立刻响起热烈的掌声。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父亲跳舞。”雪秋看得眼睛都直了,“如果他的肚子能再小一些就好了。” 沐晚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津津有味的看着督军和四姨太跳了两只舞,紧接着还有一个扔花球的环节,听说那花球里藏有一只镶红钻的戒指,价格不菲,是今晚舞会的重头彩。 这里的贵妇千金们自然不差这一枚戒指,但这样的好彩头白要谁不要。 “喂。”雪秋突然叫住了一个从她身侧走过的侍应生,他的手里正拖着一个盘子,上面放着两杯鲜榨的果汁。 那侍应生停下来,恭敬的低着头立在一边。 雪秋在两杯当中挑选了一下:“嫂嫂,你喜欢喝芒果汁,芒果汁给你,我喜欢喝西瓜汁,西瓜汁给我。” 说着就将两个杯子取了下来,一杯递给了沐晚。 沐晚正好也口渴了,接过来道:“你就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我不要做虫子。”雪秋摇摇头,“我要做嫂嫂的小棉袄。” “小棉袄可不会喝果汁,只会吃棉花。” 沐晚一边打趣着她,一边喝了半杯果汁,雪秋是真的渴了,一口气便把西瓜汁全部喝掉了。 她把杯子放回到侍从的拖盘上,看了他一眼:“谢谢。” 沐晚也转头看过去,因为灯光太暗,她看不清那人的脸,却觉得有些眼熟。 等到侍从离开了,她才忽然想起来,这好像是那个替她挡了热粥的男子。 “嫂嫂,别走神,要扔花球了。”雪秋拉着她兴致勃勃的挤在人群里。 “这么多人,我们哪里抢得到。” “凑热闹嘛。”雪秋又往里挤了挤。 沐晚往舞台中间看了眼,四姨太手捧花球正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一张绝美的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沐晚觉得四姨太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她忽然就有点头重脚轻。 “雪秋。”沐晚停下来,“我有点不舒服,到那边坐一会,你抢了花球再去找我。” 雪秋关切的问道:“哪里不舒服,我陪你过去。” “不用了,就是有点头晕,坐一会就好了,你抢你的花球,抢到了分我一半。”沐晚不忍心扫了她的兴致,将她往里推了推,“我就在那边坐着等你。” “那好吧,我抢完了花球就去找你。” 沐晚从人群里挤出来,那种头晕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就像是要感冒之前的头晕脑胀,整个人都没有力气。 她走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轻轻揉着太阳穴。 雪秋一边找着绝佳的抢球位置,一边担心的往外看,直看到沐晚面具上的彩色羽毛,她才放心的继续等着抢花球。 人群中传来一阵雀跃的呼声,四姨太已经将彩球扔了下来,雪秋的位置不偏不斜,正好一伸手就将彩球接到了。 身边有人说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三小姐的运气真是好呢。” “三小姐博了这样一个好彩头,必然能找个如意郎君。” 雪秋听着众人的赞美,抱着花球兴高采烈的去向沐晚报喜了。 沐晚戴着一张白色面具,穿着巫女的黑袍,坐在那里十分显眼。 “嫂嫂,你看,我抢到花球了。”雪秋跑过来,高兴的把花球送到她面前,“我就说可以抢到的嘛。” “是三小姐吗?”坐在那里的人突然站起身,有些讪讪的,“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听着这个和沐晚截然不同的声音,雪秋愣了一下:“你,你是谁啊?” 那人摘下面具,完全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我叫姜兰,我父亲是……。” “我嫂嫂呢?”雪秋没心情听她自我介绍,大哥让她和嫂嫂寸步不离,她竟然把嫂嫂弄丢了,“你为什么会穿着跟我嫂嫂一样的衣服?” 那姜小姐一脸羞愧的回答道:“我参加舞会的衣服不小心弄丢了,不知道是谁把这身衣服放在我的门口,刚才一个侍从跟我说,三小姐有事找我,让我坐在这里等三小姐。” “我哪有什么事找你,我又不认识你。”雪秋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找凌慎行了。 凌慎行正被几个高官簇拥着说话,锐利的目光一眼看到匆匆而来的雪秋,他向身边的人说了声抱歉,快步向雪秋走去。 雪秋行色匆匆,而且沐晚又没有跟她在一起,这让凌慎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大哥。”雪秋一见他,就急得哭了出来:“你见到嫂嫂了没有,我找了两圈也没找到她。” “她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吗?”凌慎行心中一沉,果然他的预感应验了。 “我们之前一直在一起,可是刚才抢花球的时候,她突然说她不舒服就去一边的椅子上休息,我在抢花球前还看到她坐在那里,等我抢完花球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再回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换了别人,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还戴了一样的面具,我问起她,她说她是什么姜家小姐……大哥,你快去找找啊。” 雪秋一着急,说话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但凌慎行已经从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一连串的事情绝对不是巧合,而是有人故意为之,却做得毫不违和又天衣无缝。 “你们在抢花球前可曾喝过什么?” 雪秋道:“喝过果汁。” “那个送果汁的人呢?” “灯光太暗了,我没看清他长什么样。”雪秋急得跺脚,“大哥,怎么办啊?” “先找人。”凌慎行脚底生风,立刻叫来李和北低声吩咐了几句,李和北神色一凛,赶紧匆匆退下了。 这船上请的都是高官贵族,不可能也不敢对沐晚下手,至于后院那几个心思不正的也不会有这个胆量在这种场合起歹意,而且对方计划周密,一定有人里应外合,这个内鬼先不说,这个计划的人必然不是善善之辈。 “大哥,嫂嫂是被人绑架了吗?”雪秋跟在他的后面,越想越觉得自己没用,“你叮嘱过我的,要我寸步不离嫂嫂的身边,可我却为了去抢个破花球就把嫂嫂丢下了,怪我,都怪我。” 凌慎行道:“对方计划周密,怪不得你。” 沐晚虽然貎美,但这人还不至于因为美色惦记上她,甘愿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将她绑走,除此之外,一定是跟他有关,沐晚是因为他才被连累了。 凌慎行想到沐晚独自一人,此时怕是茫然无助,一颗心仿佛被人用刀绞般的疼着。 可再心疼,他也必须镇定下来,幸亏雪秋发现的及时,现在补救也许还来得及。 大船已入深海,她现在一定还在船上。 李和北已经命人在邮轮的四周严加防守,禁止一切船只靠近。 “船上的几个救生艇和快艇也都派人守着,见到陌生人靠近,立刻拿下。”李和北吩咐身边一个警卫,“带上十几个人,挨个房间去查一遍,有人问起,就说是船上混进了两个小偷,有客人的贵重物品丢失了,例行检查。” 警卫敬了个礼,带人下去了。 少夫人失踪的事情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免得外人知道了说三道四,有损女子的清誉。 李和北吩咐好这一切,就见凌慎行大步流行的走了过来,一张脸沉肃冷煞,身上的冷气足足可以冻死一个人。 “少帅。”李和北急忙上前敬了个礼:“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吩咐下去了。” 凌慎行望着漆黑的海平面,耳边只有螺旋桨转动的声音,他闭了闭眼睛,将集在心头的那股担忧与怒火都压了下去,沉声道:“再加一倍的人手去搜,就算把这般船搜个底朝天也要将人找出来。” “是。”李和北领命,噔噔噔的跑下甲板。 雪秋的眼睛都哭肿了,也不敢再说什么话安慰凌慎行,只站在他的后面跟他一起吹冷风。 好一会儿,凌慎行才道:“你别傻站着了,这里风大,着凉了可不好。” “我不回去,我要陪大哥,什么时候找到嫂嫂,我什么时候回去。” 凌慎行道:“一会奶奶他们要是问起来,你也好出面给个解释,不然被她们怀疑了,这事就会越闹越大,那时候才是真的不好收场。” 9.22日第二更 第242章:相对 沐晚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只觉得周围漆黑一片,身下晃得厉害,还有马达的声音轰隆隆的传来。 无论是谁,突然发现自己置身于这样黑暗而狭小的环境都要怕上一会儿,沐晚自然也是怕的,不过她到底是胆子大,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先是脑子飞快的转了一圈儿,就想到那杯芒果汁,不知道是下了什么无色无味的药,连她这么灵敏的鼻子都没有闻出来。 想到芒果汁,自然就想到那个古古怪怪的侍从,只不过他既然帮她挡过一次热粥,为何又要来害她。 沐晚正胡思乱想着,有人点亮了头顶的一盏小灯,灯光昏暗,随着大船的行进摇摇晃晃的。 沐晚没想到这狭小的屋子里还有旁人,那人呼吸轻浅,竟然没发出一点声音,她不由坐直了身子,手惯性的在身边摸索了一会儿,似乎想找个临时防身的东西,可惜地面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找到。 她摸了一会儿没摸到东西便放弃了,长时间处在黑暗中的眼睛也渐渐适应了光亮,隔着那片朦胧的光线将对面坐着的人看了个全貎。 她果然猜的没错,就是那个貎不起眼的侍从,只是离得近了,再看那双眼睛,又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沐小姐,别来无恙。”磁性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如同有人用锤子在沐晚的心弦上用力敲了下。 “楚南风。”这三个字,她几乎是脱口而出。 怪不得他看起来这样眼熟,刚才还不确定,现在听到他开口说话,她立刻就认出了他。 其实她与楚南风不过那日在巷口里的一面之缘,一个浑身是血却意志坚定的男人的确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之后在火车上相遇,她只听到了他的声音,但这也足够她记忆深刻了。 因为北地的战事,她还经常在报纸上看过他,都是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的样子。 面前这个人相貎平平,跟报纸上的那位少帅严重不符。 沐晚猜到,他可能是让人化了妆,故意改变了容貌,但是一个人无论怎样变化,那双眼睛却是无法改变的。 “原来沐小姐还记得楚某。”楚南风轻笑,“沐小姐的救命之恩,楚某铭记于心。” 沐晚冷笑一声:“原来楚少帅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报答救命之恩的。” 楚南风无视了她话中的冷嘲热讽,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果然是他楚南风看中的女人,这个时候竟然还能临危不乱,一双水洗般的眼睛里丝毫不见恐惧与慌乱,只有着浓浓的讽刺。 “我以为沐小姐会大喊大叫。” “楚先生能在凌家的船上公然绑人,自然做好了万全的打算,就算我现在喊破喉咙,外面也不会有人听见,何必多此一举。” 楚南风眼中的赞赏之色更浓,目光几乎有些痴迷。 头顶的灯光十分昏暗,她精致夺目的眉眼却像是会发光一般,楚南风从不是什么重色的人,他真正欣赏的是她身上这份独一无二的气度,再想想家里那个被迫娶来的丁如之,简直连她的手指头都不如。 他突然就很羡慕凌慎行的好运气,不但事业一帆风顺,连娶来的娇妻都是万里挑一,只可惜,他遇到她终于还是晚了那么几步,不过,没关系,他到底还是追了上来。 到了此时,沐晚纵然再怕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楚南风坐在那里,慢吞吞的点了根烟,明亮的火星忽明忽暗,映着这张不属于他的脸如云似雾。 沐晚望着面前这个看似无害实则危险的男人,沉了沉气,问道:“你抓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楚南风抽了两口烟,吐出一个烟圈,黑沉的眼睛望着她:“如果我要用你来交换江北三省,你说,凌慎行会不会同意?” “如果不是楚少帅提醒,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值钱。”沐晚冷笑,“楚少帅还是不要做白日梦了,别说是江北三省,就算是一个连城你也别想白得,江山只有一个,美人却有无数,谁会做这种蠢事,你会吗?” 楚南风似深思了一会儿,语气幽幽的说道:“自古有的是爱美人不爱江山的英雄,如果是沐小姐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沐小姐的价值,值得三个省。” 沐晚只当他是在讲一个笑话,当然也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对于凌慎行的重要性,如果他真的提出这样的条件,凌慎行会做怎样的决定呢?不管是怎样的,她都不愿意让他陷到两难的境地。 “这样的玩笑不适合楚少帅。”沐晚面带嘲讽。 楚南风呵呵一笑:“那我就不跟沐小姐开玩笑了,沐小姐不妨再猜一猜。” 沐晚略一沉思,清润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缓缓响起:“我虽有几分美貌,却不值得楚少帅如此兴师动众,除此之外,我恰有一点医术傍身,楚少帅大概从别人口中得知是我治愈了凌军中流行的顽疾,所以认为我是一大隐患,就算不马上除去,也可以将来为你们楚军所用,或者说,楚少帅有什么重要的人得了难以治愈的病症,掠我回去只为了替那人看病。” 沐晚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楚南风:“不知我猜对了几分?” 楚南风表面神情不变,心底却是狠狠的震憾了一把,在对她如此不利的环境下,她竟然还能思考的这么全面,几乎每一句都说得犀利无比。 只是她猜中了他当初的目的,却没猜中他现在的用心。 “沐小姐猜得不错,正是家父。他半年前生了顽疾,请了许多名医也无法治愈,眼见着他人尽灯枯,我才想到让沐小姐出手相助。” “令尊的事情,我很遗憾,但我不是药到病除的神医,更没有把握治好你的父亲,而且这世上需要救治的人太多,难道每一个找我看病的都要把掠去一次吗?” “沐小姐何必自谦,痨病这种绝症对沐小姐来说都可以信手捏来,这世上的病症又有什么能难倒沐小姐?” 沐晚叹息一声:“看来在这一方面,我们谈不到一起去。” 楚南风笑着点头:“我不懂医术,也不想懂,不过,就算沐小姐治不好我父亲,我也必须带你走。” “我不会跟你走。” “那就由不得沐小姐了。” “楚南风。”沐晚瞪向他,“凌慎行发现我不见了,一定会将这艘船翻个底朝天,就连四周的海面上也会被密切监视,你凭什么认为自己带着一个人可以安全逃出去?” 楚南风抬起手轻轻敲了敲身侧的木板:“这是船舱的最下方,没有人会找到这里,只要船靠岸,我自然有办法带你走,凌慎行找不到人,只会认为我们已经坐船跑掉了,不会继续留意这艘没用的邮轮。” “就算你能从船上逃出去,到时候连城一定全面戒严封城,你还是逃不出连城。” “有沐小姐在,就是我最好的护身符,如果凌慎行不想顾及沐小姐的性命,只管让人拦着我就是。” “你不会得逞的。”沐晚咬了咬牙,扭过头懒得再跟他逞口舌之快。 看来楚南风早就做了周全的安排,她试图想要说动他,看来是不大可能了。 楚南风也没有再说话,安静的抽烟。 空间狭小,他抽了半根烟,沐晚就咳嗽起来,他看了她一眼,无声的把烟掐灭了。 大船仍在前行,为了不惊动船上的人,邮轮必须按照原计划到达海中心的一座小岛。 小岛?沐晚身子一僵。 楚南风难道是想到了那座小岛再做安排,那时候大家纷纷登岛,人又多又乱。 不,不会的,凌慎行应该能够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允许大家登岛,也绝对不会允许混乱发生。 沐晚的脑子里瞬间转了好几个弯儿,目光一瞥看到了斗篷上的那个扫把标致。 她假装转了个身,不动声色的将那个标致摘了下来。 “楚南风。”沐晚看过来。 “嗯?”楚南风问道:“想和我聊天吗?” 她刚才一副生人勿近的态度,显然是不想跟他多谈,他很识时务的闭上了嘴,不会自讨没趣。 她现在对他一定是恨得咬牙切齿,不过,这不要紧,只要她来到他身边,迟早有一天,她会被他感化,他丝毫不会比凌慎行差,相反,他会比凌慎行更加百倍千倍的待她好。 这种奇怪而复杂的感觉充斥着楚南风的胸口,让他有种前所未有的壮志雄雄,甚至要比征服某一个城镇更让他兴奋。 “我要上厕所。”沐晚压低了声音,显出几丝羞怯。 楚南风道:“角落里有一个洞,可以在那里方便,这中间有帘子。” “不行。”沐晚想也不想的拒绝,一张脸涨红了瞪着他,“那我宁愿憋死。” 只隔着一道帘子却隔不断声音,纵然她聪慧胆大,也不过是个薄脸皮的小女人,而且还是对着他这样一个可以说是陌生的男人。 楚南风一时有些踌躇。 沐晚趁机又请求道:“我一晚上只喝了一杯芒果汁,现在肚子很饿,能不能帮我找点吃的回来,你放心,我不会跑的。” 她说得可怜巴巴的,肚子还非常配合的咕噜了一声。 第243章:逃脱 楚南风一副被她打败的表情,“好,我出去一趟。” “多谢。”沐晚感激不尽,“我不会跑的。” 楚南风笑了一下,“也要跑得了才行。” 他既然敢出去,就有万全的把握。 楚南风伸手在天棚上摸索了一下,不知道按到了什么开关,紧接着就掀开了一块甲板。 “楚南风。”沐晚忽然跳过来,一只手搭在他的后背上。 楚南风顿时警惕的看向她,却见她眨了眨一双美目:“我想吃鸡翅膀,你帮我带两个回来。” 楚南风:“……。” 这个时候关心吃什么真的合适吗? 沐晚立刻缩回了手,又乖乖的坐回那个角落了。 楚南风身手利落的翻上了甲板,然后屋子里又恢复了昏暗,沐晚跑到他刚才出去的地方左按西扭却不得其法,用力推那块板子也是纹丝不动,最后只能放弃了,果然,他敢出去,就是料定她跑不掉。 沐晚坐下来,深吸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希望那几日在翠云庵的经没有白念,佛祖保佑有人能够发现她留在楚南风身上的线索。 ~ 舞会仍然在热闹的继续,偌大的舞厅里回响着各种流行的音乐,灯光绚丽的舞池里,一对对男女翩翩起舞。 老太太年纪大,受不了这样喧闹的场合,早早的就回房间休息了,倒是三姨太如同场上的蝴蝶飞来飞去。 慕凌飞更是舞场上的皇后,有她在的地方便是光芒四射,只是她遍寻整个舞厅也没看到凌慎行的身影,心里不由又气又闷。 “慕小姐,能请您跳只舞吗?”一个打扮成西方国王模样的男士走了过来。 慕凌飞已连跳了四五只曲子,此时仍然没有餍足,笑盈盈的搭上对方伸过来的手,很快又滑入了舞池。 此时,一个侍从打扮的人从自选台上拿了一些食物和水放到了托盘上,脚步匆匆的离开了舞厅。 像他这种侍从应生四处可见,一些小姐太太们不喜欢跳舞便呆在船舱里,随时都会有人供应酒水和食物,所以他的出现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雪秋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儿就呆不住了,心里惦记着沐晚的安危,又偷偷的跑了出来。 外面的天阴沉沉的,仿佛有厚厚的乌云压在头顶,原本平静的海面开始波涛汹涌。 难道是要下雨了吗?这场雨应该不小。 她漫无目的在外面乱晃,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不免眼睛就红了起来。 一个侍从端着托盘从她的面前匆匆走过,她下意识的往一旁让了让,抹了把脸上的眼泪。 当她再抬头的时候,那侍从已经走向了船尾的方向,她眨了眨眼睛,忽然在他的后背看到一个熟悉的东西,那是沐晚斗篷上的扫把标致,因为做得很精致,她还拿下来多看了一会儿。 凌雪秋心中又惊又喜,四周望了眼,并没有看到凌慎行,她生怕那个侍从溜走,只好硬着头皮悄悄跟了上去。 侍从脚步飞快,很快就拐到了船尾的船舱里,这里比较低矮,两旁都是货物。 凌雪秋一直紧紧跟着他,紧张的心在胸口乱跳。 船舱的走廊里,灯光昏暗,这里是船员和下人们的住处,自然比不上上面的宽敞明亮,又窄又小,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儿。 凌雪秋只注意着前面的人,却被脚下横出的东西绊了一下,她急忙捂上自己的嘴巴,一手扶住了墙壁。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那侍从已经消失不见了。 凌雪秋不敢耽搁,急忙要往回走,没走两步,嘴巴突然就被人捂住了,她惊恐未定,惯性的开始挣扎。 “雪秋,是我。”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凌雪秋这才安定了下来。 “别出声。”凌慎行缓缓松开了手。 凌雪秋喘了几口气,低声道:“大哥,我看到那个侍从了,虽然我不认识他的脸,但他的后背贴着嫂嫂衣服上的标志,一定是嫂嫂故意贴上去的,她想给我们线索。” 凌慎行刚才看到雪秋鬼鬼祟祟的就跟了上来,结果就见她进了这里面的船舱,这舱里又脏又乱,出入的都是下人,他生怕惊扰到她,赶紧追了上来。 此时听她这样一说,凌慎行沉寂慌乱的心突然就喜悦了起来,他看向雪秋指的方向,压低声音道:“不能打草惊蛇,你先跟我来。” ~ 沐晚解决了私人问题,靠在角落里望着黑漆漆的船板,海浪的声音越来越大,邮轮的颠簸也越来越剧烈,隐约还能听到了闷雷的声音。 是要下雨了吗? 沐晚这样想着,上面突然透进一丝光亮,紧接着楚南风利落的身形便闪身跳了下来。 见她老老实实的缩在那里,像只乖巧的兔子,心情顿时就好起来。 他大步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来:“吃的喝的都有了,你先填饱肚子吧。” 沐晚看了看他,没急着动筷。 楚南风笑道:“你要是不敢吃,我也没办法。” 沐晚挽了挽袖子,拿起一只鸡翅膀啃了起来,她的吃相算不上优雅,还有些饥不择食的感觉。 他盯着她吃饭的样子,不免失笑,听说她是沐家最受偏爱的女儿,这身上怎么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不过也正因为她处处与那些女子不同,他才会对她上了心。 沐晚啃了两个鸡翅膀,又吃了几块蛋糕,肚子已经有些饱了。 楚南风轻笑一声:“哪有你这样的人质,心大如斗,这个时候还能吃得下喝得下。” 沐晚抹了一把嘴巴:“哪有你这样的绑匪,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人质?” “牙尖嘴厉。”楚南风递了块干净手帕给她,“只要你跟着我去了北地,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楚少帅就这么有把握吗?”沐晚嗤笑一声。 “邮轮此时已到了公海之上,早就不是凌家的管辖地盘了。” “虽说如此,但楚少帅还在凌家的船上。” 沐晚的眼睛里亮晶晶的,没有一丝惧怕,甚至有些嘲弄的意味,就像是她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楚南风心头一紧,已经听到上面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有许多人聚集了过来。 同时,外面雷声滚滚,像是天上的神兵在敲击着战鼓,轰隆隆的声音如同催命一般震得人心弦乱颤。 他看向一脸镇定的沐晚,目色一沉,“你做了什么?” 沐晚学着他的口气:“楚少帅不妨猜一猜看。” 楚南风长眉一敛,突然将手伸向后背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一个圆形的标致,中间还绣着一个金色的扫把,怪不得她刚才无意中碰了自己一下,竟然是趁着他不防备将这东西粘了上去。 上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重,已经能够听到有人在挪动各种杂物的声音,看来这个地方已经暴露了。 楚南风突然上前一步抓住了沐晚的手臂,用手肘和肩膀将她夹在自己的胸前,沉声道:“你和我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跑不了,你也一样。” 沐晚不慌不乱的说道:“楚少帅是北地之主,我不过就是一介女流,用我的命换楚少帅的命,真是一笔超级划算的生意。” “沐晚,你难道不怕死吗?” “怕,当然怕。”沐晚背对着他,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但她想,一定是很精彩,“我是死过两次的人了,所以,再多死一回又能怎样?” “好,有骨气,不愧是我楚南风看中的女人。”楚南风刚才还有些锐利的声音突然就平和了下来,“战场上子弹不长眼,我也是死过两次的人,这次黄泉路上能有美人作伴,也不枉死。” 沐晚听着他这稀松平常的语气显然不是唬她玩儿的,这个男人是真的不怕死。 他不怕,她怕呀!唉妈呀,怕死了。 这时,上面的板子被撬动了几下,不久,就见一束光线射了进来,是那种强光手电。 楚南风将她拉到一边,那光线正好垂在潮湿的地板上,将这屋子也照亮了。 “凌慎行。”沐晚突然间喊道,“我在这。” 凌慎行的身影很快就出现在上方,脸上的焦急之色显而易见。 沐晚喊过之后方觉后悔,她刚才看楚南风的腰间鼓起一块,像是枪支一类的东西。 她又急忙喊了声:“小心”,嘴巴就被楚南风捂住了。 凌慎行下意识的向旁边一闪,有子弹破空的声音撕裂了黑夜的宁静 ,那子弹打了个空,直直的向空中飞去,瞬间没了踪影,幸亏凌慎行躲闪的快,不然还不被一枪穿透了。 沐晚扭过头,恨恨的瞪着楚南风,用眼神无声的控诉他。 楚南风笑道:“真是可惜,不然拉他作伴也是不错的选择。” “你是要自己上来,还是要我把你请上来。”凌慎行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如果你敢伤了沐晚,我保证你生不如死。” “少帅放心,我怎么舍得伤了她。” 凌慎行一听这声音,倏然脸色大变,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楚南风。” 怎么会是楚南风? 9.23日第二更 第244章:交换 他放着堂堂北地的主人不做,竟然冒着这样大的风险来绑架他的妻子? 但是很快,他就想通了其中的因由,据说楚老督军重病缠身,命不久矣,楚南风一定是听说了沐晚的医术,这才会以身犯险。 可这种事情他用得着亲自来吗? “既然大家都是老相识了,那就开诚布公的谈谈吧。”楚南风说道:“先让你的人退后,要是有人敢轻举妄动,第一个陪葬的就是这位如花似玉的凌夫人。” 楚南风突然低声对沐晚说了声“对不起”,沐晚腰间忽然一痛,不知道被他点中了哪里,又痛又麻,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沐晚这一声让凌慎行顿时心如刀绞,他沉下脸吩咐身边的人立刻退后。 “楚南风,有本事别为难一个女人,我们之间的事情跟她无关。” “只要凌少帅别耍花样,我保证不再难为她。” 两人连面都没见着,只是隔着一层甲板说话,但彼此的语气里都带着一点即着的硝烟气息。 “好。”凌慎行顾及沐晚的安危,自然不会轻举妄动,“我已经让属下都退后了,你可以上来了。” “不,我现在还不能上去。”楚南风扬声道:“马上给我准备一艘快艇,油量要足够开到乾运码头,你什么时候把快艇准备好,我什么时候出去。” 乾运码头已经不是凌慎行管辖的地盘,处在川军的势力范围之内,川军与北地军阀关系密切,如果让楚南风逃到乾运码头,那就是放虎归山了。 但是现在,凌慎行没有时间考虑这些,他满心牵挂的只有沐晚的安全,所以,不管楚南风提什么样的条件,他都会答应。 凌慎行让李和北立刻去准备快艇。 “楚南风,只要你放了沐晚,我保证你安全离开邮轮,绝不会动你一分一毫。” 楚南风笑道:“凌少帅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谁不知道凌少帅这江山是怎么得来的,要比心狠手辣,几人能比得上凌少帅,如果你出尔反尔,死的是我,对你又有什么损失?” “你怎样才会相信?”凌慎行鹰目一眯,瞬现杀气,握起的右手背上暴出一条条青筋。 “我只要快艇,我也只相信自己。”楚南风说完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他虽然没有捂着沐晚的嘴,但沐晚也沉默着没有吭声。 她帮不上忙,只会越说越乱,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不久,李和北匆匆跑了过来,低声道:“少帅,快艇已经准备好了。” “楚南风,你听到了吗,东西准备好了,你可以上来了。” 楚南风道:“你也后退,如果我在甲板上的十米之内看到任何一个人,我就会对凌夫人不客气,不要试图妄想一枪击毙我,我死的一瞬间,凌夫人的脑袋也会开花。” “好,我退后。”凌慎行挥了一下手,他和李和北就慢慢的向后走去,同时四周的警卫都放下了手中的枪。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会用沐晚的性命来做赌注。 过了好一会儿,甲板才动了动,一个东西从里面跃了出来,众人的神经不由跟着绷紧了。 待看清之后,不过是一件衣服包着一块泡沫。 楚南风十分小心,这不过是他虚晃一招罢了,就是想要试验一下凌慎行是否对会他开枪。 沐晚嗤笑道:“何必这样小心,他断然不会开枪的。” 如果先出来的那个人是她呢?一旦开枪,就会打中她,她相信凌慎行绝对不会冒这样的险。 她口气里对他的鄙夷和对凌慎行的信任让楚南风十分吃味,也不急着翻身上去,而是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一样舍不得伤你。” “这辈子都没这种可能。” 楚南风眯了眯眼睛,“我这个人就喜欢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沐晚掀了掀嘴角:“你还记得曾经送给我一只玉哨子吗?你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拿着这个玉哨子去找你,你有求必应。” “是,我的确说过这样的话,那只玉哨子,你可还留着?” “就放在我贴身的小荷包里。”沐晚定定的望向他,“你的承诺现在还有效吗?” 楚南风面不改色:“除了今天,任何时候都有效。” “你是带不走我的。” “那也要试一下才知道。”他一手托着她的腰,两只脚向下蹬住一块墙壁,飞身跃了上去。 楚南风一出现,立刻有数十把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同时沐晚的太阳穴上也抵了一把银色的手枪,枪口冰冷,如同死神的镰刀。 楚南风说道:“这把枪产自德国,枪速之快只需要轻轻扳动一下扳机,凌少帅要不要见识一下它的威力?” 凌慎行见到沐晚安然无恙,这才暗松了一口气,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的交流,她告诉他,我很好。 凌慎行挥了一下手,那十几把枪就放了下去。 楚南风道:“快艇呢?” “就在下面,你随时可以走。” “好。”楚南风用手臂将沐晚挟持在胸前,面对着众人一步步向后退去。 凌慎行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一双拳头在身侧越握越紧。 “我要带她一起走。”楚南风突然说道。 “不可能,我只放你一个人离开。” “如果我上了快艇,你再命人在船上向下扫射,或者派人追上来,我一样活不了,凌少帅,我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凌慎行说话一言九鼎,说过要放过你,就一定不会食言。” “很可惜,我不相信你的话。”楚南风目光灼灼,“我带她走,或者,我和她同归于尽,你选择。” 凌慎行浑身骤然燃起杀气:“我只放你一个人走,没有选择。” 两个男人的眼神在空中激烈的撞击厮杀,似乎都想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妥协与退让。 沐晚一动不动,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个时候,她相信凌慎行的选择。 “看来凌少帅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沐晚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突然听见耳边砰的一声,枪是带了消音器的,声音并不响亮,但是枪口就贴着她的脸,从枪膛里飞出的子弹从她的脸侧擦过,那股灼热的杀气像死神一般与她擦肩而过。 沐晚脸上一阵刺痛,竟是被子弹的边缘划开了一条口子,虽然不深,却也出了血,血珠从伤口中渗出来,渐渐的变成一条线淌下白皙的脸庞。 “楚南风。”凌慎行一声厉吼,眼中的怒气快要喷薄而出,目光中充斥着愤怒与心疼。 “枪口不小心偏了一下,下次保证不会再失准头了。”楚南风笑道:“凌少帅要不要再试一试?” 沐晚的脑中一片空白,此时才渐渐恢复,那一枪是楚南风的警告,对她来说,就像是在地狱边缘走了一趟,她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用我来换沐晚。”凌慎行沉声道:“你挟持我,一样没人敢动你。” 楚南风的那一枪让他彻底妥协,他无法再看沐晚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不行。”楚南风拒绝的干脆,“我不会带一只老虎在船上,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会再找一艘快艇,将这两艘艇用绳子拴住,我会坐在这艘艇上,我们都不许带武器,出了这只船的射击和追击范围,你就要把沐晚还给我,而我,也履行了放你离开的诺言。” “不……。”楚南风刚要拒绝,他的目的就是要带走沐晚,怎么可能再还给他。 “楚南风。”一直没有说话的沐晚突然开口说道:“你已经输了,何不保全自己的性命来日方长。” 她突然握住他手中的枪更深的抵向自己的额头,“这是唯一的也是最后的条件,你要是答应,现在就去准备快艇,你要是不答应,我和你同归于尽,我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女子,而你是北地的主帅,孰轻孰重,你自己定夺。” 沐晚又看向目光复杂纠结的凌慎行:“我数三个数,如果他还不答应你的条件,就让你的手下开枪,用我的命换一个北地的主帅,合算。” 不等凌慎行反应,沐晚已经坦然的开口:“三” 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二。” 凌慎行自然不会让人开枪,但他发现已经有人悄悄的将枪提了起来,他们这位少夫的感染力可非同一般,她说的话好像就是他的亲口命令一样。 楚南风盯着沐晚一开一合的嘴,在她马上就要说出“一”的时候冷声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此时,远处天边的乌云越积越多,雷声轰隆隆的仿佛要将整个天空炸 开,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肆无忌惮的砸了下来。 李和北快速的准备了一只快艇,然后用绳子连结了起来。 凌慎行走到楚南风面前,慢慢抬起手臂丢掉了手中的枪。 楚南风向后退着一步步走到邮轮放下的索桥前,然后拉着沐晚上了快艇,同时,他也伸手一掷,手中的枪就落进了大海。 凌慎行翻身上了另一艘快艇,两条艇迎着海面上泛起的风浪开进了大海。 “李副官,真的没事吗?”有人担心的问道,“少帅和少夫人会平安回来吗?” 李和北望着波涛汹涌的大海,沉声道:“这是一场暴风雨,你们马上派船跟在少帅的后面,确保他的安全。” 第245章:遇难 海上的风浪越来越大,雨点叭叭的落下来,三个人很快就湿透了。 沐晚蜷缩在船只的一角,双手抱着身子,虽是南方,却不过四月的天气,又是夜晚,风雨加交,自然是十分寒冷。 楚南风看她一眼,二话不说的脱下了自己的衣服披在她身上,沐晚没看他,目光越过不远的距离落在后面的那只快艇上。 凌慎行站在船头,正目光切切的望着她,无需什么言语,彼此想说的话已在眼神当中。 楚南风一手开船,一手拿起手帕覆上她脸颊的伤口。 沐晚挥开他的手,冷声道:“不必了。” 楚南风的眼中溢出一丝痛苦之色:“伤你不是我的本意。” “是不是你的本意这种事,我从来就没在乎。” 如此无情的话像是刀子在楚南风的心上划了一下,顿时鲜血淋淋。 他知道她不屑他,没想到已经厌恶到这种地步,这次是他大意,被她算计了,但是下一次,他一定不会再由着她胡闹。 风雨越来越大,沐晚就算再厌恶他,也没有将衣服还给他,她真的很冷,他那样的人渣活该挨冻去吧。 不知道行驶了多久,邮轮已经不在视线之内了,后面传来凌慎行的声音:“楚南风,你可以停船了。” 楚南风又开了一会儿,在确定身后真的没有人跟上来才将船停了下来,虽是停下来,但在风浪之下,快艇还是上下左右的摇摆,沐晚颠簸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趴在船舷上吐了起来。 她没有晕过船,水性又好,这次却是败下阵来。 楚南风立刻问道:“你还好吧?” 沐晚一个劲儿的呕吐,最后吐得肠胃里都空了才停了下来,一张脸更是煞白煞白。 晕船的感觉太难受了,她第一次体会,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经历。 凌慎行着急的看过来,将快艇逼近了,两艘船的船头贴在了一起。 “晚晚,过来。”他伸出手,冲她点点头。 沐晚勉强撑着站了起来,爬上船头去够凌慎行的手。 风浪太大,两条船很快又分开了,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凌慎行终于是抓住了沐晚的手。 就在她喜笑颜开的时候,另一只手却被楚南风抓住了。 沐晚心下一凛,厉声道:“楚南风,你想做什么?” 如果他现在出尔反尔,等待他们的必是一番缠斗。 楚南风的心情无比矛盾,他此刻的确是后悔了,看到凌慎行要带走沐晚,他只想做一把出尔反尔的小人,可是短短的相处,他已看透了沐晚的个性,是个表面看起来温顺,内心却是倔强刚韧的女子,她刚才用枪抵着太阳穴时的那股狠劲儿,就连他也一起征服了。 这样的女子,如果他不放她回去,她很可能会一头跳进海里,想让她到他的身边来,除非她自己心甘情愿。 罢了,这次是他大意,下一次,他一定会将她安安稳稳的带回去。 楚南风松了手,不但如此,他怕她会不小心掉进海里,还在后面扶住了她。 沐晚蹬着船头,向下一跃便被凌慎行接在怀里,他不由分说的就将她抱紧了,那种失而复得般的喜悦让他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这一笑比天空中的闪电还要耀眼。 楚南风所在的快艇近在咫尺,却被海浪拍打的越来越远,他站在雨中看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除了羡慕还是嫉妒。 凌慎行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割开了连在两船中间的绳子。 既然楚南风信守了承诺,他自然也不会食言。 眼见着楚南风的船只渐渐远去,那个站在雨中的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沐晚紧张了一个晚上的情绪终于放松了下来,忍不住趴在凌慎行的怀里长舒了口气。 一切似乎都已经过去了,但是新的危机却在步步逼近。 久别重逢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话,沐晚忽然指着他身后的方向脸色大变:“阿行,你快看。” 凌慎行回过头,只见不远处的天边黑云密布,海水被拧成了一股通天的巨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向这边移来。 是水龙卷。 凌慎行让沐晚坐下来,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他驾驶着快艇迅速调头。 海面上的风浪越来越大,小小的快艇如同一叶无助的枯叶,在海面上忽上忽下的颠簸。 “阿行,再快一点,它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沐晚扶着船舷,紧张的盯着那渐渐逼近的水龙卷,所过之处,天翻地覆。 如果被它卷入其中,必然粉身碎骨。 凌慎行加大了马力将快艇向前开去。 风如刀割,吹得人脸颊生疼,沐晚一直盯着那道水龙卷,直到它越来越近,近看之下,水柱冲天,水气横飞,海水四溅,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看起来足足有四十多层楼的高度,十分骇人。 凌慎行此时突然将船身调头,直奔着那水龙卷开去。 “阿行。”沐晚急忙喊道:“你要做什么?” 风很大,声音也被吹得十分破碎,她隐约听见凌慎行在说:“我刚才观察了它的变化过程,它在前进的时候会在左侧留有一处安全区域,只要我们抓住时机冲进那片区域,就可以顺利避过它。 说得容易,可水龙卷速度之快,根本不容一丝一毫的偏差,一旦没有把握住那百分之一的机会,就会被它卷入其中粉身碎骨。 凌慎行这也是深思熟悉虑后做出的决定,于其逃不出去,不如破釜沉舟,放手一博。 沐晚暗自咬了咬牙,一只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衣襟:“我帮你看着。” 来不及多说,水龙卷近在咫尺,沐晚眼睁睁的看着它迎面而来,就像是孙悟空一伸冲天的金箍棒正迎面打了下来。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凌慎行突然将船头转了一个方向,加大了马力向前开去。 上一秒几乎就要将他们吞噬的水龙卷好像突然改变了方向,自他们的船侧擦身而过,带起的巨大浪花和水柱将两人浇了个通透。 他们侥幸躲过了水龙卷,还没来得及欢喜,一个十几米高的大浪便迎头砸下,小小的快艇一下子被砸进了水底。 千钧一发之时,凌慎行抱着沐晚跳下了海面。 无边无际的海水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那种恐惧与绝望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的缠绕了过来。 一个浪头翻过,两人的脑袋才露出水面,凌慎行抱着她浮在水面上,沉声道:“那边好像有一个岛,我带你游过去。” 说完,一只手臂抱着她,另一只手划着水面慢慢向前游去。 风浪太大,他这样游起来十分费力,基本上保持着龟速。 沐晚眨眨眼睛:“阿行,我可以自己游。” 凌慎行诧异的看向她:“你不是不会水吗?” 她当初落井的时候,下面的小丫头都在议论纷纷,说她是旱鸭子,掉下去后必然九死一生,结果她突然从井里爬出来,大家都以为是见了鬼。 这个年代的沐晚自然是个旱鸭子,但她是陆早早,有名的游泳健将。 沐晚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松开手道:“我其实会水的。” 她哪止是会水,简直就是如鱼得水,在水里游起来的姿势无比的标准。 凌慎行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了上去。 两人游了很远的距离,这才隐约看到一个小岛,处在海中间的位置,黑乎乎的一片。 “是小岛。”沐晚惊喜的喊道。 只要不是一直泡在水里,他们就有得救的可能,李和北他们一定会派船只来寻找的。 两人见到小岛,俱是精神一震,加快了速度向前游去。 凌慎行先爬上岸,紧接着将沐晚拽了上来,两个人都是湿漉漉的,十分狼狈。 “先找一处避雨的地方。”凌慎行牵着她的手,没有月光,只能摸索着往前走。 这是一座海中间的荒岛,岛上荒无人烟,多数是堆起的石块野草和森林。 “那里好像有一个洞。”沐晚视力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处起伏。 两人走过去后,真的发现了一个石洞,石洞不算大,大概只有十几平方米,但好在里面非常干净,可以遮风挡雨。 两人身上都是湿透了,被夜晚的风吹着,阵阵冷意刺骨。 凌慎行道:“我们现在需要生一堆火,不然一直穿着湿冷的衣服,一定会生病,而且他们游了这么久,身体已经极度缺水和疲倦了,有火才能有干净的水和食物。 沐晚在石洞里四处摸索,摸到一些干草和树枝。 “你知道钻木取火吗?”凌慎行忽然问她。 “这个倒是经常在书上看到,不过,从来没有操作过,也许,根本就生不出火。” “可以的。”凌慎行将那些干草和树枝拿了过来,“我以前行军打仗的时候用到过,不过,想着容易,真正实施起来却很困难。” 没有光亮,他只能靠着直觉摸到两根稍微租壮的树枝,还好在这场暴风雨之前天气一直非常干燥,树枝也没有受潮,不然就算是神仙也生不出火来。 沐晚坐在一旁,十分好奇的盯着他将一块木头用手中的匕首削尖,然后在另一个粗壮的木头上挖出一个凹槽。 她在怀疑,就这两根树枝,真的能够生出火吗? 9.24号第二更,八哥最喜欢看荒野求生的节目啦,哈哈! 第246章:荒岛 凌慎行将削尖的树枝插入另一只的凹槽当中,两只手掌相对,以掌心的力量按住木头,然后快速的旋转起来。 他转动的速度很快,但也相当消耗体力,这样转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一道闪电带来瞬间的光亮,沐晚看到凹槽的中间已经变成了碳黑色。 “我转一会吧。”沐晚用袖子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不用,应该快了。” “嗯,我都闻到烟味儿了。”沐晚用鼻子嗅了嗅。 “狗鼻子。”凌慎行取笑她。 这时,一缕白烟缓缓升了起来,黑暗中隐约蹦出几点小火星,沐晚急忙将准备好的干草轻轻覆上去,然后对着一旁速度均匀的吹气。 终于,几点火星变成了越来越多的白烟,最后变成了火苗,沐晚欣喜的往里加干草和树枝,很快就生成了一个小小的火堆。 “阿行,你太厉害了。”沐晚忍不住抱住他,在他的脸上吧唧了一口,她的男人果然是全能的。 被夸奖的男人噙着丝得意的浅笑,在火花中将她的脸更看清了一些,在看到她脸上的那道伤口时,本来还带着笑意的脸瞬间结成了冰块。 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伤口周围的皮肤,眼底迸射出强烈的杀气。 “楚南风,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外面风浪这么大,我们的船都被打翻了,他一定也不好过,说不定他是个旱鸭子,现在已经葬身海底了。”沐晚捧着他的脸,“只是一点小伤,不碍事的,也不会留疤,我还是你貎美如花的俏媳妇。” 他的满腔怒火被她的几句嬉皮话浇熄了大半,他用树枝拔了一下火堆,又搭了一个架子,说道:“把衣服脱了烤一下,这样一直湿着会生病的。” “嗯。”沐晚乖乖的把身上的湿衣服都脱了下来,最后只剩下内一裤,她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着抹异样的红潮。 凌慎行笑道:“夫人怎么还臊上了,不如为夫替你脱吧。” “不用。”沐晚瞪他一眼,每次他说这话的时候,都是以宽衣解带为始,以巫山云雨为终,她才不会上当。 沐晚也顾不上羞臊了,将贴身的衣服都脱下来挂起来晾晒,她躲在衣服后面,只露出脑袋在晃。 凌慎行的衣服也脱了,不过还穿着长裤,他倒是不怕冷,竟然还能翻出一盒被水浸湿的烟,烤了半天才点着了一根。 两人这样坐着烤火,火光在彼此的眼中汇成一股柔软的浓情。 “你是怎么发现我留下的标记?” “是雪秋。”凌慎行吸了口烟,想到雪秋急得眼睛通红的样子,“雪秋发现你不见了,简直吓坏了,一个劲儿的跟我哭,说是她把你弄丢了。” “这怎么能怪她,楚南风是有备而来。”他甚至连她喜欢喝芒果汁都调查的一清二楚,不然,也不会只在芒果汁中下药了。 “阿行,我觉得凌家有他的内应。” “嗯。”凌慎行狭目一眯, “你可有怀疑的人选?” 沐晚其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我一开始认为是沐锦柔,这场宴会一直是她亲手操办的,如果想要安排点什么,没有人比她更便利,但她怎么会认识楚南风呢?而且,一旦事情败露,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她,以她的精明,应该不会做这种傻事。” 凌慎行点点头:“她应该不敢。” “我也怀疑过慕凌飞,但是……”沐晚没好意思说,以她那点智商应该安排不了这么严密的事情,就算有慕夫人帮忙,她们到底是外人,没有机会在邮轮上做这些安排,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动他人。 沐晚看向凌慎行,犹豫着说道:“福尔摩斯说过,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无论多么匪夷所思和难以置信,那也是真相。” 凌慎行伸出手,隔着衣服架子摸向她的脸:“不用排除法,我一开始想到的就是她。” 两人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儿,火堆里的树枝发出细小的爆裂声。 “你和楚南风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以他男人的直觉,楚南风对沐晚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他用枪伤她的时候,眼中明明闪过一丝怜惜与不忍。 他们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就算是一见钟情也不会有如此深厚的情谊。 沐晚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脑袋,像是做错了事的小孩子:“那我说了,你不准生气,不准打我,不准发脾气。” 凌慎行故意板着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其实,其实也不算是认识,你还记得上次灯会的时候,我们两个走散了吗?”沐晚把脑袋往衣服后面藏了藏,只露出半只眼睛望着他,“我当时跑到了一个胡同里,正好看到有人受了枪伤倒在那里,我是医者,看到有人受伤了就职业病发作,替他止了血包扎好了伤口……。” 凌慎行眯了眯鹰目:“所以,那个被你巧遇的人就是楚南风?” 沐晚点点头,脑袋又往下缩了缩:“我后来才知道你在全城追捕他,但这也不能怪我,我又不认识楚南风,而且,就算我不救他,他也不会死。”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和你那时候又不熟。”沐晚吐了下舌头,“你要是一气之下赏我一个‘吃里扒外’的罪名怎么办?” 凌慎行仔细想了一下,忽然沉下了脸:“看来楚南风看中的不止是你的医术。” 沐晚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酸味儿,不由失笑:“他看中的的确是我的医术,听他说,他的父亲病重,请了许多名医都无法治好,他也算是个孝子了。” “所以,为了这个孝子,你心甘情愿去给他的父亲治病?” 这语气酸得闻一下都能酸倒牙齿了。 沐晚笑道:“我身边就有一个病人还没治愈,哪有心情去看别人的病。” 凌慎行:“……。” “有人又犯了吃醋的老毛病,快过来,大夫给你瞧一瞧。” 听出她言语中的戏弄与嘲笑,凌慎行俊脸一沉,不过很快就扬起嘴角:“你确定要让我过去瞧一瞧?” 沐晚立刻将衣架上的衣服拉严实了些,狗腿似的陪着笑:“小女子胡说八道,满嘴跑火车,少帅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女子一般见识。” 可她嘴上再求饶,还是挡不住凌慎行绕过衣架走了过来,沐晚身上光溜溜的,顿时面红耳赤的缩成一团,无奈遮不住白皙的春光。 凌慎行将她这样抱进怀里,在她身上捏了捏:“勾人的小妖精。” 沐晚羞恼了一会儿便乖顺的趴进他的怀里,双手缠上他的腰:“我哪有勾人了,我可是老实本分的很。” “还说没勾人?”凌慎行出口的声音带着丝奇异的沙哑,小腹紧紧的绷着,怀中软玉温香,就算没有多余的动作,却也是对他最大的勾引。 “勾到你了吗?”沐晚抬起头,笑眯眯的问。 回答她的是一个充满了狼性的热吻,他狠狠攫住了她的嘴唇,龙舌霸道的勾住了她的小舌,邀请着它一起共舞嬉戏,同时大掌顺着她弧线优美的脖子向下滑去。 石洞里的火堆烧得正旺,墙上投下两道激烈交缠的影子,破碎的声音和这烧得噼里啪啦的火声交融在一起,和着外面的雨声,渐渐的融为一体。 沐晚一觉醒来,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她的身上盖着凌慎行的外套。 “阿行。”沐晚坐起来,四顾之下却找不到凌慎行的身影。 她从衣架上拿下被火烤得半干的衣服穿好,急匆匆的就要出去寻他,刚走到石洞门口,就见一条影子远远的飞奔而来。 “阿行。”沐晚着急的喊道。 凌慎行的身影很快近了,怀里抱着一些干树枝,外面的雨还在下着,树枝被他的身体挡住,只是溅了一些水。 沐晚急忙拿出手帕给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 “我从别的洞里找了一些干树枝,火种一旦生着了就不能让它灭掉。” 凌慎行走进来,将那些干树枝放在一边,沐晚这才注意到,那里的干树枝已经堆得很高了,难道他这一夜根本没睡,一直都在找树枝吗? “还有这些。”凌慎行从口袋里掏出几个野果子,“可能会有些涩,但勉强能够先填饱一下肚子。 沐晚拿过一个果子刚要吃,凌慎行却说道:“现在还不能吃东西。” 他又从角落里拿了一个小铁罐,“这是我在西面的海边捡到的,里面刚接了雨水,但是这样的水不能喝,要把它加热沸腾才可以,不然里面的寄生虫和病菌会要了我们的命。” “可是为什么不能吃水果?” “我们已经这么久没喝水了,如果吃东西的话,会消化掉我们身体里残存的那点水份,导致脱水或者体力不支,所以,你要记住,在没有找到淡水之前,不能吃东西。” 他将那个小铁罐架在了火堆上,沐晚坐在一边盯着它看了看,是一只已经被海水锈蚀了的普通罐子,应该是这个时代的罐头。 凌慎行道:“等天亮了,我再出去找一些吃的,或许在海边还能捡到其它有用的东西。” 他扒拉了一下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一些:“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大海这么大,风浪一时也停不下来,他们或许很快就会找到我们,或许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找到,或许……永远也找不到。” 第247章:求生 “如果他们永远也找不到这里,那我们就做一对相依为命的野人也不错。”沐晚乐观的已经开始想像了。 “夫人这个提议也不错,到时候我们就占领这个岛,然后生许多许多孩子,发展成自己的王国。” 沐晚知道凌慎行是在逗她开心,不过,只要有他在,哪怕是环境再艰苦,哪怕永远也没有获救的可能,她也觉得甘之如饴。 好吧,她就是这么矫情。 小铁罐子里的水已经开始浮出气泡,在沐晚好奇的注视下,那些气泡一点点散开,最后如同喷泉一般从下面开始向上冒,最后是滚开了。 “水开了。”沐晚高兴的几乎要跳起来。 瞧着她孩子气的模样,凌慎行不免失笑:“等水凉一凉就可以喝了。” 沐晚使劲点点头,在海里游了那么久却没有喝水,之前情难自禁又和他进行了点体力劳动,她真的是很渴很渴,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些滚烫的热水喝进去。 眼巴巴的等着水凉了,凌慎行把小罐子递过来让她先喝。 沐晚也不嫌弃这罐子又脏又旧,对着罐口就喝了起来,雨水着实不太好喝,有股很奇怪的味道,她喝了一大口,觉得浑身舒畅了许多,又将罐子递给凌慎行。 两人这样交换着喝了一罐子水,凌慎行又将空罐子拿出去积攒雨水,而沐晚找了一片大叶子,又在地上挖了一个坑,将叶子放进去,把罐子接来的水倒在里面储存。 如果明天雨停了,他们要喝淡水就成问题了,所以现在多储备一些有备无患。 两人这样忙碌着,天已经亮了,雨也渐渐的停了下来。 沐晚吃了两个野果子,勉强压下了那种饥饿的感觉,幸亏之前让楚南风拿了吃的给她,不然现在一定饿得眼花缭乱。 只是有了水有了果子,她却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头痛欲裂。 凌慎行人外面又找了一些东西回来,看到她坐在草堆里,脸上有着异样的潮红。 他急忙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竟是滚烫的。 “阿行,我发烧了。”沐晚打了一个喷嚏,说话也是闷闷的,“大概是昨天冻着了。” 凌慎行可以让他们在这野外生存下去,却不知道如何应对疾病,顿时焦急的问道:“那怎么办?” 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无助的神情,沐晚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将身子依偎进他的怀中:“你别着急,这岛上树木丛生,一定能够找到可以退烧的药。” “好,你说,我去找。” “你去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柳树,如果有的话,取一些柳树皮回来,如果山上有小的野菊花,也可以采一些回来。” 沐晚又说了两种常见的草药,把形状样子描述给他听。 凌慎行点点头:“你乖乖躺着,我一定能把这些东西找回来。” “嗯。” 凌慎行扶着沐晚躺下来,又用手帕绞了水覆在她的额头上,到底不放心,在她的脸上亲了又亲,十分不舍的道:“我很快就回来。” ~ 沐晚烧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是做了梦,梦中她正站在手术台前,护士有条不紊的递来各种剪刀钳子。 “陆大夫,你是不是不舒服?” “陆大夫,你出了好多汗?” “陆大夫……陆大夫……。” 沐晚右手一抖,刀子割开了病人的主动脉,一股鲜血仿佛水流船喷溅而出。 而那个病人的脸竟然是凌慎行。 沐晚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干燥的石洞,旁边有火苗在刺啦刺啦的燃烧着。 她忍着头痛,酸软的四肢几乎使不上力气。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一定很久了。 凌慎行还没有回来,这让她十分担心,这岛上的环境她并不了解,也许还有其它潜在的危险。 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洞口往远处看去。 雨停了,岛上的空气十分新鲜,四处都是石头堆成的小山和密密麻麻的林子,一眼望去,竟然没有看到这个岛的边际。 “怎么出来了?”凌慎行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烧得差点昏厥的沐晚还倔强的坐在石洞的门口,此时听到这声音立刻惊喜的睁开眼睛,看到他修长挺拔的身影就站在面前,她不由眼眶一热,像是几百年没见过他似的。 “阿行。”她的嗓子都烧得哑了。 凌慎行既生气又心疼,把手中的东西一扔,上前把她抱了起来,她的身子还是滚烫的,一双眼睛却像是黑漆漆的星子般望着他。 “阿行,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醒来的时候看不见你,真的是害怕了。” “傻瓜,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凌慎行在她的脸上亲了亲,“我让我找的东西我都找到了,你看看找得对不对?” 说着就把外面那些东西都捧了进来。 沐晚坐起来一件一件的拿起来看,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她举着一根小草,嘴角忍不住抽搐,她自认为描述的非常清楚了,可是这只狗尾巴草是怎么回事,确定不是拿回来逗她玩儿的吗? 不过,沐晚还是从一堆杂草里找到了她想要的药材。 她指挥着凌慎行将这些药材按照她的方法放进小铁罐子,然后放到水上煮。 凌慎行一会儿又从外面提了个东西进来,血淋淋的一块,竟然是肉。 沐晚好奇的问道:“这是哪弄来的?” “我在那边的林子里遇见了一头野猪,于是就把它给杀了。” 沐晚病着,只喝了一点水和野果子,如果没有充足的营养,恐怕病情会越来越重,所以,他看到那头野猪时,立刻就决定了它的命运。 只不过野猪太大,他只有一把匕首,一人一猪着实缠斗了很久,野猪最后是被驯服了,但他也是挂了彩,只不过没让沐晚知道而已。 “怪不得你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去抓野猪了。”沐晚看了眼他被衣服盖住的右臂,“让我看看你的手。” 凌慎行心虚的笑道:“昨天晚上不是全身都看过了?” 沐晚正色道:“你快过来。” 她病得虚弱,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可他还是乖乖的走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 沐晚伸手撩开他的衣袖,果然看到几道深深的血痕,上面的血都已经干涸了,乌黑的结成一片血痂。 面对沐晚无声的质问,凌慎行顿时有些怂了:“好吧,那野猪大概是成精了,极为难缠,我们想吃猪精的肉,自然得负出点代价。” 沐晚本来还是板着脸,听他一本正经的说出“猪精”两个字,忍不住一秒破功,笑了出来。 见她笑了,凌慎行小朋友才讨好的说道:“夫人不要生气,这点伤不碍事的。” “你捡的那堆东西里,正好有能止血消炎的药,你拿过来,把根弄碎磨成浆汁涂在伤口上。” “好。”凌慎行乖乖的去拿了沐晚所说的药材。 等把他的伤口包好,凌慎行就开始把猪肉架到火上烤,野猪的味道不比家猪,有很大的腥味儿。 他将从石头上刮下的盐粒弄碎洒在上面,又将山上采来的一些野胡椒放上去一起烤,去腥。 不久,烤肉的香味儿就传了出来,沐晚病得不太想吃饭,但闻到这味道还是精神一震。 凌慎行将烤好的猪肉放在树叶上,用匕首切成薄片,亲自喂到她的嘴里。 对于没有食物和水的两个人来说,雨水就是最好的饮料,烤野猪就是最好的bbq。 沐晚吃了一小块猪肉,空空的肚子里也瞬间有了暖意,她觉得反胃,便没有多吃,只嘱咐凌慎行把剩下的都吃光,他从半夜就一直在外面走动,体力消耗了不少。 中午的时候,外面的太阳已经很烈了,凌慎行将野猪肉分成数份放在阴凉的地方存好,然后回到石洞里看沐晚。 他摸了摸沐晚的额头,已经不似早上那般烫了,但还是热热的。 “真舒服。”沐晚扬起唇,“你的手凉凉的,就像是天然的降温剂。” 他索性在她的身边躺下来,手仍然搭在她的额头上,两人并肩望着石洞的洞顶。 沐晚的眼睛闭着,喃喃的说道:“其实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虽然缺衣少食,但是没有算计,没有战争,只有两个人的心心相印。 “如果你喜欢,我们就不回去了。” 沐晚笑了笑,没说话。 凌慎行这话自然是拿来逗她开心的,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永远不会在一条平行的轨道上,她的罗曼蒂克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阵子的新鲜,他真正心系的还是这个天下。 他的鸿鹄之志怎么熄于这样一个无名小岛,就算他同意,她也会反对的。 两人相拥着一直睡到傍晚,沐晚才在梦中惊醒,惯性的伸手摸向身旁的位置,摸到他坚硬的胸膛,狂跳的心才慢慢安定了下来。 “阿行。”沐晚小声喊他。 “嗯?”凌慎行转过身,手搭在她的额头上。 烧已经退了大半。 “我们这一样一直睡,要是有船靠近了也不知道我们在岛上,那怎么办啊?” 凌慎行捏了捏她的脸:“放心吧,我早就布置好了。” 9.25日第二更,一转眼,一个月又要过去了! 第248章:得救 凌慎行面对这一双天真的眼睛,很愿意为她答疑解惑:“我在这林子里找了一种树枝,只要把它点燃,就会产生大量的浓烟,而且燃烧时间又长,如果李和北他们找过来,一定会看到。” 原来如此。 沐晚欢喜的道:“这岛上这么多奇珍异宝,等我的病好了,一定去寻宝。” “对了,我还有好东西给你。”凌慎行取了一片大树叶过来,这岛上的树叶都有半米多长,叶面又紧实,是盛东西的好容器。 “我以前听人说,感染了风寒的人就要多吃水果,我看你水果吃不下,就把它们榨成了汁。”树叶中间盛着一湾淡黄色的汁水,里面的果肉残渣都被挑得一干二净。 沐晚看着面前这个小心翼翼捧着树叶的俊美男子,眼眶不由一热,酸意涌上鼻梢。 易得无价宝,难觅有情郎。 沐晚心想,能遇上凌慎行,是她两辈子加起来最大的幸运。 她默默的接过那片树叶,一口气将果汁都喝下了,有些酸,汇到心底都成了甜。 水果中富含维生素c,可以帮助提高免疫力对抗感冒,他这法子也是不错的。 沐晚一直昏昏沉沉的,到了晚上烧竟然退了,但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她又喝了一些药汤,这才躺下。 石洞里的火烧得非常暖和,身上的衣服也早就干了,比起刚落水那会儿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凌慎行没有抓到鱼,倒是捡了几只螃蟹和贝类,两人就着火烤着吃了,水资源有限,不到特别渴的时候都不舍得喝一口,凌慎行基本不喝水,都是烧热了给她喝。 这样在岛上过了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沐晚已经完全好了,跟着凌慎行去树林里找野果时,意外的发现了一种十分稀有的药材-——天麻! 这种野生天麻拥有着超高的医用价值,简直是可遇不可求。 天麻的神奇之处在于它的周围总是有雾气环绕,就像是神仙种下的仙草。 沐晚一口气挖了许多天麻,将它们整理好包在树叶里。 用这种天麻入药,药效必然加倍。 第五天的中午,凌慎行站在岛上的最高端点燃了那些树枝,两人如同往常一样枯等,虽然知道没什么希望,但也抱着侥幸的心理。 就在沐晚快要睡着的时候,一艘大船似看见了烟雾正向这边驶来,常在海中航行的船只都知道,这是救援的信号。 沐晚也听到了马达的声音,高兴的往山顶跑,直到看见一艘商轮渐渐靠近,她用力挥舞着手臂,船上的船员也看见了他们,大声的吆喝着。 在荒岛上足足呆了四天,两人终于获救了。 救他们的是一艘商船,正在运送货物回连城,货船的老板听说被他们救上的人竟然是少帅,立刻带了船上的家眷过来行礼。 “在下沈儒良,这是内人刘氏,以及小女沈云倾。”沈儒良拱了拱手,唇上的胡子都似在兴奋的抖动着。 站在他身侧的妇人仪态端庄,面容和蔼,她身边的少女穿了一件青葱色的上衣黑色的下裙,梳着两只麻花辫,五官清纯娟秀,宛若小家碧玉,一眼看去,说不出的美丽养眼。 妇人和少女都一一请安问好,那少女低垂着头,不慌不忙,收放自如,丝毫没有因为见到凌慎行这样的人物而露出惊讶不安的神色。 沐晚不免多看了她一眼,而她正好也看着她,片刻的尴尬之后,两人俱是相视一笑。 凌慎行说道:“沈先生不必多礼,这次承蒙沈先生搭救,凌某必当 重谢。” 沈儒良急忙说道:“沈某不敢,少帅能搭沈某的船,沈某万分荣幸,万万不敢要什么重谢。” 这个沈儒良倒是很会说话,凌慎行点了下头:“你这船上运的都是什么?” “是一些药材。”沈儒良答道:“我们沈家是做运输生意的,专门替连城的一些商户运送各种商品,这次的药材比较珍贵,所以沈某就随着船只出了一趟远门,内人和小女不放心,也一并跟着来了。”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沈儒良就道:“沈某已经为少帅和少夫人准备好了干净的房间和衣物,请少帅和少夫人先休息,后厨的饭菜马上就好。” “那就麻烦沈先生了。” 沈儒良道:“少帅的衣服是内人新为沈某做的,还一次未穿,希望少帅不要嫌弃,另外,这船上没有新的女士衣裙,只能委屈少夫人穿沈某女儿的旧衣了。” 沐晚笑道:“我和沈小姐身形相似,这衣服应该正合身。” 沈儒良亲自将二人送到房间,又让人送去了热水和衣物以及一些点心小吃。 回到自己的房间,刘氏忍不住喜上眉梢,“老爷,我们这一趟可没白来啊,随随便便救上一对人,竟然就是少帅和少夫人,只要少帅金口一开,沈家还怕以后在码头没生意吗?” 这些年兵荒马乱的,生意也越来越不好做,还有码头霸王欺行霸市,所以这次揽了笔药材生意,沈儒良怕有闪失才一路跟着,没想到却让他走了大运。 “说话这少帅和少夫人怎么跑到荒岛上去了?”沈儒良喝了口茶,一脸的不解。 “大概是坐船游玩,遇到了风浪吧,前几天不是刚刮了一场大暴雨吗,幸亏我们早出发了几天,才没赶上。”沈夫人目光一瞥,落在坐在窗边看书的女儿身上,“云倾,你见了少帅怎么一点也不兴奋?” 那少帅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哪个女人见了不怀春? 沈云倾翻了下手中的书页,“母亲,你觉得我应该兴奋什么?” “连城里有女儿的人家,谁不想把女儿嫁给少帅,这次我们救了少帅,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接近他……。”刘氏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勾勒出一幅宏伟的蓝图。 沈云倾无奈的将书签夹进刚看过的书页,叹息道:“母亲,您在说什么呢?难道您瞧不出来,少帅和他的夫人感情深厚,恐怕没人能够轻易横插一脚,而且,我想要嫁的人必然是身心专一,绝对不能三心二意和三妻四妾,否则,我宁愿不嫁。” “你……。”刘氏被噎得又急又气,转向沈儒良诉苦,“还不赶紧管管你的女儿,什么身心专一,就连你爹还有一个姨太太呢。” 沈儒良似想起什么事,不好意思又心虚的红了脸,却又舍不得数落女儿,只是心平气和的说道:“云倾现在有自己的主意了,你就不要替她瞎操心了,而且一入侯门深似海,凌府的水太深,我可不想让云倾去以身试险。” 沈云倾感激的看向沈儒良,“还是父亲通情答理。” 刘氏切了一声,见丈夫和女儿都不赞成自己的提议,独自嘟囔了几句也就作罢了。 ~ 沈儒良让厨房炒了一桌的好菜,又将珍藏的好酒拿了出来。 凌慎行换了一身深蓝色的长衫,只不过沈儒良微胖,身高也比他矮了一头,所以这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有些松垮和短小,但做为一个衣服架子,照样能穿出该有的韵味。 沐晚穿着沈云倾的衣裙,果然十分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两个人一出现,立刻就让餐厅里的其他人暗淡无光。 几人吃饭,也没有男女分席,就这样围着桌子准备开餐。 船上没有新鲜的肉类和蔬菜,基本都是海鲜,厨师把几样海鲜翻着花样儿做,倒也十分美味。 沐晚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突然看到这么多好吃的,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已经食指大动了。 沈儒良在和凌慎行喝酒,沐晚便默默吃着菜,刘氏在一边说道:“少夫人,多吃一点。” 说完还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女儿替她布菜。 沐晚笑道:“这次多亏沈先生一家搭救,沈夫人就不要跟我客气了。” 刘氏道:“这是我们沈家的福气。” 沐晚的目光无意看了眼沈云倾,沈云倾冲她抿唇而笑,又继续低下头吃饭了,一顿饭的时间,她始终都是悄无声息的,典型的大家闺秀风范,更让沐晚惊讶的是,沈云倾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凌慎行一眼,既没有流露出崇拜之色,也没有向往之情,更没有爱慕之心。 沐晚见过了太多的女子对于凌慎行的一眼钟情,比如说家里那个上蹿下跳的慕凌飞,这个沈云倾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了。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哪个美女不爱英雄,哪个父母不想让自己的女儿高嫁,这沈家人的反应实在是让人很容易生出好感。 吃过饭,两人回到房间休息,凌慎行太累了,躺在床上就睡着了,沐晚嫌闷便推开房门去外面溜达。 甲板上放着两把欧式的木椅和三角小桌,此时正有人坐在那里喝咖啡看书,明艳的光线落下来,将她的身影笼罩在一片虚光之中,端庄秀美。 “沈小姐。”沐晚抬步走了过去。 沈云倾抬起头,笑道:“原来是少夫人。” 沈云倾笑容明媚,谈吐间也没有那些巴结奉承,这让沐晚跟她说话的时候分外舒服。 “我是不是打扰到沈小姐看书了?” “我在船舱里有些闷,就出来看书解闷,少夫人来了正好,可以一起聊聊天。” 沐晚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向沈云倾手中的书:“这是外国的小说,沈小姐留过学吗?” 第249章:三七 沈云倾笑着摇头:“父母倒是有这个意向,但我自己没有兴趣,人生地不熟的,我还是比较恋家的。” 沐晚想起她被送到英国做交换生的几年,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艰苦,但她没有家,自然也没有想家的感觉,对她来说,就像一个蒲公英的种子,飞到哪里就可以在哪里扎根。 但是现在不一样,有凌慎行的地方就是她的家,这种恋家的感觉也越来越浓烈。 沐晚顿觉惺惺相惜:“我也是个恋家的,也不愿意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知道沈小姐现在是念书还是?” 沈云倾道:“我在城西开了一家咖啡店,可以喝咖啡,也可以闲坐看书,少夫人要是觉得闷,可以去我那里打发时间。” “你还是叫我沐晚吧,这少夫人听着生疏。”沐晚觉得沈云倾知书答礼,人漂亮又容易亲近,对她的印象越发的好。 “那你也别我沈小姐了,叫我一声云倾就好。” 两人心有灵犀,相视而笑。 “我听说令尊的船上运的是贵重的药材,不知道是什么药材?” “听我父亲说,好像是三七。” 在这个时代,三七还没有被广泛种植,的确是非常贵重的,怪不得沈老板会亲自监船。 沈云倾道:“现在码头的生意不好做,河道监管又严,税收也重,很多船家的船都停航了,这次要不是对方出了高价,父亲也不会亲自出海了。” 沐晚皱眉道:“我听少帅说,已经减轻了码头的赋税,监管政策也都放开了,为什么生意还是难做?” 沈云倾似乎欲言又止,俗话说,切忌交浅言深,她虽然对沐晚的感觉不错,但到底不了解她是怎样一个人。 沐晚看出沈云倾的顾虑,于是说道:“如果你能实情相告,也许我可以帮助你们,毕竟沈家也不想做完这笔生意之后继续坐冷板凳甚至是关门大吉吧?” 沈云倾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凌文成?” “凌文成?没听说过。” “他自称是督军的侄子,父亲又是凌军中的元老,这些年一直在码头一带肆意妄为,我们每一条船除了要向政府交税,还要单独给他再交两成的税收以及保护费,这样层层剥削下来,到我们手里的利润已经微不足道,甚至是亏本。也有很多人试图反抗,但他手底下养着一群打手,遇到这样的船家就是一顿拳打脚踢,甚至还烧了几艘商船,我们也曾上告,但上面根本没有人管,倒是告状的人第二天便横尸街头。”沈云倾说到这里,气愤的同时,眼眶也红了起来,“我的哥哥就是被这群人打成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沐晚听了,不由义愤填膺,“真是没有王法了。” 沈云倾凄然一笑:“连城是督军的天下,督军的侄子有几人敢惹,王法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个凌文成,真的是督军的侄子?”她从来没听老太太说过,就算是,大概也是远房的,毕竟凌家现在一脉单传,不可能突然蹦个“大侄子”出来。 提到凌文成,沈云倾咬了咬牙,眼中透着浓烈的恨意:“不管他是不是督军的侄子,现在没人敢管他倒是真的,靠着这个码头,一年不知道要敲诈勒索多少钱财。” “云倾,你放心,这件事少帅一定不知道,他平时最憎恨的就是这种搜刮民脂民膏的事情,一旦他查清了事情的真相,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沈云倾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喜色,不管这个凌文成是什么来头,他的背后一定有势力在支持着他,不然也不会纵容他如此逍遥,就算是少帅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在她眼里,他们不过都是一路人而已。 沐晚看出她的顾虑,握着她的手说道:“相信我。” 沈云倾点了点头,被她眼中的执着热烈而打动:“我相信你。”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前面隐约已经能够看到港口的轮廓,沈儒良带着几个伙计边走边议论着,看到沐晚和沈云倾在,他立刻笑着走过来,先是向沐晚拱了拱手:“少夫人。” 沐晚冲他点了下头:“听说沈先生这次运送的药材是三七,不知道有多少呢?” 沈儒良也没避讳她,直接回答道:“足足装了半船,大概有五百多斤。” 五百多斤的三七的确是个不小的数目。 沈儒良道:“对方出了大价钱的运费,不然我也不能接这笔生意。” “沈先生装船之前,可验货了吗?” “货都是密封包装的,上面盖有印章,沈某并没有验货。”沈儒良不知为什么,心中突然有些发紧。 “三七这么贵重,而且又是如此多的数量,沈先生为什么不开箱验货呢?” 但他很快就忽略了心头那股紧张的异样,觉得自己是草木皆兵了:“这个客户已经合作数年了,彼此都有信誉基础,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沐晚笑了笑:“可能是我多心了,沈先生不必在意。”她又转头同沈云倾说道:“我先回房间了。” “嗯。”沈云倾笑道:“一会我就把书送给你。” 沈儒良目送着沐晚的背影消失,“云倾,这个少夫人的性格怎么样?” “挺容易亲近的,也没有架子,和她交谈很愉快。” “我看她挺喜欢你的,你要抓住机会跟她多交往,有她给你撑腰,以后想找一门好亲事也容易多了。” 沈云倾无奈的看了眼自己的父亲:“交朋友如果都存着这样的心思,谁还会跟你以诚相待啊。” 沈儒良呵呵一笑:“好好好,我只是开个玩笑,他们那样的人岂是我们这种人家能够高攀起的,你也快回去收拾下吧,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沈儒良带着几个伙计下了甲板,不知道为什么,想到沐晚刚才说的话,他的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 虽然跟这个客人有过几次生意来往,对方也比较讲信用,货没收到就已经付了运费,但这船上装的三七价值不菲,真要有什么差错的话,他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老板,船马上靠岸了。”伙计提醒道:“我们去准备一下吧。” “嗯。”沈儒良打消了心中的疑惑,跟着那伙计一起走了。 ~ 沐晚回到船舱,凌慎行刚刚醒来,正准备用一条湿毛巾擦脸。 沐晚站在他面前,拿过那条毛巾,细细的给他擦拭起来,她动作轻柔,就像有小猫的爪子在挠着他。 他忍不住圈住她的腰将人带到怀里。 沐晚说了声讨厌,两只手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有一个叫凌文成的人,你认识吗?” “凌文成?”凌慎行道:“他是我一个远房的表哥,军中一个元老的儿子,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我刚才在甲板上碰见了沈云倾,跟她闲聊的时候说起的。你这个远房的表哥在你们家的码头横行八道,恃强凌弱,简直就是码头霸王,听说还烧过船,打死过人。” 凌慎行面色一肃:“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他要管理整个江南江北数省,自然没时间去顾及一个小小的码头和一个远房的表哥。 “这个凌文成四处说他是督军的大侄子,说他的父亲是元老将军,就连警察局都惧他三分,要是由着他这样欺行霸市,坏的不是他的名声,而是我们凌家的威望。”沐晚正色道:“刚才我说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时候,沈云倾甚至都没流露出任何的喜色,因为在他们这些老百姓的眼里,凌家和凌文成这样的人不过是一丘之貉,就算你知道了也不会怎样。” “这个凌文成,是谁给他的胆子。”凌慎行怒道:“看我怎么收拾他。” 沐晚轻轻替他擦着脸:“阿行,我真高兴,你不是那种只顾自己开疆拓土不顾百姓死活的军阀,在你眼里,其实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吧?” 凌慎行握着她的手,颇有几丝自嘲的意思:“夫人言重了,我连年征战,百姓民不聊生,哪里是不顾百姓的死活,分明就是陷百姓于水火。” “你打仗,一是为了自己的雄心,其次也是为了能够早点四方统一,天下太平,老百姓才能过上和平安稳的日子。” 凌慎行不由一愣,颇有些动容,片刻后,低头亲了亲她:“多谢夫人给我冠上这样的美名,为了夫人的话,我也只好往这个方向努力了。” “夫君能有这样的心,为妻很是高兴。” 这时,船舱的门被敲响了,来传话的是沈儒良身边的大伙计,他垂着头陪着笑,“少帅,少夫人,船已经靠岸了,但是收货的东家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沈老板说,为了不打扰少帅和少夫人,请两位先在船舱里等候,等货卸完了,外面清静了,再派专车送您回凌府。” 凌慎行嗯了一声:“既然这样,那我们就等一等。” 大船靠岸,码头上又杂又乱,还是这里清静,要回家也不差这一时半刻。 进了船舱,沐晚忍不住说道:“总觉得沈先生运的这批货有些蹊跷,三七这种药材如此名贵,到底是哪个商家能一口气就进五百斤呢?” 9.26日第二更! 第250章:圈套 “五百斤?”凌慎行修长的指节敲了敲桌面,“这数目确实有些大,就算是连城最红火的药房也没有这个进货能力。” “夫君说得可是我的药房吗?”沐晚颇为得意的一笑。 凌慎行宠溺十分的揉了揉她的脑袋,“夫人有朝一日成为连城首富,切莫忘了赏为夫一碗饭吃。” 沐晚哼了一声:“那要看夫君的表现喽。” 凌慎行急忙坐到她的背后,大手覆在她的肩膀上开始了按摩运动,“夫人可满意吗?” “一般一般。” 他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揉了一会儿,又顺着肩膀往下,往胸前揉去,“夫人这回满意吗?” 沐晚被他逗得瑟缩着身子,娇笑不已:“满意,满意,十分满意。” ~ 外面,船已靠岸抛锚,一个穿着深蓝色长衫,套着羊皮马褂,戴八角帽的男人正站在码头上,身后跟了几个家丁模样的壮汉。 沈儒良下了船,急忙向来人一拱手:“田老板。” “沈老板这一趟辛苦了,我的货都一件不少的运到了吧?” “一件不少,一两不缺。”沈儒良笑道:“我这就让伙计把货卸下来。” 田老板笑着点头,两个人便站在一处说话,十几个伙计来来回回的从船舱里往外搬货。 五百斤货物足足搬了十几趟才总算全部搬完,整整齐齐的堆在码头上过秤。 “田老板,怎么样,一两不少吧?” 田老板道:“的确没有缺斤短两,不过,照着老规矩,我要开箱验货。” “货物上都有封条,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田老板拍了拍沈良儒的肩膀,“而且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又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沈兄不必担心。” “说得也是。”沈儒良站到一边,看着那两个伙计拆箱验货,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沐晚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在他的脑海中回响。 他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先开箱验货,此时就不必在这里疑神疑鬼了,都怪自己那天晚上…… “田老板,您过来看看。”那开箱的伙计忽然招了招手,“这药有问题。” 沈儒良听了,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一声:坏了。 田老板大步走过去,伸手从袋子里取出一捆药材,先是看了看叶片,紧接着又放到鼻端闻了闻,脸色一变,沉声道:“把所有的箱子都打开。” 深儒良急忙走过来,焦急的问道:“田老板,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还好意思问我。”田老板将手中的药材丢到他身上,“你自己看看吧,这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沈儒良道:“我哪懂药材啊。” “你不懂,那我就来告诉你。”田老板气乎乎的说道:“这里面装的根本不是三七,而是土三七。” “什么?不是三七?”深儒良顿时面如死灰,嘴唇哆嗦着失去了血色。 “老爷,出什么事了?”听到外面的喧闹声,刘氏和沈云倾也顾不上抛头露面避嫌,急忙走了出来。 沈儒良捧着那些药材,苦丧着脸道:“田老板说这些根本不是三七。” “不是三七,那是什么?”刘氏惊叫一声,“可货单上明明写着三七啊。” “这些是土三七,根本值不了几个钱,而且土三七还有毒,如果服用不当会中毒。”田老板又连续看了几箱货,结果发现所有的箱子里都装着土三七,根本没有一棵是纯正的三七。 他一脚把箱子踢翻了,指着沈儒良怒道:“沈老板,我们做了这么多次买卖,我一直认为你为人忠厚守信,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竟然把我的三七全部换成了土三七,如果我今天没有开箱验货,你是不是就打算这样糊弄过去,打死不认帐了。” “没有,我真的没有。”沈儒良急得都快哭了,脸上的肌肉不停的抖动着,“那边货行签收的单子还在我这里,那掌柜的说,箱子已经密封了,如果轻易打开会漏空气进去,有损三七的品质,所以只给我看了几棵样品,我让人看过样子,没什么异样之后才将货装船,如果说货被换掉了,一定是那边货行老板搞的鬼,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丧尽良心的事啊。” 田老板冷笑道:“沈老板,你又不是第一天做这种运输的生意,一旦在货单子上签字,只要买主收到货,货与实物不符,卖家是没有任何责任的,你这个承运人要负全部的责任。” 几句话像是惊天闷雷砸在沈儒良的头上,他的身子颤了颤就要摔倒,沈云倾急忙扶住他,喊了声“父亲”。 刘氏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若木鸡,这五百斤的三七价格不菲,就算把他们全部的家产搭上去也不够啊。 “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一向小心谨慎,为什么这次没有亲自验货?” 沈儒良看了女儿一眼,突然哇哇的大哭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们娘俩啊。” “父亲,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只要你说出来,田老板也许不会追究你的全部责任。” 沈儒良似做了一番剧烈的心理挣扎,说话时也不敢看自己的妻女,“其实那天晚上装货之前,货行的老板请我吃饭,又灌了我许多酒,趁着我不太清醒的时候塞了一个年轻的女人给我,我半推半就的就和她……结果装货的时候,我发现那个女人是货行老板的姨太太,她一直站在那里看我,我又慌又乱,只看了样品就把货装船了……现在想想,是我上了他们的当啊。” “你……。”刘氏气得两眼一翻,竟然晕了过去。 沈云倾急忙又去扶住母亲,掐了半天仁中才总算把人叫醒了,刘氏一醒便坐在地上哭天抹泪:“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对得起我们母女……你家里已经有一房姨太太了,还在外面偷吃,偷吃就偷吃吧,竟然把这些货都赔进去了……你让我们母女以后怎么活?” 田老板懒得看他们夫妻二人闹腾,厉声说道:“我不管你们是不是中了人家的奸计,这五百斤三七的钱,你必须马上赔给我,不但如此,你耽误了我做生意,这其中的利润损失,你也一并要赔。” 沈儒良哭道:“田老板,我哪有这么多钱赔给你啊,就算卖房子卖地也凑不够啊。” “我不管,如果你今天不赔给我,我就马上告到警察局,告你一个偷梁换柱之罪,以后,你就等着在监狱里过一辈子吧。” 三人一听,立刻都白了脸色,刘氏也顾不上哭了,急忙抱着沈儒良道:“老爷,你不能进监狱,你一进去,我们沈家就真的完了。” 沈云倾咬了咬唇,目光纠结,她想到沐晚当时的告诫,那个精明的女子,连直觉也是如此准确。 可是事到如今,父亲已经犯下了大错,他们还能怎么弥补。 “吵什么,吵什么?”不远处有一群人大步走了过来。 看到领头的人,沈云倾银牙一咬,眼中流露出浓浓的厌恶。 这人穿着一身灰色西装,脖子处围着领巾,在身后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面前显得又矮又瘦,他的鼻梁上架了一副圆片的墨镜,此时正把墨镜往下拉底了一些,一双噙着精光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众人。 “我以为是谁了,这不是沈老板吗?” 来人呵呵一笑,迈着方步走了过来,亲热的抓住沈儒良的肩膀:“沈老板啊,幸会幸会。” 说完,又转头看向沈云倾,一双小眼睛里透着惊喜:“沈小姐,好久不见啊。” 沈云倾将头扭向一边,眼底的僧恶更加明显。 “凌先生。”沈儒良见他色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急忙用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凌先生来得正好,您给我们评评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凌文成。 凌文成装模作样的问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有些为难的说道:“按照规矩,这件事的确是沈老板全责啊,沈老板是要赔人家田老板的货钱和利润损失的。” “可是……。”沈儒良急了,“可是我,我也是被骗了啊。” “要不这样吧。”凌文成的目光再次转向沈云倾,“我把这批货买了,沈老板就当吃了个教训吧。” “什么?凌老板要买这批土三七?”沈儒良就算是再糊涂,此时也高兴不起来,这世上绝对没有从天而降的钱财,凌文成这么做,一定是有其他目的。 “不过嘛!”凌文成果然话锋一转,“我们非亲非故的,我要是帮你这么个大忙,你心里也有愧不是?不如这样吧,我对沈小姐心系已久, 沈先生就现场表个态,同意把沈小姐嫁给我,沈先生成了我的岳父,我不相信这码头上还有谁敢不给沈先生面子。” 说完又冷冷的看向田老板,“田老板,你说是吧?” 田老板急忙巴结奉承的点头:“要是沈老板真成了凌先生的岳父,我这五百斤药材就当是给凌先生结婚的红包啦,不要了。” 第251章:天神 “你瞧瞧,我这个主意是不是很好?”凌文成继续色眯眯的盯着沈云倾,“一箭双雕的好事,沈老板可别糊涂啊,千万别委屈自己。” “不行。”刘氏突然在一边喊道:“你的姨太太就有八九个,我们云倾要是嫁给你,那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谁不知道这个凌文成是有名的花心大萝卜,只要他看中的女人不管是威逼利诱还是明争暗抢都要弄到手,他宅里的那八九个姨太太,恐怕有多半都是不情不愿的嫁给他。 这些被他娶回去的还算命好,起码不缺吃穿,那些被他看上一眼就玩过丢弃的更是数不胜数,这样的女子多是清白受辱而含恨自尽。 “凌文成,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沈云倾怒瞪着面前这张猥琐难看的脸,“我就算是转身跳进海里,也绝对不会嫁给你。” 凌文成的小眼睛危险的一眯,“沈小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凌文成要娶你,那是看得起你,不然,随便玩一玩你就把你扔了,你不也得受着嘛!” “无耻。”沈云倾扬起手就甩了凌文成一个耳光,今天这个局,恐怕就是凌文成联手田老板一起布下的,为的就是想要霸占她。 凌文成身后的几个大汉气势汹汹的就要冲上来。 凌文成不怒反笑,让那几个大汉退下:“我宅子里那七八个女人都没有沈小姐这样的野性,我很喜欢,留着娶回去慢慢的调教。” “你休想,我不会嫁给你这种无耻之徒。” 凌文成被美女指着鼻子骂,终于是恼羞成怒,吩咐身后的几个大汉:“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把这个沈老板给我绑起来,一会儿就给扔到警察局,就说他欠了别人的巨债不还,至于这个女人,给我带回凌府,让她慢慢的替她的父亲还债。” “不准动我你父亲。”沈云倾冲上去护在了沈儒良的面前,但她哪里是那几个大汉的对手,眼见着对方就要冲了过来。 千钧一发之时,忽听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与震慑力。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到底是谁给你的狗胆?” 这声音刚一落,几个大汉就情不自禁的往后退去,凌文成尖着嗓子叫道:“是谁在那里放屁,你知不知道小爷是谁?赶紧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沈云倾惊慌之下忽然喜极而泣,她怎么忘了,他们的船上还有这样一位大人物,连城的天都会因为他而翻云覆雨。 原来今天在海上救了他,更是救了他们自己。 说话的人已经从后面的船舱里慢慢走了出来,刺眼的光线落在他颀长的身躯和俊美的五官上,那绷成一条直线的唇不怒自威。 凌文成看到来人,一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忙扑过去跪了下来:“少帅。” “什么,少帅?” 人群中议论纷纷,有些人没见过凌慎行,但田老板却是认识的,他吓得身子一抖,有种胆被吓破的感觉。 凌慎行缓缓走下甲板,一双阴鹜的目子冷冷扫过跪在那里抖如筛糠的凌文成。 他如天神一般降临,沈家人就像看到了踏着五彩祥云而来的神仙,沈儒良更是直直跪了下去:“求少帅做主,沈某实在是冤枉啊。” 凌慎行看了他一眼,面色温和:“沈先生请起吧。” 凌文成心下一惊,少帅是从沈儒良的船上下来的,而且对着沈儒良说话又是和颜悦色,不知道他和沈儒良到底是什么关系,不管怎么说,自己这次算是撞在枪眼子上了。 怎么办,以凌慎行平时的作风,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他必须要想个办法才行。 凌文成正想着,面前已经多了一双黑色的皮鞋,他不敢往上看,却也知道是谁,这种俯瞰众生的姿态也只有他能做得如此行云流水,那种无形的压力仿佛是乌云压顶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来。 “凌文成,你可知罪?” “少帅……少帅,你听我解释,这真的只是一个误会,我是好心替沈老板办事,如果他不赔钱就要惹上官司。” “所以,你就要强娶人家的女儿替父还债?”凌慎行的声音仿佛淬着碎冰,凉意刺骨,“这样的事情你究竟还做过多少?” “没有,真的没有啊。”凌文成还在替自己辩解,“我真的只是路见不平。” 凌慎行懒得听他解释,转头对沈儒良说道:“这码头上被他欺压的商户应该不止你一个,你去把这些人都找来,就说本帅今天要替他们一雪前耻。” 沈儒良一听,顿时大喜,他想到曾经和他一起喝过酒的张老板,钱老板,这些人都对凌文成恨之入骨,还有那些被他烧了商船,强抢了女儿的,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好好,我这就去。”沈儒良脚下生风,立刻让一个接他的侍从备车。 刘氏和沈云倾识相的退到一边,正巧看到沐晚走了出来。 沈云倾感激的冲沐晚点了下头,她之前虽然相信沐晚,却不信这些高高在上的掌权人,他们这些没有权势的老百姓被欺压的习惯了,自然而然的在脑中形成了蛇鼠一窝的观念,没想到凌慎行的所作所为却让她眼前一亮,心生敬意。 “少帅。”凌文成哭丧着脸央求,“我可是你的表弟啊,你不能这样对我,他们都是外人,怎么能跟我们比。” “表弟?我们凌家什么时候有过你这样的亲戚?你这些年打着凌家的名声四处招摇撞骗,无恶不作,如果不是今天恰巧遇到了这条商船,凌家的名声便让你毁了,你竟然还敢口口声声跟我攀亲道故。” 凌文成道:“少帅就算要治我的罪,也要问过我父亲和督军的意思,上次我见到督军,他还让人好好的关照我,您要是冒然的处罚我,督军一定会怪罪您的,而且,您好歹也要顾及一下我父亲的面子,他可是凌家的大功臣啊。” 凌慎行冷笑:“真是笑话,我想要治你的罪,何须过问他人的意见?别说你只是督军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表亲,就算你是督军的亲儿子,今天我照样能将你绳之于法,还有你那父亲,身为凌军元老,放纵自己的儿子暴戾睢,已是重罪。” 凌文成一听,心中警铃大作,看来这一次凌慎行是动真格的了,不管他是杀鸡儆猴也好,正义凛然也好,看来他今天都是难逃一劫了。 他偷偷的观察了一下凌慎行的四周,除了一个站在不远处的貎美女子,别无他人。 少帅出行,一般都会带有几十个警卫,而他的身边连个人影都没有,此时又是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沈儒良的船上。 莫不是……真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在微服私访? 凌文成想到此,心中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既然凌慎行只有一个人,而他带了二十多个手下,再加上田老板的人,这些人一起动手,还怕杀不了他吗? 至于沈儒良的那几个伙计和他的妻子自然也构不上威胁。 凌文成想到此,眼中杀意顿现,与其坐着等死,不如拼个鱼死网破,杀了凌慎行,他就可以跑到北地或者川系去邀功,到时候随便赏他一个官做,也比在这里舒服的多。 凌文成突然冷笑了一声,人也从地上快速站了起来。 沐晚急声道:“阿行,小心。” 凌慎行却是纹丝不动,冷眼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在做滑稽的表演。 凌文成丢弃了那副巴结慌张的嘴脸,眼中带着邪笑:“少帅,既然你左右都要治我的罪,那也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了,我们好歹是亲戚一场,不如就送你一个全尸吧。” 沈家母女脸色大变,这个凌文成要做什么,他竟然敢这样对少帅说话,他是嫌命长了吗? “凌文成,你是自寻死路。”凌慎行轻笑一声,笑中带着无尽的讥讽与嘲笑。 这一声笑让凌文成有些分寸大乱,不过仍然强自镇定:“笑吧,你也只能笑这一会儿了,你只有一个人加几个女人,而我有数十号人,再加上田老板,大概有四五十号了。” 田老板这才从惊吓中回过神:“凌老板,你想做什么?” “田老板,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今天要是放他离开,我们这些人全部没命,既然这样,不如就鱼死网破的拼一回,杀了凌慎行,我带你们去投靠川系的张大帅。” 田老板一听,觉得凌文成说得十分有道理,他算是看出来了,凌慎行摆明是要给沈家人撑腰的,自己和凌文成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跑都跑不了。 “好,我就听你的,兄弟们,想要活命,现在就和我一起杀了他。”田老板大有振臂一呼的豪壮。 凌文成阴笑一声:“那两个年轻的女的留下,其他的人杀无赦。” 众人一听,立刻提着手中的家伙就要冲上来,他们都是亡命之徒,所以,在利益面前,他们一定会选择最有利于自己的。 不管凌慎行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反正他们要的只有钱和退路,这些凌文成已经替他们安排好了,他们也无需忌惮了。 刘氏顿时吓得面如死灰,本来以为凌慎行一出面,他们就能免遭劫难,没想到竟然是要死到临头,她哆嗦着抱着了沈云倾,沈云倾却是一脸的绝然,她宁愿死,也不会让这个凌文成占得一分便宜。 9.27号第二更,28.29.30三天,每天三更,庆祝十一! 第252章:解决 凌文成带着人步步逼近,脸上露出属于胜利者的得意,这里是他的地盘,就算凌慎行再厉害也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今天,他势在必得。 他看到凌慎行背着双手,嘴角噙着嘲弄的冷笑,不由一阵怒火中烧,凭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能表现的这样泰然,难道他不知道,他已经大祸临头了吗? 纵然他权势滔天,也不可能以寡敌众,他的这份坦然到底是从何而来? 凌文成气道:“你在笑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吗?只要你肯求我,我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给你留个全尸。” 沐晚此时已经迈步走到了凌慎行的身边,他一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 干燥的掌心,连一滴汗都没有出。 凌文成看向这个美艳的女子,不由眼前一亮,刚才离得远看得不太清,现在走近了才惊觉她的美艳无双。 天下竟然还有这样绝世的容颜,他活了二十年所见过最美的女人都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凌文成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奇珍异宝,两只眼睛里噙满了色眯眯的光,那视线眨也不眨的盯着沐晚。 凌慎行鹰目一眯,突然出手如电,凌文成一声惨叫,右眼的眼眶中鲜血直冒。 凌慎行面容冷凝,慢吞吞的擦拭着指上的鲜血:“真是瞎了你这双狗眼。” 凌文成叫得十分凄惨,最后躺在地上捂着血流不止的右眼打滚,他的手下看了,急忙上前安抚。 “凌慎行……你,你死到临头,竟然……。”凌文成已经痛得话也说不利索。 凌慎行道:“睁开你那只狗眼看一看,到底是谁死到临头。”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响起齐刷刷的子弹上膛的声音,什么时候,四周已经无声无息的埋伏了数百名持枪的士兵,乌压压的枪口对准了码头上的数人。 凌文成捂着右眼,用另一只眼睛往四周看去,一张被血染红的脸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田老板见到这些突然出现的士兵,双腿一软就跪倒在地,心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刚才是被猪油蒙了心啊,凌慎行是什么人,是江南江北六省的主人,他怎么可能会栽在他们这几个连屁都不算的人手里。 凌慎行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士兵立刻冲了上来,片刻的工夫便将在场的所有贼人全部拿下,他们甚至连反抗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少帅。”李和北急忙走了过来,敬了个礼:“太好了,您终于平安无事的回来了。” 这些日子,他派了数只船舶在海面上寻找,无奈一直没有找到线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惊喜。 凌慎行之所以处乱不惊,也是知道李和北必然会在码头留下不少眼线,只要有他的消息就会第一时间通知到他,所以,刚才那番热闹早就有人快马加鞭的通知了李和北,而他也在最快的时间带兵前来。 本来是打算迎接少帅归来,没想到却变成了抓拿贼人。 凌文成被五花大绑的押在中间,一只眼睛还在流血不止,他早就没有了刚才的嚣张气焰,眼泪和血一起往下流:“少帅饶命,表哥饶命,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父亲是凌家的功臣啊。” “少帅饶命。”田老板也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泣的哭求,“都是这个无耻小人唆使我,他看中了沈老板的女儿,就鼓动我一起陷害沈老板,我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凌慎行根本不理这两个人,同沐晚说了几句话,沐晚嗯了一声,带着刘氏和沈云倾上了李和北开来的汽车。 上了车,沈云倾不由感激的说道:“沐晚,这次要多谢你和少帅的帮忙,不然我们沈家就要被那些坏人欺凌。以后应该没机会再见到少帅,麻烦你替我们沈家人说声谢谢,这份大恩大德,沈家没齿难忘,以后有用得到我们的地方,必定万死不辞。” 她的这番话句句发自肺腑,说到激动处,眼眶忍不住泛红。 如果没有沐晚和凌慎行的帮忙,她今天恐怕只能一死以保清白。 沐晚握着她的手说道:“我与你初次见面就觉得十分投缘,早在心里把你当成了朋友,我老家在河圃,在连城没有亲戚朋友,如果你不嫌弃我这个人多事的话,以后还要与你经常来往。” 沈云倾顿时惊喜道:“我心中也早将你视为朋友,只不过碍于身份不敢有这种妄想,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还短,却总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我又怎么会嫌弃你,就怕别人说我高攀了。” “你不是个妄自菲薄的人,以后这样的话可不要再说了。”沐晚握紧了她的手,“既然我们都对彼此有好感,就不要顾及什么身份高低。” “好。”沈云倾欣然一笑,“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 刘氏见二人这一番话情真意切,本来还想让沈云倾好好的巴结凌家,但这一番经历下来,她已经看透了一点,沈儒良为了能有几笔好生意,一直巴结田老板,结果却被田老板狠狠摆了一道,这个年头,只有真心相交的人才值得信任,其它的都是狗屁。 ~ 沈儒良很快带着几个人匆匆下了车,在看到被五花大绑的凌文成时似乎愣了一下,不过心中却在暗暗叫好。 那几人纷纷向凌慎行问了好,看到跪在地上的凌文成,其中有人控制不住情绪的冲上去,对着凌文成的脸就是一脚:“你这个畜生,我要杀了你。” 旁边立刻有人拉住了他,他挣扎着又蹿了凌文成几脚,最后没有力气了才跪在凌慎行面前哭道:“这个凌文成逼迫我们交纳保护费,我不从,带着人往上告,结果就被他烧了商船,女儿也被他抢去做了姨太太,内人一气之下大病不起,不久就撒手人寰,这样的人渣,我恨不得能把他凌迟处死。” 凌慎行闻言,长眉紧皱,这个凌文成竟然横行霸道成这个样子,这跟古时候那些欺行霸市的恶霸有什么区别,而他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任由这样的人打着凌家的名声四处招摇。 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其中有大多数是被凌文成欺凌过的,见到凌文成此时的惨状,这些人振臂高呼,大呼畅快。 “凌文成,这些罪名,你可认吗?”凌慎行怒目以向,“你草菅人命,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私收赋税,欺行霸市,再加上一条意图谋杀三军主帅,这些罪名中的任意一条都够你死一百次了。” “少帅饶命啊。”凌文成一脸凄惨的喊道:“少帅就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饶我这一条狗命吧。” 李和北听了,附在凌慎行的耳边道:“凌文成的父亲是军中的元老凌海山,是凌家的远房亲戚,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跟随着督军南征北战,与督军也是称兄道弟,少帅想要处置这个凌文成是百姓争相传颂的好事,但是督军那边恐怕……。” 凌慎行冷笑:“既然连城现在是我做主,就算是督军也无权干预我做任何决定。” 他看向还抱有一丝侥幸的凌文成:“我先治你的罪,回头再找你那姑息养奸的父亲算帐,黄泉路上,你就早走一步。” 说着,冷声命令道:“凌文成数罪并罚,当场枪决,田老板狼狈为奸,一并处决。” 凌文成和田老板一听,知道回天无望,不由瘫坐在地,面如死灰。 ~ 沐晚坐在车里,听着耳边传来数声枪响。 人群层层包围,她看不到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仔细一猜也不难猜出来。 以凌慎行的作风,那几枪恐怕就是送凌文成上路的绝命枪。 刘氏已经吓得面色惨白,沈云倾还算是镇定的,但一只纤细的手却下意识的抓紧了沐晚。 “沐晚,你不怕吗?” 沐晚淡淡的说道:“我去过北地的战场。” 沈云倾诧异而震惊的望着她,心中升起崇拜之情,这样纤弱的一个女子竟然去过那样危险的地方,怪不得面对几声枪响她能够面不改色。 或许很多人都会羡慕沐晚的好运气,能够陪伴少帅身边,做他盛宠的女人,但沈云倾知道,能与少帅比肩的女子,必然不会只有花容月貎,她身上所俱有的是旁人所没有的冷静睿智与孤胆豪情。 沈云倾不由有些羡慕:“如果可能,我也想像你一样,对爱情死心塌地。” 沐晚笑道:“你这么优秀,一定能遇到属于你的良人,只是时候未到,不如我帮你好好物色物色。” 听着她三分揶揄的口气,沈云倾脸一红,嗔她一眼:“我只是比喻一下而已,我才不着急呢。” “怎么不着急,你过了年都十九了,寻常人家的女子早就结婚生子了呢。”刘氏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少夫人,你可真要帮着她多留意。” “母亲。”沈云倾哼了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两人都笑了起来。 又说了会儿话,车窗便被敲响了。 沐晚降下玻璃,李和北站在外面说道:“少帅让少夫人先回府,他还有事情要处理。” 沐晚点点头,对沈云倾和刘氏说道:“沈先生恐怕还要在这里呆上一阵子,我先送你们回去。” “那就麻烦少夫人了。”刘氏不比沈云倾的自然,说话还是客客气气的。 沐晚将沈家母女送回沈府,这才打道回凌府,回去后必然还要应付那些问长问短。 第253章:被打 沐晚一回来,还没顾得上去跟老太太报声平安,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太太已经领了几位姨太太过来了。 “嫂嫂,你可算回来了。”雪秋跑过来抱住她,嘤嘤的哭起来,“你可吓死我了。” “傻丫头,我这不是没事嘛,别哭了,别哭了。”沐晚安慰她。 “都怪我,都是我不好。”雪秋一直在自责,总觉得是她没有保护好沐晚,岂不知她还是个天真单纯的小姑娘,自保还不及。 “回来就好。”老太太叹气,“为了凌家,你也是受苦了。” 沐晚眨了眨眼,正想着怎么向老太太解释,没想到老太太一脸知道“内情”的模样。 女子被绑架本来就是有损名节的事情,她以为老太太会有所芥蒂,在这个时代,内宅大院,女子的清誉永远比安危还要重要。 老太太道:“那个楚家也真是卑鄙下作,为了要挟希尧,竟然要抓雪秋做人质,幸亏你机智聪明,用自己换下了雪秋,又与那个楚南风周旋,不然以雪秋的性格,非要吃亏不可。” 她救了雪秋? 沐晚心念电转,与凌雪秋交汇了一个眼神,这恐怕是凌慎行早就和雪秋说好的,他怕老太太因为她被绑架而有所嫌隙,便把雪秋拿出来做挡箭牌,沐晚救了雪秋,老太太自然是感激不尽,便不会再因为其它事而怪罪于她。 “雪秋说你竟然为了不连累希尧而想自尽,你真是个傻丫头,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虽然凌慎行后来和沐晚一起在海上遇险,老太太多少还是有些腹诽,但是想到沐晚的大义凛然,她又觉得自己太过小家子气了,“你们这几天去了哪里,可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沐晚说道:“我们被大浪冲到了一个岛上,后来遇到了过往的商船才得救。” “不知是哪家的商船,可要好好谢谢人家才是。”老太太念了声阿弥陀佛。 这时,三姨太高兴的说道:“这事情就交给儿媳妇吧,我过几天就把我们凌府的恩人请过来。”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还是三姨太想得周道,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咦,锦柔啊,你在发什么愣,怎么你妹妹安危无恙的回来了,你倒是傻了。”老太太疑惑的看向沐锦柔。 沐锦柔只听人说沐晚和凌慎行一起掉进海里遇上了风浪,这些天她也一直忐忑不安的,巴不得沐晚淹死在海里,可是想到凌慎行可能和她一起遇难,她又盼着他们能安全回来,现在看到她完完整整的,她是既气又恨,老天真是瞎了眼,这女人落进井里不死,掉进海里也不死,这命真是够硬的了。 “我可不是傻了,是高兴傻了。”沐锦柔急忙握住沐晚的手,眼中就噙出泪来,“妹妹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我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奶奶念佛,就为了祈祷妹妹和少帅能平安归来。” 当着众人的面,沐晚自然也要装装样子,“让姐姐担心了,都是妹妹的不是。” 姐妹两个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四姨娘。”沐晚忽然看向四姨太。 她站在人群后面,一直没有吭声,一双凤目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姨太听见喊声,这才抬起头,她对着沐晚的脸色一向都是冷冰冰的,此时也不例外。 大家都知道她还在在意小产的事情,自然也没往心里去。 “四姨娘,那天出了那样的事情,没有好好的给你过生日,还请四姨娘多担待。” 四姨太扯了一下嘴角:“不过就是个生日,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说来也奇怪了,不知道那个楚南风是怎么混到船上去的。”沐晚一脸疑惑的说道:“船上的人手都是姐姐和管家一手安排的,难道是其中出了什么纰漏?” 四姨太听了,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不动声色的继续垂着头。 沐锦柔急忙说道:“船上的人事和邀请的宾客名单,我和管家都是经过一一核实的,那名单上的人数和当时船上的人数也是能对应上的。” 管家也急忙说道:“这个我和二夫人确实是核实过的,船上的人数和名单上的人数一个不差。” 沐晚想了想:“那就是楚南风顶替了其中某一个人的名额了。” 她目光一转,忽然看向四姨太:“四姨娘,我记得督军特地让您姐姐也来参加宴会,怎么当天在船上没有看见过她呀?” 这样一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四姨太,老太太也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 这件事督军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四姨太还说她会亲自给她的姐姐送请帖,大家都是知道的。 四姨太抬起头,一脸镇定:“姐姐的确是上了船,但她身体不适,没有露面,而且,她是信教的,不便出来见生人,所以一直躲在屋子里休息。” 沐晚哦了一声:“可还有别人看见过她吗?” 四姨太当即恼怒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把那个什么楚南风放了进来?” “四姨娘别生气,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那天的事情大有蹊跷,我只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疑点罢了。”沐晚说着看向老太太:“奶奶,我刚刚回来,有些乏了,明天再去给您请安。” 老太太嗯了一声:“也是,你好好休息罢,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碗参汤来,这些日子受了寒,也要补一补才是。” “多谢奶奶。” 老太太路过四姨太的身边,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 沐晚在沈家的船上已经歇息了大半日,此时精神抖擞的看帐本。 红袖和映春在一边像是喜鹊一样的叽叽喳喳,不停的问东问西,最后把沐晚问的头疼,把帐本一放,无奈的看向那两个人:“我很好,两位小姐,如果你们真的很闲,就给我做份甜点去,我现在肚子有些饿了。” 两人领了差事,立刻高高兴兴的飞走了。 沐晚无奈的摇了摇头,继续看帐。 几家店的生意都是异常的红火,进帐的银元越来越多,她粗略的算了一下,再过几个月,她也算是小富了,离她的目标也是越来越近了。 沐晚伸了个懒腰,老太太就把参汤送了过来。 喝了参汤又吃了甜点,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再醒来时,竟然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沐晚急忙坐起来,喊了声“红袖”。 红袖立刻推开门快步走进来:“小姐可算醒了,你可是睡了很久呢。” “少帅呢?他昨天晚上没回来?”沐晚把脚往鞋子上一套就下了床。 “我昨天一直在外面的屋子里守着,少帅的确是没回来,可能是军中有事耽误了。” 沐晚很快就想到了是什么事,那个凌文成的父亲是凌军中的元老,年轻的时候跟着督军南征北战,立了不少战功,而且两家细说起来也有一点亲戚关系,他昨天刚回来就枪毙了凌文成,这件事虽然让码头上的商家觉得大快人心,可督军和那个凌海山却是睡不着了。 事实上,凌海山一直跪在督军的办公室,已经跪了几个小时了。 无论督军怎么劝说,他都不肯起来。 直到凌慎行来了,凌海山依然还是跪着。 “凌希尧。”督军见了他,第一句话不是关心儿子这几天的死活,而是厉声说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凌文成是凌老的独苗,是我们凌家的亲戚?” 凌慎行淡淡道:“知道。” “既然知道,你还……你还……。”督军吹着胡子瞪着眼睛,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凌慎行冷笑一声:“凌文成的那些罪名,我不必再重头叙述一遍,其中任何一条都够他吃枪子,更何况,他昨天被我当场问罪,竟然还起了杀心,不但要杀了我,还要带着手下那些乌合之众投奔川系,这样的人,我不杀他,天理难容。” “可怜我的儿子啊。”凌海山突然痛哭出声,“我们凌家就这一根独苗,等我百年之后竟然无人送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凌老,这件事是希尧欠考虑了,你别哭了,身体为重啊。”督军被他哭得头痛。 凌海山道:“我从十八起就跟着督军走南闯北,身上中过的子弹和刀子数不胜数,督军难道忘了吗,当年平关一战,是我替督军挡了一枪。就连我结婚的事情也是督军一手操办的,要是论起来,文成也算是您的半个儿子,他现在就这样横尸街头,我这把老骨头不如跟他一起死了吧。” 凌慎行冷眼看着他:“凌老虽是战功赫赫,但这些年来,督军何曾亏等过你?你住的院子只小于督军府,你府上的姨太太成群结队,你吃穿不愁,众人敬仰,要是还拿战功来说事的话,是不是督军这个位置应该让出来给你坐?” “希尧。”督军突然大步跨过来,扬起手就是一个巴掌,“你还不知道错吗?你到底要糊涂到什么时候?” 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凌慎行的脸倏地偏向了一边,嘴里一阵腥甜。 第254章:处置 督军虽然严厉,但是从小到大都没有打过凌慎行,这是他第一次动手。 打的时候非常解气,可是打过之后又十分后悔。 凌慎行一向对他不冷不热的,两人之间更像是上级与下级的关系,根本没有所谓的父子情深。 这次的事情也是闹得太大了,不然他不会动手。 凌海山是军中元老,如果他这样对待元老的事情传出去,叫其他元老怎么想,还如何对他死心塌地,他是又急又气。 凌慎行抬起手拭掉了嘴角的一丝血痕,面容异常的平静:“凌文成作恶多端,其父包庇纵容,按照连城的法律,凌老也是要处以枪决的。” 督军气道:“你……。” “督军既然将连城的事务交给我来管理,这里就是我说了算,如果督军不同意我的做法,现在就可以将我革职,到时候,我自然一句话不会多说。” 跪在地上的凌海山激动的说道:“我和少帅无怨无仇的,少帅为何就是抓住我们父子不放?” “我们的确无怨无仇,但是凌文成祸害的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如果我不替他们出头,谁又能给他们主持公道?你现在失去一个儿子,可你知道你这个儿子让多少人妻离子散,今天不惩治他,将来又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我不知道凌老如今有何脸面跪在这里质问督军质问我,难道不应该面壁思过,想想凌文成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因为凌老的过度溺爱,过度纵容吗?爱子莫过于杀子,这样浅显的道理,还需要我这个做晚辈的来点醒你吗?” 凌慎行又看向督军,眼中闪过类似于讥讽的光亮:“我今天敢处置凌文成,降罪于凌老,自然不会去怕其他人不服。凌军外表光鲜亮丽,其实内部早就败絮其中,督军不妨想一想军中这几位元老,哪一个不是自持对凌家有功而居功自傲,再看他们的子女,没有一个人可以在军中独挑大梁,相反,他们花天酒地,仗势欺人,百姓当中早就苦不堪言,督军当初的左膀右臂其实早就成为了一颗颗毒瘤,难道督军要等着病入膏肓再去拔除这些毒瘤吗?恐怕到时候早就为时已晚了。” 这一席话说下来,督军和凌海山两个人俱听得心惊胆颤。 凌海山突然长叹一声:“督军,属下罪该万死。” 还没等督军反应过来,他忽然冲到桌子前,拿起了督军的配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猛地开了一枪。 外面的警卫听见枪响急忙闯了进来,看到的只是倒在血泊当中的凌海山。 督军震惊非常,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督军。”副官看了一眼地上的凌海山。 督军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说道:“将凌老厚葬了吧,传我的话,凌老因为儿子为非作歹,自认教导无方,遂以死谢罪,望其他人以儆效尤,切勿再重蹈覆辙。” 副官敬了个礼:“是。” 凌海山是畏罪自杀吗,自然不是,他不过是想用这条命来给军中那些元老们敲警钟,让他们看看昔日的功臣是如何兔死狗烹的。 督军又看向凌慎行,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自己这个儿子,他与他年轻的时候一点都不像,他的手腕更加铁血,他的决心更加坚定,同时,他比他更懂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 督军挥了挥手:“罢了,罢了,你刚刚经历大难,现在又连夜处理这样的事情,应该也是乏了,回去休息罢。” 凌慎行扯了下嘴角:“我以为父亲不记得儿子刚刚大难不死呢,现在倒要谢过父亲的惦记了。” 督军的脸色一僵,闪过几丝不自然,他并非不关心儿子的死活,虽然父子感情淡薄,但他毕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只是这件事太让他气愤,他才会一时被冲昏了头脑。 他想要说点什么,凌慎行已经转身离开了,望着他挺直的背影,督军深深叹了口气。 ~ 沐晚左等右等终于是把凌慎行等了回来。 他看起来一身疲惫,一进屋就把她抱住了,她张了张嘴,终究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贴贴在他的胸前。 世界如此安静,岁月如此美好,如果可以,这样一直抱着就到了天荒地老。 好一会儿,凌慎行才松开了她,沐晚这才看到他的右脸微微肿着,上面还有几道鲜红的指印,她真是又惊又疼,还有着愤怒。 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巴掌准是督军打的。 沐晚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去取了一条热毛巾,拽着他坐到床边,他顺势就躺在她的大腿上,让她给自己敷脸。 督军下手真重,毛巾刚贴上去就见凌慎行皱了一下眉头,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沐晚也是个护短的,看到凌慎行遭这个罪,心里把督军好一顿数落。 他怎么就不想想,这些年如果不是凌慎行攘外安内,连城哪来的盛世太平? 那些元老的子女自恃有钱有势,在民间没少为非作歹,再这样下去,民心何在? 她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凌慎行就像能听见她肚子里的声音,大手握着她另一只手轻轻揉着:“我已经说服他了,估计现在正在生闷气呢。” 凌慎行闭上眼睛假寐:“凌军内患不除,何谈平定天下,这些元老们,我早就想收拾了,这次遇到海难,也算是因祸得福,倒是给了我一个不错的理由,我用凌文成开刀,估计其他长老也会有所收敛,不敢再如此放肆。” 沐晚说道:“凌军现在的将领大多是督军那时候留下的,他们思想顽固老化,确实需要在军中注入新鲜的血液,我支持你。” “多谢夫人支持。”凌慎行拍拍她的手背,“奶奶没有为难你吧?” “雪秋早就替我圆过去了,奶奶她们不知道楚南风是冲着我来的,她还以为是我救了雪秋,对我感激不尽呢。”沐晚想到这个男人的高瞻远瞩,不由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多谢夫君替我想得如此周道。” “此事因我而起,我当然要对夫人负责到底,如果夫人不是为了以解军中的燃眉之急,也不会被楚家人盯上,楚南风来者不善,我以后要多在夫人身边增加人手了。” 作为一个男人的直觉,楚南风盯上的不止是沐晚的医术,更是沐晚这个人。 “你一夜没睡,先好好的睡一觉,任何事醒来后再说。”沐晚轻轻拍着他的脸:“睡吧,乖。” 凌慎行嗯了一声,翻了个身,一只手搂着她的手,像个孩子一样的把脸贴在上面,哪怕是渐渐睡着了,依然攥着她的手,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一样。 沐晚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倚着床头坐着陪他。 凌慎行一觉睡到了中午,隐约听见外面有说话声,他睁开眼,就听见沐晚的声音:“少帅还在休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门外一个警卫说道:“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在这里等少帅醒来。” 凌慎行一向机警,虽然还是没有睡饱,但已经坐了起来。 “让他进来吧。” 沐晚听见他醒了,急忙推门而入,看到他神采奕奕的,丝毫没有受到凌文成那件事的影响,她悬着的心才悄然落地。 小警卫也跟着进来了,行了个礼。 这警卫原先是个侦察兵,后来受了点伤,左眼落了残疾,便留在凌慎行的警卫营里了。 凌慎行看见他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调查清楚了?” 警卫道:“已经查清楚了,这是他们家的家谱。” 他呈上一个青蓝色的册子,封面上写着四个字:冷氏家谱。 沐晚心念电转,这凌府当中有谁姓冷,很快,她就想到了四姨太,四姨太姓冷,闺名秋茵。 难道这是四姨太家的家谱? 这个警卫莫不是去了平定县,也就是那个已经圆寂的圆聪的家乡。 凌慎行翻开了手中的家谱,逐行逐字的细看,当他看到冷秋茵三个字的时候,冷目不由眯了一下,眼底有寒芒闪烁。 冷秋茵的父母他是认识的,膝下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儿子在十二岁的时候染了疾病而夭折,大女儿在南郊居住,二女儿便是四姨太。 再往上看,看到靳氏两个字。 警卫说道:“属下经过查证,这家谱上面的靳氏就是翠云庵已故的那个女尼圆聪。” 沐晚眨眨眼,顺着凌慎行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顿时一惊:这圆聪竟然是四姨太的亲奶奶。 如果真的是四姨太让圆聪帮她毒杀静修,那么已知自己重病缠身的圆聪会看在自己亲孙女的面子上答应这个请求也在情理当中。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凌慎行合上手中的家谱。 警卫出去后,沐晚才说道:“虽然知道圆聪是四姨娘的奶奶,可是抓贼捉脏,只凭一张嘴的话是不能定她的罪的,她大可以一口咬定自己一无所知。” “的确如此。”凌慎行冷笑道:“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向与世无争的四姨娘竟然是最深藏不漏的那个。” 沐晚道:“我怀疑碧珠的事情也和她有关,碧珠能在凌府后院来去自如,也是因为她的原因。” 凌慎行点点头:“那个碧珠还没醒吗?” 9.28日第三更! 第255章:耳边风 碧珠自从那日撞墙昏迷后,虽然被沐晚捡回了一条命,但一直昏迷不醒。 红袖将她留在自己的房间照顾,一日三餐喂她米糊和水,从未间断过,倒不是红袖盼她醒来,只是出于对他这份忠诚的怜悯,忠诚不是一件坏事,但也要分清是非,不然就成了愚忠。 红袖照例给碧珠喂了米糊,她虽然还没醒,但是也知道吞咽,只不过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 红袖也不嫌弃,不怕脏不怕累的,将她照顾的妥妥帖帖。 “小姐?”红袖看到沐晚和凌慎行并肩走来,急忙走出去行了礼。 沐晚走到床边,替碧珠号了脉。 红袖在一旁问道:“碧原可有好转吗?” “脉相平稳,没有大碍,只是这人迟迟不肯醒来。有些人昏迷不醒,是因为求生的意志不强烈,如果她一心求死,再多的药物也无法让她醒来。”沐晚想了想:“以前五姨娘的身边应该不止碧珠这一个丫环。” 红袖算是老人了,下人的事情记得自然比沐晚清楚。 “确实有几个,我还记得跟这个碧珠关系要好的叫杏子,只不过五姨太死后,督军就把兰心苑封了,也不愿意看见以前在她身边伺候的人,怕会睹物伤情,所以那些丫头都被打发了出去,有的嫁人了,有了拿着钱回家孝顺父母了。” “你去把这个杏子找来,顺便把碧珠的弟弟也一起叫来。” 红袖道:“我正巧知道这个杏子家住在哪条街,打听一下很快就能找到。” 沐晚点头,碧珠的病绝对是心病,只要对症下药,她才有可能醒来。 待等红袖出去了,凌慎行说道:“四姨娘的那个姐姐当天没有出现在宴会上,我已经派人去查她了。” “你是怀疑楚南风能够潜进邮轮是和四姨娘有关?” “船上的人数和名单都是对应的,只有一个可能,有人用了他人的名额,而且在这之前,楚南风不但知道是哪艘邮轮,还能在船上布下暗道机关,也是有人暗中指点。” 沐晚道:“我也怀疑过四姨娘的姐姐,昨天也有意无意的问过她,她当时面容平静,说她姐姐上船后一直躲在船舱里,无人见过。” 凌慎行冷笑:“那位姐姐究竟有没有去过邮轮,一问便知。” ~ 冷秋霜正在屋子里烧香,穿着一身黑衣的女子面色苍白,颇有几分诡异。 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她立刻放下手中的香炉推开门。 院子里站着一排荷枪实弹的大兵,为首的男子一身墨绿色军装,清俊非常。 “可是冷秋霜冷夫人?”问话的正是李和北。 “你们是谁?找我做什么?”冷秋霜警惕的看向众人,“你们可知道我的妹妹是什么人?” “冷夫人不必慌张,我们就是奉着四姨太的命令来请冷小姐去凌府叙旧的。” 叙旧? 冷秋霜看到这些人的架势,警惕的向后退了一步,这种请人的方式还真是霸道而奇特啊。 她当然不会真的相信这是四姨太要请她去做客。 “你们先在外面等一下,我收拾好了马上就跟你们去。”冷秋霜淡然说道。 李和北点点头:“冷夫人请便,我们便在这院子里等着。” 冷秋霜立刻关上了门。 屋子里的香还在烧着,角落处蹲着几只黑猫。 她快速走到柜子面前,从里面拿出一些值钱的东西放进小行李箱,又随便捡了几件衣服,收拾好后,她打开后面的窗户,先是将箱子扔出去,紧接着人也爬上了窗户,结果脚一落地,就见李和北笑盈盈的看着她:“冷夫人真是不走寻常路啊,既然收拾好了,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冷秋霜花容失色,反应过来时,转身就要跑,两个大兵急忙上前将她按住,结果从屋子里跳出几只黑猫,张开利爪就往众人身上扑去。 其中两个大兵慌乱之下抬起枪口就对准了那黑猫的脑袋,一声枪响后,黑猫倒在了血泊当中,一双眼睛瞪得幽亮,颇有几分骇人。 冷秋霜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不管不顾的开始反抗,但她到底是个弱女子,没几下就被人按倒在地。 李和北着实被吓了一跳,吩咐属下道:“把这几只猫也带回去。” 他又走进冷秋霜的屋子,先是被里面的檀香的味道薰到了,紧接着又看到里面神秘兮兮的摆饰,不知道是供的什么神仙,张牙舞爪的很是吓人,角落还堆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件,他随便拎起来一看,吓了一跳,诡异的面具,花花绿绿的衣服。 这冷秋霜长相秀美,竟然是个神婆。 李和北打了一个冷颤,果然是人不可貎相啊。 “来人,把屋子搜查一遍。” ~ 四姨太坐在小榻上喝茶,忽听有丫头来报:“督军回来了。” 她伸手点燃了桌子上的一座檀香炉,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相迎。 督军气色不好,眼底一片腥红。 “这是怎么了?”四姨太急忙上前接过督军脱下的外套,“一夜未回,我还以为你宿在三姨太那里了呢。” “怎么会?”督军听着耳边的柔言细语,阴霾的心情也仿佛一扫而空,他拉着四姨太的手坐下来:“我心中只有你,怎么会去她那里。” 四姨太娇嗔道:“三姨太好歹也是你的姨太太,你不能只住在我这里,让别人见了,还以为我一人独大,恃宠而骄呢。” “哈哈,谁敢这么说,我第一个拔了他的舌头。” 四姨太乖顺的偎依在督军的怀里:“知道你待我好,我也别无他求。” 督军听了这话,不免心生怜惜,四姨太如花年纪嫁给他做姨太太,确实是委屈她了,他一心宠着她,只想给她这天下所有的荣华富贵。 如果不是因为他曾在大夫人面前立誓,说过夫人只要在世一日,他绝对不会续弦,也不会扶正任何一个姨太太,恐怕早就将四姨太扶到督军夫人的位置上了。 “你受委屈了。”督军叹息一声:“将来,我一定给你一个好名分。” “我不要什么名分,只要能一直伺候督军就心满意足了。”四姨太说着说着,突然就开始垂泪,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不免让人怜惜。 督军顿时心疼万分:“好好的,怎么就哭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委屈倒算不上,只是想到我那个死去的孩子,我便夜不能寐,大夫说了是男孩,如果他能顺利出生的话,督军的身边现在就会有一个小孩子环绕,想想那情景……。”四姨太嘤嘤的哭起来,“每每想到,我便痛不欲生。” 督军闻言,鼻尖一酸,也几乎掉下泪来,想到他那个没有谋面的儿子,悲从中来。 “我虽然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贵的人家,却也从来没有羡慕过他们,可是看到沐晚,我就觉得羡慕,她有一个有钱的父亲,一个硬气的娘家……所以,无论她做了什么事都能被谅解。”四姨太说着,哭得更厉害。 督军黑目一眯,说道:“我刚回来的时候就见过二姨太,她虽然开始的时候拒不承认,但最后也说出了事情的真相,当初的确是她害死五姨太又嫁祸给沐晚的。而这次孩子小产的事情,母亲也跟我说过,其中疑点重重,并不能认定凶手就是沐晚,更何况,她与你无怨无仇的,为什么要害死你的孩子?希尧一向眼界高,这些年也不见他对哪个女子动心,现在虽是一心维护沐晚,却也可见沐晚这个女人的确得了他的轻蔑,若是心肠狠毒之辈,希尧不会没有察觉。” 四姨听到督军如此说,顿时悲从中来,她松了抱了督军的手,眼中浮出悲伤失望的目光。 “我以为督军此次回来一定会给我们的孩子讨个公道,没想到……。”说着,又哭了起来。 四姨太长得柔柔弱弱,此时哭得这样伤心,瞬间让督军心疼万分,他急忙将人重新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秋茵放心,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白死的,我一定会查出是谁在背后下的毒手。” “不是那个沐晚,还会有谁?” 督军叹气:“先不说沐家对我们凌家有功,就算我现在想找个理由办了她,希尧也是不肯的。” “沐家早就不如从前,这些年对督军的支持也是微不足道,而且,这凌家到底是督军说了算还是少帅说了算?”四姨太红着眼睛看着他:“你都不知道外面的人在说什么,他们都说督军老了,这天下早晚都是少帅的,可我觉得督军正是如日中天,不如借着这件事情彻底的打压一下少帅的锐气,如果他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以后自然没有底气跟督军处处针锋相对了。” 督军是不服老的,更何况他只是年近五旬,身体还很硬朗,还想着有朝一日能坐上这天下之主的位置。 想到凌慎行昨天处置凌文成与凌海山时的果断干脆,再想到他在军中日渐升高的威望,督军的心中没有半点想法是不可能的。 见督军迟疑,四姨太不由说道:“少帅还以为那沐晚是什么良家贤女,岂不知那楚南风早就跟她有过勾结,这次也是冲着她来的。” 第256章:书信 督军神色一肃:“你怎么知道?” 四姨太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听人说,楚南风为了掠到沐晚,特地让人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衣服混淆视听,如果他真的是冲着三小姐去的,为什么不让人装扮成三小姐的样子?” 督军拧眉,四姨太说得的确有道理,他听老太太说,楚南风一开始是绑了雪秋的,沐晚为了救雪秋才甘愿代替她,可是经四姨太这样一分析,又是疑点重重,楚南风准备了跟沐晚一样的衣服,不就是针对她吗? 四姨太小心观察着督军的神色,见他目光闪烁,又接着说道:“督军知道我姐姐一向闭门不出的,这次为了参加我的生日破例出了趟门,结果就让她看见不该看到的事情。” “什么事?”督军面色一凝,被挑起了好奇心。 “姐姐告诉我,她在船舱里看到沐晚跟一个侍从站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两人之间还有肢体上的碰触,三小姐说,楚南风就是扮做侍从的模样把沐晚掠走的。” 四姨太见督军正在聚精会神的聆听,又接着说道:“昨天看到沐晚时,你猜她问我什么,她竟然问我姐姐为什么没有参加宴会?我猜是她察觉到自己和楚南风的事情被姐姐看见了,所以才想着从我这里入手,探一探虚实。”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她昨天当着老太太和众人的面问的,督军不信可以去问她们。督军你想啊,楚南风要是和沐晚没有见不得人的关系,他绑沐晚做什么?他想要什么样的美女不是信手拈来?这只能说明,他们两个本来就有奸情,楚南风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带沐晚离开,又能不暴露他们之间龌龊的关系。” “你这样一分析倒也合情合理,但我看沐晚并不像那样的人,而且他们一个在北地,一个在连城,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督军可不要忘了,沐晚这次只身一人前往北地,可是去了足足一个月啊,而且途中还路过楚军的大本营吉城,至于在吉城发生过什么,又和楚南风有没有关系,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么这个沐晚真的不能留,希尧现在对她十分信任,做事从不避讳她,如果她仗着希尧的这分信任而偷偷传消息给楚南风……”督军想到此,顿觉不妙,可转念一想,这一切不过都是猜测,沐晚毕竟帮助辽军解决了燃眉之急,是辽城一战的功臣,而且就算楚南风和她有点什么,也不至于以身犯险,这样大费周张吧,这说不过去。 “这件事我们猜猜就好,在还没确切的证据前,暂时还不能动她。”督军虽然很想挫挫凌慎行的锐气,但不急于一时。 四姨太温顺的嗯了一声:“说到底都是猜想,督军知道就好,以后多防着她点儿总没坏处。” 督军点点头,低头瞧见美人如玉,温柔似水,立刻心痒难耐,忍不住低下头去亲她。 四姨太娇嗔了一声‘讨厌’,主动怀住了督军的脖子,两人一翻身滚到床上去了。 老夫少妻,端的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督军在四姨太这里缠绵了没多久,副官就把他叫走了。 四姨太的丫头锦儿正在收拾床铺,另外两个丫头已经放好了洗澡的热水。 “四姨太,可以洗澡了。” 督军每次来过之后,四姨太都要沐浴,这几乎成了这个秋禧苑不成文的规矩。 巨大的木桶里撒了许多花瓣,锦儿又往里滴了许多精油,直到一桶水都变得香喷喷的了,四姨太太才脱了衣服踩进去。 锦儿在替她搓着背,一下一下的十分谨慎。 “你没吃饭吗?”四姨太突然变了脸色,恼怒的呵道:“就这点力气能做什么,我看你还是滚回老家去吧。” 锦儿顿时吓得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四姨太皮娇肉嫩,锦儿哪敢下重手,还请四姨太息怒。” 锦儿心中暗暗叹息,每次督军和四姨太做过那样的事之后,四姨太的心情都是阴晴不定,动不动就迁怒于她,她虽然已经足够的小心谨慎,可每次都要被骂。 “跪着做什么,还不起来继续搓。”四姨太声音冷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眼底涌动着浓浓的厌恶。 锦儿只得起身继续给她搓背,这次不敢怠慢,用了十足的力气,眼见着那细嫩的皮肤上已经搓出了一片红点,四姨太就像是不知道疼一样,两只手紧紧的抓着木桶的边缘。 只有这样用力的搓洗,最好是搓去一层皮,她才能忘记那个男人让人恶心的味道。 锦儿心惊胆颤的伺候着四姨太洗完澡,又找来一身素衣给她穿戴好。 “你去备车吧,我要去南郊姐姐那里看看。” “是。” 锦儿急忙让人去备车,等到车子备好,她便和四姨太一起出门往南郊去了。 连城的春天温暖惬意,街头四处可见从各家的院落里伸出来的桃花,粉灿灿的开在枝头。 牛鼻子汽车在一家院门口停下,锦儿搀扶着四姨太下了车。 锦儿上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开门,于是说道:“夫人可能不在家。” “不可能。”四姨太深知冷秋霜是个足不出户的脾气,一天到晚都在屋子里烧香念咒。 锦儿此时用力推了一下大门,发现大门竟然没有栓好,她再微一用力就直接推开了。 四姨太暗暗吃惊,这冷秋霜平时大门紧闭,最是警惕,今天怎么会忘记栓门。 她快步走进去,径直穿过影壁就到了正厅,“姐姐。” 四姨太四下喊了几声,屋子里十分安静。 “啊。”走在前面的锦儿忽然一声尖叫,四姨太急忙快步朝她走过去。 只见锦儿站在卧室的窗边,目光直直的看向窗外,听到四姨太的脚步声,她才颤声道:“有一只死猫。” 一只黑猫脑袋中枪,此时躺在血泊里,身上的血早就流干了。 四姨太一看这只猫,顿时大惊失色,再让锦儿每个屋子都找一遍,根本就没有冷秋霜的影子。 她又看到外面丢着的箱子和隐约挣扎过的痕迹,暗道了一声不妙,看来冷秋霜已经被凌慎行怀疑到了,现在恐怕已经成为了阶下囚。 四姨太让锦儿在外面把风,她关上冷秋霜的房门,在地面的青砖上面左数了八个格,又右数了七个格,取中间的位置将那块砖撬开,下面赫然有一个暗格。 钥匙在冷秋霜一双粽色皮鞋的鞋底粘着,她找到钥匙将暗格打开,发现里面装了一些书信和一些银票。 银票并不重要,四姨太拆开书信中的几封,原本还有些暗沉的脸色一下子明媚了起来。 她慢条斯理的将书信放回信封,嘴角扬起一个阴冷的笑容,督军不是要证据吗?她就将证据送到他的面前好了。 ~ 沐晚给碧珠诊了脉,依然是脉相平稳。 映春在一边愤愤的说道:“我看她就是没脸醒来,做了那么多陷害少夫人的事情,少夫人还以德报怨对她这么好,她要是醒过来了,非得再去撞一次墙。” 沐晚不由笑道:“她都这个样子了,也别取笑她了,她对五姨娘忠心耿耿,也算是尽了主仆的情谊。” 映春又哼了哼,想到这个碧珠当初把少夫人推下井,心中就气愤不已,数次想要趁着红袖不注意把屎盆子扣在她的头上。 沐晚希望碧珠醒来,一是觉得她足够忠诚,而且还是被人挑唆,就这样死了未免可惜,二是,只有碧珠醒了,她才能指出背后主使之人。 四姨太做事果然是滴水不漏的,哪怕她和凌慎行都在怀疑她,却找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那个冷秋霜被抓回来之后,嘴巴也一直闭得紧紧的,李和北用尽了办法也撬不开,所以,只有碧珠醒来,才能将她做过的事情公布于众。 “小姐,小姐,人找来了。”红袖一脸欢喜的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布衣的年轻女子和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 那男子一看到躺在床上的碧珠,顿时哀叫一声扑了过来,跪在碧珠的床前哭道:“姐姐,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铁柱啊。” 这说话的正是当初与碧珠相依为命的弟弟铁柱,被人打瘸了一条腿后就一直住在五姨太给的院子里做一些手工的杂活,几年前娶了个妻子,不过至今无子。 而另一个年轻女子是五姨太当年身边的丫环之一杏子。 杏子见到碧珠,也是抹了一把眼泪:“好好的人,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两人伤心了一会儿,铁柱才看过来,见到衣着虽然素雅,但是气质华贵的沐晚,猜想到她就是传说中那位少夫人,于是拱了拱手:“不知姐姐为何会在少夫人这里?” 言语中多有质问的意思。 映春听他这副语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说道:“你这个姐姐受了奸人的挑拨,竟然将少夫人推下了井,我家少夫人大难不死,她又在后院捏面人扎银针,日日诅咒我家少夫人,可惜她的行径被少帅拆穿,眼见着罪孽深重无法反驳,于是就一头撞上了墙壁。如果不是我家少夫人求情又亲自动手医治她,她早就被少帅扔出去喂狗了,哪还有命活到今天?” 第257章:吃你 铁柱和杏子听了映春的话,俱是一惊,这碧珠平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竟然还做过这样的事情。 铁柱又立刻跪了下来,对着沐晚磕头:“姐姐被奸人挑唆,才会做出这等糊涂的事情,还好少夫人大人大量,不但没跟姐姐计较,还收留她在此养病,少夫人的大恩大德,铁柱一定铭记于心。” 沐晚让映春将他扶起来,他腿脚不好,在映春的搀扶下才站起来,对于少夫人的这份体贴,铁柱也十分感动。 沐晚说道:“碧珠也是忠心护主的,她虽然数次加害于我,但我也不愿意看到这样忠心的下人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更何况我与五姨太之前的事情本来就是误会,督军回来后也还了我一个公道,所以,碧珠要是真的这样走了,那倒是可惜了。” 铁柱连声道:“少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沐晚摇摇头:“虽然我有心想要救她,但她生无可恋,一心求死,纵然有再多的药物也无法让她醒来,所以,我才会把你们二人找来,希望你们能够在这里陪伴碧珠,平时多跟她说一些贴已的话或者过去的趣事,也许,碧珠听到你们的话就能醒过来。” 铁柱立刻又要下跪:“少夫人真是大慈大悲的心肠,不但医治了姐姐,还特地把我们叫过来陪伴。” 一个七尺男儿,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映春急忙搀住他不让他跪下来,“少夫人善恶分明,只要碧珠醒了之后不再胡作非为,少夫人也不会再怪罪她,以后你们姐弟保证衣食无忧。” 铁柱自然是感激涕零,再三谢恩。 这边处理好了碧珠的事情,那边早就传了话过来,凌慎行晚上要回来吃饭。 她已经很久没有下厨给他做汤羹了,在岛上的时候,一直都是他在照顾她。 凌慎行喜欢吃鱼,沐晚就让人买了一条新鲜刺少的鳕鱼,将鱼骨剔除后,只留无刺的鱼肉,鱼肉切成条,裹上淀粉和黄酒稍微腌制,再放入五成热的油锅中稍炸。 最后锅内放入调料,将炸好的鱼肉条放进去炒至入味,配上冬菇,木耳,笋丝,一道溜鱼条就做好了。 一边帮忙的红袖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小姐好厨艺,这道溜鱼条光是闻着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了。” 沐晚夹起一筷递到她的嘴边:“知道你是个馋鬼,吃吧。” 寻常的丫头哪敢如此造次,别说吃主人的菜,就连多看一眼都会受到责备,但沐晚同红袖的关系,不像主仆,更像是一对好友,这种事情也是司空见惯的。 红袖尝了一块鱼肉,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真是太好吃了。” 沐晚欢喜,又做了一道蒜泥茄条、红焖蹄筋儿、葱烧辽参,最后炒了一个菠萝炒饭,加上一道排骨玉米汤,四菜一汤,十分丰盛。 凌慎行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以及等在桌前看书的小娇妻。 之前再多的忧虑也都抛到九霄云外,眼中只剩下比饭菜还要可口的美妻。 沐晚刚放下书就被他抱在怀里,紧接着嘴唇就被他覆住了,两人的唇舌纠缠了好一会儿,他才不舍的松开。 最后还是沐晚娇嗔一声:“你到底是吃我还是吃饭?” 说过之后又觉得不妥,顿时脸上臊得通红,想要收回却是来不及了。 凌慎行狭目一黯,声音带着几分嘶哑:“那就先吃你,再吃饭。” 看到他一副饿狼扑食的样子,沐晚打了一个寒颤,这个男人真的会说到做到。 她在他腰间拧了一把:“我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手腕子都累酸了,要是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她的一番美意,他自然不会辜负,于是在她的脸侧亲了亲:“既然这样,那就先吃饭,再吃你。” 沐晚:“……。” 绕来绕去还是躲不过啊。 饭菜虽香,但凌慎行的注意力有一半不在上面,时不时瞄一眼坐在对面的娇妻,仿佛这样看着就能把她活生生的吞下去解饿一样。 沐晚自然注意到了他那略带色眯眯的目光,夹起一块鱼条就塞到他的嘴里。 吃过了饭,沐晚也没用下人伺候,亲自给他放了洗澡水,他厚脸皮的要她一起洗,被她啐了一口就老实了。 待两人都洗过澡之后,屋子里飘着一股香喷喷的气息,沐晚正对着镜子贴面膜,纵然是这张脸生得极美,皮肤也是吹弹可破,但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再好的底子也要保养。 凌慎行早就习惯了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把一张张白花花的纸贴在脸上,不知情的见了都要吓一跳,在她的影响下,就连雪秋和她下面那些丫头也喜欢在脸上贴得花花绿绿。 倚在床头看书的男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手里的书页翻得哗啦啦的响,似在表达他的不耐烦。 沐晚自镜子中看了他一眼,不由憋笑,她就是故意要晒晒他,免得他总是那样猖狂。 只是这笑容还没扩散到最大,镜子中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已经走近了,沐晚只在镜中看到一片玄色的衣襟,紧接着双脚一轻已经被人打横抱了起来。 “喂。”沐晚此时的脸上还贴着面膜,慌乱之下也掉了下来,露出里面蛋清般白嫩的面孔。 凌慎行抱着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边,紧接着就将人粗鲁的压了上去。 沐晚还来不及惊叫就被他堵住了嘴巴,他似惩罚船的恶意搅着她的唇舌,汲着她的甜香,直到把人亲得喘息连连才稍微过放,一只大手就攀到了胸前,十分熟练的解开了上面的扣子。 她只穿了一件真丝的睡衣,里面是真空的,扣子一开,顿觉胸前一凉 ,他的唇随之落了下来。 沐晚只觉得如同细小的电流通过全身,情不自禁的回抱住了他。 一室旖旎。 凌慎行依然是体力充沛,每次都要把她累到瘫软,迷迷糊糊中感觉他在替自己擦着身子,力道轻柔。 她舒服的往他的身边蹭了蹭,很快就睡着了。 沐晚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但她的睡眠一向不沉,这也是多年做医生留下的职业病,有一点动静很快就睁开了眼睛。 “阿行。”沐晚惯性的喊了一声,声音还是棉软的。 很快,脸侧就落下一个轻吻,她眨了眨眼,看到已经穿戴好了的凌慎行,一身飒爽的军装将他的身姿衬托的更加挺拔出尘,长眉微扬,狭目带笑,正静静看着她。 沐晚半撑着坐起来,脸上还有睡意:“天亮了吗?” 凌慎行的手掌在她的脸上摩挲了一会儿:“刚才接到线报,楚南风出现在川系与连城的边界,我要过去看一下。” 这么说,楚南风也同他们一样,大难不死。 这个消息真是一点也让人高兴不起来,想到楚南风那双阴沉的眼睛以及对她的那份志在必得,沐晚便生出几分反感与懊恼。 “边界最近战事多发,人员又复杂,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凌慎行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你要乖乖的,我很快就会回来。” “嗯。”沐晚还是觉得放心不下,本来还有些刚睡醒的迷糊,此时已经彻底的清醒了。 她跳下床,从抽屉里取出一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并排放着一对平安符。 她取出其中一个放进他贴身的衣袋:“这是母亲亲手绣的,回来后也忘记带在身上了,你要时刻放在口袋里,以保平安。” 她是不迷信的,但是上次在连山遭遇土匪时得到尤墨染相救,身上就是带着这个符,算是心灵的寄托吧,带上就是慰藉。 凌慎行说了声“好”,把符放进贴身的口袋。 沐晚将他一直送到门口,目送着他与几个下属一同离开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 红袖早就醒了,此时站在她的身后说道:“小姐别难过了,少帅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了。” 沐晚虽然不止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可就是做不到习惯,每每想到他身处流弹飞烟当中,一颗心便七上八下,寝食难安。 在红袖的劝说下,沐晚又回房睡了个回笼觉,但总是睡得不踏实。 吃过早饭,沐晚便在院中晾晒药材,在荒岛上发现的野生天麻是十分珍贵的药材,她将天麻晒干,又用器械将它研磨成粉,装在密封的罐子里。 刚忙完这一切,就听到外面传来吵闹声。 红袖用袖子擦了一把汗,起身道:“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桂花苑外,两个小丫头正扭打成一团,地上还散落着一个托盘和打翻了的参汤。 红袖认出那小丫头是老太太院里的,于是赶紧回去告诉沐晚,沐晚带着映春出来,见到如此情形,不由沉声道:“这府里的规矩都是死的,在桂花苑门前打架,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两个小丫头听到是沐晚的声音,立刻吓得住了手,急急的跪了下来。 老太太院里那个叫含翠,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而另一个丫头却是眼生,沐晚并不认得。 含翠此时哭道:“都是这个紫衣,上来就打我巴掌,我明明没有招惹她。” 9.29日第三更! 第258章:吃辣 含翠此时哭道:“都是这个紫衣,上来就打我巴掌,我明明没有招惹她。” 沐晚看向那个叫紫衣的:“你是哪个院里的,你可知道这打翻在地的是老夫人送来的参汤?” 这丫头看着十分眼生,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紫衣的确新来不久,此时跪在这里,听说是老夫人送来的参汤,顿时吓得瑟瑟发抖,可还是有些倔强的盯着含翠:“请少夫人给紫衣做主,紫衣昨天听说,含翠在背后说我克死亲爹亲娘,命中又克夫,这辈子就是个孤独终老的命,我一时气不过,就过来找她理论,一言不合就吵了起来,是含翠先动手推的我,我只不过是自卫。” “你这个贱蹄子才来几天就学会血口喷人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你的坏话?你是三姨娘院里的人,我闲着没事去管你那些破事做什么。” 原来紫衣是三姨娘院里的。 紫衣怒道:“就是你说的,你别不承认。” 见两人又要吵起来,沐晚打断了紫衣的话:“那你是从谁的嘴里听说含翠说你克爹克娘?” “是越秀。” 红袖想了想,低声道:“越秀是四姨太院里的。” 沐晚冷着脸看向紫衣:“你是三姨太院里的,越秀是四姨太院里的,而含翠是老夫人院里的,那越秀真是本事通天,连这种事情都能打听到,又越过几重院子去你的眼前嚼舌根子,要说她不是别有用心,你信吗?大家各在各的别苑当差,井水不犯河水,你被人一挑拨就按捺不住的跳出来,丝毫没有去分辨事实就对人打骂,还真是糊涂。” 被沐晚一通训斥下来,紫衣也有些怂了,低着头不说话。 “去把这两个人交给老夫人处置,还有那个越秀,也一并送去老太太那里,是非曲直,自有老太太来评断。”此事和沐晚无关,只不过发生在她的家门口她不能装做没看见,淡声吩咐下去就懒得再管了。 回到桂花苑,红袖和映春还在私下里讨论这两人谁对谁错。 沐晚坐下来喝着茶,脑子里也在想着刚才的小插曲,虽然是两个丫头打架,可为什么不偏不斜就在她的门口,而且那个越秀又是四姨太的人,现在只要牵扯到四姨太,沐晚就不得不留个心眼儿。 四姨太做事如此谨慎,能够在这么多年里瞒过所有人,可见其心思有多缜密,比起沐锦柔,这个人才是真正的难对付。 现在就算她和凌慎行已经开始怀疑她,但是没有证据之前,他们不能轻举妄动,因为四姨太的背后有督军这样一个强大的靠山。 所以,他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须一击即中。 沐晚缓缓放下茶杯,看向映春:“刚才我们出去时,院子里有谁在?” “彩雨和彩雪这两天去绸缎装帮忙了,我们刚才又一起出去了,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 照红袖这样说,刚才她们都被那两个丫头吵架吸引了注意力,这院子中便是空无一人,院子有后门,院墙也不高,如果有人想要趁机进来做点什么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沐晚越想越不对劲,起身道:“红袖,映春,你们和我一同在院子里检查检查,看看这里有没有多了或者少了什么东西。” “小姐是怀疑刚才有人偷偷潜进来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沐晚拧着眉头,清亮的眸子里光亮闪闪,虽然有凌慎行护着她,但凌慎行经常不在凌府,又是军务繁忙,根本无瑕顾忌所有的事情。 就像今天这件怪事,不偏不巧,正好是凌慎行去了边界不在府中,所以,她更是不得不妨。 红袖和映春不敢耽搁,急忙随着沐晚一起挨处寻找。 ~ 第二日照例要去给老太太请安。 北地政局安稳,督军难得在府中多逗留一些日子,平时除了去处理军务便是和一些老友打麻将,晚上的时候便留宿在四姨太的别苑,至于三姨太的苑子,却是一次都没去过。 三姨太又急又气,偏偏无计可施,她膝下只有一个出嫁的女儿,本来在这府中就没什么地位,督军要是再不向着她,她这下半生几乎就是无依无靠了。 三姨太肚子里的苦水无处诉,都快憋出内伤了。 老太太坐在上首,看着三姨太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免摇了摇头,三姨太虽然是王府的格格,但是这些年也被磨砺的没有了棱角,每天除了定时给她请安就关在院子里唱歌跳舞,倒也没惹出什么事。 “督军。”老太太放下茶杯,笑看向来请安的督军,“三姨太最近新学了几道菜,那天我尝过了,味道十分鲜美,不知道督军想不想尝一尝?” 督军看向三姨太:“是吗,你现在还精通厨艺了?” 三姨太知道这是老太太在给自己制造机会,感激的同时也连忙说道:“我闲来无事就找了一个厨子教我做菜,知道督军喜欢吃湘菜,还特地学了几个湘菜的菜肴。” “是吗?”督军难得表现出几分兴趣。 “督军要是不嫌弃,我一会儿就回去准备,请督军晚上到我的别苑里用晚饭。”三姨太立刻摆出柔顺体贴的模样,一双媚眼眨了两下。 督军想到三姨太当年也是风情万种,唱跳俱佳,他娶回来后着实宠了一阵子,只不过现在人老珠黄,自然比不上年轻貎美的四姨太,想想从前两人相处的时光,他也有些唏嘘,正要开口说声“好”…… 一边的四姨太突然笑眯眯的说道:“三姨太竟然还学了湘菜?我老家那边就喜欢吃辣,我打小也是好这口的,这半年来一直在养身子,都不敢沾那些辣的东西,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口福也去尝尝三姨太的手艺?” 面对那一双含情带水的眼睛,三姨太气得气血翻涌,可是再看督军那一脸宠溺的表情,她如果拒绝了,督军必然当场翻脸,可她要是答应了,老太太好不容易给她谋来的机会就要泡汤了,吃过饭,督军一定会跟着四姨太回去的。 正在三姨太左右为难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这真是巧呢,我最近也偏好吃辣的东西。既然如此,不如就厚颜叨扰一下奶奶,听说奶奶身边的一个厨子就是做湘菜的高手,我们今天就留在文风苑蹭午饭吧?” 说话的自然是沐晚,她本不愿意插手三姨太和四姨太之间的争斗,但是看到三姨太的样子确实有点可怜,更何况,老太太的本意是想让督军去三姨太那里,她这样说,老太太一定不会拒绝。 老太太本来就对四姨太刚才的作法有些恼怒,正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沐晚就给她铺了一道台阶。 “你这个馋嘴的。”老太太笑嗔了沐晚一眼,“既然你和四姨太都想吃辣的,那我就让人准备去,中午都留在这里用午餐吧。” “多谢奶奶。”沐晚脆脆的道了谢,目光无意在四姨太的脸上扫过。 四姨太仍然笑容浅浅,看起来无动于衷,但是握着茶杯的那只手却悄悄的暴起了两根青筋,沐晚看在眼中,心中冷笑了一声。 从前是她掩饰的太好了,总是一副高冷的模样,好像这世间的事情都无法打动她,现在看来,她不过是藏得太深了,她想要得到的远比沐晚想像的还要多。 三姨太得了沐晚的相助,自然是感激不已,暗暗冲她点了下头。 督军倒是一脸无事人的样子,他本来就对内宅争斗的事情粗枝大条,自然不会去在意,反而拍了拍四姨太的手:“你不是想吃辣味吗,马上就可以吃到了。” 四姨太嗯了一声,十分温顺,表情收放自如。 她想吃辣味什么时候不能吃,只不过不想让督军去三姨太那里,督军现在是她的护身符,一旦被三姨太再用什么伎俩勾过去,对她不利,所以,她必须要把督军牢牢的绑在自己的身边。 四姨太抬头看了沐晚一眼,她正在端着茶杯喝茶,好像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 四姨太暗暗咬牙,心中不断的冷笑。 只是她不屑于开口,倒是有人替她出了头,正是那边看热闹看得早就嘴巴痒的慕凌飞。 “原来沐姐姐喜欢吃辣啊。”慕凌飞一开口,沐晚就淡笑着看向她,知道狗嘴里必然是吐不出象牙的。 果然,慕凌飞又接着道:“我听母亲说,酸儿辣女,难道沐姐姐是有喜事了吗?” 老太太听了,眼睛顿时一亮,就连督军都端着茶杯看了过来。 凌家子嗣单薄,这一直是老太太的痛处,督军膝下只有一子,自然也盼着凌慎行能够早日为凌家开枝散叶。 沐晚知道慕凌飞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凌慎行一直住在她的桂花苑,按理来说,这么久了,她的肚子早就该有动静了,偏偏一直没有喜事传来,这让老太太也倍感心急。 老太太果然有些兴奋的问道:“沐晚,除了想吃辣,可还有其它的反应?” 沐晚根本不想吃辣,只不过是为了帮三姨太一把,现在老太太这样问起来,如果她说了没有,老太太一定会失望的。 第259章:信件 沐晚看向老太太那一副殷勤的目光,满脸都是对于抱重孙子的期待,而慕凌飞的嘴角噙着看热闹的冷笑,只等着看沐晚如何扫了老太太和督军的兴致。 真是没用的东西,这么久都怀不上孩子,如果是她的话,现在早就怀上了。 沐晚正要开口,忽听三姨太笑道:“慕小姐还是个姑娘家,对这种事就这样了解,酸儿辣女那一套不过都是坊间的胡言乱语,想当初大夫人怀着少帅的时候就喜欢吃辣,结果不还是生了少帅。” 她又看向沐晚,笑盈盈的说道:“我瞧着少夫人最近的气色真是越发的红润,想当初我在怀雪丽之前就是这样的脸色,我想,少夫人这肚子应该也快了,母亲还是安心的等待佳音吧。” 三姨太这番话虽没说沐晚怀孕,却哄得老太太十分高兴,于是笑道:“回去好好养着身子,我天天送去的人参和燕窝,你都有吃吗?” 沐晚感激的和三姨太交汇了一下目光,果然结交一个朋友就比多树一个人敌人要强得多,这个时候三姨太开口圆场无疑是最好的。 “奶奶送的东西,我一滴都不敢浪费,您瞧我都胖了呢。”沐晚笑着拍着老太太的马屁。 老太太含着笑:“我看你的气色也确实红润了不少。对了,希尧是不是又去了边界?” “昨天半夜就走了。”沐晚想到凌慎行,眼中的笑容褪去了大半,她可以坐在这里品茶聊天吃湘菜,而他却要在那样凶险的地方枪林弹雨。 老太太也是感同身受,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慕凌飞眼珠子转了转,心里用力哼了一声,这个三姨太真是多事。 慕凌飞一计不成,又在心中琢磨着其他的法子,结果就听到沐晚说道:“听下人说,慕小姐这两日在收拾行李,可是要跟督军一起回北地吗?” 收拾行李?慕凌飞这两天的确是在收拾行李,不过却不是要回辽城,而是听说佛堂建好了,老太太要派人去连山把供奉的佛像请回来,她觉得连山好玩,也想跟着凑热闹。 “当然不……。” 慕凌飞刚要张口反驳,沐晚就笑着打断她的话:“慕小姐和慕夫人来我们连城已经数月了,恐怕早就归心似箭了,这次随着督军一起回去,路上也有个依仗,最稳妥不过了。” “原来慕小姐是要回辽城啊,怪不得我看到谨晗苑里有收拾好的行李呢。”慕锦柔也在一边笑道:“都怪我粗心大意,竟然没有发现慕小姐早就思乡心切,说来也是,你们在连城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想家是在所难免的。” 老太太听了,点点头:“我都不知道你们母女俩要走的事情,不过,连城虽好,却总不能一直将慕老爷孤身一人留在辽城,你们想要回去也在情理当中,我一会儿就让人去准备一些连城的特产给你们带回去。” 慕凌飞的嘴巴还在张着,一时目瞪口呆的合不上,她什么时候要走了?她根本不想走,她还没攀上希尧哥哥呢,她还要嫁给他做妻子呢,她要是走了,哪还有这样的机会。 慕夫人一听也急了,可是连老太太都这样说,她要是再开口说自己只是收拾行李去连山也未免太丢人了。 慕夫人不由怒视了慕凌飞一眼,都怪她吵着要去连山,不然也不会收拾东西,结果让沐晚抓住这个把柄就来赶她们娘俩。 “慕老板确实是记挂你们母女。”督军说道:“在我面前提过好几次呢,这回我回辽城,你们正好也跟我一起回去,路上有我的人护着,也不会有什么闪失。” 督军早就听老太太念叨,这对母女十分的不省心,每天乌烟瘴气的让她头疼,所以借着这个机会,督军就准备将她们两人送回老家,免得再把自己的老母亲气病了。 慕家母女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吐不出,相视一眼,尽是无奈。 最后还是慕夫人说道:“多谢督军的一番好意。” 这个时候,只能顺着台阶下了。 慕凌飞不由狠狠瞪了沐晚一眼,她端坐在那里喝茶,眼中噙着丝嘲讽的笑意:慕凌飞,没事别来我这里找不痛快,你让我不痛快,我就会让你不好过。 慕家母女要跟督军一起回辽城的事似乎就这么定下来了,大家都装模作样的嘘寒问暖,又都要送特产和礼物过去,慕家母女只能勉强带笑的应着,心里真是怄的要死。 中午,老太太果然安排了一桌湘菜席,本来要吃湘菜的四姨太和沐晚却是吃得最少的。 沐晚本来就不是嗜辣的,见了一桌子辣菜顿时胃口全无,隐隐还有些反胃,而四姨太也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平时饮食清淡,自然更不喜欢吃辣。 于是这两个人口是心非的默默吃着那些辣菜,真是有苦说不出。 吃过饭,沐晚端着饭后的酸梅汤不停的喝,老太太见她喝酸的,不由想到慕凌飞的那句“酸儿辣女”,虽然知道这是一句可信度不高的空话,但还是觉得喜滋滋的,于是又让下人给沐晚倒了一大壶,笑着说:“多喝点。” 沐晚知道老太太又会错意了,心下不由叫苦,她只是辣的吃多了才喝酸梅汤,真的没有其它意思。 众人正在喝茶聊天,刘管家就脚步匆匆的进来了。 老太太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刘管家的手中拿着一封信,说话时看了眼沐晚:“外面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说是一定要亲自交到少夫人的手中。” 沐晚蹙眉,她几乎从不与人有书信往来,而且她平时联系的人也只有沐老爷,他们之间都是用电话联系,用不着书信这种麻烦的东西。 “既是这样,那就把信给沐晚吧。”老太太一脸的不以为意。 刘管家走过去,双手把信呈上。 沐晚接过去后没有马上打开,准备回到桂花苑再看。 四姨太扬起嘴角,低声对督军说道:“这信恐怕大有蹊跷,少帅一走,她就有信来,而且督军说过,那个楚南风最近刚有消息,莫不是他一安定了,就急着给她送信报平安来了?” 四姨太嘴角含笑,对着督军的耳朵软声细语,在旁人看来,这简直就是情人间的呢喃。 三姨太暗暗横了四姨太一眼,心中不屑的哼了一声,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年轻美貌而已,想当初她也曾貎美如花过,而且还是王府的格格,最后督军不一样宠腻了她又娶了旁人吗?如果五姨太不死,哪里还有她什么事,谁都知道,督军最爱的人始终都是五姨太,她不过就是个替补罢了。 督军听了四姨太的话,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拧成了一个大大的川字。 这些日子,他一直在思索着四姨太的话,越想越觉得靠谱,正所谓疑人偷斧,心中有怀疑,再看沐晚的一言一行便都充满了可疑。 沐晚刚要把信塞进身上的口袋,忽听督军说道:“什么人给你的信?偷偷摸摸的就要藏起来。” 督军这声不大不小,足够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按理说,作为公公,不该管儿媳妇这些私人琐事,可他是督军,他开了口,别人自然不敢多说一个不字。 沐晚想了想,又把信拿了出来:“儿媳也不知是什么人送来的信,正想着回去再看呢。” “既然这样,就现在打开看看吧。”督军目光锐利,“也没什么怕人的。” 这样实在是不妥,私人信件怎么能当众打开。 老太太疑惑的看向督军,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么,而刚被沐晚算计了的慕凌飞则一脸看好戏的跃跃欲试。 督军既然这样说了,沐晚只好拿着信几步走到督军面前:“督军想看,请便就是。” 三姨太暗暗拧眉,哪有公公拆儿媳妇的信件,偏偏督军真就接了过去,然后当着众人的面把信拆开了。 这次连老太太都不高兴了,凌府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礼”字,督军从小就教育子女要“礼”待别人,自己怎么倒成了那个最不遵守规矩的了,这种私拆儿媳信件的事情连她都觉得太不像话了。 督军完全无视了这些目光,三下两下的拆开了信,信上只有两个字和一个红色的印章。 两个字是:平安。 红色的印章上有一个大大的楚字! “果然如此。”督军一瞬间面色大变,将信用力向沐晚丢去:“你自己看看这里写得什么。” 沐晚将那轻飘飘落向地面的信捡起来,看到上面的内容也是脸色苍白。 “你竟然和楚南风私通,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督军说着将手边的一个装满水的茶杯向沐晚掷了过去。 站在不远处的红袖眼疾手快,急忙舍身挡在了沐晚面前,那一杯热茶便全部泼洒在了她的身上,茶杯撞在骨头上,钻心的疼。 “红袖。”沐晚顾不上信件,急忙去看红袖。 红袖依然站得笔直,将沐晚严严实实的护在身后,咬牙道:“小姐,我没事。” “贱婢,是谁给你的胆子冲出来。”督军气得跳起来,指着红袖怒道,“来人啊,把这个贱婢给我拉出来毙了。” 第260章:私通 说着,外面就进来两个督军的警卫。 沐晚冷眼一看,不由上前一步挡在红袖面前:“督军无缘无故就将茶往儿媳身上泼,现在儿媳的丫头忠心护主却又要被拉出去枪毙,儿媳不知道是做错了什么才惹得督军勃然大怒。” 督军指着地上的信件道:“在证据面前,你还不知罪?这个印章是楚南风的,楚南风一平安就写信给你,难道你们之间没有私情吗?” 私情? 不但是沐晚,在座的众人都是脸色大变,特别是沐锦柔,颇有些被指桑骂槐般的心虚,默默低下头,不敢去看督军的脸色。 与她坐得最近的慕凌飞飞快的看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沐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太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信件和楚南风有什么关系?” 督军冷哼一声:“母亲还不知道吧,当初在船上的时候,楚南风真正想掠的……。” “督军。”沐晚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的真相不能让老太太知道,不然就把雪秋连累了:“仅凭一封信,督军就定了我的罪名,未免太草率了。” 沐晚快走两步将信呈给老太太:“奶奶请看,这信上根本没有称谓也没有署名,只有两个字‘平安’,就算这信上的印章是楚南风的,那这封信是他写给谁的还不一定,如果让有心人得到这封信,送到府里就说是给我的,我也无从辩驳。奶奶再想想,如果我真的和楚南风之间有什么勾结,我们之间的信件往来一定会谨慎小心,怎么会随随便便让一个不相干的人光明正大的送进府里,这不是把勾结的证据往别人手里送吗?更何况,我的房间里就有电话,如果楚南风真要找我,完全可以打一个电话,何必用信件这种容易让人察觉的方式,电话通讯可是无迹可寻的。” 沐晚说着就在老太太面前跪了下来:“孙媳自从北地回来之后,一直深居简出,苑里的丫环和府里的下人都可以作证,还望奶奶明鉴。” 督军那边显然是说不通了,幸亏还有一个明事理的老太太,沐晚十分懂得怎样抓住对她有利的条件。 老太太瞧着手里的信也觉得十分古怪,这信的确是没有称谓的,根本不知道是写给谁,而且正如沐晚所说,如果是特别机秘的信件怎么可能随便让一个侍从送进来交给李管家? “督军,这件事说来蹊跷,不能这么快就下结论。”老太太开口道:“还是先查清楚再说。” 四姨太道:“如果这信真是写给沐晚的,她的房间里一定还能找到其他的信件,不可能只此一封。” 督军点头:“秋茵说得极有道理,他们不可能只有一封书信的往来,我们现在就过去搜搜看。” 沐晚目光灼灼的望着督军:“如果搜不到呢?” “不可能。”督军显然已经认定了沐晚与楚南风的关系。 “好,如果督军搜到证据,我二话不说任凭处置,如果没有搜到,还请督军将这陷害挑拔的小人绳之以法。” 督军哼了一声:“我自有分寸。” 沐晚看了一眼督军身后的四姨太,她也正看着她,目光平静,没有任何波澜,但沐晚还是敏锐的抓住了她眼底一纵即逝的得意。 督军带着人浩浩荡荡就去了桂花苑,吓得里面的彩雪和彩雨都立在一边,大气不敢喘。 除了老太太和三姨太,其他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巴不得沐晚被人脏俱获,他们便可以不废吹灰之力除了这个眼中钉肉中刺。 沐晚神色淡然,冷冷的看着那些人进了她的院子,然后四处翻找起来。 过了半晌,忽然听到里面有人喊道:“督军,搜到好多信件。” 老太太神色大变,看向沐晚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说实话,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沐晚了,不知不觉中就寄予了厚望,她是真不想她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那警卫拿出一些信件交给督军,信封和之前的那封信一模一样。 督军看着这些信封,还没有看到里面的内容便厉声说道:“把这个私通敌寇的贼人给我拿下。” 说完,后面就冲上一群荷弹的警卫,只是这些人刚一露面,桂花苑外又有数十个大兵持枪冲了进来,一群人用枪对着沐晚主仆所在的方向,而另一群人紧紧的将沐晚保护在中间,枪口对着督军的人。 “简直是反了。”督军气得满脸通红,“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这些大兵为首的正是张排长,张排长先是敬了个礼,紧接着说道:“报告督军,我们奉少帅的命令保护少夫人,保护桂花苑,少帅临走时交待,任何威胁到少夫人安全的人,我们都不要手下留情。” “好啊,好啊。”督军胸膛起伏,眼中血红,他没想到凌慎行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哪怕他人不在府中,也让人日夜护着沐晚的安危。 督军不难相信,只要他的人敢动沐晚一根头发,这些人就会跟他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他真是想了一个好儿子,自己的女人和外人私通,他竟然还这样全心全意的护着她,哪怕是要和自己这个亲爹为敌。 蠢!蠢不可及。 沐晚对于张排长等人的出现也是微露诧异,不过很快就猜到了凌慎行的良苦用心。 虽然他们已经知道了四姨太的种种行径,但是没有证据之前不能动手,因为她有督军护着,所以,他猜到四姨太可能会趁着他不在这段时间有所动作,这才派人一直守着沐晚。 凌慎行的一片苦心让沐晚感动非常,但她要是只能靠着夫君的保护才能活下去的话,也没脸在这宅子里继续斗来斗去了。 沐晚冲着张排长等人点了下头:“张排长,你们不必紧张,先让督军看过信中的内容再做定夺也不迟。” “是啊。”老太太也被这阵势吓到了,双方都是自己人,难道真的要打起来吗? 自己那个孙子有多护老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为了沐晚不必去念佛九十九天,就斥资建了佛堂,还亲自画了设计图,以后的事情自不用说,简直就像护着举世珍宝,别人看一眼都不行,更何况是动一下了。 “好,那我就当着大家的面让你们看个明白。”督军拿出其中一个信封快速的拆开。 众人都看着督军,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生怕错过里面的精彩内容,就在大家以为督军会再次勃然大怒的时候,督军的一张老脸竟然泛出一丝不自然的红,紧接着就将那信纸草草的塞了进去。 接着,他便将剩下的信交给身边的四姨太,语气颇有些不自在:“你看看剩下这些都是什么。” 四姨太接过来,一封一封的拆开,越看神色越不对劲。 正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时候,沐晚突然掩脸哭了起来,先是嘤嘤的哭泣,紧接着越哭越伤心,最后伏在红袖的身上,柔弱的身板因为抽泣而不停抖动着。 老太太看到沐晚委屈成这个样子,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从四姨太的手中拿过那些信封,抽出其中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如同督军一样,有几丝不自在,又有些尴尬,但更多的是对督军的气恼。 这就是他所谓私通的信件吗,跟他儿子的言语传情也算是私通? 老太太气得胸膛起伏,手中的拐仗用力撞击着地面,“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这信上不是别的,正是一封封手写的情书,有的上面没有什么话语,全部都是凌慎行的名字,还有一些是情诗或者相思露骨的话。 老太太只觉得一张老脸隐隐发红,这做公公的看了儿媳妇的情书,这种事传出去,他这个督军的脸要往哪里放。 还好众人并不知道这其中的内容,也避免了督军被当成笑话来谈论。 督军也觉得脸上不好看,想到这一切都是四姨太在耳边吹得风,不由迁怒到她的身上,狠狠瞪了她一眼,那一眼中满是指责与愤怒。 四姨太被这一眼看到心底冰凉,督军何时用过这样的眼神看她,又何时对她动过怒,这次真是气到了。 她看了一眼沐晚,她还伏在红袖的身上哭泣,那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她知道,这不过是她装出来的。 可这其中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为什么楚南风的那些信件会变成情书? 楚南风和冷秋霜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冷秋霜将这些信都保持的很完整,所以她发现之后才想要嫁祸到沐晚的身上。 “你们都站着干什么,误会一场,都散了。”老太太环视了一眼众人。 她说话铿锵有力,不怒自威,众人虽然是督军的兵,但都知道督军再大也大不过老太太,于是乖乖的向后退去,刚才剑拔弩张的阵势一下子就变得和平起来。 老太太走到沐晚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不要哭了,今天这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不用怕,有奶奶在,必然会替你主持公道。” 沐晚哭着将头埋在老太太的肩膀上:“奶奶明鉴,沐晚对少帅一片痴心,怎么会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情,更何况我与那楚南风天南地北,八杆子打不着,又怎么会跟他有牵连?” “是是是。”老太太叹了口气,安慰的拍着她的背,“你先别哭了,我现在就让督军去好好查个清楚。” 9.30日第三更! 第261章:心疾 “谢谢奶奶。”沐晚抹了一把眼泪,“今天若不是有奶奶深明大义护着……。” 说着又哭起来,老太太被她哭得心尖发颤,只得不停的安慰,再加上那句“深明大义”更让她觉得必须得给这个孙媳妇做主。 三姨太等人见状,也都一起上前,你一言我一语的帮着老太太宽慰起来。 督军和四姨太站在一边,此时倒成了外人。 “督军。”四姨太柔软的玉手攀上督军的手臂,结果没成想,指尖刚触上就被督军用力甩开了。 督军怒视了她一眼,转过身拂袖离开。 督军一走,那些警卫们也随之浩浩荡荡的离开,四姨太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就像一只被抛弃的小兽,十分可怜和无助。 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冷静,唇角微扬,带着她的丫头锦儿一并离开了。 老太太等人又安慰了沐晚一通,大家这才各自散了。 桂花苑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沐晚坐在椅子上,用手帕把眼泪擦干,再抬头,脸上已是一片明朗之色,哪里有半点委屈,只不过一双眼睛因为刚才哭过看起来红通通的。 “小姐,他们都走了。”红袖端来茶水,“小姐先喝口水吧。” 沐晚伸手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 “那些信你收好了吗?” 红袖十分谨慎的点点头:“我按照小姐的吩咐送到了于掌柜那里,他们就算把桂花苑挖地三尺也是找不到的。” 沐晚现在一回想,还是有几分后怕。 如果不是对那两个小丫头打架产生了怀疑,也不会让红袖等人去搜自己的院子,结果真在她的书架下方搜到了十几封信件,那里是她平时很少注意的地方,自然也不会被发现。 这些信无一例外,上面都有楚南风的印章,但也如同今天那封信一样,没有称谓,没有署名,看不出是楚南风写给谁的。 但沐晚隐约猜测,这些信件既然跟四姨太有关,不是写给她的,就是写给与她亲近之人,而这个人只有四姨太太的姐姐冷秋霜。 这些信上的内容有的只是叙旧,有的却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私通外敌”几个字。 四姨太故意让人把信放在她的书架上,又让人当着督军的面送了一封信给她,暗中在督军面前挑拨,说她与楚南风私下勾结,督军一怒之下就来搜院,如果她没有把信换掉,在这一番铁证面前,她真是百口莫辩,想必在这个院子里,没有人会再帮她了,就算是凌慎行回来,也洗脱不了她的罪名。 幸亏她还留着这前身当初给凌慎行写的肉麻情书,这前身的字写得很漂亮,情书上除了满篇都是他的名字,还有一些情话情诗,总之那些内容正是她痴恋凌慎行的时候所写,就连沐晚看了都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女人真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做出的事情也是够疯够狂够前卫了。 这些信连沐晚看了都不觉面红耳赤十分害臊,更何况是督军。 沐晚喝着茶,想到督军现在一定是铁青着一张脸,一肚子的苦水与愤怒无处发泄,忍不住开心的笑了起来。 至于四姨太,大概会被督军迁怒,想要哄好督军,可要费一番力气了。 经过这一番折腾,沐晚也有些累了,喝了点茶水就去屋子里休息了。 ~ 沐晚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但是秋禧苑里的四姨太却无心午睡。 平时督军只要在府中,多半时间都会留在她这里,午睡也会在秋禧苑中,而刚才小丫头来说,督军去了三姨太那里,大概要在那里休息了。 四姨太怒摔了一个茶杯,脸上阴云密布。 锦儿站在一旁,慌张的不知所措,又不敢主动开口。 过了一会儿,四姨太才阴森森的开口问道:“我让你把信藏到她的书房,你是藏到天上去了吗?” 锦儿听了,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声音颤抖的说道:“锦儿按照四姨太的吩咐,把书信藏到书架下面的隐蔽处,刚才搜查的时候,锦儿还特地暗示一个警卫去搜那里,没想到搜出的会是……会是一些情书。” 锦儿不会说谎,除非沐晚运气好,提前发现了那些书信,所以才用调包计将信全部换走了。 自从二姨太下毒的事情被揭发之后,她就不敢再轻视这个少夫人,没想到还是被她摆了一道。 “那个碧珠怎么样了?” “我派去的人一直都在留意着,她直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我听桂花苑的人说,醒来的可能性不大。”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四姨太又拿起一个茶杯,慢吞吞的倒了一杯茶,漂亮的眼目中掠过一丝阴狠之色。 冷秋霜现在在凌慎行的手中,碧珠在沐晚的手里,这两个人都对她十分不利,她得想办法替自己开脱才行。 “你去跟督军说,就说我旧疾发作,疼痛难忍。” 她现在唯一的依仗就是督军了,所以,她万万不能失了督军的宠爱。 ~ 督军惹了一肚子闷气,本来想回自己的别苑,结果就遇到三姨太,三姨太温言软语的安慰了一通,又说自己亲手做了安神汤,他这才移步到了三姨太的别苑。 三姨太一身歌舞的才艺,当初也是因为歌声博得了督军的青睐,她虽然年过三十,但是保养的十分精致,身段婀娜,皮肤白皙,丝毫看不出任何的老态,反倒是一身成熟的风韵尤为诱人。 三姨太亲自服侍着督军喝了汤,又替他捶背揉腿,照顾的十分周道。 督军此时还在生四姨太的闷气,如果不是听了她说的那些话,他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跑去儿媳妇的院子里搜查,结果还看了人家的情书,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想起来就觉得老脸羞红,几乎无脸见人。 “少夫人最是善解人意,今天这事绝对不会埋怨督军,想必是一些不怀好意的小人从中挑唆,以督军的精明怎会做出如此之事。” 督军听了这话,心头的阴云稍有消散,看了三姨太一眼,见她温顺可人,心情又好了几分。 “我最近学了几首新的曲子,就等着督军回来唱给您听呢。”三姨太兴致勃勃的说道:“督军现在可要听吗?” 督军不由感慨,“倒是好久没有听到你唱曲儿了。” 想到当初他也是日日在这所别苑里听三姨太吟唱跳舞,恍惚间,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再看三姨太眼角那丝仿佛化不开的忧郁,不免唏嘘不已。 三姨太注意到督军的神色变化,不免心中一喜,知道督军这是回忆起他们二人曾经的美好时光了,于是她特意挑了一首曾经让督军动心的旧曲唱了起来。 婉转悠扬的唱腔仿佛将督军带回到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风华正茂,一身荣光,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围绕着他。 督军斜躺在小榻上,一边听着曲儿,食指一边在膝盖上打着拍子,肚子里的气闷也消散的七七八八了。 三姨太又连着唱了两首新曲,把督军哄得十分开心,最后还和她对唱了起来。 三姨太见督军如此高兴,趁着他在兴头上柔顺的说道:“督军晚上想吃点什么,我好让人去准备,督军正好也尝一尝我的厨艺。” 督军闻言,还沉浸在刚才美妙的歌声里,于是不假思索的就要点头答应。 只是刚一开口,就听到外面有丫头急匆匆的奔跑声,紧接着四姨太的丫环锦儿便出现在门口,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急得满头大汗的说道:“督军,不好了,四姨太旧疾发作,痛得死去活来。” “什么?”督军从榻上蹭的站了起来。 三姨太本来还是笑盈盈的脸,笑容也在瞬间僵住了,心里已经气得咬牙切齿。 “请大夫了吗?”督军急着问。 “四姨太说是旧疾,请了大夫也没用,不让我去请。” “真是胡闹,生病哪能不请大夫。”督军说着,迈着大步就往外走。 三姨太急忙上前说道:“我跟督军一起去看看。” 这个时候,她不能让督军独自前去,不然一定是有去无回了。 督军也顾不上这些,点了下头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来到四姨太的秋禧苑,两个丫头正守在门口。 督军开口便问:“你们四姨太怎么样了?” 丫头答道:“四姨太在里面,痛得满头大汗,却不肯请大夫。” 督军推开门,就见四姨太正缩在床头,身上穿着一件月白的真丝睡衣,长发披散着,巴掌大的小脸上一片苍白。 四姨太见督军来了,长长的指尖暗自掐着身上最疼的穴位,当即痛呼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叫大夫。”督军见状,立刻对着一边的丫头们吼道:“要是四姨太有什么闪失,唯你是问。” “秋茵,我在,没事了,没事了。”督军上前将四姨太搂进怀里,心疼极了,“怎么突然就发病了,之前不还好好的吗?” 四姨太一直有心痛症,发作起来就去了半条命,这几年看过不少大夫,都没什么效果。 四姨太蜷缩在督军的怀里,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看起来十分柔弱可怜。 她有气无力的拽了拽督军的手:“别请大夫了,我自己的病自己心里清楚,请了大夫来,也不过开一样的药,那些药,我的库房里都堆成山了。” 第262章:心痛 督军见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由一阵怜惜,顿时有些后悔今天对她的态度有些太过分了。 可他是男人,又是位高权重,自然是要面子的,让他矮下身段去承认自己的过错也是做不到的。 不过四姨太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性,不等他开口就主动说道:“今天都是我不好,只担心沐晚会跟外敌私通对督军不利,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就乱怀疑,害得督军在那么多人的眼前丢了面子。” 四姨太说着就嘤嘤的哭了起来,本来就有些苍白的容颜顿时梨花带雨,好不可怜,任何男人见了这样一副娇弱无助的面孔都要心生怜悯,更何况是督军。 督军心中的那些气恼立刻抛到了九霄云外,捧着四姨太的脸亲了两口:“秋茵,你没错,都是我的错,你不过是因为担心我,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我们都不要再提了。” “可是少帅会善罢甘休吗?”四姨太抬着一双被泪水浸透的眼睛,小鹿般的望着督军。 督军想到凌慎行,顿时觉得一阵头疼,今天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凌慎行很快就会知道,等他回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闹腾。 “希尧那里,我自会解决,你现在乖乖的让大夫给你看病。” 四姨太温顺的依偎在督军的怀里,摇了摇头:“看到督军,我的心已经没有那么痛了。” 说着便执起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口,声音如娇似嗔:“督军,你今天晚上还走吗?” 没等督军回答,她又似自暴自弃的推开他:“还是算了吧,三姨太不是说要为督军亲自下厨吗,督军还是去她那里吧,督军不用担心,我吃了药就会早点睡。” “不行,我得留在这里看着你吃药,你一向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督军说到这里,拍了拍四姨太的手背:“三姨太还在外面等着,我去跟她说一声。” 四姨太柔顺的点点头:“我等你。” 三姨太听督军说今天晚上要留在秋禧苑,顿时脸都白了,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督军不是答应我,要留在我那里吃我亲手烧的饭菜吗?” 督军立刻就板起了脸:“四姨太都病成这样了,你跟一个病人争什么风吃什么醋,枉费你还是个格格出身,这点修养和肚量都没有,真是让我失望。” 三姨太怔怔的看着满面恼怒的督军,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里很快就浮上了水花。 督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行了,你唱了一下午的曲子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三姨太也是识趣的,知道自己今天是占不到便宜了,只能含泪的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一出秋禧苑,三姨太的眼泪就忍不住往下掉,她一肚子的气闷无处可诉,抬腿就去了桂花苑。 沐晚刚睡了午觉起来,正在吃厨房新烤的红薯饼,咬了一口就听到三姨太的哭声,渐渐的由远及近。 她急忙起身迎了出去,“三姨娘,这是怎么了?” 三姨太一看到她,更觉得委屈,一边哭一边倒豆子似的将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末了还不忘咒骂一句:“那个四姨太,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生病,也就督军会相信她的伎俩,倒是病死才好呢。” 沐晚心想,四姨太今天惹恼了督军,生怕督军会冷落她,所以才迫不及待的使出了装病这一招,督军怜香惜玉,只怕看到她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便怒气全消了。 “三姨娘,你先别哭,既然四姨娘病了,我们就过去看一看。” 三姨娘突然止了哭声,一副不可思议的看向沐晚:“少夫人还要去看她?” “不但我要去,我们还要告诉奶奶,让她老人家和我们一起去。” 三姨娘不明白沐晚的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看她那一双黑葡萄一样的美目眨啊眨啊,就像是会说话一般,她也鬼使神差的嗯了一声。 沐晚吩咐映春带上她的药箱,几人就往老太太的文风苑去了。 春景正盛,凌家的园子里四处可见小桥流水和各色争奇斗艳的奇花异草。 走了一段,三姨太忽然有些讪讪的开口道:“少夫人,以前是我不好,做了一些没脑子的事情,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经历过一些事情,三姨太对沐晚的印象早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当初沐晚只身前去北地,这件事情让她既震惊又佩服,之后沐晚又在家宴上替凌雪丽解围,还热情的把芊芊带走玩耍,之后又数次替她打圆场,一件一件事情都在证明,这个少夫人绝对不是简单的人物,所以,拉拢她或者是跟她站在一队,绝对是个明智的举动。 沐晚丝毫不介意的笑了下:“都在一个院子里生活,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小打小闹也就过去了,三姨娘不必介怀。” 这意思是说,以前她做的都是无伤大雅的事情,也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威胁,只要她继续安守本分,她是不会计较的。 三姨太听了,这才放下心,热情的介绍起不远处一座新建的假山了。 到了老太太的文风苑,三姨太便将四姨太生病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叙说了一遍,老太太一听病情这么严重,立刻就起身道:“你们随我一起去看看。” 秋禧苑里,桌子上古香古色的三鼎小香炉里燃着檀香。 四姨太正和督军软言细语的撒娇,哪里有半分病态,忽然就听下人通传说是老太太来了。 督军急忙整理了一下衣襟下了床,脚刚沾地老太太就进来了。 看到自己的儿子那副仓促的模样,再一看床上有些鬓发凌乱的四姨太,老太太的脸色不由沉了几分。 这就是病重的表现?病成那样还有心思跟督军亲亲我我? 四姨太一看到老太太,立刻就表现出一副病入骨髓般的柔弱,颤颤巍巍就要起身行礼。 督军一看她那随时都会倒了似的样子,连忙上前扶住:“你病着就不要起来了。” 老太太微微皱眉。 此时,沐晚突然上前说道:“四姨娘可请大夫了?” “都是陈年旧疾,看了也是白看的。”四姨太垂下视线。 “正巧我会一些医术,不如让我给四姨太看一看?”沐晚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点头道:“沐晚医术高明,治好了我多年的头痛病,四姨太,你就让她给你看一看,说不定就能治好你这顽疾呢。” 既然是老太太发了话,四姨太也不好推脱,只能纤纤弱弱的把手腕伸了出来,眼底满满的都是不情愿,不过,她也不必担心,她可不会相信这个沐晚真的医术高超,不过是唬着老太太而已。 沐晚上前坐好,拿过四姨太的手腕号了起来。 “怎么样?”督军一脸紧张的的问。 沐晚抬起头看着他,一双雪亮的眼睛犹如夜空中最闪耀的星子,闪着浓烈的光辉。 督军被她这样一看,顿时有些不自然,今天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让他这张老脸都有些挂不住了。 倒是这个儿媳妇,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面色坦然,神情自若,如果不是真的问心无愧,又怎么会表现的如此淡定。 四姨太当然没病,身体好着呢,但沐晚当然不会这么说,既然四姨太想生病,她自然要成全她。 督军的话音一落,沐晚的神色便凝重了几分:“四姨太心跳过速,心肌缺血,若是不立刻用药,只怕会……。” “只怕会怎样?”督军的脸色更加焦急了。 “只怕会心脏骤停。” “那,那还不用药。”督军几乎是急得跳脚了,都这个样子了,竟然还不请大夫。 沐晚让映春把药箱拿了过来:“督军莫急,我这里正好就有专治心痛病的药,还是上次去连山的时候为静修师太治病时剩下的。” 乍听到静修两个字,在场的人都似愣了一愣。 沐晚的目光扫过四姨太,只见她表面镇定,目光中却有一闪而过的疑惑。 “静……修!”督军目光复杂的看向沐晚,“你见到静修了?” 提到静修时,督军似乎都忘了四姨太快要“心脏骤停”的事情了,有些迫切的追问:“她怎么会患有心痛症,最后可治愈了吗?你见到她的时候,她的精神可好?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督军这一连串问题问下来,坐在床上的四姨太,脸色又苍白了几分,偏着头,暗暗咬了咬牙。 督军果然最惦记的还是这位大夫人,只要说到跟他相关的事情,他就表现的格外焦急,而且为了这位遁入空门的大夫人,他竟然发誓一辈子不续弦,大家本以为这是一句空话,可是近二十年过去了,督军果然一直没有续弦,也没有把任何一个姨太太扶正,哪怕五姨太和四姨太都盛宠一时,但他也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心思。 “唉呦。”四姨太一声呻吟成功的将督军的注意力从静修的身上拉了回来。 沐晚一直默默观察着四姨太,见她气得脸色青红交错,不由暗爽,既然目的达到了,她便将小药瓶拿了出来,从中倒出了四粒,关切的说道:“四姨娘,快些把药吃下去,免得督军担心。” 四姨太根本没有病,但是碍于督军和老太太都在,只得忍气吞声的将药丸和水吃下了。 沐晚低头拧着药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 10.1第二更,大家十一快乐! 第263章:归来 四姨太吃下那几个药丸后也没有在意,本来她就没病,这药吃了也不会有什么打紧。 老太太见她吃了药,便起身道:“督军,既然四姨太病了,你就让她好好休息,别在这里打扰她了,多派几个得心应手的丫头守着就行了。” 老太太眼光锐利,早就看出四姨太这病有玄机,刚才她进来的时候,明明那两人正在床上你侬我侬,可是看到她,四姨太立刻就一副病得下不来床的样子。 老太太想到今天自己替三姨谋了个机会,却不想四姨太又突然横插一脚,本来督军回府后就一直流恋在秋禧苑,对她已经盛宠至极,她难道连一天时间都不肯让出来给别人吗?就算是争宠,这样的行为也太过分了,丝毫没把她这个老太太放在眼里。 老太太心中不喜,便又替三姨太说话:“晚上我也想尝尝三姨太的手艺,督军和我一起过去吧。” 督军见老太太亲自开口,自然不好拒绝,孝顺的嗯了一声:“晚上我陪母亲一起过去。” 回头又对四姨太道:“秋茵,你先好好休息,我晚一些再来看你。” 四姨太见督军又要走,而且今天大概就要留在三姨太那里了,正要装心痛,心尖上突然一阵锐痛,那疼痛来势汹汹,几乎是猝不及防,就跟她平时真的发病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她那旧疾已经许久未犯了,怎么突然就发作了。 四姨太捂着胸口,脸色苍白,顿时疼得死去活来。 心痛病发作,几乎能要人半条命,那种连呼吸都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了的疼痛非常人所能忍受。 老太太见她痛得在床上缩成一团,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刚才进门的时候,她就疼得不肯下来行礼,现在她要走了,本来还好端端的又开始痛,看来这病痛是可以随意操纵的,什么时候疼什么时候不疼,完全要看本人的意思了。 督军见状,立刻就要上去察看,却听老太太冷哼一声:“督军刚才可是答应的好好的,难道我这个老太太就这么没体面,来去都不用人送着?” 老太太挑上了理,督军自然不好再去看四姨太,只向她身边的丫环使了一个眼色。 督军其实也不太满意,虽然心疼四姨太,可是刚才两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有说有笑,现在老太太要走了,她反倒是疼得厉害了,难怪老太太会不高兴,这是狠狠的驳了老太太的面子啊。 督军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恨其不争,转身去送老太太了。 四姨太疼得满头大汗,这次不必掐穴道,是真的疼得受不了。 沐晚将一瓶药丸放在桌子上,声音清亮:“四姨娘,药要按时服用,不然可治不好病的。” 四姨太挣扎着看了沐晚一眼,却似看到了一丝嘲讽的笑意,她心下一惊,来不及辨别,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当即痛得缩在床上,差点昏死过去。 不对劲,不对劲,她发病前都是有征兆的,最近一直好好的,完全没有任何迹象,她是刚才吃了沐晚的药才会突然心痛,难道是那药? 四姨太忍痛抬起头,屋子里已经没有了沐晚的影子,只剩下桌子上的一个小药瓶。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药瓶挥落在地,吓得身边的丫环大惊失色,见里面的药丸滚了一地,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四姨太有气无力的“喊”道:“把这药扔了,扔了,扔了……。” 连说完一句话,又开始痛的缩成一团,身体不停的打着冷颤,那感觉比死还要难受。 沐晚出了门,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她不由勾唇一笑。 她的确是给四姨太吃了触发心痛的药物,不过,她也把救心丸给了她,只不过她疑心太重,以为她还要继续下药害她,此时应该已经让丫头把救心丸扔掉了。 那就莫要怪她了,这疼痛可是她自己找的,神仙也帮不了。 督军答应了老太太晚上要在三姨太那里用饭,三姨太也不负众望,做了一桌子的饭菜,督军虽然惦记着四姨太,但还是吃了不少。 沐晚也被三姨太叫了过来,正坐在老太太的身边吃饭。 “三姨娘,我记得你有一条雪纺的围巾,款式和做工都是最流行的,我想借来给绸缎铺的师傅看一看。”沐晚笑着看向三姨太。 三姨太听说要跟自己借围巾,立刻大方的说道:“我放在后面的衣柜里,这就去给你找出来。” “我正好也吃饱了,同三姨娘一起去吧。”沐晚说着就站起来,又跟老太太和督军说了一声,就随着三姨太去后面的屋子拿围巾了。 三姨太也是个精明的,知道沐晚突然要用围巾大概是借口,她应该有些私密的话要对她说。 来到里面的衣帽间,三姨太在找围巾,沐晚随意的四处看看。 “三姨娘,你这房间少了些浪漫的氛围。”沐晚拿起一只空的白瓷瓶子,“院外的桃花开得正艳,不如掐几枝回来。” 三姨娘知道她这是提醒自己多制造一些温馨的气氛,这样才好留住督军。 “唉,不瞒少夫人,就算我把房间布置的再漂亮,终究比不过四姨太的年轻貎美,督军今晚会留在这里,也不过是碍着老太太的面子罢了。” 沐晚从身上摸出一个香囊:“我昨天做了一个小香囊,如果三姨娘喜欢,送你可好?” 本来还在说这房间的气氛,沐晚忽然就提到香囊,三姨太知道这其中必有蹊跷,但沐晚不说破,她自然也不会多嘴,欣喜的接过来:“既然是少夫人亲自做的,我哪有不收下的道理。” 三姨太说着就把香囊系在贴身的口袋里,她草草扫了一眼做工,还真是不敢恭维,在这个年代,三岁小孩子大概都要绣的比这个好,但少夫人不以绣艺见长,三姨太没必要去在乎。 这个香囊绝对是有其特殊的存在意义。 “原来藏在这里了。”三姨太找到围巾递给沐晚,“让我一顿好找。” 两人出来后,老太太和督军也正聊完了一个话题,沐晚见老太太有些乏了便道:“奶奶,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老太太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她的乖巧懂事,闻言便笑道:“那就走吧。” 余下的时间就留给三姨太吧,能不能留住督军就看她的本事了。 将老太太送回文风苑,沐晚一路心情大好的哼着歌儿。 映春忍了一肚子的好奇,终于开口问道:“少夫人怎么这样高兴呀?” 沐晚当然高兴了,她给三姨太的香囊里含有媚药成分,还是那种浓缩撩人型的,男人闻得久了,除了会对佩戴之人春心荡漾,还会对她产生一种依赖性,只不过这药的药效有限,最多不过三天就会失去功效,而且久用伤身,连续使用间隔必须要超过一个月。 督军果然一连三日都没有再去四姨太那里。 四姨太被病痛折磨了一夜已经是心力憔悴,本来第二日一早便让人准备了早膳等着督军过来,没想到一直等到晚上,督军都没有出现,派人一去打听,督军竟然一直都在三姨太的别苑里。 她让人去说自己病得越发严重了,督军也只是让身边的丫环送了一些补气血的药品过来,本人并没有出现。 四姨太气得跳脚,三姨太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督军这几日对她的依恋简直就达到了痴迷的地步,每日听她唱曲看她跳舞,累了便一起沐浴,一起休息,躺在床上自然还要做些夫妻间要做的事情。 三姨太不笨,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魅力,一定是沐晚给的那个香囊起了作用,但她也知道,这东西用个一次两次就罢了,如果一直用的话,督军不起疑心,老太太也会怀疑,到时候查出来,她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于是到了第四天,督军的性趣果然就淡了,听下人来说四姨太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都瘦了的时候,立刻紧张兮兮的去了秋禧苑,三姨太目送着他的背影匆匆离开,不由苦笑一声,她对督军的吸引力,也只能靠着见不得光的药物来维持了,真是可悲啊。 督军又去了四姨太的苑子,而凌慎行也从边境回来了。 边境战事得以平定,却也只是暂时的,只要双方对立,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沐晚正在看书,只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熟悉的味道让她顿时振奋了起来,书往桌子上一扣就迎了出去。 还没看清他的脸,已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搂了过去,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硝烟味儿,满足的闭上眼睛用力嗅了嗅。 这样的感觉才是安稳,才是她想要的地久天长。 他一身风尘仆仆,身上的军装也来不及脱,她敝见他的袖口都有些磨旧了,忍不住轻轻抚摸着,心中尽是酸楚。 她在内宅里跟人斗来斗去,斗到最后不过是争口气,而他穿梭于枪林弹雨当中,随时赔上的都是一条命。 沐晚忍不住更紧的抱住了他,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劝他不要打打杀杀吗?显然是不可能的。 凌慎行低下头,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声音听着平淡却暗藏着滔天的怒火:“那些信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64章:不见他 关于那天督军搜院子的事情,张排长早就在电话里向他汇报了,只是张排长不清楚事情的始末,也没有说清楚。 紧接着边境的战事就爆发了,他知道沐晚安然无恙,便没有再继续追查这件事情,现在他回到了连城,必然不会就此罢休。 “那些信的确是楚南风写的,上面有他的印章。”沐晚将门关上,把自己藏起来的信件拿给他看。 凌慎行是认得楚南风的印章,细看之下便知道不是假的。 “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凌慎行说道:“四姨娘的姐姐冷秋霜与楚南风曾是同学关系。” “他们一个身在南方,一个身在北地,怎么会是同学?” “楚南风的母亲是南方人,他在十五岁之前一直都随着他的外公外婆生活在南方,直到后来才被楚家人接回去,他与冷秋霜也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两人关系不错,以至于楚南风回到北地后仍然保持着书信往来。” “难道说他们之间相互爱慕?”沐晚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冷秋霜是结过婚的,只不过丈夫两年前去世了,如果楚南风真的喜欢冷秋霜,完全可以带她一起去北地,难道是冷秋霜痴心单恋,在追求楚南风无果后赌气嫁给了别人? “不管他们之间是不是情人关系,冷秋霜帮助楚南风潜入邮轮是不争的事实,而且这些信上的字里行间也透露出冷秋霜一直都在替楚南风传播连城的消息,只不过他们用的应该是暗语,没有密钥是无法破解的。”凌慎行轻轻松开了怀里的人,望着她一张白皙的小脸不免生出怜惜:“夫人这几日辛苦了,现在我回来了,一切都交给我来解决。” “夫君可想到好办法了?你别忘了,四姨太可有督军护着。” 凌慎行冷笑:“督军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在铁证面前,我看他还要怎样维护她。” 沐晚知道凌慎行一定有办法,便放心的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我去给你放洗澡水。”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俊脸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的暧昧:“夫人和我一起洗。” 沐晚自然是拒绝的,“别闹,你先洗澡,我去给你做宵夜。” 他知道她脸皮薄,便没有继续缠着她,转过身把军装外套脱了下来,紧接着是里面的衬衫,那衬衫也脱掉了,露出里面精瘦的身材,麦色的皮肤,结实的背肌以及宽阔的肩膀,腰身线条性感,正好隐在黑色的军裤皮带之下,让人忍不住想要继续往下探索。 沐晚只觉得一张脸火辣辣的,那目光就好像粘在了他的身上,这男人的身材要是好起来,也会让人血脉喷张的。 凌慎行感觉到背后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他,有些诧异的回过头……然后就吃惊的抬起手臂指过来:“晚晚,你怎么流鼻血了?” 沐晚往鼻子上一摸,果然摸到了热乎乎的液体,当即脸红如血,飞一般的跑了。 凌慎行不放心,急步跟了过去,却被用力关上的大门隔绝在外。 他用力敲了敲门:“晚晚,怎么回事,为什么流鼻血。” 沐晚正在用水冲洗鼻子,听到他紧张的询问,顿时又臊又懊恼,她总不能说自己垂涎于他的男色,一激动就流鼻血了。 丢人,简直太丢人了。 幸亏凌慎行没往这方面联想,在看到她湿漉漉的脸庞和头发时,急忙拿来毛巾替她擦拭。 沐晚闷声说道:“可能最近肝火太旺了,没事的。” 他仍然表现出一副不太放心的表情,沐晚冲他弯了弯嘴角:“真的没事,你快去洗澡,我去给你做馄饨。” 凌慎行最爱吃她做的馄饨,而他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路,肚子早就饿了,听到这两个字,注意力便从她出鼻血的事情上移开了,把毛巾塞到她手里,转身去洗澡了。 沐晚在厨房里找到了新鲜的韭菜和大虾,大虾剥皮后去掉脊背的黑色虾泥,韭菜切碎,放入用油煎好的鸡蛋和处理好的虾仁,不需要太多的调料,一点盐和鲜味酱油便可。 凌慎行洗完澡,桌子上已经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皮薄馅大,隐隐能够看到中间的翠绿色。 “香。”他搓了搓手,忍不住赞叹,“夫人果然是好手艺。” 沐晚用勺子挑出一只馄饨放入小碗中放凉,知道他喜欢吃陈醋,便用小碟子装了一些,里面洒上一点香油。 凌慎行用筷子夹起一只馄饨,蘸着沐晚给她配好的蘸料大口吃了起来。 他一口气吃了一大碗馄饨,最后把汤都喝了。 “能娶到夫人,简直是凌某今生之幸。” 沐晚对于某人的赞扬受之坦然,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嘴角,又用茯苓水给他漱口:“吃饱了?” 凌慎行挑了挑眉毛,吐掉了口中的茯苓水:“不过是个半饱。” 哎我去,吃了这么大一碗还说是半饱,沐晚正要促狭他几句,忽然就悟出他话中的意思了。 他在她这里,晚餐一向都是分成两顿的,上顿吃饭,下顿吃她。 沐晚脸一红,怒瞪他一眼:“龌龊。” 凌慎行一脸的委屈:“我与自己的夫人同榻而卧,怎么能算龌龊?更何况,几日不见,难道夫人就不想我吗?” 他说着已经伸手将她拉到腿上坐下来,低头就去亲她。 沐晚用手背挡在两人中间,嘴硬的说道:“我哪有想你?” 凌慎行呵呵一笑,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子:“夫人难道不是因为看到为夫的身材才流了鼻血吗?” 沐晚听了这话,突然像小兽一样嗷的扑了过去,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堵住他的嘴巴,于是就将滚烫的双唇覆了上去。 凌慎行,你再说一个字试试…… 他当然没空说一个字,他的嘴巴更是没空,将人往怀里一抱,春宵一刻! 折腾了许久,沐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她往身边摸了摸,只摸到他睡过的枕头,正被她搂在怀里。 沐晚嘴角衔笑,抱着枕头亲了口。 这个男人总是精力无限,她都累成这样了,恨不得一觉睡到地老天荒,他仍然无事一般早早就起床了。 “映春。”沐晚觉得四肢有些酸,赖在床上不愿意起来。 映春早就在外面候着了,听到她起床的声音立刻推门走了进来:“少夫人,我伺候你洗漱。” 沐晚坐在床上,怀里仍然抱着他的枕头,眯着一双眼睛问:“少帅呢?” “少帅好像去了督军那里。” 沐晚皱了皱眉,他昨天说过,剩下的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他既然这样说,她便是一百个放心,四姨太与其他人不同,她背后的靠山也只有凌慎行能与之抗衡。 ~ 督军早起正在练字,就听到副官来报:“少帅来了。” 他正在写一副草书,点头道:“让他进来。” 凌慎行穿着家常的长衫,清爽挺拔,一双眼睛深邃狭长,眉毛长而黑,微微上挑,有种斜入鬓的凌厉之感。 督军看着那眉眼,想到沐晚那日提起静修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记得她的音容笑貌,而凌慎行的好相貌也有五六分是遗传自他的母亲。 “你去连山,看过你的母亲了?”督军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搁在墨台上。 凌慎行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跟督军说起母亲的事情。” 督军皱眉:“你母亲怎么了?” 沐晚说她得了心痛的病,他当时不太好张口询问,心里却一直记挂着。 “竹林的佛堂已经修缮完毕,我有意要将母亲接回来打理佛堂,在连山也是念佛,在佛堂也是念佛,何必舍近求远。” 督军大吃一惊:“你要把你母亲接回来?” “是。” “她怎么可能回来,当年我去求过她多次,她都不肯走下连山一步,现在不过是修了个佛堂而已。”督军深知静修为何不肯回来,还不是记恨着他当年在她怀孕的时候纳了姨太太。 当初两人也是山盟海誓的,但是再多的甜言蜜语在过了那段热情之后也变得平淡无味,家庭琐事,柴米油盐,男人辛苦,女人忙碌,早就没有了少男少女时的激情,反倒是更加年轻漂亮的女子轻易就能入了督军的眼,让他忍不住怀念起年轻时的时光,一来二去的就又产生了新的感情,水到渠成后自然就成了姨太太。 而这个时代,女人的思想与男人不同,既然嫁人,必然从一而终,不会生出那些花花心思,只是想着相夫教子,家宅平安,对于丈夫娶了一个又一个,多数都是暗暗忍了下来,少数无法忍受的便也没能得了什么好下场,静修还好,出家为尼,不管世事,但也无法抛下一双儿女。 “我已经说服了母亲。”凌慎行对于督军的反应,只是心中冷笑,他现在才知道愧疚吗?如果不是他如此花心,姨太太抬了一个又一个,母亲会忍心抛下他们去那寒门苦地吗? “什么?”督军震惊非常:“她答应你了?” 凌慎行道:“这次去连山请佛,我也会把母亲一同接回来,只希望督军不要打扰母亲在佛堂的清修,更不要去探望母亲,这是我答应过母亲的,她也是相信我能做到才肯跟我回来。” 不见他? 督军像是受了重重一击,面色顿时苍白,她肯回来的条件竟然是不见他。 10.2日第二更! 第265章:不怀好意 看到督军一副霜打的茄子模样,凌慎行心中并无半点同情,母亲对于父亲的怨恨是有源头的,他这个做儿子自然能够理解。 如同他爱沐晚,就绝对不会再去爱第二个女人,至于沐锦柔,不过是他和沐晚没有开始之前的一个意外,以后一旦有机会,他是绝对不会留着她的。 “罢了。”督军颓废的坐回椅子,眼神有些空洞茫然:“她既然不愿意见我,那就不见吧,我也不想给她添堵,她愿意回来,那是好事。” “督军知道母亲为什么肯回来吗?” 督军抬起头,知道凌慎行说了这么半天终于要说到重点了,他也很好奇,以大夫人的性格,怎么可能答应凌慎行回到凌家。 凌慎行扬了下嘴角,薄唇轻抿,面容微冷,一字一字说道:“因为母亲中毒已深,命不久矣。” “什么?”督军刚刚坐下又腾地站了起来,一张脸涨成了红色:“中毒,为什么会中毒?你母亲在翠云庵深居简出,怎么可能会中毒?” “是啊,我也在怀疑,为什么母亲会中毒,而且是中毒已久。”凌慎行盯着督军的脸,“所以,我就派人去查,结果就查到了一个叫慧聪的师太身上,这个慧聪将洋地黄掺到了檀香当中,母亲日日点那檀香,不知不觉已经毒入骨髓,可这个慧聪平时和母亲无怨无仇,甚至关系还很融洽。” “那她为何要毒害你的母亲?” 面对督军的疑问,凌慎行不紧不慢的回答道:“慧聪不但与母亲无仇,而且已经圆寂,她在死后,还让她的徒弟继续把有毒的檀香送到母亲的房间,为的就是要毒死母亲,如果不是被沐晚发现,母亲已经没有命在了。” “这个,这个慧聪已经死了?” “父亲一定想问,为什么慧聪连死了都不肯放过母亲,她明明跟母亲无仇,却是如此执着?那么我要告诉父亲,这个慧聪在出家前究竟是什么人。” 督军屏气凝神的听着,直觉告诉他,这个慧聪一定不简单,或许凌慎行接下来要说的是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个慧聪是平定县人,五十多岁的时候才出家为尼。” 听到平定县几个字,督军的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人影,他与四姨太如此亲近,自然知道四姨太的老家在平定县,督军的心中存有一个幻想,这圆聪应该和四姨太无关吧。 哪知凌慎行的话很快就打破了他的幻想:“父亲应该也想到了,四姨娘的老家就是平定县的,更不巧的是,我已经查过了这个圆聪的户籍,她不是别人,正是四姨娘的亲奶奶。” 督军的脸色变了又变。 “父亲有没有想过,一旦母亲去世,谁能受益?”凌慎行不等他回答便继续说道:“父亲曾经说过,只要母亲在世一日,便不续弦,更不会扶正任何一个姨太太,所以,只要母亲不在了,有些人就可以被扶正,成为真正的督军夫人。” “不,不可能。”督军一脸的不可置信,“秋茵不会这么做的,她一向温顺识大体,这些年虽然得宠,却从来没在我的面前提起过扶正的事情。” “那慧聪的事情,父亲要如何解释,难道是那个慧聪老糊涂了,明知道自己要死了还不肯放过一个活人?明明无怨无仇却想要一个人的性命?如果不是四姨太暗中拜托了她什么,她一个出家人为何如此心狠手辣?慧聪已死,自然死无对证,但这其中的原由,督军难道还想不通吗?” 督军垂着头,眼神惊慌不定,却是咬着牙,迟迟不开口。 凌慎行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冷笑,哪怕是危及到母亲的性命,他还要继续这样偏袒四姨太吗? 好,那他就将四姨太的阴险毒辣一点点的呈现到他的面前。 “父亲记着我今日说过的话,你究竟娶了一个怎样的姨太太,我会让你看个清清楚楚。”凌慎行冷笑,“她挑唆碧珠将沐晚推入井中,又和冷秋霜互相勾结,让楚南风混迹到邮轮之上,我不在的几日,她一定是在督军跟前煽风点火,说是沐晚与楚南风暗中有勾结吧?” 督军有些愕然的看了过来。 “督军难道就没想过,四姨太不过是个闺阁妇人,为何会对楚南风的事情如此清楚?” 督军想到那日四姨太在他面前所言所语,句句都在暗指沐晚和楚南风私通,沐晚在暗中为楚南风传递军情,而她对当日船上发生的事情也是了若指掌,连他这个督军都不知道的细节,为什么她会如此清楚? 他当时没想这么多,现在被凌慎行一点拨立刻就觉得不对劲。 “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四姨娘做事周全,滴水不漏,证据我倒是没有。” 督军听了,刚刚要放下心来,却听凌慎行话锋一转,“不过,我很快就会让督军亲眼看到证据。” 凌慎行走后,督军对着那幅没有写完的草书深思良久。 副官敲门说道:“督军,四姨太说她亲自做了两道菜,想请督军过去吃饭。” 如果换做平时,督军一定二话不说就过去了,但是凌慎行所说的事情太过于震撼,以至于他久久不能回神。 半晌,他才说道:“跟四姨太说一声,就说中午我有应酬,不过去了。” 副官退下后,不久又回来了:“督军,老太太让您到会客厅去,说是沈家人来了。” “什么沈家人?”督军皱了皱眉头,并不记得凌家与什么沈家交好。 “老太太说是上次救了少帅和少夫人的沈家人。” “原来是那个沈家。”督军点点头,起身道:“我这就过去。” ~ 沐晚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到沈云倾,她站在刘氏的身侧,穿着一件素白的元宝领上衣,上面绣着百蝶穿花的图案,下面是一件同色的裙子,将本就纤细的身材衬托的越发高挑,巴掌大的小脸上,唇红齿白,媚眼如丝,是个一眼看上去会觉得惊艳,越看越觉得美丽的女子。 “云倾。”沐晚高兴的上前,“好久不见你了。” 沈云倾故意嗔道:“还说要去我的咖啡店呢,盼了许久也不见你的影子。” 沐晚顿时有些惭愧,“实在是这几天被一些琐事缠住了,过几天一得空,立刻就去白喝你的咖啡去。” 沈云倾当然没有真的想要责怪她,拉过她的手又闲聊了起来。 “原来沈小姐跟沐晚的感情这么要好。”老太太早将这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对于孙子的救命恩人,她自是格外的看重。 沐晚挽着沈云倾的手说道:“不瞒奶奶,我和云倾一见如故,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却觉得好像认识了很久似的。” 老太太十分欣慰的点点头,把沈云倾唤到眼前,拉着她的手左右端详了一会儿,果然是个标志可人的姑娘,性子也十分的淡然,不会因为自己地位而过分巴结奉承,也不会失了礼数,进退自如,拿捏到位。 老太太真是越看越欢喜,一高兴便说道:“沐晚说得一点不假,我看沈小姐生得花容月貎,人也温和有礼,虽然是第一次见,却像是颇有缘分,如果沈小姐不嫌弃,不如就给我这个老太太做干孙女如何?” 沈儒良和刘氏一听,顿时欢喜非常,能做老太太的干孙女,那可是一等一的荣耀啊,这是他们沈家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份。 沈云倾自然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老太太竟然这样喜欢自己,不过她很快看了沐晚一眼,知道老太太对于她的喜欢有很大一方面原因是因为沐晚同她关系好,以及他们一家救了少帅。 既然老太太开了口,沈云倾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于是大大方方的跪了下来:“云倾哪敢嫌弃,老夫人如此看得起云倾,那是云倾的福气。” 三姨太最会看眼色,急忙递了茶杯过来:“既然这样,沈小姐就快给老夫人敬茶吧,这敬了茶,以后就是老夫人的干孙女了,以后要常来凌府走动才是。” 沈云倾双手接过,恭恭敬敬的给老太太敬了茶,老太太十分高兴,喝过茶之后又让人送给沈云倾一套纯金六件套首饰礼盒。 督军和凌慎行过来的时候,这边正喜气洋洋的。 沈家人立刻给两人行礼,督军自然是要感谢一番,这种感谢倒是真心实意的,如果没有遇到沈家的船,自己的儿子或许凶多吉少。 “大家就别客气了,都入席吧。”老太太收了一个干孙女,心情很好,说话都带着七分笑意。 今天的事情是三姨太一手张罗的,她本来早就想去请沈家人了,只不过沈家那边回到连城后又去了乡下,最近才回来,这宴请的事情便是一拖再拖,今天是个吉日,她便把客人邀请了过来,又摆了上好的酒席,老太太看起来十分满意,言语间不由夸赞了她几句。 沐晚牵着沈云倾手就要入席,却看到沈云倾的面前突然伸出一只脚来,她目光顺着那脚向上一瞥便看到了慕凌飞不怀好意的嘴脸。 第266章:发现 席间人数众多,自然没有人会留意到一只突然伸出来的脚,沈云倾侧着脸同沐晚说话,根本没有注意,倒是沐晚现在练就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任何时候都不会放松警惕。 看到慕凌飞这样的小动作,沐晚不由暗暗嗤笑,有本事就多学学四姨太,能够将坏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能瞒过,这点上不了台面的本事还是不要拿出来丢人现眼了。 沐晚这样想着,便装着和沈云倾耳语,然后毫不客气的从慕凌飞的脚上踩了过去,慕凌飞今天穿了一双白色的小皮鞋,袜子也是白色的,被她这狠狠的一脚踩上去,白变黑,一个十分难看的印子。 沐晚像是惊讶的往旁边跳了一下,对着沈云倾说道:“我刚才踩到你的脚了吗?” 沈云倾摇摇头:“没有啊。” “吓我一跳,还以为踩到什么东西了。”沐晚不以为然的笑笑,拉着沈云倾就入座了。 而被狠狠踩了一脚的慕凌飞,脸色十分难看,瞪着沐晚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生吃了一样。 再一看沐晚和沈云倾谈笑风生的样子,其间还引得凌慎行插了几句话,顿时气得头顶生烟。 那个沈云倾不过就是一个破落户的女儿,自以为救了少帅就能高攀上凌家,简直就是白日做梦,说什么认老太太做干奶奶,其实不就是想要借机跟希尧哥哥套近乎,幻想有朝一日能够嫁给希尧哥哥。 “飞飞。”慕夫人察觉到慕凌飞的不对劲,轻轻扯了她一下:“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入席。” 慕凌飞气鼓鼓的站在这里,不知道被多少人看了去,但大家只当做没看见,或者是早就习以为常了,她生不生气,恼不恼人,跟大家都没什么关系。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沈儒良说话得体,不卑不亢,也没有任何尴尬的场面发生。 一顿饭吃完,督军邀请沈儒良去自己的书房喝茶,而沐晚便拉着沈云倾去了自己的桂花苑。 沈云倾第一次来凌府,只能用一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大”。 她不由打趣道:“初来这里还要画张地图,不然一定会迷路的。” 沐晚给她倒了杯茶:“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后面还有湖泊和竹林,只不过都是用来装饰的,极少有人过去游玩。” 沈云倾听了不免感慨,凌家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家,家大业大,不是他们这种小门小户所能比拟的,但哪怕如此,她也没有生出任何的自卑感,在她看来,家庭和睦,父母安康就该知足了,更何况沈家也是做生意的,积蓄虽不多,但比起普通人家也算是优渥了。 “对了,那个穿白色洋装的小姐是哪位啊?”沈云倾自然注意到了宴席上,那双看着自己格外不友善的眼睛。 沐晚笑道:“不用管她,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沈云倾也是聪明人,知道这女子必然是不得沐晚的喜欢,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她自然也没有继续刨根问底。 而慕凌飞一回到谨晗苑便摔了两个花瓶,正是沐锦柔买回来的那两只假的古董花瓶。 香林站在一边吓得大气不敢喘,每次小姐发起火来,就喜欢迁怒于别人,她们这些做下人的,可是没少受罪。 “你还愣着做什么,眼瞎了吗?”慕凌飞瞪着香林,“看你那副蠢样子,一天到晚哭丧个脸,你再瞧瞧沐晚身边那几个丫头,哪个不比你聪明凌厉,调教出来的丫头一个比一个蠢,怪不得我处处被她压一头。” 香林委屈的红了眼眶,今天的事情她看得一清二楚,明明就是小姐想要绊人家,结果却被少夫人狠狠踩了一脚,她心中有气没处发泄,自然就冲着他们这些下人来了。 谁让她只是拿人钱财低人一等的下人,主子就算再没道理也可以理直气壮,她只能挨着受着,却半句怨言不敢有。 “好了。”慕夫人在一旁摇头,“你跟一个丫头置什么气?” “那个沈云倾一定是来抢希尧哥哥的,长得就是一副狐媚相,说不定她借着救了希尧哥哥一命,早就在暗中跟他勾搭上了。”慕凌飞气得粉面通红。 慕夫人倒是理智,“我看那沈云倾倒是规规矩矩的,席间也没有跟少帅眉来眼去,就连老夫人认她做干孙女也是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母亲,这才叫深藏不漏呢,我看她比那个沐晚还不好对付。” “傻丫头,她既然想抢少帅,那少夫人才是她最强的竞争对手,你只需要到少夫人面前挑唆几句,坐看她们两人斗法就成。” 慕凌飞眼睛一亮,开心的笑道:“还是母亲聪明,这个法子好,晚上我就去沐晚的院子里看看风景。” 母女俩说着话,就见一个小丫头走了进来,这丫头是老太太派在这里伺候的,平时就负责传个话和做些打扫的粗活。 小丫头说道:“二太太院子里的菊梅来了,说是二太太让她送点东西过来。” 慕氏母女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的暗暗点了下头。 不久,菊梅就提着一个食盒过来了,恭恭敬敬的行礼:“二夫人让菊梅送一些厨房刚烤好的栗子红枣糕给慕夫人和慕小姐。” “你们家二夫人想得真周道。”慕夫人笑着指了指一边的桌子:“放到那儿吧。” 虽然慕锦柔看她们母女十分不顺眼,但是表面工夫却做得十分到位,这府里吃的穿的用的,无一样差了她们,这也让老太太挑不出任何理,她们母女更是没办法鸡蛋里挑骨头。 菊梅将食盒放下后却没有急着走,而是恭敬的立在一侧。 慕夫人眼睛眨了眨,对着还站在门口的小丫头说道:“有这么好的点心,你去沏壶花茶来。” 小丫头只是一个做粗活的,这种精细的事情一直都是香林在做,得了吩咐,她虽然有点疑惑,但还是转身去沏茶了。 小丫头一走,慕夫人就将门关上了,低声问菊梅:“可是有什么发现?” 菊梅便是她们在沐锦柔身边买通的丫环,平时十分爱财,两人也是默默观察了许久才决定从菊梅这里下手。 菊梅果然是个爱财的,慕凌飞给了她一对金手镯就将她完全的收买了 ,一直在暗中向慕家母女传消息。 “确实是有些发现。”菊梅也不急着说是什么发现,低着头,一脸犹豫的样子,“这个发现事关重大,菊梅……菊梅不太敢说。” 慕夫人不由冷笑起来,看着低着头的菊梅,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让香林拿了一对白玉手镯,那镯子色泽白嫩如同新剥壳的鸡蛋,乍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菊梅眼睛一亮,推辞了几句便不客气的收下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慕夫人不差这几个钱,但是看到菊梅这副嘴脸就打心眼里瞧不起她。 菊梅收好了东西,这才抬起头绘声绘色的说道:“夫人让我一直留意二夫人的一举一动,她除了在院子里管事便是在她自己的锦秀苑做衣服,只是最近,二夫人似乎有些不对劲,总是三天两头的往中药铺子里跑。” “中药铺子?她一个妇道人家去那里做什么,就算要看帐也不用经常跑过去,让掌柜的把帐本送上来就好了。”慕夫人疑问道,“你看到什么了?” “回慕夫人的话,菊梅什么也没看到,因为每次去药铺,二夫人都带着豆蔻,别人是没有资格跟过去的。” 虽然她什么也没看到,但慕夫人和慕凌飞都知道这其中毕有蹊跷。 菊梅又道:“我听人说,那中药铺子的掌柜是个年轻英俊的,早年还曾留过洋,颇有一身风流气质。” 菊梅这样一说,二人岂还有不明白的道理。 母女俩互视一眼,正巧沏茶的小丫头的脚步声也渐渐近了,慕夫人便让菊梅先回去了。 菊梅出门时与那个小丫头打了个照面,匆匆离开了。 慕夫人等小丫头把茶盘放下来出去了才说道:“这个沐锦柔倒是个胆子大的,竟然背着少帅出去偷人。” 慕凌飞一双眼睛雪亮,自从她们收买了菊梅之后,她看沐锦柔的眼神就有些异样,她笃定早晚有一天能从这个菊梅的口中抓到她的把柄,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沐锦柔的死穴。 给少帅戴绿帽子,她到底知不知道这是要被拉出去枪毙的。 不过,这对她们来说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找到沐锦柔与人通奸的证据,这个眼中钉就可以轻易的拔除了。 虽然她不受宠,但老太太对她万般期待,还将这府里的事务都交给她打理,慕凌飞嫁进来想做主母,沐锦柔是非除不可的。 母女俩相视一笑,得想个办法捉奸在床才是啊! ~ 沐晚正在看书,映春进来说道:“少夫人,绿萍想见您。” 绿萍正是被老太太放在慕家母女院中的小丫头。 沐晚放下书,“让她进来吧。” 绿萍会来,一定是和慕家那对母女有关。 10.3日第二更,今天有事外出,提前更完! 第267章:引蛇 绿萍一进来先是行了礼,然后才开口道:“映春姑娘让我时刻留意着谨晗苑里的动静,最近二夫人的丫头菊梅经常过来,今天一进门,慕夫人就把我打发出去了,只留下菊梅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了什么。” 沐晚微微垂下睫毛,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扣着。 菊梅会去谨晗苑不过是得了沐锦柔的吩咐送些吃穿用度,不至于还要关上门鬼鬼祟祟的,难道那对母女买通了菊梅,让她监视着沐锦柔的一举一动? 那这下就有好戏看了,菊梅大概是抓住了沐锦柔的什么把柄,这才匆匆忙忙的去报信,以那对母女的作风,幸许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了。 映春见沐晚在深思,便拿了两块银元打赏了绿萍,绿萍谢过了少夫人,欢欢喜喜的走了。 “少夫人,用不用派人去锦秀苑看一看。” “也好,你派人盯着点锦秀苑,要是有什么动静第一时间回来告诉我。”沐晚重新拿起书翻看起来。 沐锦柔和慕家母女斗法,她乐不得坐山观虎斗,最好是斗得两败俱伤,也省得她出手了。 书看了半本,外面传来敲门声,映春急忙去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铁柱和杏子。 映春一喜:“是碧珠醒了吗?” 铁柱摇摇头,站在门外冲着沐晚拱了拱手:“少夫人,我和内人商量过了,姐姐一直留在少夫人的别苑总是不妥,我们想把她带回家去修养,到了熟悉的环境,说不定对她的病情会有所帮助。” 沐晚放下书走过来,一袭米白色长裙,淡雅大方,肌肤若雪,双目更似一汪清水。 铁柱哪见过这么美的人,想多看两眼又不敢,把头垂得很低。 沐晚眼睛眨了一下,笑道:“既然你觉得这样稳妥,那就把碧珠接回去吧,我这里有一些药,你每天安时给她服下,其它的事情我会写在纸上,你照着上面做就行。” 铁柱感激不尽,又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少夫人大仁大德,以后有用得着铁住的地方,铁住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沐晚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哪里需要你赴汤蹈火。” 她走到桌子前,拿过笔写了满满一篇纸,又让映春把药材包好一并交给铁柱。 铁柱眼含热泪,叠声道谢,自己的姐姐不分青红皂白屡次陷害少夫人,她竟然不计前嫌,如此慷慨,这份情意,他默默的记下了。 铁柱将碧珠接走后不久,红袖就找了过来,一脸的担心的问:“小姐,碧珠好好的,怎么被接走了,难道是铁柱生怕我们照顾不周吗?” 红袖一面是担心碧珠,一面是难掩气愤,总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精心照料被人轻视了。 沐晚捏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嘴角衔着莫测高深的笑容,眼角也因为笑意而微微眯成一条细线。 “这是某人的主意,等着看好戏吧。” 碧珠被送回铁柱家的事情,四姨太很快就知道了。 锦儿见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眼底是一片阴沉之色。 外人所见到的四姨太端庄,美丽,高冷,但她所见到的四姨太却是另一副样子。 她是冷家的家生子,父母都在冷家讨生活,而她刚懂事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冷秋茵的身边,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冷秋茵是个什么性格的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我听说碧珠的病不能好了,少夫人不愿意继续留她在这里等死,所以她的弟弟就把她给接走了。” “你亲眼看见的?”四姨太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 “是的,当时我假装路过,看见碧珠的弟弟带着两个人抬着一个担架出去,碧珠躺在上面,脸白的没有血色,一副将死的姿态。” “那沐晚难道还真的有通天的本领,受了那么重的伤,岂能说救活就救活,现在不过是残存一口气而已。”四姨太冷笑一声,不过很快就皱起了秀眉,她曾经想过沐晚大概会用碧珠的事情引她上钩,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在听动静,可是桂花苑那边迟迟没有传来碧珠将醒的消息,不但没有醒,相反却是病情加重,已经被嫌弃的送了出去,要是真死在桂花苑里,那才是晦气。 如果沐晚想要引出幕后主使,大可以向外宣传碧珠就快醒了,那个幕后的主使怕碧珠醒了揭露自己就会害怕,这一害怕便会选择时机动手,但是事情并没有向这个方面发展,倒是碧珠已经不治,只等着回去咽气了。 “四姨太,碧珠要怎么办?” “将死之人,何足为惧,不用管她,就让她慢慢等死吧。”四姨太冷哼一声。 锦儿应了声是,刚要转身出去,四姨太突然将杯子重重一放,沉声说道:“不对,不对劲。” “四姨太,有什么不对劲?” “碧珠可能真的要醒了。”四姨太幽幽的说道,眼神冷戾的看着面前的茶杯:“沐晚这么做不过是想要瞒天过海,碧珠会醒,她怕走漏了风声会对碧珠的人身安全产生威胁,所以就将人送了出去,并且告诉所有人,碧珠命不久矣,一旦碧珠醒了,她就可杀一个回马枪,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世上,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锦儿听了,大惊:“碧珠真的要醒了吗?如果她把四姨太的事情都供出来,那我们……。” “所以……碧珠不能醒。”四姨太抽出手帕擦了擦嘴,秀美的脸上一面阴森,“沐晚以为自己已经瞒天过海,却不知道我识破了她的计划,她想让碧珠醒,我就偏偏不让她醒。” 四姨太附在锦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眼目中闪动着精光。 锦儿听了连连点头:“我这去办。” 锦儿走后,四姨太起身走到书桌前,从地板下面的缝隙里拿出钥匙,打开抽屉的最后一层,里面放了许多书籍,她熟练的找到其中一本,翻开几页后,里面夹着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男一女的合影,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女子穿着当时流行的校服裙衫,男子高大挺拔,相貎英俊逼人,女子温婉美丽,如同小家碧玉。 四姨太将照片慢慢的靠近自己,最后倾身过去,红润的嘴唇轻轻的印在照片中男子的脸上,本来阴气沉沉的脸绽开一个如同少女般灿烂的笑容。 ~ 入夜。 铁柱按照沐晚的交待,先是让自己的妻子给碧珠擦了身子,又给她按摩了腿脚,再扶着她半坐喝下了汤药。 待等这些都做完,铁柱的妻子给碧珠盖好了被子,贤惠的说道:“你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嗯,你也辛苦了。”铁柱看了碧珠一眼,和妻子一起退了出去,亲手掩上了门。 铁柱夫妻的身影刚一消失,一条黑影从从外墙下面蹿了上来,动作利落的跳进了院子。 碧珠所在的房间正好对着院墙,那人落下的时候便站在她的窗前。 黑影四处望了一眼,然后飞快的将一个醼了油的火球点着扔了进来。 不久,屋子里便有黑烟蹿出,紧接着熊熊大火就燃烧了起来。 黑影见火势已起,知道任务已经完成,双臂向上一翻攀上了院墙,结果刚刚落地,就有数只乌黑的枪口对准了他。 “别动。” 黑影见围着他的是几个荷枪实弹的大兵,就算他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抵得过枪弹。 自知在劫难逃,黑影乖乖的举起了手。 ~ 老太太本来已经歇下了,忽然就听见外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老人眠浅,很快就惊坐而起:“竹儿,外面是怎么回事?” 竹儿急忙进来说道:“据说是那个碧珠的弟弟来闹事了,说我们凌府有人想要谋害她的姐姐。” “碧珠?就是五姨太那个丫头,当初把沐晚推下井的?”老太太张开双臂让竹儿给她套上了褂子,“她不是一直在昏迷吗?她都快死了,谁还会谋害她啊?” “竹儿也不太清楚,少帅带了人正在桂花苑那边处理呢。” 竹儿在前面提前灯笼,很快就到了桂花苑,门口的灯点着,里面一片热闹。 老太太见督军也是刚刚睡醒的模样赶来,不由暗自嘀咕了一声:不过就是一个丫环死了,用得着三更半夜把全府的人都惊动起来吗? 她转而看向跪在院子中间的人,年纪轻轻的,穿着十分朴素,此时正在同凌慎行说话。 “还请少帅做主,找出这个放火烧了我宅子,想要害死我姐姐的人。” 凌慎行看着他问道:“你起来吧,烧宅子的人我已经抓到了。” 跪在地上的铁柱像是大吃一惊,片刻后才起身。 老太太对督军说道:“难道是有人要杀这个碧珠灭口吗?” 督军脸色深沉,闭着嘴巴不说话,站在他身边的四姨太则是低垂着头,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直到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被提了起来,四姨太才稍稍抬头看过去,秀面浮上一层苍白之色。 那人跪在地上,看到自己被带到了督军府,身边又围了这么多人,连督军和少帅都在,顿时一股绝望感自头顶狂压下来。 第268章:抓个现形 这人本是收了别人钱财的,只需要到指定的地点去放一把火,对方出手大方,足足给了他一百个银元,一百个银元够普通的才百姓衣食无忧的生活五年了。 “说吧,为什么要去放火?”凌慎行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子,相貎平平,但是四肢健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感受到头顶那股无形的压力,这个叫阿四的男子顿时有些崩溃,他也不是笨人,在自己落地的那一刹那就被擒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着了别人的道儿了。 阿四还没开口,凌慎行忽然口气一冷,“你是青帮的人?” 阿四下意识的将押送时弄乱的衣服理了理,同时遮挡住了右颈后的纹身,但还是难逃凌慎行的一双锐眼。 “既然你是青帮的人,不妨把叶笙叫来,我倒要问一问他是怎么管教手下的。” “不,不要告诉叶先生。”提到叶笙,阿四脸色煞白,仿佛是见了地狱阎罗一般。 落在凌慎行的手里,不过就是治他一个纵火的罪,但是叶笙不一样,青帮的规矩严谨而严酷,他私自收取他人钱财纵火杀人,这在帮里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如果你不想叶笙知道,就老老实实的交待,为何要去纵火杀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丫环,否则,叶笙应该比我更有办法让你开口。” 阿四也是一条汉子,事到如今也知道隐瞒不下去了,而且,这件事万万不能惊动叶笙,想到那个身上总是浸着寒意的男子,他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少帅虽然高高在上,冷面冷情,但他毕竟是六省之主,做事还要顾全大局,但是叶笙不会,青帮就是他的王国,他想让人生就生,想让人死就死。 阿四一咬牙,开口说道:“是一个女子,穿着打扮很像大户人家的丫环,我问她姓名,她不肯说,只让我收钱办事。” 丫环打扮的? 在场也有许多丫环,大家听了这话都觉得有些不舒服,哪怕不是自己做的还是会觉得害怕。 这时,铁柱突然在一边说道:“督军,少帅,这丫头一定是凌府上的,因为碧珠姐姐当初陷害少奶奶,就是凌府中有人从中挑唆。” 凌慎行点点头,又问阿四:“如果我把这个丫头带到你面前,你可还能认出来?” 阿四急忙道:“能,当然能。” “好。”凌慎行看向刘管家:“去把府上所有的丫环都叫过来,无论是贴身的丫环还是做粗活做打扫的,就连新来的也不能漏掉。” 说完,锐利的视线扫过周围的众人,因为今天晚上的动静太大,府里的各院几乎都惊动了,就连慕家母女也都在当中。 凌慎行先对老太太道:“也麻烦奶奶让贴身的丫环站出来。” 老太太对竹儿点了下头,竹儿虽然心下有些害怕,但还是往前迈了几步站到了院子中央。 其他人见状,立刻也都让身边的丫头站了过去,沐晚身边的映春和红袖,以及彩雪彩雨都在列。 有的人很快就站了过去,有的人却是慢吞吞的。 凌慎行淡漠的眼神落向四姨太:“四姨娘,你身边的丫环怎么不动?” 四姨太袖子中的手暗暗握紧,转头对锦儿笑了下:“锦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站过去。” 锦儿跟了四姨太这么久,多少练就了一些临危不乱的本领,听了四姨太的话,低着头就走了过去,站在了红袖的身边。 不久,这府里的丫环陆陆续续全到齐了,沐晚从来没去细数凌府到底有多少个下人,现在看到院子中央乌压压的一面,顿时有些感慨,这资本家就是腐败啊,院子里的主子不超过十个,但这个伺候的丫环竟然就有近一百号,这还不算各门房的管事以及侍从…… 家大业大莫过于此。 阿四显然也没想到这府里竟然有这么多丫环,脸上露出吃惊的神色。 凌慎行见所有的丫环都齐了,又问刘管家:“这是所有吗?” 刘管家道:“根据府上的名册来看,一共是一百零三个丫环,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好,你来辩认吧。”凌慎行让阿四站起来,“擦亮你的眼睛,可别认错了。” 阿四点点头,开始一排一排的辩认,这些小丫头的脸都长得差不多,每一个都需要仔细的看清楚,有人在一旁提着灯笼,他每走一步,那人就将灯笼靠近丫环的脸。 当他停在锦儿的面前时,锦儿明显不太敢把脸抬起来,一直低垂着头。 阿四把脑袋放低下去看她的脸,她下意识的又往一旁侧了侧,不让阿四看到她的全貎。 阿四是个精明的,直接就蹲下来向上仰望,直到看见锦儿的眼睛,他突然用手一指:“是她,就是她,我记得她的眼睛左上角有一颗小小的痣。” “来人,把她带出来。” 两个警卫上前,很快就将锦儿拖了出来。 刘管家见状,立刻让其他的人都散了,这种事情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这府里就要传出七八个版本了。 这些丫环一走,院子里立刻变得宽阔起来,跪在中间的锦儿立刻就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 阿四说道:“当日就是她给了我一百个银元,让我放火烧别人的屋子。” “你确定?” “确定,我不会认错的。”阿四说得十分肯定,又从身上拿出一个包裹:“这是她给我的一百个银元,原封不动的都在这里。” “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诬陷我?”锦儿怒瞪着阿四,一双眼睛喷着怒火,仿佛真的是被冤枉了一般。 凌慎行冷哼一声:“不必再做戏了,他从一百多个丫环当中找到你,可见他是真的认识你,否则,他为什么不随便指一个。” 刘管家看向地上那包银元,惊讶的说道:“这装钱的袋子是凌府里的牛皮纸袋,收口处有一条黑色的细线,我认得。” 人、赃,俱获。 凌慎行看向督军,又看向四姨太:“四姨娘,她可是你的丫环?” 四姨太直到这个时候仍然表现的十分冷静,但一直暗暗观察她的沐晚却知道她并不如表面看起来的镇定,那双缩在衣袖里的手早就攥成了拳头,紧紧的握着。 “的确是我的丫环,但我不知道什么银元。”四姨太否认的很彻底:“更不知道什么放火杀人的事。” “锦儿不过就是个丫环,她何以能拿出一百银元去杀一个与她并不相干的人。”凌慎行冷声道:“四姨娘指使锦儿雇凶杀人灭口,现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抵赖吗?” 四姨太难得还能保持冷静,看向督军的一双美眸被泪水盈满了,“督军,难道你也不相信我吗,我根本不知道这些银元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锦儿为何会跟这件事牵连上。” 督军最受不了她这种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心突然就有些软了。 “刘管家,把袋子打开。”凌慎行沉声命令。 刘管家立刻上前打开了装钱的袋子,拿出一块银元递给凌慎行。 凌慎行在手中翻看了一下又递给督军。 “这银元是两年前才发行的,不过因为质量问题,才发行不到一天就已经停止发行了,虽然还可以在市面上流通,但是流通量非常小,见过的人更是少之又少,我记得这些银元是父亲从银币厂亲自拿回来的,然后让奶奶用做家用,父亲当时并没有把它全额交给奶奶吧,您留了一部分在身边……。” 督军的脸霍然一变,他的确是把银元拿回来一批,除了交给老夫人,他还拿出很大一部给了四姨太做零花。 现在四姨太说这些钱跟她没关系,连他都不能信了。 “这些钱,你怎么解释?”督军脸色一冷,甩开了她攀在身上的手。 四姨太面对众人询问的目光,脸上终于露出惊慌的神情,这次是她的失误,她和凌慎行从小就在一起,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她向来行事缜密,思虑又多,他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让她轻易掉进了他设计好的圈套。 如果她没有想那么多弯弯绕绕,根本就不会去管碧珠的死活,可惜,人太过精明也会给自己断了后路。 “真的是你?”老太太一脸的难以置信,她这个儿媳妇,她虽然不是特别的喜欢,但平时看她清高寡淡,一副不与人争的模样,没想到竟然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杀这个碧珠?” 老太太想起前不久碧珠的事情,脑子顿时转开了弯儿,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要唆使碧珠去害沐晚?” 沐晚和四姨太无怨无仇的,四姨太为什么要这么做。 “督军,我真的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你相信我。”四姨太见无法辩驳,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督军的身上。 督军是最爱护她的,这件事不过就是想要杀了一个丫环而已,那丫环贱命一条,督军不会为了一个丫头的命就对自己怎么样。 这些年,她对督军的了解要比任何人深。 督军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丫环,又看了看哭得娇若残花的四姨太,心中的天平便开始倾斜。 一个丫环而已,先不说本来就命贱,而且不也没死吗?为了一个丫环就要把自己心爱的女人推到风口浪尖,实在是不值得。 10.4日第二更!中秋快乐! 第269章:醒来 督军感觉到四姨太抓着自己的手因为害怕而不停颤抖,一张小脸也是苍白无血色,那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督军到底狠不下心,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这一片肃静的气氛当中显得格外的清晰。 众人四处看了一圈儿,最后目光齐刷刷的落向地面,开口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昏迷不醒的碧珠。 “姐,姐。”铁柱一直跪在碧珠的身边,此时惊喜过望,急忙上前扶起她:“姐姐,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碧珠靠着铁柱坐起来,因为刚醒,身子还很虚弱,说出的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其实她昏迷的这些天,就像是一缕鬼魂飘浮在空中,将身边的人和事都看得清清楚楚,她虽然在昏迷中,却能听到别人说话,那些好的,坏的,怒的,喜的。 可她就是不愿意醒来,总想这一觉一直睡下去,睡到死,死了就可以去陪五姨太了。 但是,弟弟每日都在呼唤她,都在盼着她醒来,还有那个红袖,明明应该对她恨之入骨,竟然还无微不至的伺候她吃喝拉撒睡,还有少夫人……她不但救了她,还让她在桂花苑修养,如果她真是大奸大恶之人,何来这份仁德。 碧珠其实早就相信了五姨太并非是沐晚害死的,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而已。 “四姨太。”碧珠有些浑浊的眼珠子透出一股犀利的色彩,目光直直的逼视着四姨太。 四姨太怎么也不会想到,碧珠早不醒晚不醒,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醒来,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碧珠现在已经死了。 沐晚没有放过四姨太脸上的精彩表情,刚才还对着督军装柔弱,现在低着头,眼底的恶毒全部爬了上来,只不过借着夜色下灯光不明亮,很好的掩饰了去。 老太太这小心脏几乎受不了今天晚上的事情一环扣一环,看到碧珠突然坐了起来,不由问道:“你快说说,当初为何要把沐晚推下井?” 碧珠仍然看着四姨太,就算再愚笨,她也明白了自己当初是被人当枪使了,以为是在替五姨太报仇,其实是给他人做嫁衣。 想到此,碧珠坚定的开口道:“五姨太死后,四姨太的丫头锦儿找到我,问我想不想给五姨太报仇,想,我当然想,我恨不得把毒死五姨太的凶手碎尸万段。” 说着,眼神往沐晚处瞥了一眼,很快就垂下头。 “锦儿安排我偷偷摸摸的住在五姨太的别苑,每日会把饭菜送到指定的地方,我一直在别苑里守着五姨太的魂魄,直到有一天,锦儿来告诉我,说她会把一封信送给少夫人,谎称是少帅约她在后院见面,锦儿说,只要少夫人一出现,就让我在井边制造声音将她引过去,趁着她不注意将她推入井中。我早就想替五姨太报仇了,听到锦儿的计划立刻同意了,那天晚上,我果然在后院看到了少夫人,我将她引到井边,然后将她推了下去。” 沐晚虽然早就猜到这事是碧珠所为,今天听她诉之于口还是狠狠唏嘘了一把,如果碧珠不把这前身推入井里淹死,她大概也不会穿越到了这具身体上,自然也遇不到凌慎行了。 碧珠感受到四周各种复杂的目光,声音不疾不徐的继续说道:“没想到少夫人竟然大难不死。一计不成,锦儿又让我见了一个神婆,她教了我一个诅咒,我便经常在五姨太的别苑里诅咒少夫人,直到最后一次被发现。” “当日你为何要以头撞墙?”沐晚忍不住问道。 碧珠垂下头:“那神婆训服了几只黑猫,说它们是邪灵,我被蛊惑了,看到这几只猫就会发疯发狂,所以那天黑猫出现,我便在墙上看到了五姨太的影子,于是一头撞了过去。” “竟然还有这样诡异的神婆。”老太太念叨着,显然不可思议。 碧珠再次看向四姨太:“这个神婆不是别人,正是四姨太的姐姐冷秋霜,当日,四姨太一定是知道了我被抓的事情,她害怕我说出真相,所以让人带了那只黑猫来,如果不是少夫人大仁大义救我,我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我不但没有替五姨太报仇,还借着给她报仇的名义使她蒙羞,九泉之下,我也无脸见她。” 碧珠说着就朝着沐晚重重磕了三个头。 沐晚神色平静的受了,不管碧珠是不是受人挑唆,她屡次害她倒是真的。 “胡说。”四姨太终于沉不住气了,玉手指着碧珠,一双杏目圆瞪:“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一个贱婢在这里胡说八道。” 凌慎行此时突然冷哼一声:“这个阿四胡说八道,从一百个丫头里偏偏就指出了锦儿;这个碧珠也在胡说八道,周围站着这么多人,偏偏就指出了四姨娘,四姨娘是运气不好还是长了一张专门让人想要“诬陷”的嘴脸。” 四姨太抬起头,正对上凌慎行那道锐利的目光,除了冰冷之外还透着浓浓的厌恶与不屑,他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她,那样子就像在看一只苍蝇,一条蛆虫。 四姨太的身子狠狠一颤,眼中盈出滚滚泪水,脸色也瞬间苍白。 别人加在她身上的千般咒骂百般诋毁,都不及他这样一眼撕心裂肺。 “秋茵,真的是你做的吗?”耳畔响起督军带着失望的质问,“你真的要害沐晚,你为什么要害她,她和你井水不泛河水。” 四姨太不语,仍然看着凌慎行,那一双眼睛中的执念仿佛要将人看穿。 凌慎行丝毫没有避开的她的目光,反倒出言更加冷洌:“四姨娘不但要谋害沐晚,还把手伸到了翠云庵,意图谋害大夫人以取得督军夫人的位置。” “什么?”此话一出,老太太和其余众人都是大惊失色。 雪秋从来没见过大夫人,也就是她的生母,可是听到母亲的消息,她还是竖起了耳朵。 老太太出声问道:“希尧,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奶奶要看证据吗?”凌慎行忽然转过身,身后的人自动向两边散开,人群之后站着一个灰衣僧袍的女子,头上戴着灰色的帽子,下面穿着僧鞋,纤长的手指盘着一串佛珠。 女子抬起头,美艳的双目平淡无波看向众人,像是将大家都看了一遍,又像是谁也没有入了她的眼,合起双掌念了声“阿弥陀佛”。 在场认识她的人无不大惊失色,督军更是激动的面色涨红,叫了一声“文娟”。 文娟正是大夫人的名字。 静修垂目,不发一言。 凌慎行说道:“当日慧聪师太在静修师父的檀香中下毒,虽然在她死后,身边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毁了,但慧聪自觉罪孽深重无颜面对佛祖,所以一直在她所抄的经文之中进行忏悔,庆幸的是这些经文被人借走了一本忘记归还,如果把这些文字按照倒续以及首尾字相连的方式来念,就可以知道慧聪师太是经不住她的好孙女苦苦相求,才决定帮助她毒害静修师父,因为只有静修师父不在了,她这个宝贝孙女就可以坐上督军夫人的位置。” 凌慎行将一本佛经掷于四姨太的脚下:“慧聪师太也不是因病重而死,而是服毒自杀,因为她只有一死才能谢罪,同时也能替她的孙女掩盖罪行,四姨娘,有这样一个大义的奶奶,你该高兴才对。” 四姨太看向地上的经书,眼中不由聚出浓烈的恨意,老太婆,死便死了,还留下什么经书,当初若不自己她以死相逼,慧聪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她是出家人,自知罪孽深重,只有一死了之。 “秋茵,真的是你要害文娟?”督军的目光始终落在静修的身上,她虽然穿着半旧的僧衣,但是一张脸仍然透着年轻时候的风姿美貎,让他忍不住想起两人曾经的海誓山盟。 静修是督军的结发妻子,自然也是感情最为深厚的一个,此刻她出现在这里,其他人都成了陪衬,督军强忍着才没有冲过去握住她的手。 静修双掌合十,仍然一句话不说,向后退了几步,转身消失在夜色当中。 她来去匆匆,就像是一道幻影,督军迈着步子就要追过去。 凌慎行挡在他面前,低声道:“督军莫要忘了,母亲答应回来,可是不愿意见你的。” 想到静修那淡泊的眼神中不含丝毫的感情,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督军的心里涌起又酸又涩的滋味,这滋味真的如同火烧一般,十分的难受。 四姨太看着督军那副恋恋不舍的样子,眼底不由迸射出浓烈的恨意,这个静修故意在这个时候露面就是想要动摇督军的心思。 果然,督军回过神的时候,面色一冷:“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一桩事情就算了,偏偏又牵扯上了静修,她虽然出家为尼,但凌家的宗谱上,静修仍然是他的妻子,是当家主母。 四姨太是被他宠坏了,竟然打起了陷害主母的心思。 第270章:绝路 四姨太匆匆看了凌慎行一眼,他却并没有看她,那目光带着十分的嫌弃,就像是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她突然有些心灰意冷,但仍然不肯承认。 “督军要相信我,我没有做过这些事情。” 督军看着她柔弱可怜的样子,又想到静修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突然就声音一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继续抵赖吗?还不跪下。” 四姨太从来没有被督军如此吼过,此时一惊,面色惨色,不可思议的望着督军,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怎么忍心这样对我?” 督军总算没有被美色迷惑了眼睛,索性别开目光:“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先是挑唆下人杀害少夫人,事情暴露后又想杀人灭口,不仅如此,你还伙同自己的祖母想要毒害大夫人,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简直就是蛇蝎心肠。” 三姨太见四姨太此时的可怜模样,心中真是快慰极了,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宜说话,只能默默的看着热闹。 四姨太被督军当着这么多的人面骂成“蛇蝎心肠”,一张小脸顿时泪水交错,委屈的不得了。 “四姨娘先别急着哭。”凌慎行突然冷声道:“一会儿再哭也不迟。” 四姨太挂着泪水的脸,吃惊的望着他。 凌慎行对督军说道:“还请督军移步,再给你一个‘惊喜’。” 督军知道今天这一出又一出的就是唱给他看的,只要他不护着四姨太,四姨太仅凭其中任何一条罪名都够拉出去枪毙的。 凌慎行自然也看出了督军对于四姨太的偏袒,所以,他要让督军哑口无言。 凌慎行带督军去的地方是凌家的私狱,沐晚曾经把三个调戏雪秋的公子哥关在了这里。 今天这里也只关了一个人,躺在一堆枯草上面,穿着一身脏旧的衣裙,发发凌乱的散落,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这人正是四姨太的姐姐冷秋霜。 冷秋霜听见脚步声,不以为然的睁开眼睛,不知道今天又要给她上什么刑具,但不管是什么,对她来说都不过是皮肉之苦,根本就撬不开她的嘴。 她的神佛一直在冥冥之中保佑着她,受过这些苦痛,她就可以成为真正可以通天庭达地狱的神婆了。 所以,当两个看守拖着一个人从她面前走过的时候,她有点吃惊的望了过去,那两人打开她对面的牢门,将一个女子丢了进去。 “好好的荣华富贵不知道享受,竟然干出这种肮脏的事情,真是愧对了督军的一片信任。”看守们拍了拍手上看不见的灰尘,离开了。 那两人走后,冷秋霜才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两间监牢之间隔着一条过道儿,牢中光线又有几分昏暗,但她还是一眼看到那被扔在草堆里的女子,穿着十分华贵的衣物,右手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只碧玉的镯子。 “秋茵?”冷秋霜一惊,虽然那女子的脸被头发盖住了,躺在那里不断的颤抖,但她还是认出这身衣服和镯子,正是她的妹妹冷秋茵,督军的四姨太,怪不得那两个人会说她有好好的荣华不会享。 “秋茵,你怎么也进来了?难道楚南风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冷秋霜身上剧痛不已,还是强撑着扶住栏杆,“我们做得那么隐秘,他们怎么可能发现?” 地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发出几声呻吟。 冷秋霜气愤的说道:“楚南风真是没用,竟然没能掠走那个少夫人,我们明明已经计划的如此周密了,他乔装成厨师顶替我的名额混进船内,舞会的衣服你也替他准备好了,还故意制造了小混乱,这次打草惊蛇不说,还把我们两个也一起连累了。” 冷秋霜憋闷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把心里的怨怼都说了出来,不过很快就开始替楚南风说话,“秋茵,你也不要怪他,百密必有一疏,想必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你现在要不要紧,督军怎么舍得难为你呢,只要你在他的眼前哭一哭闹一闹,他立刻就会把你放出去,你不是说,督军那个老色鬼最吃你这一套吗?” 冷秋霜独自絮叨着,丝毫没有注意到隔壁的屋子里,一双瞪得大大的眼睛,此时写满了慌张,仿佛在不断的祈求着“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这个嘴巴被捂住的就是四姨太,而她的旁边站着脸色铁青的督军。 亲耳听到这一切,督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就是那个“老色鬼”了,没想到他一直宠着供着的女人,竟然对外人称他为“老色鬼”。 而这个冷秋霜一直和楚南风有联系,大概就是隐藏在连城中的奸细,真正与楚南风私通的人,楚南风这次能够成功混进凌家的邮轮,这姐妹两个功不可没。 “松开吧。”督军看了眼一直捂着四姨太嘴巴的三姨太。 出于避嫌,凌慎行找来了三姨太,三姨太本来就对四姨太怨言颇多,恨不得她立刻就被打入“冷宫”,所以这种事情干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一只手捂得四姨太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此时听到督军的话,她便慢吞吞的松开了手。 这个消息简直是太震撼了,三姨太忍不住一阵狂喜,看着四姨太的目光也充满了奚落。 四姨太终于可以嘴鼻并用,立刻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而还在那里喃喃自语的冷秋霜也终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她随着打开的那扇门看过来,在看到门后的人时,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活吞了一只青蛙。 半晌,她才看了看那个趴在枯草上的女子,她此时已经起身,虽然穿着打扮和四姨太一模一样,却是一张十分陌生的脸孔。 凌慎行对那女子道:“你下去吧。” 女子便恭恭敬敬的退下了。 这哪里是四姨太,不过就是凌慎行从众多丫环里头挑得一个跟四姨太体形和神态相似的。 冷秋霜自从被抓来之后,一直守口如瓶,哪怕是用了刑也撬不开她的嘴,但是,是人就会有破绽,而冷秋霜的破绽就是四姨太,所以看到假的四姨太被拖进来,她就口无遮拦的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秋茵,你…这…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冷秋霜已经语无伦次了。 四姨太用一种几乎是怨恨的目光瞪着她,嘴唇翕合了几下,终于是没说出话来。 冷秋霜看到拂袖而去的督军,知道一切都完了,她亲口承认了与楚南风合谋,这种私通外敌的罪名就够她枪毙几回了,不但如此,她还把四姨太给连累了,她们姐妹两个都完了。 面对四姨太怨恨的眼神,冷秋霜颓然的坐在了地上,脑中一片绝望的空白。 凌慎行冷冷看了四姨太一眼,那种嫌弃的眼神让四姨太如坠冰窖。 看着他逐渐走远,四姨太突然银牙一咬追了上去。 凌慎行感觉到身后突然飞速靠近的气息,倏然转身,一只手攥住了四姨太的手臂,冷目变冷,警惕的看向她:“你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你不清楚吗?” 凌慎行皱眉,完全不明白四姨太在说什么。 四姨太的眼中立刻盈满了泪水,被凌慎行抓住的手臂钻心的疼,却让她苦笑了出来:“这是你第一次碰我。” “你这个男人,聪明绝顶,可惜在感情上却是个迟钝的。”四姨太望着他,眼中逐渐淀开一抹如罂粟般的微笑,在凌慎行愣神的时候,四姨太突然抓起他的另一只手飞速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难道你不明白我的一颗真心吗?” 凌慎行的手仿佛摸到了一块烙铁,用力的甩开了,同时后退了两步,幽深的眼睛微微眯起。 四姨太的话说到这个地步,凌慎行岂能还不明白,他的眼目中涌动着不可思议的震惊,同时看着四姨太的表情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荒谬”。 “督军已经不会再信你了,别跟我耍花样。”凌慎行开口道:“你意图杀害沐晚和母亲,这对我来说已经是不可饶恕。” “她们都是对你来说很重要的女人,那我呢?我在你眼里,算什么?” “你?你不过就是督军的四姨太,我的一个姨娘而已。” 这句话随意的说出口,简直就是对四姨太的凌迟,她嘴唇颤抖,“真的就只是一个姨娘吗?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在国外留学……。” “够了,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凌慎行不再理她,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四姨太的视线从他的背影落在被他抓过的手臂上,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她从小就喜欢他,无论别人如何对她示好,她的眼里只有他。 她想尽办法能够陪在他的身边,无论是装病,还是讨好,还是刻意。 小时候,他就是冷冰冰的,但两人两小无猜,相处的还算不错,起码和别的女孩比起来,她算是最幸运的了,还偶尔跟她说话,和她一起吃东西。 之后,她追随着他出国,本以为在国外的时候,两人独处的时间更多,感情会进一步的发展,但他出国后就报了一个绘画班,每天早出晚归的和那些洋人四处写生,她想见他一面,难如登天。 10.5日更新完毕! 第271章:有一腿 她经常会借故去他的住处,他虽然没有将她拒之门外,但是态度客气而疏离,同学们都以为他和她是青梅竹马,将来也必定成就好事,但只有她知道自己心中的苦闷,所谓的青梅竹马离他们太遥远,他对她不过就是比别人多说几句话的情分而已。 但是,窥视他的女子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便在人前装做与他十分要好的样子,故意说一些让人不得不去暗暗琢磨的话语,她很聪明的既不点破,也从不承认,于是周围的同学几乎都在暗中认定,他们就是青梅竹马的一对儿。 直到回国后,凌慎行接管了军中的事务,她很少见到他,只能在他办公楼的对面租了一套房子,每日守在窗边,希望能够见他一面。 而她所见到的凌慎行多数时候是行色匆匆,又戴着军帽,几乎看不清脸,但哪怕是这样的惊鸿一瞥,她也觉得满足了。 家里给她介绍了一户好人家,她自然是百般看不上,终于找到机会告诉他这件事,以为他会生气,他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恭喜”,她看到站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她从小就一直喜欢的男人,却没有勇气对他说出“我爱你”,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不爱她,不但不爱,连喜欢都没有,她的表白只会自取其辱。 不久,她在一个舞会上遇见了督军,情场失意的她在督军的温柔关心下有些飘飘然,她与督军多喝了几杯,结果醒来后便是两个人一丝不挂的睡在一张床上,她竟然被下药强暴了。 她望着睡在身侧这个男人,两只手掐上他的脖子,可是她下不去手,她也不敢,这个男人手握着他们家所有人的生死,她杀了他,家人也就完了。 她很快就听说了他与沐家定亲的事情,她偷偷的跑去河圃,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少夫人,她虽然生得十分美丽,但是性格十分跋扈刁钻,她恨恨咬牙,这样的女子怎么能配得上他。 但她无能为力,只能站在街道的人群中看他同时迎娶了一对姐妹花。 紧接着,督军说会对她负责,对她的青睐溢于言表,对冷家更是百般照顾,她的父亲便要将她嫁给督军做姨太太,督军也不想强人所难,去问她时,她听见自己毫不犹豫的说了声:“我愿意。” 她愿意,她愿意站在离他更近的地方,就像以前那样日日守着他,同时,她要把这个毁掉了他的幸福与爱情的男人推下万丈深渊。 她光明正大的嫁进了督军府,成为了督军宠爱的姨太太,可是同时嫁进来的竟然还有五姨太。 督军对她不过是一时贪欢,但对于五姨太却是真心怜爱,每日在五姨太的别苑里与她写诗作画,十分开怀。 于是,她开始生出一门心思,如果她能坐到当家主母的位置,能够成为督军夫人,她就可以每天都见到自己心爱的“儿子”了,同时,她要扰得他的后院鸡犬不宁,一个畸形的念头一旦形成,立刻就如枯树发芽,长势锐不可挡。 她先是故意在二姨太面前挑拨,让她渐渐对五姨太生出了杀意,又暗中指点她将此事赖在沐晚的头上,这样一来,可以同时去除两个心头大患。 沐晚虽然不受宠,但也是凌慎行的正妻,所有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她都觉得碍眼,因为在她心里,只有她配,也只有她有资格。 二姨太得手了,五姨太死了,沐晚却因为沐家的关系而逃过一劫,但她并不罢休,又唆使碧珠对她下手,结果她竟然又从井里爬了出来。 她一边想着办法对付沐晚,一边将手伸向了大夫人,只有大夫人死了,做为最得宠的自己才能爬上督军夫人的位置,所以,她以死相逼自己的奶奶慧聪,慧聪也终于答应了她。 一开始对付沐晚,不过是因为她占了应该属于她的位置,现在对付沐晚,是因为沐晚占了凌慎行的心。 她对沐晚恨之入骨,在楚南风找到她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可是她的所有算计都是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到证据,但是现在证据一个一个的罗列在她的面前,就算最护着她的督军也翻脸无情,她知道,自己已经身临深渊,向前一步就是万劫不复了。 可是,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想到凌慎行那种嫌弃与冷漠的眼神,想到督军当年强了她的清白,她的心头瞬间燃起了一把火。 就算她死了,也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人好过。 ~ 老太太等人不放心,还留在院子里,此时看见督军气汹汹的走过来,老太太赶紧上前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去私狱做什么?” 督军脸色铁青,怒声道:“这个贱人,竟然在我眼前挑唆,说是沐晚和楚南风私通,结果是她和那个姐姐一直与楚南风有联系,竟然还给他制造机会让他劫持沐晚,这个贱人……真是太恶毒了。” 从督军的嘴里听到对四姨太的辱骂,老太太自然是十分震惊,他对于这位姨太太可是宠得不得了,连她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三姨太清楚事情的真相,此时走到老太太的身边,低声把她看到听到的都说了一遍,不忘用她的方式进行添油加醋。 老太太一听,当即愤怒的用拐仗用力敲击着地面:“无耻毒妇,竟然存着这么多恶心的心思,我真是小看她了。” 三姨太也不由唏嘘,她平时只见过四姨太高冷的样子,仿佛不将任何人和事放在眼里,也从来不和她一样去巴结奉承老太太,十分的特立独行,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害了数条人命,如果不是沐晚和大夫人命大,现在哪还能活蹦乱跳的。 四姨太出事,三姨太自然是最高兴的一个了,几个姨太太当中,最安分的就是五姨太,只可惜红颜薄命,现在,二姨太被关了起来,四姨太又出这样的事,大夫人又遁入佛门,以后府中只有她一个姨太太了,她也算是一枝独秀了。 想到此,三姨太不由暗暗高兴,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沐晚看到凌慎行走过来,急忙迎上去站到他身边:“一切顺利吗?“ 她并不知道他的计划,这一切的发生在她意料当中也在意料之外,她没想到他竟然能够找到四姨太毒害大夫人的证据,更没想到他能想办法撬开冷秋霜的嘴巴。 可她很快就释然了,这个男人心思深沉,头脑敏锐无双,只不过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在了军事上,很少插手这种内院的斗争,但只要他出手,必然是势如破竹。 凌慎行点点头:“督军这次总算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凌慎行没有把刚才与四姨太的对话告诉沐晚,其实连他自己都觉得心绪未平。 他的确聪明过人,但在对待感情的事情上却有些迟钝,他从没有经历风月场,直到现在真心爱过的不过沐晚一人,对于其他女人……哦,在少帅眼里,其他的女人都和男人无异吧。 所以四姨太今天这样一说,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四姨太竟然一直爱慕他,而且似乎到了一种偏执痴狂的地步。 “之后的事情督军会处理,你怎么穿得这么单薄?”凌慎行不满的看了眼她身后的映春,映春哪敢说是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加衣服。 沐晚道:“天又不冷,穿多了反倒会出一身汗。” “你先回去,我一会再过去。”到底还是怕她着凉了。 沐晚心中一暖,正要颔首,忽然听到一道尖利的声音划破了夜空,“希尧,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不管?” 这一声希尧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在看到站在逆光中的人时,个个都露出惊诧的目光。 特别是督军,本来还愤怒的脸庞顿时由红转青。 四姨太已经迈着小碎步走入灯光之中,一张素白的脸上如雪似珠,眼中又含着晶莹的泪水,那模样真是委屈至极。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四姨太直直的盯着凌慎行:“我的人都给你了,你也说过会给我幸福的,你就是这么给我幸福的吗?” 沐晚缓缓垂下眼目,这个四姨太是狗急跳墙了吗?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所以想在临死前把凌慎行也拉下水。 她曾经猜想过,四姨太做了这么多事,看似在为了督军夫人的位置,其实可能源于她对凌慎行的痴念,她以为当上了主母,就可以离凌慎行越来越近,同时对于出现在他身边的女人也是又嫉又妒,主母的位置让她对这些看不过眼的女子下手也更为方便。 可这个想法只是她毫无依据的猜测,没想到却真的是四姨太作恶的根源。 “什么幸福?”督军成功的被转移了注意力,没有什么比一个男人被戴了绿帽子,还是被自己的儿子戴了绿帽子更让人震怒的了。 四姨太一看督军的脸色,就知道他已经成功的被自己挑起的话端吸引了,她了解督军,更了解男人,知道什么事情才能将他们彻底的击垮。 她对督军无爱,每次督军碰她都让她恶心无比,她只有在心中反复把他想成是凌慎行才能与他继续。 既然督军不肯放过她,凌慎行也不肯放过她,那她就要让这对父子离心,彻底的决裂。 不得不说,四姨太这次真的是捏到了督军的七寸,他本来就偏疼四姨太,因为今天晚上的事才对她失望之极,可再失望也容不得自己的女人早就跟儿子有了一腿。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无法忍受。 第272章:结束 “凌慎行。”督军一急之下,竟然就连名带姓的冲着凌慎行吼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凌慎行不紧不慢的看了一眼四姨太,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事到如今,知道自己无法脱身,所以想把他也一起拉下水,这个女人的确是他从小就认识的,却没想到狠毒至此。 他从来就不了解她,也没想过要去了解她。 “我也想问一问四姨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凌慎行目光如炬。 四姨太掩着脸说道:“我十四岁的时候就跟着你,第一个男人也是你,当初若不是为了沐家的家业,你也不会娶沐家小姐,我们才应该是最般配的一对儿。” 为了沐家的家业?这是连着沐晚也一起挑唆了。 督军一听,立刻就想起和四姨太的第一晚,他当时喝得醉醺醺的了,然后被人搀扶着到了一个房间,然后就看到四姨太蜷缩在被子里,身上已经空无一物,他春心大动,快步就往床上去了,因为喝得太多,脚底还绊了下,险些摔倒,至于之后的事情,他只觉得是销魂,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二日醒来,因为宿醉的原因,晚上也不知道控制力道,只看到四姨太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十分吓人,他只顾着道歉,倒把她是不是第一次的事情给忘记了。 而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是四姨太的父亲给女儿下了药送到了他的床上,他虽然有些恼怒,但是想到四姨太的温柔似水,又觉得不错,反正他会对她负责。 现在听四姨太这样一说,他越发的怀疑,四姨太在嫁给他时根本就不是完壁之身,而那个第一个占了她身子的竟然是……。 毫无意外的,凌慎行再次接受到了督军的怒火。 怪不得四姨太一直针对沐晚,原来还有这方面原因,看来府里的那些流言也不是全无可信,他们说凌慎行和四姨太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不可能。”站出来说话的是凌雪秋,“父亲不要听她挑拨离间,她分明是走投无路了想把大哥拉下水,大哥每次见到她的时候都是客客气气,把她当成长辈,这个女人暗恋大哥也就罢了,竟然还想要诬陷他,真的是不知廉耻。” 凌雪秋这样一蹦出来,还有些没回过味儿的老太太立刻就说道:“大胆刁妇,自己做了这么多品行不端的事情,竟然还要诬陷希尧,试图挑拨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你……你……你简直气死我了。” 老太太说着就有些气息不匀,一旁的竹儿急忙替她顺气。 督军一见老母气成这样,声音也不由由严厉而缓和了几分,目光仍然盯着凌慎行。 凌慎行本来不屑于解释,但是看到督军的脸色,他知道督军八成是相信了,心底不由有些微寒,想当初沐晚亲眼看见慕凌飞脱光了衣服抱住他,仍然能够理性的分析问题,对他的信任毫不动摇,而现在,仅凭一个满身罪恶的四姨太的几句话,这个做父亲的便怀疑上了亲儿子,丝毫没有去分析一下前因后果,更没有去细想四姨太的险恶用心。 这个父亲,真的是让他失望至极。 “督军既然想听解释,那么我就来解释一下。”凌慎行斜看了四姨太一眼,“我与冷秋茵虽是自幼相识,但说过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三十句,至于后来我出国留学,她为何也会跟着去,不得而知。在国外期间,我每日与同学外出写生,回到住处后也有佣人贴身伺候,并没有和这个冷秋茵有着过多交集,督军若是不信,可以随便将那些人找来询问,真相是什么,他们自然会如实告之。” 凌慎行一言一词言之凿凿,俊脸上的坦然可照日月:“至于冷秋茵嫁给督军之后的事情,敢问府上的任何一个人,有谁见过我跟她单独相处超过一分钟?” 督军默然,皱着眉头不说话。 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沐晚突然站出来,清澈中泛着冷色的目光看向四姨太:“四姨娘如今狗急跳墙,随意出口诬陷少帅,要知道少帅今日揭露你的种种罪行,人证物证一应俱全,四姨娘口中所说的事情,可有人证物证?如果没有,这种信口雌黄的事情岂不是人人都可以张口就来,在场的诸位都是心灵目聪之辈,断然不会有人相信四姨太这种恶意的谎言。” “是啊,你口口声声这样说我大哥,你可有证据?”凌雪秋怒瞪着四姨太,平时她对这位姨娘的印象还算一般,现在看到她只觉得让人恶心。 四姨太冷笑道:“我们做的都是男欢女爱的事情,哪来的证据,谁还会把事后的床单保存下来吗?” “你……真是不要脸。”雪秋脸一红,气得骂了出来,她一个黄花姑娘自然不好意思再继续问下去了。 “是吗?”凌慎行突然走到四姨太面前,高大的身影如同巍峨的山峰笼罩而下,无端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四姨太见他走过来,灰暗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 哪料凌慎行说出的话却让她面色灰白,朱唇紧咬,眼中的光亮也瞬间变成了死黑色。 凌慎行道:“四姨娘也太瞧得起自己了,论姿色,你这蒲柳之姿如何比得过沐晚的松柏之质?论年龄,你这人老珠黄如何比得过沐晚的风华之茂? 论心地,你这毒蛇心肠如何比得过沐晚的仁义无双?论才华,你这一肚子鸡鸣狗盗如何比得过沐晚的妙手回春?你样样不如沐晚,简直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我除非是瞎了眼睛才会跟你有那苟且之事。” 被自己最爱的男人扁得一文不值,对比对象还是那个最让她痛恨的沐晚,四姨太如同风中枯叶,不停的颤抖着,最后喉中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而被夸得只应天上有的沐晚就有些脸红了……她真有这么好吗? 督军却是真的老脸一红,这“瞎了眼”指的不就是他吗?他一直被四姨太的美貎和温柔蛊惑,哪怕是知道她的种种恶行,依然还是相信了她的话,竟然怀疑到亲生儿子的头上了。 这些年,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品性,他难道还不了解吗?如果不是现在和沐晚如胶似漆,可以称得上是清心寡欲了,以前军中的高层想要巴结他,不少把美人往他的床上送,他不但把那些人都丢了出来,送美人来的还要挨骂挨罚。 几次下来,大家都知道他对女人不感兴趣,甚至有人说少帅有某方面的隐疾。 更何况,他们如果真的有什么,凌慎行怎么忍心把四姨太逼入如此境地?四姨太明知道大夫人对于凌慎行的重要性,又怎么会下手去害她? 这一切,都说不通。 凌慎行低头俯视着脸色苍白如纸的四姨太,他很清楚哪里才是她的弱点,所以这一番话下来,四姨太气得浑身颤抖。 “我从小就喜欢你,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情,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四姨太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大吼,脸上本来就没有化妆,此时被泪水浸得又狼狈又可怜。 “你这个贱人,闭嘴。”督军终于暴怒一声,抬起脚就踹在四姨太的胸口,这一脚夹着十足的怒火与不甘,结结实实的将四姨太踹出了两三米远,她本就身材娇弱,此时如同纸片般飞了出去。 “四姨太。”被两个警卫押着的锦儿惊叫一声,用力挣扎了两下却没有挣开,只能无助的哭泣。 四姨太被督军那一脚踢的直翻白眼,感觉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像一只搁浅的鱼,垂死的挣扎。 “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督军几乎是跳着说了这句话。 “不必。”四姨太像是濒死的人,双眼射出一道精光。 沐晚与她四目相对,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种来自地狱般的决绝,沐晚心头一震,本能的开口道:“快阻止她。” 结果这句话还是晚了一步,四姨太不知道从哪里拔出一把匕首,在众人眨眼之即插入了自己的胸口,鲜红的血液顿时染红了她红白的衣衫。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口瞪口呆。 四姨太一双红肿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凌慎行,她以为能在这个男人的眼中看到一丝后悔,一丝怜悯,毕竟她爱了他这么多年,但是,他的眼中只有跳动的灯光以及满满的鄙夷,那种视她如垃圾般的不以为然让她觉得心痛如绞,身体上的痛立刻就被掩盖了。 哪怕她死在他的面前,他也是如此无动于衷吗? 她的脑中想到的是曾经那些对她来说十分美好的画面,他的脸一点点从现在的成熟稳重变得青涩,变得幼稚,变成一个六七岁孩子天真的笑脸。 她的嘴象溢出一丝类似于幸福的笑容,嘴角蜿蜒的血迹惊心动魄。 再见了,希尧,再见了,我的青春我的爱! 不过……一切不会就这样结束的,伤害我的人,终究会有报应。 “秋茵。”督军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惊醒,大步上前抱起了四姨太。 刀子插得很深,正中心口。 “秋茵。”督军眼眶一红,看到垂死挣扎的人,想到的已不是她犯下的种种罪恶,而是两人曾经的花前月下。 不管那是真是假,都是他们一起走过的时光。 四姨太眨了眨眼睛,看着督军眼角流下的眼泪,嘴唇动了一下,终究什么也没说。 四姨太就在督军的怀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10.6日第二更 第273章:抓奸 凌府的这个夜晚,注定不平静。 四姨太自刎,死在了督军的怀里,而私狱里的冷秋霜在不久后也撞墙自尽,在关押她的那间牢房里,四面的墙壁上都是用鲜血画着的咒语与图画,进门的守卫看到了,吓得七魂没有了六魄。 凌慎行下令让人将私狱拆除,种上了植株。 四姨太虽然犯下诸多罪行,但督军念在与她夫妻一场,还是替她办了一个低调的葬礼。 时间一晃就到了去连山请佛的日子,沐晚答应过督军会亲自前去,自然也没有食言。 沐晚这一趟不但有凌慎行派去的军队护送,雪秋也跟着去了,慕家母女本来也打算一同去玩儿的,却被凌慎行拦了下来,本来已经收拾妥当的两母女被硬生生的赶了回去,面子丢到极致,连续几天没出过谨晗苑。 “夫人,小姐,菊梅来了。”香林站在门口毕恭毕敬的说道。 “让她进来。”慕夫人安抚还在生气的女儿,“你就别蹦上蹦下的了,那连山都是和尚尼姑住的地方,又不是什么好去处,不去就不去罢。” “每天呆在这鬼地方,我都快闷死了,想出去放放风都不行。”慕凌飞哼了一声。 “你要是觉得闷,就跟着督军一起回北地,等到玩够了再回来。” “母亲,我们不能回去,一旦回去就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只要我们留下来,一定会有机会接近希尧哥哥。”慕凌飞的眼睛闪了闪,“我们不能回辽城。” “你既然知道,那就别再抱怨了。”慕夫人叹息着摇摇头,这个女儿真是不省心,要不是她张罗着要收拾东西跟去连山,也不会让沐晚抓住把柄趁机说她们要回辽城,现在她们还要想个办法不跟督军回去才行。 说话间,菊梅已经进来了。 慕夫人正色道:“可是有什么消息?” “二夫人今天中午又要去药铺。”菊梅将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慕夫人。 慕夫人和慕凌飞相视一眼。 慕夫人道:“飞飞啊,你不是要出去透透气吗,那就去走走吧。” 慕凌飞听了,顿时兴奋的搓了搓手,凌府这些日子一直不消停,四姨太的丧事也刚办完,所以这个沐锦柔始终都是安分守已,现在丧事一过,沐晚和三小姐又去了连山,她立刻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按照菊梅所说,沐锦柔一定是去跟那个情郎掌柜幽会了,只要她们将她捉奸在床,以后这个沐锦柔还不是任她搓圆揉扁。 慕凌飞咯咯一笑:“母亲,那我们就出去走走吧。” ~ 锦秀苑。 沐锦柔正靠在小榻上看帐本,其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每日憋在这凌府里,整个人都快生锈了,偏偏去连山这样的好机会,又被沐晚抢了去。 当初连山那一带闹匪患,她巴不得沐晚一去无回,但现在匪患清除,连山太平盛世,听说风景优美,又开通了商路,既可以游山玩水又可以休闲购物。 她也想去凑这样的热闹,也想在老太太面前表达一番孝心,可是老太太和督军都没有发话,她自然不能像慕家那对母女死皮赖脸的非要跟着,结果被凌慎行赶了回来,真是丢脸丢到了家。 想到那对母女当时的脸色,沐锦柔又觉得高兴起来,拿起一边的糕点放进嘴里。 “二夫人。”豆蔻端了新沏的红茶放在桌子上,低下头在沐锦柔耳边说道:“刚才菊梅去了谨晗苑,又在里面呆了半天才出来。” 不过就是让她去送一份糕点,竟然能用这么长时间,这其中没点什么猫腻都不可能。 沐锦柔放下手中的帐本,眉头皱在了一起:“可曾知道她对那母女说了什么?” “那对母女防备着呢,只要菊梅一进去就关门,连老太太派去伺候的那个小丫头绿萍都给赶走了。”豆蔻给了小丫头一点好处,小丫头就什么都说了。 这绿萍机灵的很,一面向沐晚通风报信,一面又向豆蔻献殷勤,真是赚足了赏赐。 沐锦柔秀目一瞪,将帐本扔到一边,恨声道:“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吃我的用我的,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二夫人,不瞒您说,我昨天刚在菊梅的抽屉里看到了一对玉镯子,那成色是上好的和田玉,她当时拿出来在手腕上比划,不小心被我看到的,她见我进来,就赶紧将镯子藏了起来,她一个小丫环,哪来那么好的镯子?” “一定是慕家那对母女给她的,为的就是让她来打探我的消息。”沐锦柔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我今天要去药铺的事情,菊梅也是知道的吧?” 豆蔻点点头。 沐锦柔似想到什么,突然低声同豆蔻说了什么,豆蔻听了连连点头。 直到豆蔻离开,沐锦柔才重新拿起帐本看起来,嘴角始终带着一丝阴森森的笑意。 ~ 连城已入初夏,街上摆摊的人又多了两倍不止。 慕凌飞和慕夫人坐在牛鼻子汽车里,正慢悠悠的穿过人群。 “母亲,沐锦柔的药铺到底在哪啊?” “快了,你心急什么。”慕夫人嗔了她一眼,“一会儿我们就假装进去买药,你找机会溜进后面的屋子,将他们抓个现形。” “知道啦。”想到那样的情形,慕凌飞顿时一脸的跃跃欲试。 车子行驶到一家药铺面前停了下来,两人下了车。 母女俩交换了一个眼色后,施施然的迈进了药铺。 大概是生意一般,所以一见到有客人,立刻就有伙计殷勤的上前迎接,满面堆笑的看座:“夫人,小姐,这是要买什么药材?我们店铺的药材都是货品纯正,功效卓著。” 慕夫人道:“我最近头疼,你看看要吃什么药?” “那我给夫人拿一些葛根和白芷吧。”伙计恭敬的说道:“恰好今天进了一批新鲜的白芷,我去库房给夫人拿。” “你们掌柜的呢?”慕夫人看似闲闲的问。 “今天二夫人过来了,掌柜正和二夫人议事呢。” 慕夫人和慕凌飞相视一眼,心里都是一个想法,什么议事,大概是在偷情吧。 伙计让其他人来照顾客人,自己去了库房。 很快就有人端上了刚沏好的茶水,一人一杯放在慕夫人和慕凌飞面前。 慕凌飞环视了一眼这个简洁干净的药铺,不由低声说道:“现在的药铺,服务都这么好了吗?伙计说话客气,还有茶人供应。” “傻丫头,那不过是因为我们娘俩穿得富贵,才想着多巴结巴结,以后好给他们拉来大生意呢。”慕夫人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清香扑鼻:“这茶倒是不错。” 慕凌飞也拿起茶杯,小口的喝起来。 一盏茶的工夫,伙计已经将药材都打包好了。 慕夫人使了个眼色,慕凌飞立刻就捂住了肚子:“你们这儿哪里能方便,我有点肚子痛。” 伙计将药放好,急忙指了指后门处:“小姐从那里出去,左拐后再走个二十米,有可以方便的地方。” 慕凌飞冲着慕夫人眨了眨眼睛,捂着肚子就跑去了伙计所指的方向 。 慕凌飞当然不是真的肚子痛,一离开那些伙计们的视线就在药铺的后面转来转去,最后看见一间房门上面挂着“勿扰”的木牌,眼睛一眯,快步走了过去。 慕凌飞趴在门缝上往里看,只看到一张八角的桌子和一张床,而床上挂着白色的床幔,隐约可以看见里面隆起的被子,她看不太清,只好又向前了一步,结果一下子就把门顶开了。 门开之后,慕凌飞开始还有些害怕,但这门却没发出一点声音,里面的床上却传来动静,似乎有呻吟声。 她心中一喜,顿觉底气十足,叉着腰就向床头走去。 “好你个沐锦柔,竟然背着希尧哥哥偷人,你今天死定了。”慕凌飞猛地掀开了床幔,得意的看向后面的人,结果却看到一个光着身子的秃头男子,并没有沐锦柔,而且这个秃头长得也十分丑陋,完全不似菊梅所说的英俊潇洒。 秃头一愣,在看到慕凌飞的时候,眼中顿时射出淫邪的光芒,不待慕凌飞反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拽上了床。 “啊,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督军的干女儿……我父亲是……。” “叫什么叫,小贱蹄子。”秃头被叫得烦了,两个巴掌煽下来,慕凌飞就乖乖的不叫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看向秃头,既有震惊,又有害怕。 “你,你竟然敢打我?”慕凌飞捂着脸,哭了起来。 “老子不但打你,还要上你。”秃头邪邪一笑,“你这个浪货,趁着爷在睡觉就爬上爷的床,难道不是想要被干吗?” 秃头一嘴的污言秽语,吓得慕凌飞粉面泛白。 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上竟然开始发热发烫,好像有许多蚂蚁在皮肤上爬过,那种感觉真是抓心挠肝。 本来秃头放在她身上让她觉得恶心的手,她竟然希望他来爱抚自己。 慕凌飞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完了,她可能被下药了。 第274章:威胁 “小美人,来吧,春宵一刻值千金。”秃头往手心吐了下口水,搓着掌心扑过来,“让老子好好的干你吧。” 慕凌飞想要躲开,但是身上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秃头将她的衣服剥得一干二净,像一头饿狼般贪婪的亲着她的嘴和身子。 她觉得恶心极了,可身体又在渴望他更加粗暴。 她忽然想到那个开金店的老板,他的儿子对她也是百般讨好,虽然不如希尧哥哥,但也算是长相帅气。 比起身上这个秃头,不知道要好多少倍,她是宁愿被那个金店老板的儿子来糟蹋,也不想让这个秃头…… “啊。”慕凌飞突然一声惨叫。 秃头按着她雪白的肩膀,在她的身上耸动,一边动一边骂道:“贱蹄子,竟然不是处儿,老子看你长得这么清纯,还以为捡了一个大便宜。” 慕凌飞顿时觉得屈辱难当。 虽然她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在这方面一直很开放,甚至和洋人都做过,但是被这样一个长相丑恶的秃驴侮辱,她在自尊心上就无法忍受。 “呕。”慕凌飞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结果换来秃头的一顿打骂。 “老子上你是看得起你,你这个女人不知道被多少男人玩过了,竟然还在嫌弃老子。”秃头又开始污言秽语,同时丝毫不知道怜香惜玉。 慕凌飞单薄的身子像是快在碎裂了一般,身心俱痛。 秃头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慕凌飞发出销魂的声音,他知道她的药效彻底的上来了,于是又换了一个姿势。 “喀嚓。”慕凌飞虽然有些神智不清,但还是敏感的听到这个异响。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台黑乎乎的照相机,而站在照相机后面的正是沐锦柔和贺明轩。 慕凌飞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脚踹开了那个秃头,可是已经晚了,因为沐锦柔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了。 “这洋人的东西真是神奇。”以前沐家也有过一台照相机,不过只有在宴席的时候才用,凌家也有,也基本不会拿出来用。 这东西又大又笨重,搬来搬去的很不方便。 没想到留过洋的贺明轩也从国外带回了一台,还十分热衷,经常拉着她一起拍照片。 “你们……”慕凌飞此时的药效已经退了不少,再加上惊吓,整个人也清醒了。 贺明轩已经将相机搬了下去,慕凌飞从床上爬起来叫道:“把那些照片还给我。” “呦,慕小姐,你还没穿衣服呢。”沐锦柔冷笑一声:“也不嫌害臊啊。” “好你个沐锦柔,你自己偷人,竟然还敢陷害我。” “偷人?慕小姐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偷人了?倒是我看得清清楚楚,这相机也拍得清清楚楚,慕小姐正在和我们店里的伙计做得热火朝天啊。” 那秃头此时也穿上衣服下了床,恭敬的喊了声:“二夫人。” 沐锦柔点点头:“你先出去吧,今天辛苦了。” 秃头得了好处,又玩了美女,自然是喜滋滋的退下了。 慕凌飞此时才惊觉,自己是中了沐锦柔的圈套,她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所以让伙计在茶水里下药,又故意把她引到这间屋子,让这个秃头污辱她,最后拍下照片。 “沐锦柔,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慕凌飞也不管自己是不是一丝不挂,跳起来就要动手,结果沐锦柔先她一步在她的脸上煽了一巴掌,当即打得慕凌飞摇摇欲坠。 “慕凌飞,你最好认清现在的形势,你和男子偷欢的照片握在我的手里,只要我一个不高兴,马上就可以送到少帅的面前,或者登到街头小报上,那时候,全连城的人都知道你是个淫女,别说嫁到督军府,就算是到了辽城,你也一样抬不起头。” 国外开放,但是国内可不一样,女子的贞洁被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沐锦柔真的把这些照片公布于众,那她这一辈子就毁了,不但不能嫁给凌慎行,就连那个开金店的老板儿子也不会要她了。 慕凌飞到底是不经事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沐锦柔高高在上般的欣赏着她的丑态,过了一会儿才拾起一件衣服丢在她的身上:“不想让你母亲看到你这个样子,就把衣服穿好。” 提到慕夫人,果然就听见外面传来几个人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慕夫人焦急的声音:“我女儿就是到这后面来了,怎么不见了,你们快点找一找,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饶不了你们。” 慕夫人本来一直在前厅等着慕凌飞的好消息,没想到她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她心想着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想要起身去找,那伙伴又拿了几株上好的人参给她看,辽城就是盛产人参,慕夫人又是行家,所以就跟那伙计就人参的好坏讨论了起来,不知不觉也没注意到时间竟然过了这么久。 慕凌飞听到慕夫人的声音,立刻把衣服穿好了,但是仓促间穿得不太整齐,慕夫人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女儿和打扮的端庄秀丽的沐锦柔,屋子里还充斥着一股异样的气味儿,慕夫人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但眼睛看到的却与她想到的不符,不应该是沐锦柔被抓奸在床吗,现在看起来怎么像是反过来了,好像是自己的女儿被抓奸了。 “母亲。”慕凌飞一看到慕夫人就大哭起来,指着沐锦柔骂道:“都是这个贱人,她算计我。” 沐锦柔凤目一眯,冷声道:“慕小姐,看来你记性不好啊,我有必要再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慕凌飞一听,嘴边的话硬是被逼得吞了下去,只是慕夫人的怀里不停的哭。 到了这个时候,慕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沐锦柔很高兴看到她们母女俩吃瘪的样子,想当初她们用一对古董花瓶算计她,让她在老太太面前信誉全无,以至于后来做任何事情都无法挽回老太太曾经的信任,这口气她可是一直憋着的。 这次她们又买通自己的丫头试图抓住她的把柄要挟她,她于是将计就计,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你想怎么样?”慕夫人还保持着几分镇定,知道今天是中了人家的圈套了,也怪她粗心大意,竟然就被那个伙计用人参给拖住了,但现在不是跟沐锦柔翻脸的时候,她没有直接把事情捅出去,就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沐锦柔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赏,这个慕夫人没有大吵大叫的,倒是让她省了不少麻烦。 “其实,我也不希望你们离开连城的。”沐锦柔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当初赶我们离开的可是二夫人。”慕夫人不无讽刺的说道。 当日沐晚借收拾行李的名义赶她们回辽城,沐锦柔也在一边添油加醋,现在怎么突然又说不想让她们离开了。 沐锦柔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想你们离开,自然有我的道理,难道你们这么着急回辽城去?” 当然不想。 沐锦柔说道:“今日的事情我会对外保密,但是你们母女俩最好也乖乖听话,要是惹火了我,我保证慕小姐马上就能变成没有男人敢娶的弃妇。” 慕夫人不由握紧了拳头,嘴角狠狠的抽搐着,这样赤果果的威胁简直就让她火冒三丈,可是,女儿的把柄落在她的手里,她除了忍气吞生,别无它法。 “只要你们不再惹是生非,我会想办法让你们留下来。”沐锦柔抬起一双凤目,眼中闪着骇人的精光,“你们最好乖乖听话,不然……。” 余下的话,她没有说下去,但她知道,慕家母女一定懂的。 “好。”慕夫人一咬牙,考虑到女儿的清白以及前途,她还是决定先服软,只要在凌家留下来,以后一定能找到机会扳倒沐锦柔。 “慕夫人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这样,我也不多留你们了,请便吧。” 慕夫人扶着慕凌飞,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这里她们一秒钟也不想多呆,看到女儿那副丢了魂的样子,慕夫人顿时心痛无比,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笔帐。 出门后,两人上了外面的车子。 想到那个秃头,慕凌飞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与她发生关系的男子都是她精挑细选的,个个都是精英良品,而这个秃头不但长得丑,还只是一个伙计,这种耻辱简直让她没齿难忘。 “母亲。”慕凌飞哭了一会儿,最后坐直了身子,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现在就把沐锦柔通奸的事情告诉希尧哥哥,保证她和那个奸夫不得好死。” 敢算计她,她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慕夫人皱眉,有些心痛又有些失望的望着自己的女儿,这个女儿空有一身美貌和才华,却独独是个缺心眼儿,以后就算嫁到了凌府,估计也会被沐家那两姐妹斗得体无完夫,偏偏她就是一根筋,非要嫁给凌慎行不可。 10.7日第二更!假期就要结束啦,姑娘们的好日子也快结束啦! 第275章:开光 慕夫人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专爱跳火坑的女儿也是无可奈何:“你的脑子呢?我们跑去少帅面前告状,证据呢?你别忘了,少帅揭发四姨太,都是罗列了一堆证据,哪怕这样,督军还有些不相信呢。” 本来她们的计划是让慕凌飞将沐锦柔抓奸在床,然后大喊大叫的引来左邻右舍,到时候光天化日之下,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做证。 但现在她们不但没有抓到奸,反倒被奸,这样的事情要是说出去,名誉没有了,前途没有了,一切都打了水漂。 “你以为随随便便说少帅的二夫人和人通奸,他会信吗?更何况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没有确切的证据,他会承认自己的老婆跟别的男人有染吗?”慕夫人摇摇头,“这顶大绿帽子扣下来,可不是谁都会认的。” 慕凌飞顿时气道:“那我们怎么办,难道要一直被她威胁?” “目前来看只能忍气吞声,既然我们知道这个沐锦柔跟那个掌柜的有猫腻,就不难揭发这对狗男女。” “哼!”慕凌飞用鼻子哼了一声,“早晚我要让她好看。” “你还是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吧,你现在真是比谁都‘好看’。”慕夫人把镜子丢给她,真是丢人现眼啊。 ~ 慕家母女走后,贺明轩就跨了进来,随手关上了门。 “柔儿宝贝。”他上前搂住了沐锦柔,急切的就要去亲她。 沐锦柔娇笑着躲开他的索吻:“没个正经。” 贺明轩丝毫不气馁,扳过她的脸将自己的嘴巴印了上去,两人吻得如火如荼,最后自然就滚到了床上去。 这张床刚刚被慕凌飞和秃头睡过,他们也丝毫不在意,很快衣物就落了一地,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呻吟声。 过了好一会儿,声音才逐渐的平息。 沐锦柔温顺的依偎在贺明轩的怀里,玉指点着他结实的胸膛:“你好坏。” 贺明轩顺势咬住了她的指尖,轻轻的舔着。 沐锦柔被他撩拨的顿时娇笑连连。 “你怎么把那对母女放走了,还说要把她们留在凌府,不怕她们记恨于你,又想新的招数来对付你吗?”贺明轩有些担心的问道。 沐锦柔的眼底染上一层冷色:“沐晚现在可与以前不同了,以前她势单力薄,哪怕是被四姨太设计掉进井里,也没有人去怀疑她是被谋杀的,但是现在,她就算是少了一根头发,也会惊动全府上下,所以,想要对付她,我万万不能再自己出手,不如将那对母女当枪使,就算出了事也跟我无关。” “这倒是个借刀杀人的好办法。”贺明轩忽然叹了口气:“柔儿,少帅夫人的位置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 “当然,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为了实现这个梦想,我会不惜一切。”沐锦柔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片绝然坚定之色。 贺明轩看着,心中不由失落起来,他明明知道她的野心,将来也不可能跟他长相思守,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接近她,去喜欢她,去帮她完成所谓的梦想。 “你在凌府要万般小心才是,我听说那少夫人也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对于贺明轩的关心,沐锦柔还是很受用的,轻笑着亲了亲他的下巴:“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慕家那对母女就是她最犀利的武器,如果出了事,她可以全部赖在她们的身上,与她无关,而且,慕家的背后也有势力,督军应该不会轻易的为难她们。 这步棋真是下得再明智不过了。 ~ 沐晚来连山已经两天了,请佛的事宜都已经安排妥当,只等着挑夫上山就可以回程了。 雪秋本来是图着新鲜好玩儿才来的,结果一路的风景是不错,但是到了连山后,不但要爬好久的山路,还要在同济寺里吃斋听经,她听了几句就已经开始犯困了。 沐晚与她不同,因为之前来过几次,也跟着静修和敬安大师念过数天经文,所以此时坐在蒲团上,闭目倾听,当真如同天籁之间,让人心神俱宁。 好不容易听完敬安大师讲经,雪秋如蒙大赦,赶紧牵着她的手走出了佛堂。 雪秋深吸了两口气,像是解脱了一般:“嫂嫂,亏你听得进去,我是一句也听不懂,闷都闷死了。” 为了不让自己睡着丢脸,她狠狠的掐了数下大腿,现在大腿还痛着呢。 沐晚看着她,不由失笑:“是谁吵着闹着要来凑热闹的,现在知道不好玩儿了吧?” 雪秋哼了一哼,突然想到什么,“对了,我来的时候,三姨娘给了我一串佛珠,让我帮她开光,嫂嫂,哪里可以开光啊。” “去后面的佛堂吧,那里有一位专门给人开光的师父。”沐晚对这里还是比较熟悉的,听完雪秋的话就在前面引路。 到了佛堂后,雪秋四处望了眼,最后看到一个又矮又瘦的老和尚,正坐在佛像的下方,闭着眼睛,也没有念经,只是静静的坐着。 此时外面的光线朦朦胧胧的洒进来,正落在那瘦和尚的身上,就像是在他的后背披了一层镀金的袈裟。 沐晚看到这位僧人,顿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虚虚幻幻,给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她带着雪秋上前双掌合十:“大师,我们想要开光。” 那位瘦僧人听了之后,声音也同样有些虚幻,就像是从另外一个空间传来的:“不知施主要给什么东西开光?” 雪秋急忙将佛珠拿了出来,那是用上好的紫檀木所做,已经养护的很好,上面爆满了金星,一看就是上品,三姨太大概是想要开光后送给老太太的。 瘦僧人只是瞥了一眼,又问道:“还有吗?” 沐晚突然想起凌慎行送她的那块怀表,于是从口袋里拿出来,恭敬的问:“大师,这怀表也能开光吗?” “但凡世间万物皆能净化心灵,赋予灵性。” 沐晚闻言,立刻将怀表奉了上去。 那瘦僧人指了指一边的蒲团,两人立刻跪了上去,虔诚的跪拜面前的佛像。 瘦僧人将两件物品放在佛案上,然后开始念经。 按照规矩,在经念完之前,两人都是不能够起身的,但沐晚还是偷偷的抬起眼皮往僧人这看了一眼。 只觉得外面金光灿灿,也衬着这僧人仿佛是从金沙中走出的人似的,虽然枯瘦,却身光普照,面如满月,一副普度众生般的慈悲相。 一会儿,僧人念完了经,便道:“可以了。” 沐晚和雪秋急忙将东西拿了回来,沐晚打开那只怀表,顿时一缕奇异的柔光反射在她的脸上,她惊奇的眨了眨眼,却又不见了这光亮,面前只是怀表盖上普通的一面小镜子,她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并无异样,好像刚才那楼光芒只是幻觉。 沐晚和雪秋谢过了僧人,走到门口时,只听僧人说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动,万物皆不动,心不变,万物皆不变,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是非因果,穿梭时空。” 雪秋听着这喃喃自语的话,不由疑问道:“嫂嫂,大师说了什么?” 沐晚也不太明白,摇了摇头,总觉得这僧人不是普通的僧人,透着几丝神秘。 特别是最后这一句“穿梭时空”,让她忍不住想到了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她是唯物主义者,但这世上万物本来就神奇多变,难以解释,有些东西是用科学也无法破解的。 “没什么,我们走吧。”沐晚将怀表收好。 两人出门后,迎面遇到了敬安大师,敬安与沐晚是老熟人,于是合掌问道:“二位施主去开宝殿了?” 沐晚急忙答道:“在家里带了两件俗物,据说开光能够让它们成为保佑主人的圣品,便找一位师父开了光。” “师父?”敬安皱眉,“哪位师父?” “就是一个很瘦,很矮,面色慈悲的师父。” 敬安闻言,脸色不由变了变,不过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那二位施主请便吧。” 沐晚和雪秋行了礼离开,敬安望着两人的背影出了会儿神,又转身快步去了开宝殿,殿里燃着香火,佛像威严,哪里有半个人影。 敬安在蒲团上跪下,对着佛像开始念经。 沐晚他们所说的僧人……其实数年前已经圆寂了。 ~ 请佛的队伍浩浩荡荡的下了山,雪秋坐在车里往外看去,“嫂嫂,我们一会儿去那边的市场逛一逛吧?” 在山上呆了两天,她都要闷出病了。 沐晚嗯了一声。 “嫂嫂,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不太好呢。”雪秋关切的坐过来。 “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过,有点乏力。” “是不是想我大哥了。”雪秋俏皮的眨眨眼睛,“书上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你们这都隔了六秋了。” 沐晚失笑:“没有那么夸张,他现在忙着边界的事情,也是无瑕顾及我们呢。” 两人正说着话,车子忽然颠簸了一下,沐晚觉得喉间有东西滚了上来,条件反射的扯开车窗,俯身对着外面吐了起来。 第276章:喜事 连山的道路还在修葺当中,暂时还不能通行汽车,所以两人坐着的是一辆豪华的马车。 沐晚此时趴在车窗上,一手掀着帘子,就这样吐得稀里哗啦。 “小姐。”红袖急忙坐过来替她顺背,雪秋也递来了水杯。 “嫂嫂,你没事吧,怎么突然就吐了?” 沐晚吐了好一会儿,直到把早上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才觉得好一些,等她坐回去时,脸色不由苍白了几分。 喝了水,终于将那股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是不是吃坏东西了?”雪秋握着她发凉的手,“大概是吃不惯这山上的素斋。” 沐晚摇摇头,她早上吃得非常清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造成胃肠不舒服。 这时,车子已经到了前面的集市。 雪秋听见外面热闹的声音,立刻探头望出去,兴致勃勃的四处乱看,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马路两侧都是各种私人摊位,有卖菜的,有卖鱼的,有卖小商品的,还有卖衣服的,各种吆喝声不绝于耳。 沐晚此时已经不难受了,于是说道:“我们下去看看。” 雪秋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又有些担心的问:“嫂嫂,你的身体没问题吧?” “没事的,走吧。” 红袖掀开了帘子,三人陆续下了车,张排长带着人跟在后面寸步不离。 上次他在连山让少夫人差点落入贼人之手后,这次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不敢再有丝毫的差错。 沐晚和雪秋对那些小商品都十分有兴趣,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 走到一个卖鱼的摊位前,雪秋好奇的指着其中一条肚皮白色的鱼问道:“嫂嫂,那是什么鱼啊,看起来好奇怪。” 店家听了她的问话,见她的穿着打扮很是富贵,立刻热情的介绍道:“这鱼叫海最鲜,不过,只可以逗着玩,不可以吃。” 说着,就拿起一旁的小棍子轻轻捅那鱼的肚子,结果鱼肚子便鼓了起来,最后鼓成了一只白色的皮球。 雪秋被逗得娇笑不已,连忙说道:“这鱼真好玩,嫂嫂,我们买一条回去玩吧。” “傻丫头,这鱼有剧毒,如果没有处理干净就吃掉,它的毒性足够毒死十几个人。” 雪秋一听,吓了一跳,还有这么古怪的鱼啊。 沐晚见这鱼摊上的鱼都十分新鲜,想到凌慎行嗜鱼如命,便让摊主选了几条新鲜的鲈鱼,用冰镇好装进保温箱,等到连城的时候还能保持新鲜度。 摊主动作熟练的装着鱼,沐晚本在看热闹,那鱼一拿起来就有一股腥气扑鼻,她平时并不讨厌这种问题,甚至还十分爱闻,此时这样的腥味儿被她灵敏的鼻子放大了无数倍。 她顿觉腹中一阵异样的翻涌,紧接着捂着嘴就往路边跑去,没跑几步就扶着一棵柳树吐了起来。 本来肚子里的东西已经吐光了,现在吐无可吐,感觉要把五脏六腑都一起吐了。 雪秋和红袖急忙跑了过来,俱是一脸的焦急。 “小姐。” “嫂嫂。” 沐晚吐了一会儿,吐得面色惨白,泪水涟涟。 “没事。”她虚弱的摆摆手。 “还说没事,从早上到现在都吐两次了,我们还是赶紧回车上去吧。”雪秋急忙扶住她,这热闹她也不看了,还是嫂嫂的身体要紧。 三人回到车上后,沐晚还有些乏力,靠在车厢上微微喘息。 今天连续的不适让她的心中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喜悦的同时又有些不敢相信,如果不是她所想的那样,岂不是要失望了。 “小姐。”红袖想到她的种种反应,坐在一边试探性的问道:“小姐,你是不是怀孕了啊?” 果然,红袖也是这么想的。 “怀孕?”雪秋一听,两只眼睛立刻变得雪亮,高兴的握住沐晚的手:“嫂嫂,你真的怀孕了啊,我要做姑姑了吗?” 沐晚笑道:“你这样抓着我,我哪里会知道?”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雪秋嘻嘻一笑,急忙松开了,知道她是要为自己号脉呢。 沐晚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期待的同时也有些紧张,她自己就是医生,没想到有一天会为自己诊断这样的“病症”。 她缓缓伸出手腕搁在红袖准备好的小枕头上,然后伸手去替自己把脉。 雪秋和红袖都是屏气凝神,一脸紧张和激动的望着她,幸亏沐晚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不然非要分心不可。 过了一会儿,见她脸色平静,目光无澜,雪秋终于忍不住了:“嫂嫂,到底有没有怀孕啊?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沐晚终于将手收了回来,红如樱瓣的朱唇微微开启:“恭喜三小姐,你要做姑姑了。” “真的吗?”如果不是坐在马车里,雪秋一定高兴的跳起来,她抱着沐晚高兴的不得了:“太好了,太好了,我终于要做姑姑啦。”说完还去摸沐晚的肚子,“我亲爱的大侄子,快出来陪姑姑玩耍吧。” 沐晚笑道:“你亲爱的大侄子现在还只是一粒黄豆,他听不到你说话,更何况,说不定还是个大侄女呢。” “大侄子和大侄女我都喜欢。”雪秋兴奋的把脸贴上去,好像那黄豆能够听见她说话似的。 红袖也高兴的搓着手,眼底溢满了喜色:“小姐,少帅知道了,一定会高兴的。” 沐晚想到凌慎行,又想到他如果得知孩子的消息时那副表情,不由弯唇而笑。 这个小宝宝,你真的太不乖了,来得实在有点迟啊。 ~ 沐晚一回凌府,佛像就被请进了佛堂,老太太带了许多信徒在操持着,她本来也想去看看的,考虑到一路舟车劳顿便回到了桂花苑。 躺在熟悉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的热闹声就清晰的传入耳畔,她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果然是睡着了呢。”老太太的声音首先传来,“也难怪,有了身子的人就是嗜睡,我怀督军的时候,也是天天想着睡觉呢。” 沐晚一听是老太太,立刻坐了起来,结果就听到老太太哎呦了一声:“可不能有这么急躁的动作,对孩子不好。” 她迈着小碎步,拄着拐仗,好像吃了大力丸,走得那叫脚下生风。 没人知道,她盼这个曾孙子盼了多久,刚刚处理完佛堂的事情就听雪秋说了这喜事,当即高兴的顾不上劳累,立刻就赶了过来。 沐晚听了老夫人的话,颇有些无奈,医院里的女同事有不少怀孕的,有的带了七八个月的身子还上过手术台呢,她也不是娇气的人,相信肚子里的小宝宝也不是个柔弱身子。 不过为了让老太太少操心,她还是懂事的说道:“奶奶说得是,我下次一定注意。” 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我已经让人做了燕窝粥,一会儿就端过来,都说怀孕的时候吃燕窝对孩子好,我可是精挑细选了上等的血燕。” “谢谢奶奶。”沐晚可是知道的,血燕价格昂贵,却是千金难得。 老太太又拉着她说了一些怀孕时应该注意什么,沐晚都一一记住了,虽然她没有生过孩子,但有时候也会去妇产科帮忙,更何况身边那么多生过孩子的,或多或少都会说起,这其中的经验,她还是学了个十足的,但老太太的叮嘱是一片好意,她也要装作十分认真的倾听。 不久,又有人过来了,正是刚刚收到消息的沐锦柔和三姨太。 三姨太一进门就爽朗的笑了起来:“母亲,我那日怎么说来着,就说这喜事马上就快了嘛!” 老太太也笑道:“是啊,你的嘴是开过光的。” 三姨太在沐晚的旁边坐下来:“有了身子可要好生照顾自己,我那里还有背着母亲私藏的两棵大人参,一会儿就让人给你送过来。” 老太太“怒”瞪了她一眼:“竟然还私藏了大人参,怪不得你那脸色一天比一天红润。” 老太太自然不会不高兴,这人参吃到她曾孙的肚子里要比吃到她的肚子里好上百倍,而且四姨太死后,督军没事也会去三姨太那里,虽说不上是有多宠爱,但总算没有以前那样冷清了。 “我那里也有专门补气血的补品,回头也给妹妹送过来。”一直站在人后的沐锦柔也不得不走出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极好的掩藏了她的嫉恨之色。 听到丫头说起沐晚怀孕的时候,她真是又惊又气,谁不知道老太太和督军最盼的是什么,凌家子嗣单薄,如果能生一个儿子出来,她在凌家的地位就如同金银铸就般的稳固了。 老太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府中的大小事务交给沐晚,留给她的都是脏活累活,她不再是从前的一人独大,甚至有些时候,刘管家都会对她的意见表示不满,如果再让沐晚生下儿子,再加上凌慎行的独宠,将来这当家主母的位置自然会落在她的身上。 沐锦柔掩饰的再好,沐晚还是在她的眼底捕捉到了那抹嫉恨的色彩,她心中嗤笑,这位姐姐存了什么心思,她们彼此心知肚明。 “少夫人,少帅回来了。”映春从外面飞夺而来,对着一屋子人高兴的喊道。 10.8日第二更 第277章:雄心 沐晚一听凌慎行回来了,眼梢不由微微一挑,喜上眉间。 映春说话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已经大步流星的跨了起来,似乎没想到这里塞了一屋子的人,眉峰微蹙,似乎有些不满意,不过黑潭般的眸子在人群中一扫,便准确无误的捕捉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凌慎行快步走到沐晚身前,因为她是坐着的,他不得不低下头,五官如同镌刻般的脸上,笑容在一点点堆积,在眼角和嘴角如烟花般盛开。 那是一种狂烈的喜悦,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惊喜,如果不是碍于这一屋子人,他已经把人抱起来好好的亲上一番了。 “咳。”凌慎行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太过亲热,只是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沐晚累了,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相视一笑,心中了然,少帅风风火火的赶回来,可不希望他们杵在这里做电灯泡。 老太太于是起身道:“既然沐晚没什么大碍,我们大家就回去吧。” 老太太发话,众人立刻随在她的身后离开,映春立刻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终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四目相对的两个人,凌慎行本来还有些嫌弃这些人的存在,等到他们一走,他又些局促起来,性感的嘴角向上翘着,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摸沐晚的肚子,那样子像是紧张的不得了。 “他是在这里吗?”凌慎行的手掌贴上她的肚子,眼中的喜悦浓如墨汁,化也化不开。 “嗯。”沐晚见他如此欢喜,比自己刚知道怀孕的时候还要高兴,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笑着道:“现在是摸不出来的,他只有一棵黄豆大呢。” 她为自己号了脉,不过才四十几天而已。 凌慎行还是觉得很神奇,蹲下身,将脸贴着她的小腹,隔着衣料轻轻的摩挲着:“晚晚,我真是太高兴了。” 高兴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了。 本来还因为边境的战事而忧心重重,在接到老太太的电话时,那种喜悦就似整个人都飘了起来。 他当时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脸上带着欢喜。 有什么比他最爱的女人怀了他的孩子还要让他开心,这是他们两个人爱情的结晶,是他们之间山盟海誓的延续。 他在屋子里把地板都快踏破了,李和北不得不提醒他:少帅,是不是应该先回去看看少夫人。 他这才恍然大悟,笑骂自己一句真是高兴傻了。 “我也很高兴。”沐晚搂着他的脖子,她的身体没有问题,凌慎行就更不必说了,在床上总是不知餍足,之所以一直没有怀孕,大概也是缘分未到,现在缘分来了,这个小家伙自然而然的就出现了。 她从来不知道怀了他的孩子是这样另人兴奋的事情,想到以后两人之间多出的小东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画面,眼底都被幸福的笑容晕然了。 凌慎行突然抱住她站起身,在沐晚的一声惊呼中,人已经被他抱着转起了圈儿。 四周的景物在旋转着,她顿时咯咯的笑起来,双手情不自禁的抱紧了他的肩膀。 “凌慎行,你讨厌,快把我放下来,小心吓到你家宝宝。” 凌慎行当然知道轻重,力道和速度都控制得刚刚好,既不会让她头晕,更不会伤到她。 他就是太高兴了,必须要发泄一下才是。 在沐晚的央求中,他终于将她放了下来,牢牢的禁锢在自己的腿上,脸贴着她的脖子喃喃的问道:“晚晚,你说他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沐晚感受到他的热情,乖乖的在他的脸上蹭了蹭。 “只要是你生的,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督军和奶奶一定是喜欢男孩,他们都盼着能有人来继承凌家的香火呢。” “男孩早晚会有的,这不会是我们唯一的孩子。”他收紧了手臂,眼中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这一胎,你只需要安安稳稳的养好身体,不用去管是男是女。” “嗯。”沐晚也不愿意去在意别人的想法,只要凌慎行喜欢就好,就算不是男孩也没关系,他也一定会像珍宝一样疼爱自己的女儿。 小夫妻在一起欢喜了好一会儿,又说了些关于宝宝的事情,凌慎行是第一次当爹,像个毛头小子一样什么事都不懂,倒是沐晚像个老师一样的跟他解释。 一向自以为无所不能的凌少帅,面子上就有点过不去了,掐了掐爱妻的小脸儿,抱怨道:“幸亏我知道你是第一次生孩子,不然,还以为你早就生过七个八个了。” 沐晚很冤枉,她只是理论知识丰富,实战经验还是很缺乏的。 这时,映春在外面敲了敲门:“少夫人,老夫人送来的燕窝粥已经放了一会儿了,再不喝就要凉了。” 沐晚这才想起老太太说过给她送粥,还是上好的血燕,于是便让映春端了进来。 粥还是热的,也不烫,现在吃,温度刚刚好。 沐晚刚要拿起勺子,凌慎行就按住了她的手,谨慎的说道:“我那里有一个手艺顶好的厨子,一会儿就让她住过来,以后你的一日三餐都搬到后面的小厨房里,不用再吃大厨房的东西。” 沐晚知道他的良苦用心,这深宅大院里,子嗣最为被人看重,如果有人对沐晚不满,说不定会把恶毒的心思打到胎儿上面来。 “你放心吧,我会处处小心的。”沐晚推开他的手,“这粥没问题的,我鼻子好用,那些不好的药味儿我都可以闻出来的。” 凌慎行这才坐下来,在一边看着她喝粥。 沐晚自认为身体一向很好,但怀孕的时候却开始孕吐,不过这燕窝 粥做得十分可口而清淡,她吃了一碗,胃里也很舒服。 “我听说边境那边又不太平。”吃过了东西,小夫妻倚在床头闲话。 凌慎行最近都是忙得黑白不分,若不是知道她怀孕,也不会匆匆赶回来,现在看到他眉宇间的那抹黑青色,她便心疼的替他揉了揉:“你只管去做你的事吧,这内宅的事情我可以应付的。” 他以前倒是可以放心的把内宅交给她,他的小妻子看着柔顺温婉,却是最有心计的,但现在她怀着身孕,做什么事都不太方便,他不得不记挂。 “对了,我拿个东西给你看。”沐晚从枕头下面翻出一个小盒子,在凌慎行好奇的目光打开盒子上面的铜锁,里面躺着厚厚一摞银票,她拿起来递给凌慎行,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得意的浅笑。 凌慎行接过那些银票,打开看了几张,开始是不以为然,之后眼色便越来越深,化成一抹惊讶之色。 “这么多?”银票上的数额远远超出了他的想像,他的小妻子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攒了这么多钱。 “这只是一部分,还有一些抵债的金银首饰,我还没有折现,另外我在外面投资入股的红利还要几个月才能发下来。” 凌慎行知道她的那几家店铺开得红红火火,每一家都是名扬连城,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还跑去入股了。 沐晚道:“我入股的都是一些大企业,每年的红利十分可观,只需要投一部分钱,而不需要出力,就可以大把大把的赚利润,你放在我这里的那些钱,我也都拿去入股了。” “夫人真是好眼光。”凌慎行倒不在意他的钱会不会钱生钱,放在她这里,自然就是给她的,从来没想着要回去,“不知道夫人攒了这么多钱,是想做什么?” 她是沐家的大小姐,沐家虽然不如从前,也是家大业大,她又是督军府的少夫人,吃穿用度自然不愁,按理来说,不必这样拼命的赚钱。 沐晚冲他眨了眨眼睛:“夫君不妨猜一猜。” 凌慎行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又觉得不可思议,他认真的看着 面前这张巴掌大的脸,明明一副娇弱的样子,仿佛撑不起什么大事,但是细看之下,那眼中的坚定又坚如磐石,她总会让他异外,也总是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吓”。 “还请夫人明示。”凌慎行提唇而笑,摆出一副求知欲满满的样子。 沐晚凑近他,用清脆的声音说道:“我要在连城开一家西医医院。” 果然是这样的! 凌慎行的眼中并没有太多惊讶,知道她酷爱医术,而且已经显露出了不俗的天分,她能有这样的宏图大志也在意料之中。 他的女人岂会是坐井观天,只图现实安稳的闺阁女子。 凌慎行坐直了身子,“你可知道开一家西医医院有多难?” 沐晚点头:“现在中医流行,西医被视为妖魔鬼怪,民众都怀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但这只是因为大家没有看到它的神奇之处,就像我可以治愈肺痨,其实只是用了一种西医的抗生素,我想把这种药在百姓当中进行推广,让更多的人远离病魔,你在国外生活过,也知道医院在社会当中的重要性,一个国家想要昌盛,医疗设施的健全是必不可少的。” 第278章:合伙人 凌慎行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强大的医疗后盾,只靠人海战术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他这些年一直没有排斥西方来的医生开诊所,哪怕是被国内的中医们所排斥,被民众们视为蛇蝎,他仍然在暗中做了不少保护措施。 现在连城已经有数家西医诊所开得不错,而且还有越来越好的趋势,但连城还是缺少一家正规的医疗场所,那就是医院。 沐晚见他双眼清明,知道他是一个有远见,敢于创新与放手一博的人,一定会支持她的想法。 “我上次介绍给你的那位西医,你有见过他吗?” 沐晚一直惦记着这件事,却苦于没有时间去见见这位西医大夫。 凌慎行道:“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明天,我让人把他接过来,他是我在国外认识的一个朋友,同你一样,也想在连城建一家医院,但是,这家医院的建立必然伴随着各种困难,一是资金上的,二是社会舆论,其次,民众的接受程度也有待提高。” 沐晚虽然攒了一笔钱,但是要建一所医院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早就想到这点,自然也不会做无准备之战:“我手里的钱先做起动资金,其余的我准备用社会入股的方式进行。”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凌慎行的掌心贴着她的小腹,“到时候,我会支持你。” 沐晚想要的就是他的支持,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他不会反对,但在怀了孩子之后,她很怕他会顾虑孩子不让她做这种劳心劳身的事,现在从他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心头不由被浓浓的暖意所包裹,倾身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阿行,谢谢你。” 她的身上馨香的如同花瓣,又带了股奇异的好闻的中药味儿,不觉让人迷恋,他情不自禁的扳过她的小脸,滚烫的唇覆了上去。 情不到浓处,他忍不住将人压到身下,作势要去解她的扣子,沐晚从情迷之中回过神,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声音含着丝柔媚与娇气:“阿行,不行的,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不能……。”她脸一红,一双波光如玉的目子带着点央求的望着他。 凌慎行一愣:“竟然还有这样的讲究?” 好吧,他好像是听说过,于是不舍的放开了怀中如玉似水的人,有些委屈似的说道:“为了这家伙,我就忍忍吧。” 沐晚亲了亲他:“乖,宝宝一定会感激你的。” 这晚,两人相拥而眠,凌慎行虽然数次起了“歹念”,但都是浅尝辄止,为了宝宝,更为了她,他就暂时忍耐吧,等她生了孩子,他再加倍索赔回来就是了。 翌日,凌慎行意外的没有早早离开,沐晚醒时,他正好端着一个餐盘迈进来。 “这么早就醒了?”他的脸上带着如同春日的笑容,精致的五官在清晨的曦光之中如梦似幻,本来是个严肃冷情的人,此时像是被温柔的光芒融化了似的,一举一动中都透着无限的暖意。 沐晚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惊异他为何亲自端着早餐:“红袖和映春呢?” “在外面。”凌慎行将餐盘放下,“以后不管有多忙,我都会陪你一起吃早餐。” 他将餐盘里的各种菜碟一一端出来,因为她怀孕的关系,早餐也是格外的丰盛,而且最重的就是营养搭配和清淡可口。 凌慎行请来的这个厨师也是有些本事的,不但会做中餐,也会做西餐,不知道沐晚现在的口味有没有改变,索性就做了两套,一套是中餐,一套是西餐,她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沐晚这几天胃口不好,但是面对如此精致的饭菜,破例多吃了一些。 凌慎行看她吃得高兴,他也多吃了一点。 用过了早餐,李和北就过来了,知道少帅就要喜当爹,所以很识实务的晚来了一会儿,只不过军情紧急,不得不打断了两人的柔情蜜意。 凌慎行擦擦嘴角,又叮嘱了几句便出去了。 沐晚吃过早餐便到了院子里,天气已经越来越热,院子里的许多花都开了。 她坐在铺了软垫的石櫈上,悠闲的晒着太阳,这个时候的太阳不冷不热,正好能够补充钙质。 映春和红袖站在旁边,寸步不离,时不时的瞄一眼沐晚平坦的小腹,眼中俱是笑意。 对于桂花苑来说,沐晚怀孕是天大的喜事,但也是头等紧张的大事,她们要比平时更加的小心谨慎,不能让少夫人出一点点差错。 沐晚伸手捏了一颗樱桃,刚刚放到嘴里,就有人来说张排长带着一个洋人过来了。 沐晚想到可能是凌慎行所说的那位医生,立刻起身亲自迎了出去。 上午的阳光温暖而舒服,如同金纱般笼罩了下来,门口的两棵桂花树已经枝叶繁茂,投下一片斑斑驳驳的树影,亚撒就是从这片阴影中走出来的。 他是正宗的西方人,有一头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奇异而柔和的光亮,一双眼睛如同天山上的湖泊,颜色是碧蓝的,深不见底又充满了神秘,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皮肤白如冬雪。 “哇!”映春和红袖都忍不住暗暗惊叹,这个歪果仁儿长得太好看了。 沐晚看他的第一眼,想起了指环王里的精灵王子,不过杰撒的身上不是那种贵族的气质,而是一种让人感觉温暖的阳光的气息,就像他走过的地方,仿佛枯草可以发芽,残花可以盛开。 “少夫人。”杰撒伸出一只洁白修长的手,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你好。” 沐晚自然的与他握了一下手,“你好。” 映春和红袖相视一眼,如果让少帅看到少夫人刚才握了其他男人的手,大概又要醋意大发了。 两人在石桌前坐下来,红袖端上了热茶和五仁酥饼,搭配杏子和梅子做的蜜饯,还有几块进口来的黄油饼干,大概怕杰撒喝不惯国内的茶叶,还替他泡了一杯咖啡。 对于这份周道的招待,杰撒很是欣喜,他只是浅浅品了一口咖啡,便入乡随俗的开始喝茶。 茶入口有些微涩,入喉便品到茶香,入腹便能知其回味无穷。 “杰撒先生擅长哪个专业?”沐晚亲自替他倒了茶水。 杰撒握着茶杯,看向水色清绿的杯底,又转向沐晚,蓝色的眼睛闪了闪:“妇科。” 沐晚:“……。” 不过她没有过多惊讶,在国内,妇产科也有不少男医生,医学专业本就没有男女之分。 杰撒以为她会露出诧异甚至是鄙夷的表情,没想到这位少夫人云淡风清,听到他的话后不过是眼睛眨了一下,根本没有其它多余的表情。 “恰巧妇科是我不擅长的。”沐晚笑道:“我比较擅长的是内科。” 她以前每天都要上手术台,很少坐诊。 “少夫人也研究西方医学?” 沐晚点头:“我上学的时候学的是临床,选修的是中医学,对于中西医都有研究。” “我听少帅说,少夫人要在连城开一家医院?”说到医院两个字,杰撒漂亮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彩,这一直是他的愿望,但这个愿望的实现难度太大,既要有充足的钱财,又要有政府的支持,还要对付社会上那些视西医为妖魔鬼怪的封建一族。 沐晚嗯了一声:“我手里已经积攒了一部分开医院的费用,其它的可以用社会入股的方式募集,至于医院的地址,少帅已经答应批一块价钱不贵又地处繁华的地段,我现在缺少的是医生和护士。” 杰撒见自己最担心的两个问题已经迎刃而解,双目顿时迸射出明艳的光彩,就像两颗深海里的蓝宝石璀璨夺目,沐晚暗想,这男人的长相实在是太耀眼太妖孽了,幸亏她早有了凌慎行这样一颗夜明珠,不然非要被他的帅气给吸引去了不可。 “我们私下里有一个西医联盟会,大家都在筹划着要一起开家医院,但是这件事实施起来太难,所以我们也只能计划着,这个联盟会里的医生和护士加起来也有三十多个,涉及各个专业,还有那些没有入会的,在连城无法施展拳脚的大有人在,只要我们一召集,医护人员自然是不缺的。” “真的?”沐晚一张光鲜如玉的面孔熠熠生辉,如柳叶般的眉毛微微挑起,美目里波光灿灿,看得杰撒不由一愣,下意识的开口道:“少夫人真是我在你们国家见过最美的人。” 一个人的美不但体现在外表,更是由骨子里向外散发的气场与气质 ,杰撒初见这位少夫人,就觉得她如同一颗明珠,雍容中又带着几分淡然,再联想到道听途说,这位少夫人还曾去过前线,还曾治愈过肺痨,在凌军中的威望很高,他来这里已经有数年时间,他所认识和了解的女性大多数深居简出或者相夫教子,如她一般勇敢,聪慧,又有学识的,她是第一个。 面对他的夸奖,沐晚淡淡一笑:“杰撒先生缪赞了,像我这样的长相,真是一抓一大把呢。” 杰撒也笑起来:“不知道在哪里能一抓一大把呢?我还没有娶妻,真想去这样的地方抓一把。” 10.9日第二更,今天有些事情耽误了,更新迟了,抱歉抱歉! 第279章:乌鸦 杰撒的话十分俏皮,听得映春和红袖都抿着嘴笑,她们家的少夫人只此一个,恐怕到哪里都抓不到了。 沐晚不由笑出来:“以后我们的医院开起来,我一定把这个一抓一把的地方指给你。” 杰撒的骨子里流着不同于国人的血液,他们不太注重一些虚礼,男女之间的相处也没有拘谨,有时候会喜欢说一些风凉或者逗趣的话,所以,刚才那几句话说出来,他是有些后悔的,毕竟他曾经以为的玩笑话可是惹恼了好几位千金小姐。 但这位少夫人的笑容直达眼底,眼角绽开如同艳阳,那是真正的笑容,不是伪装也不是刻意。 他顿觉身心舒畅,看来和这位少夫人说话也不必过于拘谨。 两人又关于建医院的事情谈了很久,杰撒不客气的留下吃了午饭,吃过饭,沐晚又带他去了自己的实验室,这里可是除了她自己,连凌慎行都没有踏入过半步。 沐晚的实验室,器材已经十分的集全了,而且年后又将旁边的厢房打通,面积比原来大了不止一倍。 杰撒看着眼前这一排排长桌上的玻璃器皿,顿时有些眼花缭乱,他可是做梦都没想到,这位看似温顺贤惠的少妇人竟然还有一座实验室,这其中许多正在研究的药材和实验,连他都觉得匪夷所思,对于这位少夫人更是另眼相看了。 如果是她要来建医院的话,说不定,他们的梦想真的可以实现。 杰撒一直呆到傍晚才离开,沐晚将他送到门口,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杰撒上车前再次伸出了手,初见时是礼貌,这次脸上却是带着几丝激动:“少夫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沐晚笑着与他握了一下手:“具体的事情,我们改日再谈。”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沐晚目送着杰撒的车子远去,挥了挥手。 “小姐,刚才有个人影站在门后面鬼鬼祟祟的,好像是慕小姐院里那个香林。”映春走过来低声说道,她可是一直都在密切注视着沐晚身边的风吹草动。 沐晚轻轻一笑,这个慕凌飞还真是不安生啊。 “走吧,去老太太那里喝燕窝粥。” ~ “你说得是真的?”慕凌飞自从那日被沐锦柔算计,精神一直有些萎靡,想到那个秃头还是会觉得恶心,如果换个稍微帅的,她也勉强接受了,偏偏又笨又丑。 “香林亲眼看到的。”香林低着头,“二夫人还和那个洋人手牵手,十分的亲热。” 慕凌飞当然知道这只是洋人之间的礼仪,见面是要握手,分别是要拥抱,根本不算什么。 但在这里就不一样了,男女之别,特别是深宅大院,一个女子的行径代表的是整个家族,而不是个人。 老太太是个思想陈旧的,如果让她知道了,沐晚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慕凌飞想到此,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随便去厨房取点什么,我们去老太太那里。” 香林说了声是就去准备了,不久便提着一个食篮回来了。 “小姐,厨房的厨师说,这里是新做好的素鸭翅,还热着呢。”老太太不吃素,这份素鸭翅正好。 慕凌飞冷冷一笑:“走,我们去给老太太送鸭翅。” 主仆两人来到风华苑时,里面已经传来笑语声,慕凌飞一进去就看到沐晚坐在老太太的身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话,逗得老太太欢笑不已。 这个沐晚,真是越来越会巴结奉承了。 慕凌飞恨恨的一咬牙,迈步跨了进去,不知道老太太知道自己的孙媳妇不守妇道,和一个洋人拉拉扯扯,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干孙女给奶奶请安。”慕凌飞笑意盈盈的上前。 老太太将注意力从沐晚的话中收回,看向慕家这位千金的眼神也是淡淡的:“这都大晚上了,不必讲究这些。” 那意思是,你想来请安,一大早上不来,现在日头都斜了才想起来,这安请不请的都没什么。 一旁的沐锦柔耷拉着眼皮儿,静静的喝茶,这个慕凌飞还真是恢复力惊人啊,如果换成别的女子被人那样糟蹋,怕是会羞得几个月没有脸出门,可这个慕凌飞活蹦乱跳,简直就像没事人一般,若不是自己的手中握有证据,恐怕她会一口否认了,自己当初的局也是白设计了。 “慕小姐也是来给老夫人送吃的吗?”三姨太看向香林手中的食盒,“就怕老夫人吃不下了,刚刚才跟少夫人一起喝了燕窝粥。” 沐晚现在的燕窝粥都是和老太太一起喝的,本来老太太只是熬给她补身子,但沐晚考虑到血燕这么昂贵的东西不能一人独享,便提出要和老太太一起享用,对于她这一份细心与孝心,老太太自是非常感动,刚才三姨太恰巧也过来了,便连她也有一份,沐锦柔来得晚,只能喝茶吃干果了。 慕凌飞一听,急忙说道:“我这里的东西可是素鸭翅,奶奶不吃荤,吃这种素鸭翅最好不过了。” 说完,便让香林将食盒打开。 沐晚斜眼看了过来,嘴角不着痕迹的向上扬了扬。 香林刚刚打开食盒,正准备从里面拿出盘子,忽然一团黑影从中蹿了出来,紧接着已经飞上了房梁。 香林大叫一声,吓得把食盒也扔掉了。 老太太也急忙向后躲去,却因为腿脚不好差点摔倒,沐晚离她最近,急忙起身拉住了老太太。 “这是什么东西?”三姨太惊讶的望向房梁,一团乌黑的东西正停在那里,她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又赶紧往老太太那边跑去,身边的丫环早就反应过来,急忙扶住了老太太。 “是乌鸦。”一个丫环说道,“身上一团漆黑,不正是乌鸦吗,我小时候经常在林子里见到,我娘说,乌鸦出现是不祥的预兆。” 老太太最是迷信了,听小丫环这么一说,脸色顿时沉入黑水,一双老却不浑浊的眼睛带着愤怒瞪向慕凌飞。 慕凌飞也没想到这食盒里会突然飞出一只乌鸦,此时也是目瞪口呆。 “少夫人,少夫人,你没事吧?”就在众人还在纠结乌鸦的时候,映春突然大叫一声。 老太太的注意力急忙被拉了过去,这才看到沐晚坐在椅子上,眉头微微皱着,她想起刚才自己被那乌鸦吓得差点摔倒,是沐晚急忙扶了她一把,她是有身孕的人,这样的突然的动作大概是牵动了肚子,此时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老太太一惊,急忙上前问道:“沐晚,你没事吧,有没有拉扯到?” 沐晚对上老太太关切而焦急的目光,摇了摇头:“刚才是拉扯了一下,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但老太太却不这么认为,本来乌鸦就是不祥的征兆,偏偏又害得沐晚受到了惊吓,幸亏没什么大碍,一旦有事,真是后悔也来不及。 “慕凌飞。”老太太怒瞪向还在发呆的慕凌飞,“你们母女住在我们凌家,我可曾亏待过你们,好吃好用的伺候着,没有一点的怠慢,可是你是怎么报答我们凌家的?弄出一只乌鸦给我们添晦气,又差点吓得沐晚流产,你们……你们母女简直就是不知好歹,我看不用跟着督军一起回北地了,你们收拾收拾,马上就滚回辽城去。” 老太太以前还是客客气气的,现在是彻底的撕破了脸,一只乌鸦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关系到沐晚的肚子,那就是小题也要大作了。 慕凌飞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尖声为自己辩解:“奶奶,冤枉啊,我也不知道这食盒里为什么会有一只乌鸦,香林,你快说,这食盒是哪来的?” 香林已经从惊吓中回过神,此时立刻跪在地上:“这食盒是我从后厨拿来的,那厨师说这里装着上好的鸭翅,还说鸭翅刚出锅,趁热吃最好,让我不要打开。” “对,一定是那个厨师放的,是他不怀好意,想要用乌鸦来给奶奶添晦气。”慕凌飞急忙说道:“奶奶一定要严惩那个厨师。” “好,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让厨师过来对质。”老太太让下人去把厨师找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厨子,穿着一身青布的衣衫,看到老太太就跪了下去。 这厨子在凌府已经有些年头了,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最喜欢吃他做的鸭翅,还称赞他为连城第一翅,所以,这盒子中原本放着就是鸭翅的念头已在老太太的心中根深蒂固。 “回老夫人的话,刚才香林姑娘去后厨要一些吃的,我正好新做了鸭翅,准备给老夫人做宵夜,鸭翅有剩余,我就给香林姑娘装到了食盒里,当时香林姑娘还打开食盒看了一眼,我告诉她,这东西要趁热吃,凉了就少了三分鲜味儿。”厨师说着,看向香林,“香林姑娘当时将食盒打开一条缝的时候,难道看见乌鸦了吗?” “你……你在胡说,我根本就没有打开过,是你说要趁热吃,打开就凉掉了。”香林指着厨师,极力为自己辩解。 厨师对着老太太说道:“老夫人明鉴,我在凌府这么久,对老夫人死心塌地,怎么会放一只乌鸦进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更何况,我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啊。” 第280章:掌嘴 厨师是自己人,香林是外人,老太太更相信哪一个,全部都表现在了脸上。 “我知道了,谅你也没有这个胆子。”老太太冲着那厨师摆摆手,厨师就乖乖的退下了。 “慕凌飞,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太太这次是铁了心,要借着这件事将这对慕女赶出她的视线,眼不见为净。 慕凌飞虽然急得跳脚,但总算还有点理智,眼珠子一转,忽然就指向沐晚:“是她,一定是她,她怕自己做的肮脏事情败露了,故意用乌鸦来引开我们大家的视线。” 沐晚皱了皱眉。 “你胡说什么。”老太太恼了,“你自己让人把乌鸦放进去,怎么还赖到沐晚的身上了?” “慕小姐,你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我可是一直陪着奶奶喝粥聊天的,哪有空儿去管什么乌鸦。”沐晚面露一丝委屈,“奶奶,我没必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吧?” 老太太自然是信她的,此时脸黑如碳:“你做了这样丢人的事情还不承认,我看是你想引开我们大家的视线吧?” “奶奶,你还不知道吧,这个沐晚今天在桂花苑里勾搭了一个外国人,两个人在一起又是说笑又是共餐,整整关在桂花苑里大半天时间,那外国人走的时候,她还亲自出去送,还跟他又是牵手又是抛媚眼的。”慕凌飞嘴快心快,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待等她说完,众人的脸色就变得很精彩,三姨太耸了耸眉头,看着她的目光满是同情与嘲弄。 “放肆。”老太太用力一拍桌子,双颊气得颤抖不已,“休得在这里胡说八道,那位杰撒先生是希尧的多年好友,希尧当初在国外生病的时候,杰撒还曾救过他一命,杰撒来府中做客,是希尧让沐晚代他陪同的,这一切都是希尧的意思,什么勾搭,什么抛媚眼,简直就是满嘴的胡说八道。” 三姨太也在一旁嗤笑道:“慕小姐可别仗着自己留过学,就当我们这些闺阁妇人是傻子,当初我们王爷府里可是来过许多洋人的,他们的礼节就是见面的时候握手和拥抱,少夫人与杰撒先生握手,那是出于礼仪,怎么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牵手’?而且,慕小姐还真是闲来无事啊,这手都伸到桂花苑去了,桂花苑里的一举一动大概都逃不过慕小姐的法眼吧。” 这一番连嘲带讽的话,把慕凌飞骂了个彻底,三姨太口中的闺阁妇人不是连老太太和沐锦柔也一起包括了?慕凌飞这是把她们当傻子,以为她们不知道外国人的这些礼仪。 果然,老太太被三姨太这样一阵煽风点火,几乎是怒不可遏,平时连脸面都已经不顾及了,指着慕凌飞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奶奶,也算是我凌家半个人,今日不按照凌家的家法给你点教训,你真当凌家的规矩是摆设吗?来人!” 刘管家从一旁站了出来:“老夫人。” “这背后乱嚼舌根诋毁少夫人,该治个什么罪名?” 刘管家道:“按照凌家的规矩,该掌嘴二十。” “好,那就掌嘴二十,看看这府上还有没有人敢再胡言乱语,制造是非。” 督军的四个姨太太现在去了三个,只剩下一个三姨太,凌府的后院真是一时也不得消停,老太太本以为沐晚怀孕,她可以喘一口气,结果慕凌飞又蹦出来鸡飞狗跳,今天要是不罚她,她难消这口恶气。 “奶奶,你要打我?”慕凌飞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乌鸦不是我放的,我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你为什么要打我?” 老太太冷哼一声:“你不说我还忘了,再加上这只乌鸦,刘管家,多掌嘴十下。” “是。”刘管家对于老太太的话一向言听计从,此时便迈着步子朝着慕凌飞走去。 慕凌飞哪肯乖乖的站着挨打,立刻调头就跑,但刘管家早有准备,一个眼色使过去,两个做粗活的婆子立刻从院子里冲了上来,一人一条胳膊的将慕凌飞扭了进来,一个婆子朝着她的腿弯子踹了一脚,慕凌飞一声惨叫就跪了下去。 老太太喝了一口茶水,声音中仍有怒意:“你也别想着用这件事去督军那里告状,就凭你差点害了他孙子的这条罪名,他也不会帮你。” 慕凌飞听了老太太的话,又看到刘管家高高举起的手,立刻转向沐锦柔,她曾经说过,会保证她不被赶出凌家的,现在她倒是坐在那里不敢出声了,她要被打,也要把她拉下水。 “沐锦柔,你不是说过……。”慕凌飞的话刚出口,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刘管家吓了一跳,因为这一巴掌不是他打的,而是突然跳出来的沐锦柔打的。 慕凌飞也被打愣了,就听见沐锦柔厉声说道:“老夫人掌嘴你三十下已经是开恩了,你还在这里不知好歹,以后莫说是连城了,怕你在北地也是无法立足了。” 那双明丽的眼睛中闪着只有慕凌飞才能看懂的狠辣和警告,这一巴掌是在告诉她,如果敢乱说一个字,那些照片就会传遍大街小巷,别说在连城,就连在辽城她也别想抬起头做人。 慕凌飞心中愤恨,但是把柄落在沐锦柔的手中,她除了暗自咬牙忍下,也别无它法,只希望如慕夫人所说,赶紧找到沐锦柔通奸的证据,这样,她就可以反过来压她一头了。 沐晚轻轻放下茶杯,自然将沐锦柔和慕凌飞这一回合的交锋看在眼里,她心下暗暗奇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老太太自然不会心软,让刘管家结结实实的打了慕凌飞三十个巴掌,慕凌飞这种千金大小姐,哪里受过这种污辱与打骂,一张俏脸立刻就肿成了猪头,眼泪也似乎哭干了,妆容精致的脸上脏乱不堪。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老太太也觉得乏了,想到慕凌飞到底是督军的客人,又让刘管家去督军那里把今天的事情先知会一声,刘管家心如明镜,自然将沐晚的肚子被拉扯的事情夸大其辞的描述了一番。 沐晚的肚子究竟有没有被拉扯到呢,自然是没有的。 她是医科的高材生,自然知道什么样的动作可以避免自己受伤,而且,她也绝对不会用自己的孩子开玩笑。 沐晚坐在小榻上吃着刚出锅的绿豆饼,甜软的豆香在嘴巴里层层化开,不得不说,凌慎行送来的这个厨师,不但饭菜做得香,做点心的技术也是一流,只不过沐晚看到不合胃口的东西还是会吐,吃得也不如从前多,倒是这绿豆饼清清淡淡,十分符合她的口味。 “这次那对母女可真要被赶出去了。”映春十分解气,“还是少夫人英明神武。” 映春连英明神武几个字都用上了,不由让沐晚抿唇而笑:“回头给你一本成语字典,你拿着慢慢翻看吧。” 映春眨着一双大眼:“映春说得对呀,少夫人料到那个慕小姐会去老夫人的面前胡说八道,所以先跟老夫人摆明了杰撒先生的身份,这样就算慕小姐去挑拨也只会适得其反,而且少夫人还料到,慕小姐一定不会空手去看老太太,总要找一个由头,所以,少夫人让厨师在食盒里放了一只乌鸦。” 沐晚吃下最后一口绿豆饼,垂着眼皮看手中的一本医书。 红袖说道:“这厨师也挺厉害的,他到底是从哪里抓来的乌鸦?” 沐晚早就想把这对母女赶出凌府,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这件事也只能怪慕凌飞咎由自取,如果不是她存了搞臭她名声的恶念,也不会中了沐晚的计,她只要不去老太太那里,自然就不会接触到放了乌鸦的食盒,也没有被掌嘴三十下的事情了。 善恶自有源头,怪不得她手下无情。 只是想到沐锦柔和慕凌飞之间那种怪异的交流模式,沐晚直觉她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这件事情是由沐锦柔占主导地位的,慕凌飞的反应显然是怕沐锦柔揭露什么。 到底是什么事让慕凌飞这样的人也会心有顾及呢? “沐锦柔院里那个菊梅,你们最近有看到过吗?”沐晚觉得,这个菊梅是关键点,按照慕凌飞院子里那个小丫头绿萍的说法,菊梅很可能是被慕家母女买通了。 映春道:“那个菊梅嫁人了。” “嫁人?”沐晚把书放下来,秀眉一扬,“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昨天,我也是听锦秀苑里的一个丫环说的,她说二夫人替菊梅找了一门好亲事,虽然男方是乡下的,但在乡下也是个放租的,手里有百亩田地,只是之前有过一个妻子,年前病死了,菊梅嫁给他是做继室的。” 百亩良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也算是一个好人家了,虽然是做继室,起码吃穿是不愁的,可菊梅不过是沐锦柔身边一个做粗活的丫环,这种好亲事要轮也轮不上她啊? 沐锦柔会这么好心? “映春,你去打听打听,这个菊梅嫁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家,她现在人在哪里。” 映春急忙点点头。 10.10日第二更 第281章:信任 慕凌飞肿着一张脸回到谨晗苑,慕夫人今天出门采买,刚刚回来,正在一件一件的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这连城的确是富庶的好地方,上好的丝绸,海外泊来的珍品,以及各种金银首饰,可以说是购物天堂。 听见脚步声,慕夫人头也没抬的说道:“飞飞啊,看我给你买了什么好东西,你不是说新买的洋裙子缺一枚胸花吗?你瞧这串好不好看?” 慕夫人捏着胸花,笑盈盈的抬起头,那胸花上镶着一串白润的珍珠,围成一个小小的心型,中间点缀着红色的宝石,只是这份璀璨也没有映亮慕夫人的眼睛,她双眼一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慕凌飞面前,一脸疼惜的问道:“这脸是怎么了?” 两连脸颊红肿,还有未消退的指印。 “是谁打的?是谁有胆子敢打我的女儿。”慕夫人简直暴跳如雷。 “母亲。”慕凌飞扑进慕夫人的怀中,断断续续的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叙述了一遍。 慕夫人闻言,面色一肃:“我早就说过了,以后要做什么事,都得先跟我商量,你怎么又擅自去找那个沐晚的麻烦?这下吃了亏,还是有口不能言,你让我怎么办?” “都是沐晚那个贱人,仗着身孕就在老太太面前作威作福,还有那只乌鸦,也一定是她放进去的,就是想要把我们赶出凌府。” 慕夫人总算还有几分头脑,沉声道:“你要是不想着去老太太面前诋毁她,也不会有后面的事情,这个沐晚,以前倒是看不出来,她的心机远远比那个沐锦柔还要深,想要对付她,可不能意气用事,必须深思熟虑才行。” “还是慕夫人明白事理。”一声娇笑,轻盈的脚步已经迈了进来。 慕家母女看到突然出现的沐锦柔,还有想拦又不敢拦她的香林,神色俱不太好看。 “你来做什么?”慕凌飞一下子蹦了起来,指着沐锦柔的鼻子骂道:“我被罚的时候,你坐在一边看好戏,不对,那一巴掌就是你打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沐锦柔面色一沉,眼底闪过一丝阴狠,她抬手抓住了慕凌飞伸出的那根手指向后掰去,顿时痛得慕凌飞眼泪直冒,失声痛呼:“痛,痛死我了,你个贱人快放手。” 这句“贱人”让沐锦柔又加大了几分力气,顿时疼得慕凌飞身冒虚汗,哇哇大叫。 慕夫人见了,急忙上前拦阻,但又怕更加刺激沐锦柔伤到慕凌飞,于是恳求道:“二夫人,有话好好说。” “你们也知道有话好好说吗?再让我听到你这样骂我,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沐锦柔倏然松了手,只要她再用一点力气,慕凌飞的那根手指一定会断掉。 慕凌飞心有余悸,脸色已经疼得煞白,她没想到沐锦柔竟然会这么狠,想要掰断她的手指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心里对于她的惧畏又深了几分。 沐锦柔在一边的欧式椅上坐下来,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鲜红的指甲油是刚涂的,好像还没干似的。 “你们想要继续留在凌府里,就得听我的话。” “可老太太铁下心要赶我们走了。”慕凌飞哼了一声。 “只要你们乖乖听我的,你们就能在这凌府住下来。”沐锦柔抬起一双凤眼,“还有,今天这种低级的方法不要再用。” “乌鸦不是我放的。”慕凌飞见沐锦柔也怀疑是自己,立刻辩解道:“我会那么傻吗,当着老太太的面把乌鸦放出来?” 沐锦柔心底冷嗤一声:你可不就是那么傻x嘛! “你们也知道,沐晚现在十分得势,不但少帅宠爱她,老太太也护着她,而这一切,不过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沐锦柔抬起一只玉手,盯着指甲细看:“打蛇打七寸,不痛不痒的事情就不要做了。” “你什么意思?”慕夫人脸色一沉,“你想让我们去害沐晚的孩子?” 沐锦柔仍然在玩指甲,不咸不淡的道:“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一切都是慕夫人自己的意思。” 她淡淡一笑,让豆蔻把一个信封放在桌子上。 “行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只要你们乖乖听话,我还是可以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沐锦柔施施然的起身,右手搭上豆蔻的手臂,步态盈然的走了出去。 直到那抹艳丽的红色旗袍消失在视线当中,慕凌飞才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当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顿时像是触到烫手的火碳,惊叫一声就将手中的东西丢开了。 慕夫人惊疑的往地上看去,也顿时面如死灰。 那是几张照片,照片的女主角正是慕凌飞,她一丝不挂的骑在一个秃头的身上,两只手抓着胸,脸上带着沉醉的表情。 纵然是慕夫人也是老脸一红,赶紧闭着眼睛将那些照片收拾了,知道沐锦柔的手中有这些东西,没想到这么劲爆,如果照片散播出去,就算说慕凌飞是被强迫的也不会有人信的,那陶醉浪荡的模样倒像是饥渴难耐,如狼似虎了。 “母亲。”慕凌飞大哭道:“怎么办,怎么办,这些照片一旦流露出去,我这辈子都毁了,还有哪个男人敢娶我啊?” “好了,别哭了。”慕夫人心烦气燥的说道:“只要安抚好沐锦柔,她就不会把照片泄露出去。” “可她要我们除掉沐晚肚子里的孩子。”慕凌飞没有觉得这是杀人的恶事,只是忧心道:“哪有那么容易啊。” 的确不容易,沐晚现在一日三餐都在桂花苑的小厨房里,十分谨慎,而且她平时除了去老太太那里,几乎不怎么出门,想要对付她难如登天。 可是再难的事情也总有突破的办法,她是一个活人,是活人就会四处活动,就会关乎衣食住行,无论在这哪一方面下手,都会有机会,这件事,她要静下心来好好的策划一下,不但为了沐锦柔,也是为了她们自己,只有把沐晚从得宠的位置上拉下来,凌府才会有慕凌飞的一席之地。 ~ 慕凌飞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凌慎行的耳中,李和北讲起当时的情形绘声绘色,如果要玩角色扮演的话,他赢了。 李和北说完,凌慎行仍然在看公文,只淡淡嗯了一声。 李和北奇怪了,知道少夫人差点拉扯到肚子,少帅不应该第一时间跳起来往回飞奔吗?平时少夫人有点头痛脑热,在少帅眼里都像是天塌下来一般。 奇怪,真的很奇怪。 凌慎行继续在看公文,李和北汇报完了本应该离开的,可他心中疑惑未解,便一直站着忘记了时间。 好一会儿,凌慎行才注意到身边仍然杵着一根电线杆,斜着看了他一眼:“还愣着干什么?” 李和北忍不住问道:“少帅,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凌慎行低下头,长指翻动了一页:“无需担心。” 李和北刚才开了个头,他就已经猜到了结尾,这完全是沐晚设计的一个局,为的就是把慕家母女赶回辽城,她绝对不会让肚子里的宝宝有一丝一毫的闪失,更不会用它来开玩笑,她故意做戏,不过就是为了 坚定老太太的决心罢了。 慕家那对母女,他看着无感,自然也不喜欢她们继续留在督军府,只是她们仗着有督军撑腰才一直赖着不走,他很乐意看到沐晚挥起扫把赶老鼠。 内院的事情他只管放手交给沐晚去做,四姨太的事情若不是牵扯太大,他一个大男人实在不想过多去管内院里的你争我斗。 而且,军情紧急。 李和北是心思敏捷,只是单单四个字就已经明白了少帅的心思,他这是对少夫人一百个放心和信任啊。 李和北心中疑惑得解,敬了个礼就要出去,没迈两步大门就被推开了,没有报告就直接径直而入的除了督军也没有其他人了。 “督军。”李和北急忙敬了个礼。 督军点了下头,大步来到凌慎行的办公桌前,拧着眉头问:“怎么样?” “川军调动了大概五万人聚集在平关一带,虽然现在还没什么动静,但是只需要一条导火索,战事一点即着。”凌慎行将手中的公文递过去。 督军气道:“这个张建昌,简直就是忘恩负义。” 张建昌是川系的大帅,曾经也是督军的部下,后来因为种种原因脱离了凌家军阀去了川蜀一带,一开始只是占山为王,没想到势力越来越大,竟然做了川系的大帅,最近边界的战事,也正是川系触发的,大战没有,小战不断。 “依你看,现在应该怎么办?”督军翻着手中的公文,脸色越来越沉。 凌慎行道:“川系虽然顽固,却不是不可战胜,我们与川系一战再所难免,既然他们想打,我们不如奉陪到底。” “不可。”督军想也不想的摇头:“我们刚刚经历了辽城一战,原气大伤,如果再同川系硬拼,只怕讨不到好处。” “那督军的意思是?” “我与张建昌有些旧交情,我主张议和。” 第282章:革职 “议和?”凌慎行听到督军的建议,立刻表示反对:“督军难道不知道议和意味着什么吗?” 议和可不是在纸上签个字那么简单,要想求和就必须付出代价,而对于他们军阀之间来说,这个代价自然就是割地。 川系为何一直在边境生事,还不是看中了平关城的水土肥沃,经济昌盛。 督军沉吟片刻:“我自然知道,但是我们凌军刚经历过大战,正在休养生息,如果这个时候打仗,只会得不偿失,还不如暂时议和,把平关让给他们,待等我们养精蓄锐,再把平关夺回来。” “督军当平关是一件货物吗,想卖就卖,想买就买?”凌慎行的目光透着一丝鄙夷,“江南江北六省在我眼中,无论是富裕还是贫瘠都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哪怕我们现在没有充足的实力保护它们,也绝对不能将它们拱手让人,督军可曾想过,这六省的百姓之所以拥戴和支持我们是为了什么?” “所以你就要为了一个小小的平关,让我们凌家军赴汤蹈火吗?”没有忽略凌慎行眼中的讽刺,督军拍案而起,“你现在的翅膀越来越硬了,我的命令都可以不听了。让出平关城只是权宜之计,你以为我舍得割地吗?还不是因为我们现在不够强大。再说,他张建昌是我的旧部,他好歹会给我几分面子,不会提出太过苛刻的条件。” 面对督军的怒火,凌慎行狭长的眼目轻眯了一下:“督军要是认为一个平关就可以满足他们的胃口,怕是大错特错了,川系为何选择这个时候不断挑事,还不是看中了我们暂时无力回击,督军一旦主动求和,他想要的可就不是一个平关了。” “这件事,你不用再管。”督军瞪了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给军中大换血,我的那些元老先后以各种理由被劝回家养老,你想把凌军变成你的人,你是对我这个做父亲的不信任吗?” 那些元老仗着有功在身胡作非为,凌文成就是个鲜明的例子,督军竟然还不吃教训,依然帮着他们说话。 凌慎行已经懒得再跟他辩解了,只是沉下声音,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桌子上的钢笔:“这江南江北六省,现在是我在管。” “那我就夺了你的权。”督军气得吹着胡子,“你现在就给我回家去反思,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来坐这个位置。” 一边站着的李和北可是一直没走,此时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此时听到督军这样说,便上前一步道:“督军万万不可义气用事,现在大局未定,怎么能革少帅的职?” “你是什么身份,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督军朝着李和北骂道:“还不滚出去。” 李和北面色一僵,下意识的看了看凌慎行,他握着钢笔的手一松,钢笔便落在了桌面上。 这话督军看似是对着李和北说的,其实是在指桑骂槐。 “少帅。”李和北一惊,想要伸手去拉凌慎行,但那男人的衣襟如风,已经迈着大步朝门口走去。 李和北匆匆敬了个礼,疾步追了上去。 督军望着在他眼前摔上的大门,眉头越皱越紧。 耳边又响起四姨太说过的话:这天下早晚是他的。 他还没老,更没死呢,他就这样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看在眼里,不过是做出一点成绩就居功自傲,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杀杀他的锐气,让他知道在凌家军中,他才是说一不二的。 ~ 张排长今天送了一只鸟来,这鸟长得十分喜庆,周身的羽毛都是彩色的,更有趣的是,这是一只会说话的鸟。 沐晚正在逗着这只鹦鹉说话,就听到外面传来沉稳而又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映春急忙看过去,就看到穿着一身笔挺军装的李和北,不同于平时春风满面,今天的李和北,英俊的脸上布着一层阴云。 “你好,你好。”鹦鹉见有人进来,立刻尖着嗓子叫了两声。 沐晚让映春把鸟笼挂到别处,起身走向李和北,映春提着鸟笼,不忘偷偷的看了几眼,一转身正碰上红袖,她吓了一跳,一张脸顿时就红透了。 “映春,你脸怎么这么红?”红袖奇怪的问道。 “没,没什么。”映春一副被人撞破心思的惊慌,提着鸟笼子脚底抹油的跑开了。 红袖还在疑惑,一眼看见了正和沐晚说话的李和北,眼珠子一转,心中顿时了然。 映春似乎是喜欢李和北。 但是,她们的身份差距有着天壤之别,恐怕这段感情只能是以她的单恋为终点了。 红袖转身去沏茶了。 沐晚听了李和北的话,秀目透着惊讶:“真是督军说的?” “嗯,我当时就在场,督军还革了少帅的职,让他回家闭门思过,您都不知道督军说的那些话有多难听,少帅明明是为了大局,而督军看得只是眼下的利益。”这里没有外人,李和北自然在沐晚的面前吐槽他的不满。 “少帅呢?” “在书房呢。”李和北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沐晚赶紧去劝劝,恐怕已经把书房里的东西砸了个遍。 沐晚脚步匆匆的去了凌慎行的别苑,一进门就有小丫环殷勤的汇报:“少夫人,少帅在书房呢,回来后也没有用晚餐,我们也不敢冒然打扰。” “你让厨房做些鱼片粥来。” “是。” 小丫环退下了,沐晚才敲了敲书房的门,没有她预想中的暴躁,只是很平淡的一声,隐含严厉:“我说了,不要打扰我。” 沐晚轻笑出声:“我也不可以吗?” 话音刚落,门就开了,凌慎行亲自给她开了门,看到站在门口的人,一身月白色绣百合花的旗袍衬托出婀娜的身段,如雪似玉的小脸上,一双水漾般的眸子如同天边星辰又如同手边明珠,此时这双眼睛正含情脉脉的望着他,仿佛将他心底的那些烦燥全部化成了星芒,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凌慎行紧绷的嘴角终于缓和了下来,眉间染了笑意:“你怎么来了?” 说着已经搂住了她的肩膀,顺手关上了门。 沐晚道:“我听下人们说,你回来后就没吃饭,我可不想饿到宝宝他爹。” 凌慎行将她带到书桌前,自己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下,将她置于大腿上抱住了。 “吃过饭了吗?” 沐晚乖巧的像是小兔子,眼睛里星光点点:“吃过了。” “今天吐了吗?” “中午吃完饭吐了一次,晚饭还好,你那厨师做菜水平一流,又熟悉我的喜好,她做的饭菜都很合我的胃口。” “那就好。”他的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磁性的声音中透着一丝紧张与轻柔,“你这么瘦,一定要多吃饭,这样宝宝才能身体健康,你想吃什么,尽管吩咐厨房去做。” “我想吃青苹果。”沐晚想起自己小时候,孤儿院里条件并不好,她和茶语看到学校里的一个女孩在吃苹果,是那种翠绿色,刚刚才成熟的甜苹果,小女孩咬得咔嚓咔嚓的响,她和茶语在一旁看着,口水都咽了好几次,小女孩大概被看得不太自在,用小嘴咬了两口分给她们,两人也顾不得嫌弃,接过来小口小口的吃掉了。 等她们长大了,赚了很多钱,可以买吃不完的青苹果,却没有小时候那种味道了。 此时的季节,连城根本没有青苹果,凌慎行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她:“好,那就吃青苹果。” 她窝在他宽大的怀抱里,其实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当回事儿,看到他书桌上面的一副草图,不由坐起来。 “你在画图吗?”基本的轮廓已经绘出来了,可以看出是一幅建筑图。 她以为他在屋子里发脾气,没想到他在画图纸。 沐晚好奇的拿起那张图纸,虽然有轮廓,却看不出来究竟想画什么。 “知道是什么吗?”凌慎行将她圈在臂弯中,修长的指节绕过她的肩膀指向那张图纸,“猜猜看。” 他有些暗哑的声音带着犹如大提琴般的低缓节奏,近在耳畔,若秋风拂过,说不出的舒服。 沐晚心尖微颤,一个大胆而兴奋的想法掠过脑海,她几乎是有些不敢相信的伸出手,指腹轻轻在那图纸上摩挲着,直到一只大手将她的小手罩住,带着她的手挪向一个像是屋顶般的位置:“夫人看到了吗,这就是医院的屋顶,我准备把它设计成中式的琉璃瓦大屋顶,而整个大楼的主体则是运用西方的建筑元素,你说这个医院既会有西医科也会有中医科,所以,就将它建成一个中西合壁的建筑。” 他拉着她的手每指向一个位置都会侃侃而谈,这里将会是病房,这里将会是手术室…… 虽然只是一个刚刚有了轮廓的图纸,但展现在沐晚面前的却是一幅宏伟的蓝图,随着他的叙说,她仿佛能看到医院的一草一木。 她实在是太激动了,那种梦想就要化成现实的喜悦充斥着她的胸膛,她忍不住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握紧了。 “阿行,谢谢你。” 10.11第二更 第283章:母女 凌慎行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夫人不要谢我,我还要感谢夫人,能建一所正规的医院是连城百姓的福气,也是连城稳固的根本,为夫如果此时不尽犬马之劳,岂不枉费了夫人的一番苦心。” 他相信沐晚想建医院,绝不是为了赚钱,否则,她现在手中的钱财就够她大手大脚的花费了。 他虽然奇怪她的医术只靠看书就可以如此精湛,但是想到她还曾上过三年的中医学校,平时又是个勤学刻苦的,只当这是自家老婆本身的天赋。 所以,她想要建医院,一是想对她的医术和研究进行推广,二是,能够将她所学最大程度的造福于民。 沐晚并不跟他客气,指着图纸说道:“你要给我画建筑图,可不能不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思,我等一下出一份方案给你,里面会把我设想的具体内容都标注出来,比如要分几个科室,要有多少病房……” “我正有此意。”凌慎行扬唇而笑,“建筑的风格我来决定,但是里面的布局你来做主。” 沐晚有种说不出的感动,忍不住搂着他的脖子往他的脸上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小猫儿:“夫君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了。” 凌慎行锐利的狭目一眯,似想到什么好主意,俯下身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沐晚听了,顿时脸红如血,一双美目怒瞪着他,却是没有什么杀伤力,反倒有种抛媚眼的嫌疑。 “凌慎行。”沐晚咬着粉嫩的唇,眼波流转间却凝聚不出怒气:“真不害臊。” 不害臊的男人连脸皮都不会红一下,嘴巴衔住她的耳垂舔了舔:“为夫不过是争取点福利,夫人不要恼。” 说着,还把手掌覆在她的肚子上:“这小家伙也应该能够体谅的。” 要不是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家伙断了他的福利,他也不用忍得这么辛苦,所以,当爹的要尝点甜头,他应该是不会反对的吧。 沐晚没好气的打开他的手,眼中却是笑出来:“你别教坏小孩子。” “你不说他还是黄豆吗,黄豆是听不见的。” 沐晚:“……。” 好一个学以致用。 小夫妻两个说笑了一会儿,沐晚就想到正事了,转过身,有些担心的望着这个好似无事的男人:“你最近都不用去军中了吗?” “嗯。”凌慎行表情淡淡的,一手搂着她,一手拿着画笔在勾勾画画,仿佛十分漫不经心,“他愿意管就让他管个够。” “莫不是为了边界的事情?”沐晚仔细一想,最近边界那边总有战事,凌慎行去了好几趟,没少操心,现在和督军闹得不愉快,也只能是因为这事了。 凌慎行点头,继续画他的图纸。 “阿行,你真的不管这件事了吗?督军会不会去找川系求和?” “他就是这个意思。” 沐晚皱眉:“那川系的大帅敢挑在这个时候挑衅,就是看好了我们刚刚打完了辽城的仗兵力空虚,督军一旦开口求和,他想要什么还不是狮子大开口?” “这个张建昌曾经是他的旧部,督军以为凭着当年的情份可以说动他,但他却没有想过,如果真是念着当年的情份,张建昌会在凌军最薄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吗?”凌慎行说到这里,终于将手中的画笔用力一掷,“我看他是越老越胆小了,对于这些周边的势力,讲和只会让人觉得你畏首畏尾好欺负,他们不会真的和你和好,相反还会把手越伸越长,对你蚕食鲸吞,最好的办法就是以硬碰硬,让他们看到我们不会畏惧,敢于以死相拼,把胆量摆出来,谁还敢轻易的造次。” 对于凌慎行来说,只有在战场上被打倒,没有在书面上被吓倒,求和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沐晚握住他的手,战场的事情她并不太懂,带兵打仗的事更是一窍不通,所以,也给不了他意见,但无论他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会支持他。 “你难得放假,不如就趁着这几天好好休息休息,我下厨做东西给你吃。” “不敢不敢。”凌慎行眼中的戾色褪去,“老太太第一个就不饶我。” 老太太对她怀孕有多金贵,他可是知道的,敢让沐晚下厨,一顿骂是少不了的。 沐晚从来不知道怀孕的人地位一下子攀升了这么多,现在她的话大概就是金口玉言,就算是督军大概也不敢忤逆她了。 这种感觉……爽! “趁着你现在有时间,不如去佛堂看看母亲吧。” “我也正有这个打算。”凌慎行很欣慰她的贤惠聪明,总是准确的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 佛堂刚刚竣工,从外景到装修无一处不是精致的,此时隐在竹林当中,隐约露出巍峨的一角,不时有木鱼的声音传来,庄严肃穆,让人心旷神怡。 凌慎行怕外人打扰静修修行,特意安排了几个人日夜轮流守着,无论是谁都不得靠近佛堂一步,哪怕是老太太来拜佛,也要经过他的允许,老太太对于当年静修遁入空门的事情也是心怀愧疚,再见的时候,静修表现平常,根本就是一个不问俗世的僧人,她坐着听静修讲经,可以一坐一个上午,两人除了讨论经文,并无其它的交流,老太太也知道,静修不想跟她有其它的交集,肯见她,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信徒罢了。 凌慎行提着一个三层食盒,一只手牵着沐晚的手,刚近了佛堂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沐晚刚要出声,凌慎行摇摇头,嘘了一声。 那身影穿着青蓝色的上衣和黑裙子,正在鬼头鬼脑的往里看,无奈外面有人守着,她想进也进不去,顿时就有些懊恼的跺了跺脚。 “凌雪秋。” 深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雪秋吓得跳了起来,回头见是凌慎行和沐晚,顿时抚了抚胸口:“大哥,你走路都没声音吗,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你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凌慎行沉着脸看向她。 沐晚唇角含笑,自然知道雪秋的目的,她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却是对她充满了好奇,静修只在众人面前出现过一次,当时那么多人在场,她自然没机会多看她几眼,后来,她又偷偷摸进竹林几次,每次都被人挡在外面,不过,她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次一次的不肯罢休。 其实凌慎行也想制造机会让她们母女之间亲近,但这要看静修的意思,毕竟她肯回连城的条件就是不得有人打扰。 “既然来了就进去吧。”凌慎行将手中的食盒递过去,“拿着。” 雪秋开始还有点别扭,不过很快就接了过来,不忘好奇的问:“里面装得什么好吃的?” 沐晚一笑,并没有回答她。 凌慎行的到来自然是没有人阻拦。 静修正在佛堂里打坐,听见脚步声,仍然闭着眼睛,她知道除了凌慎行,别人都是要经过通报的。 “是凌施主来了吗?” 她在这里呆了有一段时间,身边除了从翠云庵跟过来的小女尼玄慧,还有两个学徒,大家平时一起研究经文,日子过得跟翠云庵差不多,凌慎行也遵守了当初的承诺,并无闲杂人过来打扰。 凌慎行向雪秋使了个眼色,雪秋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激动、犹豫、探究,最终还是迈着步子走过去,将食盒在一边放了下来。 静修听到是一个年轻女子的脚步声,一开始以为是沐晚,可在听到那有些不同的呼吸声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少女穿着一身学生装,梳着两只又长又黑的麻花辫,齐齐的刘海遮住了光坦的额头,皮肤白皙中透着红润,双目清亮中透着纯真,鼻子小巧高挺,嘴巴红如胭脂。 静修无波无澜的眼底顿时有些波涛汹涌,握着木鱼的手也悄然紧了几分。 虽然她长得大部分像督军,但一双眉毛如烟似黛,不用描绘自成弯成月牙的形状,与她的眉毛一模一样。 这是她的女儿,是刚刚一出生就被她“抛弃”的女儿,原来,她已经出落的这样亭亭玉立了。 静修不由看得痴了,眼底流露出愧疚的神色。 “阿弥陀佛。”一边的玄慧隐隐觉得不妙,急忙出声提醒。 静修自觉失态,但还是从容的对着雪秋点了下头,垂下眼皮,掩去了一片慈母之色。 雪秋也是愣了,面前这个女尼生得如此秀美,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极美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是她的母亲,虽然她刚生下自己就出家了,对自己也没有尽过半分养育之恩,但血浓于水,血缘关系永远是这世上最奇妙的羁绊,雪秋看着静修,竟然半分恨意都生不出来,脑中想到的却是自己曾看过的那些情深的母女,只可惜,她已经出家了,连对着大哥都叫“凌施主”,更何况是她。 雪秋掩下眼中的失落之色,将手中的食盒打开,里面放着几样点心和素菜。 沐晚在一边说道:“雪秋听说师太喜欢吃连城的莲藕糖糕,特地买了一些过来,还亲自炒了几个素菜。” 静修听了,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心中已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第284章:叶笙 雪秋听了沐晚的话,眼睛眨了两下,不过她很快就知道这是沐晚故意要在静修面前替她讨巧。 她仔细观察着静修的反应,在她的眼底看到了喜悦之色,这抹奇异的色彩顿时让她觉得有些雀跃。 “大师,你快尝尝好不好吃。”雪秋将食盒往她的面前推了下,颇有点小心翼翼的讨好。 一旁的玄慧知道静修是个清心寡欲的,心想,这位女施主的一番苦心大概要浪费了,静修也许会吃,但绝不是现在。 没想到,静修竟然放下了手中的木鱼,“多谢施主的好意,贫尼正好饿了呢。” 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是捏起了一块糖糕放进了嘴里,细细的品嚼起来。 女儿第一次送她的东西,她不能不接受。 凌慎行和沐晚看到静修吃下了雪秋送来的东西,不免相视一笑。 雪秋更是高兴的说道:“如果大师喜欢吃,我就经常给你送。” 静修垂下薄薄的眼皮,点了下头。 看来这对母女之间的心结并不难解,随着时间的推移,母女之情只会愈加深厚吧。 沐晚又给静修把了脉,几人这才离开佛堂。 凌慎行难得闲来无事,沐晚便提议道:“我以前答应云倾会去她的咖啡店给她捧场,你正好闲着,不如陪我一起去吧。” “好。”凌慎行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陪伴过她,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忙碌,还动不动就上前线,有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会满足她的一切愿望。 雪秋也要跟着一起去,被凌某人一个眼神飘过来,顿时就蔫了,她就知道,大哥一定不会同意她去做电灯泡的。 ~ 李和北亲自开车将他们送到城西。 只是还没到沈云倾的咖啡店,前面的路就被堵住了,还有人仓皇的往街上逃窜。 李和北立刻警惕的说道:“少帅,前面可能出事了,我们先避开吧。” 考虑到沐晚的安全,凌慎行点了下头,车子刚要调头,沐晚就听到窗外有人在说:“是斧头帮的人在火拼,听说还连累了一个咖啡店。” 咖啡店三个字十分敏感,沐晚想到前面不远就是沈云倾的店,而且在这一带,咖啡店并不多。 她看向凌慎行,有些紧张的说道:“会不会是云倾的店?” 凌慎行握着她的手,安抚道:“你先别担心,我派人过去看看。” “嗯。”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凌慎行的身边跟着数十个警卫,都在暗处保护着他,所以李和北一发话,立刻就有警卫前去打探消息。 “这斧头帮是黑社会吗?”沐晚倒是在电视上听过这个名字,好像是很有名的黑社会。 凌慎行道:“比黑社会要高级一些,他们除了做暗地里的买卖,也做实质性的生意,对于连城的经济也有一定贡献,而且他们的头目在商会中也有一席之。” 现在世道这么乱,政府自顾不暇,自然没精力去管这些黑社会们之间的你争我斗抢地盘了。 “在连城,青帮和斧头帮是比较出名的两个帮派,一个在东城,一个在西城,各控一方经济,他们虽然一东一西,却经常会有混战,两派之间的摩擦从来没有断过,这次大概也是斧头帮因为青帮而起得争斗。” 沐晚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去放火烧碧珠家院子的就是青帮的人,当时凌慎行提到一个名字就把他吓得面如死灰,那个名字好像是……叶笙。 两帮火拼,难免会伤及无辜,沐晚只希望不要连累沈云倾。 在焦急的等待中,那个警卫终于回来了,他贴在李和北的耳边说了几句,坐在驾驶座上的李和北便回头道:“听说是叶笙来到了城西,然后遭遇了斧头帮的。 伏击,他的车子当时正巧在那个咖啡店边,于是便冲了进去躲避枪击,然后斧头帮的人就将咖啡店砸了,里面的服务生也都受了伤,还有一个女子伤得挺严重,不过,斧头帮的人只找到空车,没有找到叶笙。” 沐晚听了,倏然抓住了凌慎行的手,焦急的问道:“那个受重伤的女子可是沈云倾?” 李和北摇头:“这个并不清楚。” 凌慎行感觉到沐晚指尖在扣着他的手臂,不受控制的用力,她是真的担心沈云倾。 她在连城多年,身边一直没有朋友,而沈云倾虽然与她相识不久,但两人相见恨晚,十分投缘,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凌慎行突然推开了车门走下去,沐晚一愣,想拉都没拉住。 “少帅。”李和北急忙跟下车,却听到他冷声道:“留在车上保护少夫人。” 李和北不敢违抗命令,只好乖乖的坐了回去。 沐晚紧张的望着凌慎行离开的方向,拳头再次握紧了,这次担心的人变成了两个。 李和北将她的担心都收在眼底,于是安慰道:“少夫人放心,不管是青帮还是斧头帮,都会给少帅面子的,只要他出现,这件事基本就算结了。” 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凌慎行安危无恙的回来了,前面道路也恢复了畅通,远远看热闹的人群也悉数散去。 如果不是看到沐晚过于担心她的好友,凌慎行本不愿意插手这种帮会争斗,但正如李和北所说,不管是哪一派,都要给凌慎行面子,所以这件事很快就平息了,斧头帮没有找到人,也很快就散了。 前面的阻拦消失,车子便顺利开了过去。 一家名叫“倾城”的咖啡店并不起眼,但是一辆黑色的汽车像子弹一样从它的窗户里插进去,立刻就让它变得醒目起来。 一地的碎玻璃可见这汽车冲进去的时候有多突然和剧烈,车头前方倒着数张桌椅,还有一面书架也倾塌了下来,上面的书籍散落的到处都是。 受了重伤的那个女子被人抬了出来,浑身是血十分骇人,沐晚走近一看,虽然身材和沈云倾相似却不是沈云倾。 她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而是对着抬人的路人道:“把人放下,她大腿动脉受伤,如果不马上进行包扎处理,会失血而死。” 那路人不敢再乱动,急忙将人放了下来。 沐晚检查了一下伤者的伤口,准确的按住了她的股动脉,然后让李和北去找布条一类的东西,李和北看到窗帘不错,就撕扯了几条下来。 沐晚熟练的给伤者的伤口做包扎,见血基本止住了才对那路人道:“送去诊所吧。” 路人站在一边,有些呆呆的看着这位漂亮的女子在做包扎,那一双巧手如同灵丹妙药,所过之处,本来还喷溅的鲜血立刻就乖乖的老实了。 凌慎行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沐晚救治那个伤者,黑沉的目光埋着一层探究的深意。 为何沐晚的动作如此熟练,就像是平时做过上百上千遍一样,这样的手法,如果没有几年的临床经验一定是做不到的。 只靠看书就可以将书本与实践结合的这样精湛了吗? “少夫人,你的手上都是血,洗一下吧。”李和北的话打断了凌慎行的思绪,他执起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蓝格子的手帕擦了擦,“你过去歇一下,刚才站了很久。” 面对凌慎行那种草木皆兵般的担心,沐晚觉得心中无比温暖,但她是医者,面对病人的时候总会忘记一切,更何况,只是站一会儿又不会有什么大碍,他就是小题大作了。 伤者一个一个的被抬或者搀出来,沐晚焦急的在其中寻找,并没有看到沈云倾,她可能没有受伤,但怎么又会突然消失。 沐晚拉住一个服务生模样的人问道:“你看到沈云倾了吗?” “刚才发生事故的时候,老板正坐在那里看书,现在……现在我也没看到。”服务生指了指那片倾倒的书架。 “你们这里可有什么暗道机关?” “没有。” 沐晚说了声谢谢,默默的叹了口气。 “据斧头帮的人说,叶笙也不见了,我想,他们现在可能在一起。”凌慎行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响起,“只要伤员中没有她,一个大活人不会无缘无故失踪的,放心吧。” 他的话成功的让她安定了下来。 “斧头帮的人还在四处寻找叶笙,对于他们来说,不会放过这样绝佳的机会,叶笙身边没有带其他人手,孤身一人,想要对付他,这简直就是天赐良机。” “你的意思是,云倾带着叶笙藏了起来?” “有这个可能。”凌慎行点头:“她是西城这边的人,对西城的地型也十分熟悉。” “阿行。”沐晚摇了摇他的手臂,“你也派人去找找好不好,我不想斧头帮的人先找到他们。” 想到这些凶神恶煞,连警察和军队都不怕的恶徒,如果他们真的发现云倾和叶笙在一起,等待她的必然是万劫不复的命运。 凌慎行顺势握住了她的手,眼中闪动着让人信服的光芒:“我已经派人去了。” 沐晚心中一暖,感谢的话已经不必多说了,这个男人总能想她所想,而且还是想到她的前面。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现在只盼着云倾能够安然无恙。 10.12第二更 第285章:藏人 沈云倾望着面前这个已经陷入昏迷的男人,一张刀刻般的脸孔因为不适而微微皱着。 这实在是个很好看的男人,精致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他的身上处处透着身在高位的气场,但因为此时昏迷的原因又显得十分安静而无害。 沈云倾想到他在清醒的时候,那双眼目中如同住着阴戾的恶魔,透着无边的森冷寒意,看人的时候几乎不带一丝感情,这样的男人绝对是危险的,是不能靠近的,否则等待她的就是万丈深渊。 “秋彩,他怎么样了?”外面都是斧头帮的人,大张旗鼓挨家挨户的搜查,沈云倾不敢请医生,以免惊动了那些人,她清楚的知道,那必定是他的仇人,把他找出来不要紧,恐怕连沈家也要一起连累了。 当时车子冲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看书,结果就看到这个男人趴在方向盘上,额头上满是鲜血,她本能上前查看,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布满寒气的眼睛如同万年寒冰,“带我离开,不然,我杀光你身边所有的人。” 沈云倾并非会受人恐吓的人,就像当初在码头上被凌文成逼嫁的时候,她宁愿跳海自尽也不会屈从,但是面对这个让她感觉很危险的男人,她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他的要求。 书店离沈家的宅子最近,也是她认为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去处,幸亏沈儒良和刘氏都不在家,她便让贴身丫环秋彩和她一起将人从后门扶了进去。 秋彩的父亲是一家中医诊所里的杂役,秋彩小时候经常跟在他身边玩耍,耳读目染便也学了一些医术,像这种给伤口包扎的事情还是不在话下。 “快好了,他伤得可真重。” 秋彩的动作虽然生疏笨拙了一些,但总算是将他的伤口包扎好了,他伤在额头和左腿,左腿的伤最重,皮被刮掉了一大块,差点伤到了骨头,还好沈家有上好的止血药,不然一定会把血流光了。 “小姐,你是从哪里弄来这个‘麻烦鬼’的?”秋彩拧着眉头,“要是被老爷和夫人看到了,非要骂你不可。” 沈家曾经也是富甲之家,只不过近几年被那个凌文成欺行霸市,生意一天不如一天,还好这次救了少帅与少夫人,少帅出面,暗中给了沈家不少生意做,各路商家也知道沈家是督军府的坐上宾,自然而然会卖一些面子。 比起之前的冷清,沈儒良现在忙到脚打后脑勺,几乎每天半夜才回来,有时候还要亲自跟着船出海,护送一些昂贵的货品,而刘氏在沈家又兴旺起来之后,又回到了之前逐渐淡出的贵妇圈,每天和那些贵妇人一起搓麻将品茶听小曲,活得好不逍遥。 沈云倾看了一眼床上的‘麻烦鬼’,也觉得有些头疼,自己将他悄悄带回来,还睡在她的闺房,这要是传出去,她以后也别想嫁人了,可是事发突然,她当时也没想到那么多。 “小姐,不如把‘麻烦鬼’挪到我的房间吧,你看他浑身是血,把小姐的床单都弄脏了,而且夫人如果回来,一定会来找小姐的,让她看到就惨了。” 刘氏在攀上督军府这样的高枝后,一心想要给沈云倾找一个有权有势的婆家,怎么能容忍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小子霸占了女儿的床,毁了女儿的清誉。 “算了,他刚才有意识的时候,我们还勉强能挪动他,现在晕过去了,合你我的力气也是搬不动的。”这‘麻烦鬼’足有一米八五的身高,如果站直的话,沈云倾才到他的肩膀,再加上体格上相差悬殊,沈云倾觉得还是不要不自量力了。 秋彩皱皱眉头,似乎十分不满意这个‘麻烦鬼’给小姐添麻烦:“小姐,外面那些人是不是在找他啊?” 她猜想这一定是个小混混,得罪了黑帮的人,正被人四处追杀呢,秋彩想到此又不免感慨,长得这么好看,干什么不好,偏偏要去做混混,白瞎这张脸了。 沈云倾哪知道他的身份,他突然开着车撞进咖啡店,几乎将她的店都毁了,她留着他也是要让他负责任的,毕竟那家咖啡店可是倾注了她所有的心血。 “小姐。” 就在主仆两人站在床边,对着这个‘麻烦鬼’一筹莫展之时,忽然听见沈府的管家急促的声音:“小姐,外面来了斧头帮的人,说是要进来搜人。” 沈云倾面色一变,斧头帮怎么搜到这里来了,明知道这里是沈府也不放过吗? 在西城一带,谁人不知斧头帮,虽然他们没有横行霸道随意杀人,但是得罪他们的人也绝对没有好下场,西城的人见了这些帮众都要退避三舍,免得惹祸上身。 “小姐,怎么办啊?”秋彩不比沈云倾的镇定,已经着急起来,“不如把他从后门扔了吧,免得连累我们沈家。” 扔是不能扔的,既然已经把人救回来了,沈云倾自会负责到底。 她看了一眼床上仍在昏迷的男子,吩咐道:“你把屋里收拾一下,把这些带血的纱布和药材都藏起来,我去外面看看。” 秋彩虽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那些斧头帮的人都是凶神恶煞的,但沈云倾开口了,她只能照做。 沈云倾推开门,就见管家焦急的站在门口,现在老爷和夫人不在家,只有小姐一个人,出了这样的事,他自然想到先来告诉小姐。 “管家,你带我去看看吧。” “好。”管家在前面引路,“那斧头帮的人说,在我们的后门口发现了血迹,我也正奇怪呢,好端端的怎么就会有血迹呢?” 原来是发现了血迹才找到沈府的,不然像他们这样的帮众一般是不会打扰大户人家的。 沈云倾凤目一眯,突然出声道:“管家,你先稍等一下,我想起有东西没拿。” 管家立刻点点头。 沈云倾快步走回自己的房间,这让正在处理那些纱布的秋彩吃了一惊,刚要问一声“小姐你怎么回来了”,更让她吃惊的事情发生了。 沈云倾三步两步的走到一张乳白色的欧式圆桌前,从装水果的盘子里拿起一把水果刀,精亮美艳双目凝出一丝狠意,朝着自己的手臂一刀划了下去。 突然的锐痛让沈云倾痛得蹙起了眉头,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拿起刚才没有用过的纱布在手臂上随意缠了两圈,迈着轻盈而稳健的步子走了出去。 秋彩已经惊得目瞪口呆,小姐竟然拿着刀子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那一刀划得不浅,刚包上去的纱布很快就染了血。 而她只注意着沈云倾,丝毫没有留意床上一直昏迷的人在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恰巧,他也将沈云倾拿刀划伤自己的行为看进了眼底,她当时没有一份犹豫,眼神中尽是决然,这样的气度跟她柔弱温婉的长相毫不相称,却又有着惊心动魄的美感。 她为什么会故意划伤自己? 听到外面的吵闹声,他隐隐猜到,大概是斧头帮的人发现了血迹,顺着血迹找了过来。 想到此,一双乌黑深沉的眼目不由微微一眯,其中波光潋滟深不见底。 而在沈家的另一处院子里,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的女子,穿着一身华贵的烟柳色斜襟旗袍,将姣好的身段衬托的更加婀娜,一双仿佛盛着秋波的眼目一顾一盼间都是风情流转。 她正在品着咖啡,身边坐着一个五六岁,穿着娃娃妆的小女孩儿,嘴里正在吃着甜糕。 女子不时看小女孩一眼,眼中满是疼爱。 “姜姨娘。”一个小丫环匆匆的走进来,面带急色。 这个女子正是沈儒良的姨太太,姓姜,是沈儒良有一次出海从外面带回来的,据说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在那一带十分有名气,她又是家里的嫡女,自小便受宠爱,就是这样大户人家的女子却对当年的沈儒良一见钟情,不惜做姨太太也要嫁到沈家。 沈儒良与刘氏是糟糠之妻,沈儒良也没有要纳姨太太的意思,无奈两人发生了关系,姜姨娘便非沈儒良不嫁,还闹到了警察局,最后刘氏咬咬牙,忍下了这口气,将姜姨娘娶进了门。 姜姨娘进门不久就生了一个女孩儿,到现在也有五岁了,取名沈云环。 “后面是有人追你不成,慌张成这个样子做什么?”姜姨娘放下咖啡杯,淡淡斜了那丫头一眼。 丫头叫巧儿,是姜姨娘的陪嫁丫环,从小就伺候她。 巧儿说道:“刚才我看见大小姐扶着一个男人进了院子,好像去了大小姐的闺房。” “什么?”姜姨娘秀目一扬,“你看清楚了?” “大小姐是从后门进来的,我当时正好在那里,不过藏在树后没被发现。” “你确定是个男人?” 巧儿用力点点头:“现在外面来了一群人,说是要来府里搜人呢。” ps:沈云倾与叶笙的故事,哥会在后面详写,这一段只是一个过度的小插曲! 第286章:搜查 巧儿用力点点头:“现在外面来了一群人,说要来府里搜人呢。” 听了巧儿的话,姜姨娘颇有兴味的说道:“大小姐带回一个男人,而现在外面有人吵着要来搜沈府,他们难道不知道沈府现在跟督军府关系不浅吗?还是说他们要找的这个人对他们来说很重要,宁愿得罪沈府也要进来搜一搜?不管怎样,只要被他们发现大小姐私藏了他们想要的人,大小姐的麻烦就真的要来了。” 斧头帮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是清楚的。 “母亲,那个嫡女怎么了?”沈云环还在吃东西,听到她的话,似懂非懂的看过来,“是她藏了个姐夫吗?” 姜姨娘摸了摸她的脸,疼爱的道:“小环,你想不想也做嫡女啊?” 沈云环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手里的糖糕,于是点点头:“想啊。” 姐姐人长得美,父亲和大娘都疼她,上门求娶她的人数不胜数,而且她吃的用的穿的都是最好的,就连这糖糕都是她让人送过来的,一定也是她吃剩下才给她的。 她想要什么都比姐姐好,自然想做嫡女了。 姜姨娘笑了笑,嫡庶有别,沈云环就算将来生得再漂亮,才气再好,那也不过是个姨娘生的,就连嫁人也嫁不到良人,可沈云倾就不一样了,她是正正经经的夫人生的,又得宠爱,无论是以后的嫁妆还是丈夫都会是最好的。 可是,如果沈云倾不在了呢,沈云环就会变成沈儒良唯一的女儿,沈府的大小姐,到时候,所有的光环还不是都要扣在她的头上,而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让她可以扳倒沈云倾。 ~ 沈云倾和管家出了垂花门,就见十几个斧头帮的帮众聚在门口,他们清一色的黑衣平头,看起来倒是挺整齐的。 沈云倾一出现,为首的头目,目光便落在她的身上,只见她穿了一件云锦织成的上衣,袖口处绣着百花连枝的图案,下面穿着罩着一层薄纱的长裙,整个人亭亭玉立,如同荷塘开放的荷花,一枝独秀,秀美无双又冰清玉洁。 “沈小姐。”头目拱了拱手,对沈云倾客气了一下。 现在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沈府和督军府的关系,沈家曾经救过少帅和少夫人的命,督军还为此将他们全家请了过去,老夫人更是收了沈云倾做干孙女,所以,他们现在面对的人既是沈家大小姐也是老太太的干孙女,不给她面子就是不给督军面子,所以,客气是一定要的。 沈云倾一副淡然的模样,微微一笑,顿时如同十里花开,耀眼极了。 “不知道诸位要来沈府搜什么人?” 头目回答道:“是一个受了伤的人,一米八多的个子,头发很短,左额处有一处显然的伤疤。” 沈云倾想起“麻烦鬼”的额头的确是有一道疤痕,只是平时有头发掩盖,如果不是要给他包扎额头的伤口,她也不会注意。 果然,他们要找的人就是他。 沈云倾想到此,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抱歉,你说的人,我并没有见过。” 头目可不是这么容易糊弄的,眼睛一眯:“可我们在沈府的后门发现了血迹,顺着血迹进来就到了沈府,正巧那人也是受了伤,伤口也在流血,不知道沈小姐要如何解释。” “是吗?”沈云倾有些惊讶的抬起手臂,“我都没有发觉,手臂只是破了一条口子,血就流得四处都是了。” 众人这才看到她的手臂上包扎着纱布,血早就渗出来将纱布染红了,看起来伤得不轻。 管家清楚的记得,大小姐在出来的时候,手臂上是没有伤的,她回了一趟屋,手臂就受伤了,难道…… 管家想到一种可能,但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他是对沈家忠心耿耿的下人,二十多岁就在这里做工,自然不会去拆穿自家小姐,相反,他冲着那些帮众笑道:“小姐的手臂在外面不小心割伤了,我带着小姐匆匆回府包扎,没想到会在门口留下血迹,几位真的是误会了。” 头目仍然有些狐疑的看着沈云倾的手臂,在看到那些鲜红的血迹时仍然有些犹豫。 沈云倾适时说道:“几位不如进来喝口茶,可惜父亲替督军办事去了,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一个女儿家也不好太过盛情的招待你们。” 这句话既是客气也是在提醒这些人,沈府的背后可是有督军撑腰的,在他们嚣张之前要先掂一掂自己的分量。 那头目是个聪明人,听了沈云倾这话,纵然心中还有不甘,不过依然拱了拱手:“喝茶就不必了,打扰沈小姐了,我们这就走。” 沈云倾微微一笑:“沈管家,送客。” 沈管家笑呵呵的走上前,将手一伸:“各位这边请。” 眼见着这些帮众转身就要离开,沈云倾也暗暗松了口气,只不过这口气刚沉下就听见一道无比妩媚的声音自背后传来,似乎还十分焦急似的:“大小姐,听说你带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云倾心下一沉,眼中聚出一抹精光,回过头便看到匆匆走来的姜姨娘,她一脸担心的样子,平时温婉娴熟,此时说话的声音却比山野粗妇还要大嗓门,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管家暗道一声不好,大小姐好不容易将事情压了下来,这个姜姨娘又出来搅局,她难道没看到有这么多人在这里吗?到底长不长脑子啊? 姜姨娘似乎此时才看到那十几个平头,不由捂住了嘴巴,一副自己说错了话的样子。 那头目本来已经要走了,听到姜姨娘说话立刻又转身大步走来。 这次老大让他们生擒叶笙,就算是抓不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所以,他们才挨家挨户的搜查,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头目听着这个女子的口气再看她那副后悔说话的样子,几乎就能认定沈云倾真的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而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叶笙。 “沈小姐,真是对不起了,既然这样,我们只好得罪了。”头目一声令下,十几个人顿时四散而开,对沈府进行了地毯式的搜查。 “喂,你们……。”管家跺了跺脚,眼中闪现出焦急的神色。 从大小姐一系列的动作来看,姜姨娘所说的话应该是真的,可是真要让这些人把人搜出来,大小姐包藏歹人,这些斧头帮的人说不定会一怒之下把大小姐也一起带走,进了斧头帮那样的地方还有活路吗,他们可是翻起脸来连督军的面子都不给。 沈云倾站在原地,风从脸侧刮过,已是夏季,连城的天气虽说不上闷热,但这风里也像是夹着碳,热乎乎的。 她抬起一双潋滟的目子看向一脸无知般的姜姨娘,突然冷笑一声:“姜姨娘,你的消息好灵通,难道是派了人日日夜夜监视着我?” “大小姐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只是一个小丫环碰巧在后门看见了,我这才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你一个没出嫁的女儿家真要把一个男人放在闺房里,这要是传出去,哪还有好人家敢娶你啊,我这是为了你着想啊。” 她故意提高了“闺房”两个字的音调,一个斧头帮的帮众听到了,立刻就去找这间“闺房”了,大户人家的女儿,住的一般都是独院,摆设也是清新高雅又不失精致玲珑,这样的院子应该很好找。 沈云倾看到那人直奔她的院子去了,目中露出讽刺:“姜姨娘,若没有好人家敢娶我,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唉呀,大小姐就不要跟我惩口舌之快了,还是赶紧去看看那个男人吧,一旦被人找出来可就不太好了。” “不劳姜姨娘费心,还是管好你自己吧。”沈云倾有些担忧的望着 自己院子的方向,不知道那个“麻烦鬼”怎么样了,如果他真的被找到,等待他的一定是死吧。 她并非是大慈大悲的心肠,但是对于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子倒是生出几分怜悯之心,希望他能逃过此劫。 她想了想,抬步跟了过去。 沈府里都搜过了,头目又在帮众的指引下来到了沈云倾的闺房,恰好沈云倾也走了过来。 头目冷笑一声:“沈小姐,得罪了。” 说完,头目一脚踹开了房门, 他一把推开门,而里面的人也被吓了一跳,惊呼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进小姐的闺房?” 头目不理秋彩,而是大步走向床边,床上放着白色的床幔,遮挡住了里面的光线。 沈云倾目光一紧,看向那张雕花,四周是金色立柱的白色欧式床。 随着头目一把将床幔拉开,里面的情景也显露了出来! 10.13日第二更 每287章:怒火 随着头目一把将床幔拉开,里面的情景也显露了出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是那种年轻女子喜欢的水粉色,上面还用金色的丝线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 头目一愣,不过很快就上前将床上的东西丢到了一旁,检查床上是否有能够藏人的地方,床上找不到,他又在屋子里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一圈,能藏人不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放过。 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但这整齐的房间已经被他弄得乱七八糟。 沈云倾的脸色并不好看,眼底隐隐带着怒意,这次也不用跟他客气了,而是直接威胁道:“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来沈府大肆翻找,又怀疑一个女子的闺房藏了男人,你们可知道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对我来说就是奇耻大辱,沈府好歹对少帅有着救命之恩,我又是老太太的干孙女,你们这么做,就是跟督军府做对,如果你们的老大知道了,是会怪你们 寻人有功还是办事不利?” 这一番话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但就是有一种奇妙的震慑力,因为她句句都说在点子上,让人听了不得不去信服了她的话。 头目闻言,脸色略显苍白,他这样冒然的进了沈府,又弄乱了人家小姐的闺房,确实是有失体统,而且正如沈云倾所说,沈府和督军府关系密切,他们如果搜到人也就罢,如果搜不到,那不就是在打督军府的脸吗,督军要是知道了,铁定会对斧头帮产生排斥的心思,他们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黑帮,哪怕掌握着一些势力和经济,却无法跟强大的军队抗衡。 头目想到老大知道这件事后会有的反应,脸色又白了几分,想通了之后,他急忙对着沈云倾低头拱手:“沈小姐,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唐突冒犯了,还望沈小姐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样一个粗人一般计较,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必然效犬马之力。” 他这意思是说,希望沈云倾不要将事情闹大,更不要让督军府那边的人知道,只要督军府不追究,他们的老大也不会怪罪他,她肯帮忙的话,他以后一定会回报。 沈云倾岂会听不出他话间的意思,眼中的冷意渐渐退去,她并不奢求什么回报,她现在只想让这些人赶紧离开,还不知道那个“麻烦鬼”躲在哪里,千万别露出马脚才是。 于是,她声音柔和似不会计较一般:“我那位姨娘不得宠爱,就喜欢背地里兴风作浪,莫要信了她的胡说八道。” 头目对于这些大宅院里的内斗还是有所耳闻的,有些姨太太安分守已,但大多数都不肯按部就班,陷害主母,陷害嫡子嫡女,争风吃醋,无所不用其极,而沈云倾所说的这位姨太太大概也是故意想将她陷于不利的境地。 头目似乎明白了什么,又拱了拱手:“打扰沈小姐了,我们这就走。” 说着,对手下的人一挥手,十几号人便浩浩荡荡的出了沈府。 直到这些人走远,沈云倾才焦急的问秋彩:“他人呢?藏到哪里了?” 秋彩也一脸的疑惑:“我刚才出去处理那些纱布,回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我怕那些人来搜查,就把这里的床章换掉了,他腿受伤了,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 秋彩也是个机灵的,看到有人闯进来就知道事情不妙,好在那个“麻烦鬼”自已离开了,不然真要把她们都连累了。 “是啊,他的腿受伤了,如果离开沈府又能跑到哪里呢?”沈云倾叹了一口气,“算了,他既然走了,那就跟我们沈府无关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她还没有好心到去管一个陌生人以后的死活。 只是想到姜姨娘今天的所作所为,沈云倾的一双凤目不由浸染上了寒意,这个姜姨娘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竟然把手伸到她这边来,既然姜姨娘觉得她是一个好欺负的,那她倒不介意让她见识一下“大小姐”的特权。 晚上沈儒良从外面回来了,刘氏今天手气不好,输了一百多个银元,心里正气闷着。 但是看到沈儒良,她还是要尽到做妻子的责任,服侍他吃饭用菜,而桌子上摆着的都是沈儒良爱吃的。 “去叫小姐过来吃饭。”沈儒良出了趟海,也有几天没看见女儿了,现在回来了就迫不及待的要跟女儿一起吃饭说话。 丫头听了便去了沈云倾的院子,不久就苦着脸回来了。 刘氏见那丫头神色不好,便问道:“小姐呢?” “没看到小姐,不过听秋彩说,小姐今天受了委屈,在房间里哭了一天,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谁敢欺负我沈儒良的女儿?”沈儒良顿时脸色一沉,“我去看看。” 刘氏也担心女儿,动作比沈儒良还快,两人脚步匆匆很快就到了沈云倾的房门外。 “秋彩,到底是怎么回事?”沈儒良看到站在门口的秋彩,沉着声音问。 沈儒良膝下无子,虽然有两女,但是对于这个女儿绝对是偏爱的,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要先给她用,再加上沈云倾温顺懂事识大体,刘氏又是他的糟糠之妻,所以待沈云倾就特别的好。 秋彩抹了一把眼泪,声音哽咽:“小姐今天水米未进,一直在哭,我劝也劝不好,只能等老爷和夫人回来。” “我问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儒良听说女儿委屈成这样,不由提高了音量。 “云倾啊。”刘氏已经快步走过去敲门:“你快开开门,你这个样子,母亲很担心啊。” “我以后都不要再见你们了。”沈云倾的声音忽然从屋子里传来,带着几分呜咽:“女儿没有脸见你们,不如一死了之。” 刘氏和沈儒良听了,脸色大变,沈儒良顾不上那么多,一脚就将房门踹开了,正看到沈云倾拿着一把刀子抵在手腕上。 刘氏惊叫一声,迅速扑了过去,一把将沈云倾的刀子打掉了:“云倾,你要做什么,你想吓死我吗?” 沈云倾扑到刘氏的怀里,嘤嘤的哭了起来。 沈儒良看到地上那把尖刀,心有余悸,女儿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当初凌文成逼迫她的时候,她要一死了之,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女儿如此决绝的想要自尽。 秋彩观察着沈儒良的表情,见他眼中既有怒意又有疼惜,知道是时候把事情说出来了。 于是扑通在一边跪下道:“今天斧头帮的人来府里搜人,小姐本来应付的很好,结果姜姨娘突然跑出来说小姐带了一个男人进了她的闺房,最后斧头帮的人没寻到人,还把小姐的闺房弄乱了,小姐一气之下就闭门不出,几次想要自尽,都被我拦下了。” 沈家夫妇是关心则乱,要是真的几次自尽,怎么还能任由她将刀子放在身边。 秋彩继续哭道:“当时在场的有十几号人,还有府里的管家和下人们也听到了,姜姨娘说小姐藏了一个男人,这简直就是不让小姐活了啊,谁不知道小姐一直规规矩矩的,怎么可能藏了什么男人,那些斧头帮的人不是什么也没找到吗?” “姜如玉。”刘氏听了秋彩的话,牙齿咬得咯咯响,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转而就对沈儒良道:“老爷,你可要为云倾做主,本来云倾是能嫁到一个好人家的,那姜如玉却这样诋毁她的清誉,这让云倾以后还怎么见人啊?想说一门好亲事怕也难了。” 沈儒良气得胸膛起伏,脸色阴沉不定,他看向一直藏在刘氏怀中哭泣的女儿,又看了看地上的刀子,说了一句:“你好好看着云倾,我去找那个贱人算帐。” 说完,提了一下长衫的衣摆,气势汹汹的走了。 沈云倾听着沈儒良的脚步声远去,在刘氏的怀中微抬起头,冲着秋彩使了一个眼色,秋彩也冲她眨了眨眼,那意思是说: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 沈云倾重新将脸埋进刘氏的怀里,又委屈的哭起来。 她不过付出几滴眼泪,而姜姨娘就准备接受父亲的滔天怒火吧。 沈儒良刚走过雕花回廊,就见两个小丫头坐在台阶上嗑瓜子。 其中一个神秘兮兮的说道:“你听说大小姐的事情了吗?她竟然带了一个男人回来,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屋子里呆了半天。” “我怎么能不知道呀,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了,没想到大小姐表面看着娴熟,骨子里却那么风骚,竟然把男人带到自己的闺房去了。” “不过,这是真的吗?” “当然了,是姜姨娘亲口说的,啧啧,果然是人不可貎相啊。” 沈儒良听了这样的对话,一想到全府都知道了沈云倾那“子虚乌有”的事情,顿时觉得一股血液直冲头顶,当即怒斥道:“你们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再让我听到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我就拔了你们的舌头。” 两个小丫头见状,急忙吓得跪了下来,沈儒良没有心思管她们,迈着大步朝着姜姨娘的院子走去。 那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眼,不由会心而笑,哪怕隔着这么远,她们都能感觉到老爷的怒火。 大小姐让她们在这里等着老爷果然是对的,这一把油浇在火上,还怕不把老爷的怒气点着吗? 第288章:惩罚 姜姨娘正在屋子里喂云环吃东西,五岁的小丫头,嘴却很挑剔,淡了不行,咸了不妥,动不动就摔盘子摔碗发泄不满。 “厨房那个厨师拉出去打一顿吧。”沈云环嘟着红润的嘴巴,“这南瓜粥一点都不甜,难喝死了。” 姜姨娘哄着她道:“你还小,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长身体,南瓜有许多很处的。” “我不吃,我不吃,我要吃兰特伯爵的薯条。”沈云环挥手就将姜姨娘手中的碗打落了。 姜姨娘十分无奈,但也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反倒对一边侍奉的丫环说道:“那个厨师是怎么做菜的,南瓜粥不甜,二小姐不愿意喝,扣他一个月的工钱。” “是。”小丫头点点头,她是姜姨娘屋子里专门负责饮食的,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司空见惯,二小姐吃饭挑剔,厨房做的菜总是不合口味,那些厨师不知道被罚了多少次,后来一听说要给姜姨娘的院子做饭便都推来推去,没人肯做。 这个厨师是新来的,才干了不到一天就被罚,也是够冤枉的。 “姨娘,老爷来了。”此时,巧儿打开帘子,高兴的进来通报。 姜姨娘一听,顿时欢喜的起身,老爷出海数天,这才刚刚回来就到她这里来了。 “你赶紧去让厨房布置晚饭,老爷要在这里用饭。”姜姨娘高兴的搓着手。 她比刘氏要年轻十岁,长得又比刘氏好看,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的又温柔似水的,而且事实也的确如此,沈儒良在府里的时候也会三天两头的宿在她这里,对她也算是宠爱了。 姜姨娘想到此,立刻对着镜子照了照,稍微整理了一下妆容,又让丫头把沈玉环带了出去,她在这里总是不方便的。 沈玉环虽然有些不情愿,可还是撅着嘴跟着丫头走了。 姜姨娘走到门口迎接沈儒良,她本就长得身段窈窕,此时在那里盈盈一站,如同风中杨柳,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沈儒良远远的看到姜姨娘,眼中没有惊艳,没有思念,只有滔天的怒火。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无法无天,她不知道这样诋毁一个女子的名誉会带来怎样的负面影响吗? 云倾也许可以找一个好人家,被她这样一折腾,全府上下皆知她“不检点”,以后还有脸见人吗?她就算是不喜欢云倾,但那是他的女儿,她对付云倾就是在打他的脸,这样的女人,简直可恶透顶。 “老爷。”姜姨娘见沈儒良走近了,立刻摆着杨柳腰就迎了上去:“老爷,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已经让人去准备晚饭了,老爷晚上就在这里歇息吧。” 意外的,姜姨娘没有在沈儒良的脸上看到温柔的表情,相反,他的眼底似噙着风暴一般,随时都会刮起大风将她凌迟。 “贱妇。”沈儒良突然扬起手,一个巴掌煽了下来。 姜姨娘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本来就小而薄的脸上立刻浮出五个手指印,同时人也被打倒在地,嘴巴里尝到了血腥的气息。 “你这个毒舌贱妇。”一巴掌似乎并不解恨,沈儒良上前又是一脚踹在了姜姨娘的胸口,顿时疼得姜姨娘脸色惨白,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你趁着我不在府中,都做了些什么龌龊的事情。”沈儒良正在气头上,哪会管她有没有气息,一脚一脚的往姜姨娘的身上又踹又踩,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他心中的怨气全部发泄出来。 他的云倾如此懂事美丽,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全给毁了。 姜姨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平白就遭受了一顿毒打,偏偏她连问出口的机会都没有,沈儒良像是发疯了一般,一下一下的往她的身上招呼,打得她没有招架之功更无还手之边,只觉得全身疼痛,好像散了架一样。 “老爷,不要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啦。”巧儿突然冲过来,从后面死死的抱住了沈儒良,沈儒良也打得累了,被巧儿抱着腰往后拉,一边往后退一边不忘再补上两脚。 “老爷,姨娘身子弱,再打下去真的会被打死的,你就看在姨娘平时对您忠心不二又温顺善良的份上,饶过她吧。” 巧儿的话并没有让沈儒良息怒,而是怒极反笑:“她温顺善良?她要是温顺善良,会说那些有辱大小姐清誉的话?大小姐现在吵着为了自己的清誉要自尽,全府上下都知道她“不知检点”,这就是温顺善良吗?” 蜷在地上痛得缩成一团的姜姨娘,在听到沈儒良的话后,红肿的眼睛眨了眨,她刚才还不明白沈儒良为何见了她就是一顿打骂,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沈云倾,想到这三个字,她就恨得牙根痒痒,那个嫡女简直在沈府里面作威作福,所有人都宠着她让着她,而她的女儿只有娘疼,亲爹只不过偶尔来看一次两次,态度还是淡淡的,她们娘俩也只有得到沈儒良的施恩才能一起去前厅用餐,否则只能在自己的院子吃饭。 沈云倾有什么,不过就是仗着嫡女的身份罢了,而她有的,沈云环也一定要有,还要比她更好。 “老爷,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巧儿真的是看到大小姐带了一个男人回来,我也是为了她的清誉才去劝告她不要乱来,她是沈家的大小姐,到时候坏的是沈家的名声……。” “你给我闭嘴。”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沈儒良就更气了,“看来你是承认了,的确是你在散布云倾带回一个男人的谣言。” 姜姨娘心中一凛,急忙辩解道:“是巧儿亲眼所见,巧儿,你快说话啊。” 巧儿也立刻跪了下来:“老爷,的确是我亲眼所见,大小姐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回来,还进了她的院子。” 沈儒良冷笑:“好啊,就算云倾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可那斧头帮的人把沈府上下搜了个遍,他们可是找到什么男人了?” 巧儿:“也许那个男人翻墙跑了?” “你不说那男人浑身是血,还是被大小姐扶着的吗?他既然伤得这么重,他是长了翅膀翻墙跑了吗?”沈儒良是生意人,头脑自然也很聪明,三句两句就能抓住其中的漏洞。 几句话问下来,顿时问得巧儿和姜姨娘哑口无言。 “老爷,你一定要严惩这个贱人。”刘氏的声音尖利的传来,“云倾病倒了,已经请大夫过来了,一定是忧思过度,气极攻心。” 姜姨娘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这么快就病倒了,她沈云倾一定是装的。 刘氏看到姜姨娘被打得鼻青脸肿,心中顿时大快,这个姜姨娘仗着自己年轻貎美勾引老爷,还生下了孽种,要不是她有个孩子不能将她赶出府,她早就让她流浪街头了。 现在她倒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把黑手伸到了云倾的身上,难道她不知道云倾是老爷的心头肉吗? 姜姨娘自然是知道的,但她是笃定了沈云倾带了男人回来,所以才敢这样说出去,没想到没搜到那个男人,还被沈云倾倒将了一军,现在她是有苦说不出,有冤无处诉,直憋得一张脸红如充血。 沈儒良冷冷看了姜姨娘一眼:“你这个贱妇,从今天开始就去沈家的祠堂里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允许,永远也不准出来。” 永远? 这个惩罚让姜姨娘的身体颤了颤,如果把她关在祠堂里一辈子,她以后还有什么奔头,再好的青春年华与美貌也要葬送了,而且…… 这时,巧儿突然向着沈儒良磕头,一下一下用力的撞击着青石的地面,很快就看到了血迹。 “老爷,今天的事情都是巧儿做的,是巧儿看不惯大小姐样样都比二小姐强,所以想要替二小姐讨个公道,所以,我才跑到姜姨娘的面前说大小姐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姜姨娘真的是为了大小姐好才会去劝阻,而我的目的就是要借着姜姨娘的手毁了大小姐的名声,这样姜姨娘母女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姜姨娘完全不知情,都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巧儿说着,抬起一双泪盈盈的双目,“巧儿自知有罪,对不起大小姐,对不起姜姨娘,巧儿甘愿以死谢罪,恳求老爷不要再发落姜姨娘。” 巧儿一通话说下来,众人还来不及消化,忽然就见一道身影从地上爬起来,用力撞向了一边的石柱子,不久,绵软的身子滑落下来,柱子上惊现一片殷红的血迹正在向下流淌。 “啊!”刘氏吓得尖叫一声,顿时面如死灰。 沈儒良也是大吃一惊,回过神后急忙道:“沈管家,快,救人。” 虽然一个丫环的命不值钱,死了最多赔点钱,但是府里死了人总归是不太吉利的事情。 “母亲。”沈玉环从屋子里飞奔出来,看到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姜姨太,顿时嚎啕大哭,哭了一会儿又指着沈儒良,面色扭曲的骂道:“你不是我父亲,我没有打母亲的父亲,我恨你,你这个坏人。” 听了沈玉环的话,沈儒良的表情有些难看,但眼底还有一丝愧疚,沈玉环也是他的女儿,可他对这个女儿的关心似乎有些太少了。 10.14第二更! 第289章:闺蜜 “你这个小杂种,你骂谁是坏人。”刘氏恼了,上前就要揪住沈玉环质问。 “你是坏人,你也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你这个恶毒的老巫婆,你女儿也是个巫毒的公主,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沈玉环只有五岁,但骂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刘氏何时被一个小孩子这么辱骂,撸了一把袖子就要冲过去。 “够了。”沈儒良突然出声喝止,脸色已经难看起来,“云环也是我的女儿,你这小杂种是骂谁呢?” 刘氏自知出言有误,立刻勾了勾嘴角:“老爷不要生气,我这不是被这个小贱人气得口不择言了嘛!” “你还说!” 刘氏立刻住了嘴,好歹沈云环也是沈儒良的女儿,她要是再这样骂下去,非得把沈儒良惹火了不可,她虽然爱冲动,但也不是个没脑子的,懂得适可而止。 沈云环还在哭哭啼啼的,沈儒良也被她哭得有些烦了,于是摆了摆手:“算了,看在女儿的份上,就罚你跪两天的祠堂,以后若是还有这样的事情,直接就赶出沈家。” 永远变成了两天,这个变化来得有点快,刘氏一时接受不了,刚要开口,对上沈儒良那双恼怒的眼睛,她还是乖乖的闭了嘴。 两天就两天,这次姜姨娘的气焰可是被彻底的打压了,以后她想要再兴风作浪也要有本事才行,她这个眼中钉肉中刺总算是去了一半儿。 巧儿被送去了诊所,那柱子并非水泥做的,而是一种柔韧性很高的松木,哪怕是她奋力一撞,不过只是受了皮外伤,并没有伤及大脑,大夫给她包扎了一下,没过多久就醒了。 姜姨娘连夜去跪了祠堂,沈儒良的气也消了,在沈府上下严令,谁要是再敢说大小姐的坏话就拔了舌头。 其实这件事出现的时候,沈管家就已经将知道的人全部严加敲打了一番,大家想在沈家继续工作,守口如瓶是最好的选择,说主子的坏话可没什么好下场。 这件事刚过去一天,沈府就来了客人。 这两位客人却将沈府上上下下都惊动了,沈儒良更是辞了所有的事情留在家中等候。 不久,一辆汽车停在沈府的门口,数名持枪的警卫分列大门两侧。 凌慎行此次是出席私人聚会,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身姿挺拔,五官深邃,哪怕永远一副冰山表情,依然挡不住浑身上下所散发的贵气逼人。 沐晚也穿得很简单,淡雅的米色短袖旗袍,露出盈白纤细的小腿,脚上穿着白色系带小皮鞋,整个人如同一朵出水芙蓉。 “少帅,少夫人。”沈家人站在门口迎接,沈儒良拱了拱手,“欢迎光临寒舍。” 能让少帅亲临,这对沈府来说可是莫大的荣幸,想必用不了多久,连城便会人尽皆知了。 沐晚看向沈云倾,只见她气色红润,唇角带笑,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凌慎行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沈云倾已经安然无恙,可她终究是不放心,于是就拖着闲适在家的凌慎行跑了过来,非要亲自看一眼才行。 两姐妹见面,沈云倾自然的握住了沐晚的手:“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可是怀着孕呢,可别四处乱跑。” “没事,我哪有那么金贵,更何况多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对宝宝有好处。”沐晚仔细打量着她,“你可吓死我了。” “云倾,别拉着少夫人站在大太阳下面说话,进去吧。”沈儒良笑着看过来,知道自己的女儿跟少夫人如同朋友,他也觉得面子上有光,据说这位少夫人的话比少帅还要好用。 几人进了正厅,而沈儒良早就备好了酒席。 凌慎行并不常参加私人宴会,这次来沈府也是因为沐晚要来看好友,他只是陪同罢了,不过沈儒良倒不像那些刻意巴结他的人总是一副奉承的嘴脸,他进退有度,谈吐也很自然,所以与他相处还是很舒服的,并非所有人都喜欢被人拍马屁。 沈家的宴席很丰盛,沈儒良这次出海带回了许多美味珍馐,毫不吝啬的拿了出来。 吃过饭,沈儒良带着凌慎行去了沈家的古董收藏室,因为沈儒良的祖辈都是做海运生意的,经常能够淘到低廉的古董,所以就在后面建了一座收藏室,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有一定的历史意义,不但值钱更是千金难得。 沈儒良从没动过将它们贩卖的心思,毕竟是祖辈传下来的。 凌慎行对古董也颇有研究,便与沈儒良一件一件的看了起来。 而沐晚和沈云倾则去了她的闺房,两姐妹自然有悄悄话要说。 “沈先生和沈夫人都不知道那件事吧?”沐晚也是后来分析的,警卫说她和叶笙同时失踪,一定是沈云倾将叶笙藏了起来。 沈云倾没有否认,在沐晚面前她是不会隐藏的:“那天真是把我吓了一跳,他威胁我若是不帮他就要杀了我全家。” 沈云倾想起那天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便一五一十的跟沐晚说了。 沐晚听她的口气,显然还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揶揄的笑:“你可知道他是谁?” 沈云倾是聪明人,虽然这男人只开口说过一句话,但这样的相貌和气质也绝对不是普通人,更何况,斧头帮为了找他可谓是大动干戈,甚至不惜冒着得罪沈府的危险,可见身份不一般了。 “我确实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当时伤势很重,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但我看他相貌不凡,定不是普通人。”沈云倾这两日也一直在猜测着那男子的身份,可是想来想去都只是乱猜而已。 沐晚拉过她的手,低声道:“他就是叶笙。” 叶笙? 沈云倾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似还不能从这震惊中回过神。 这个男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叶笙,青帮的掌门人,年纪轻轻竟然已经身居高位,想起他那双如深潭般冷洌的双目以及威胁她时所散发出的嗜血之气,这个名字和这个人物毫无缝隙的吻合到一起。 半晌,她才喃喃道:“原来是叶笙。” 这个在连城家喻户晓的人物,叶家的家大业大,都不是一个区区沈府所能企及的,她竟然阴差阳差的救了这样一个大人物。 “不知道他会不会赔我的咖啡店。”沈云倾突然说了这样一句,当即就把沐晚逗笑了。 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抿唇而笑:“这样的人,还是少跟他有交集的好,我可听说了,这个叶笙性情残忍,手段狠辣,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不然斧头帮也不会倾尽全力想要制他于死地。” “你说得对,本就是一次无意的帮忙,我也不想要他的回报,希望以后都不要再遇见他。”这样危险的男人,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忽近的气息,而且青帮也不是什么好帮会,他们沈家刚刚布入正轨,可不想跟青帮扯上关系。 “你明白就好。”沐晚真心希望沈云倾能够嫁得良人,不必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凌慎行虽然身居高位,但她跟着担了多少的心,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苦楚。 “对了,听说你家少帅爱喝咖啡,我这里有几包从国外舶来的好东西。”沈云倾起身取了一个袋子过来。 “这的确是好东西,他就喜欢这一口。”沐晚也不跟她客气,笑着收下了。 沈云倾看向她的小腹,眼中带着一股希翼的光亮:“怀宝宝一定很辛苦吧?” “还好,三十多天的时候总是想吐,现在已经好多了,以前喜欢吃鱼,现在看到鱼就想吐,怀孕真是奇怪的事情,之前喜欢吃的东西统统都不爱吃,反倒对以前不喜欢的东西产生了偏爱。” 沈云倾似想到什么,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次怀孕,一定要小心谨慎,能不出门的时候尽量不要出门了。” 她知道凌慎行还有一个姨太太,好像是沐晚的亲姐姐,上次在凌家也是见过的,她自己家就有一个姨娘,平时总有些歪心思,而且这些姨娘们狠起来可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嗯,我会处处小心的。”来到这个世上,一睁眼面对的就是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像沈云倾这样发自肺腑的关心对她来说来之不易,她必然要好好珍惜才是。 ~ 沐晚回到桂花苑,只有映春在,手里捧着一个小铁盆儿,里面装着满满的一盆冰块。 此时正是夏季,天气炎热,冰块这种东西都是在冰库里买的,既稀缺又昂贵。 “少夫人,这是老太太让人送过来的冰块,放在屋子里可凉快了。”老太太也没有厚此薄彼,每一个别苑里都送了一盆,只不过沐晚的这盆格外的多。 映春将铁盆儿放好,拿着手帕给沐晚擦了擦汗,又执起一边的扇子给她扇着:“今儿个格外的热,少夫人以后还是少出门,免得中暑了。” 沐晚没有看见红袖,便问道:“红袖呢?” 第290章:菊梅 沐晚没有看见红袖,便问道:“红袖呢?” 映春道:“少夫人不是要找那个菊梅嘛,红袖姐这两天一直在外面打听呢。” 沐晚倒想起来了,菊梅是沐锦柔院子里的丫头,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她草草嫁了出去,而她怀疑慕家母女被沐锦柔处处制肘就跟这个菊梅有关。 映春端来冰镇的大樱桃放到桌子上,一颗一颗的红到发紫,形如心型,看着就十分诱人,这樱桃是从北方运过来,保质期又短,要趁着最新鲜的时候食用。 沐晚平时很喜欢吃樱桃,此时倒是没什么胃口,吃了一个就不想再吃了,便让映春拿出去给下人们分了。 映春出去后不久,又捧着一个食盒进来了,喜滋滋的说道:“少夫人,少帅让人送过来的,说你一定喜欢吃。” 少夫人最近虽然吐得不那么频繁了,但胃口始终不太好,吃什么都觉得胃里不舒服。 听说是凌慎行派人送过来的,沐晚便隐约有了一丝期待,不等映春动手就自己打开了食盒,只见里面放着一只青瓷的盘子,金字塔型的摆着五个青苹果。 “呀,竟然是青苹果。”映春吃惊的说道:“这东西在连城可是少见呢。” 沐晚想起自己那日半开玩笑的说想要吃青苹果,没想到他就记到心里了,现在想要弄到青苹果可要大费一番周折的。 苹果已经洗过了,上面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她拿起一个放在手里顿时觉得沉甸甸的,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要比苹果还甜上百倍,比起曾经在孤儿院吃到的那几口,这份量不知道要重上多少倍。 她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甘甜中带着一丝微酸,那滋味真是甜到了心里面。 这真是她吃过最好的苹果了,只咬了一口便回味无穷。 “少帅对少夫人真是太好了,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弄到青苹果。”映春站在一边不无羡慕。 “嘴馋了吧,赏你一个。”沐晚心情大好,拿过一个递给映春。 映春赶紧推脱:“我可不敢要,这是少帅的一番心意,我要是吃了就是不识抬举了。” “给你吃你就吃,不过是一个苹果而已。”沐晚将苹果塞到她的手里,嘴角扬得高高的,显然心情好得不得了。 映春立刻喜滋滋的接了过来,不舍得马上吃,藏到了口袋里,这个时候能吃到青苹果,还是要借少夫人的光啊。 沐晚吃了一个酸酸甜甜的苹果,从胃口到心头都是甜的。 “小姐。”红袖此时匆匆的迈了进来,因为日头晒,脸上都是汗,她抬起袖子擦了一把:“我可算找到那个菊梅了。” 沐晚让映春给她倒了杯茶,“你先喝口水再慢慢说。” “好。”红袖也渴了,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温热的茶水一下肚了,憋在身体里的汗忽的一下全部渗了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 “那个菊梅确实嫁给了乡下那个商户,家里也有百亩良田,不缺钱。” 红袖便把自己今天找到菊梅的事情说了。 原来她好不容易打听到菊梅嫁去了何处,便坐着车来到了乡下,这户人家姓杜,别人都叫他杜大户,靠着手中的田地往外出租,每年不但收租钱,还从这些租田地的农户手里提百分之五十的收成钱,不管是丰收还是灾害,从不例外。 杜大户靠着这些田地赚了不少钱,但他有两个毛病,一是好色,二是好酒,东家的寡妇西家的闺女,凡是被他看上的,一定会想办法睡上一次,而且每日三餐必喝酒,喝酒又必醉,醉酒必打人,他的前任老婆就是被他活生生打死的,最后花了点钱了事,对外称是病死的。 这个菊梅过门没多久,倒是过了几天好日子,不过很快杜大户的恶劣品质就暴露了出来,只因为她没有按时给他端洗脚水,就将一盆水从她的头上浇了下去,紧接着就跟丫环滚床单了。 菊梅气不过,同他理论又被他暴打了一顿,还说要休了她,红袖见到菊梅的时候,她便红肿着一张脸,嘴角开裂,模样十分狼狈。 “怎么是你?”菊梅没想到来看她的竟然是少夫人院里的人,她有意掩住了脸,“昨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脸摔破了,让你见笑了。” 红袖哪里会不懂这脸是怎么弄的,而且那个杜大户的作风她早就在周边打听好了,这菊梅一定是遭遇了家暴。 “其实是少夫人派我来的。”红袖实话实说,“她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一问菊梅姑娘。” 菊梅不是傻子,虽然嫁了人也不敢乱说话,沐锦柔想要对付她一个农户的妻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她没必要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我已经不在凌府做事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少夫人怕是找错人了。” 红袖早就料到她不会轻易开口,这个菊梅是个爱财的,但钱财现在对她来说也不能防身。 她微微一笑:“只要你能说出少夫人想要的信息,我保证那个杜大户以后不敢再如此对你。” 菊梅一听,两只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对她来说,嫁给杜大户就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而杜大户的脾性她也算看明白了,喝酒发疯打女人,如果任由他这样日日打骂,恐怕很快就会同那个前妻一样命丧黄泉,她们这样的女人可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婚姻与前途,就算死了大概也不会有人替她申冤。 红袖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待,不紧不慢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只要我听到想要的答案,这样东西就送给你。” 菊梅的眼中闪过期待,不由伸手去拿,红袖早就料到她的动作,轻轻的向后缩了一下手,避开了。 “你可知道这百亩田地是谁的?” “当然是杜老爷的啊。”菊梅一脸不解,“难道还是别人的。” 红袖笑了笑:“你真是说对了,这百亩良田的确是别人的,他也不过是租来的,然后再做二东家将它租出去,然后从中赚取差价,同时,他还从租户的收成当中赚取提成,靠着这个发了大财。” “那不是他的,到底是谁的?” “这百亩良田的主人是河圃沐家的沐老爷,也就是我家少夫人的父亲,在来这里之前,少夫人已经同沐老爷商量,将这百亩良田过继到了她的名下,也就是说,现在,这片田地的主人是少夫人。”红袖依然淡笑着,“而我手里这份就是地契。” 菊梅也曾隐隐从下面的人口中得知,杜大户每年都要往上面交钱,原来他并非这片田地的主人,而那个河圃沐家,她伺候沐锦柔这么久也是知道的,沐晚是沐老爷最疼爱的女儿,几乎要雨得雨要风得风,若说沐老爷会把这片对沐家来说根本九牛一毛的地过继给少夫人,她是完全相信的。 红袖接着道:“只要你跟少夫人一条心,只要少夫人一句话,这个杜大户还敢再欺辱你吗?少夫人一个不高兴,就可以把这片田收回来,到时候他手中一无所有,还用什么来发财?” 菊梅沉默着。 红袖将那份地契叠了叠,收回口袋里:“杜大户快回来了吧,我先回去了。” 她刚刚起身,袖子就被菊梅拽住,回头见菊梅已经不再踌躇不绝,而是下定了决心:“好,我说。” 红袖了然而笑,重新坐了下来,她的直觉告诉她,今天一定能从菊梅的口中知道一些了不得的事情。 果然菊梅一开口就已经让她震惊了:“二夫人可能与药铺的贺掌柜有染,我把这个消息透漏给了慕夫人,之后……我就被二夫人远嫁了。” 本来以为是嫁给了一个富足的好人家,哪怕是死了一任老婆,但家产丰厚,只要她贤惠懂礼,自然会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这个杜大户竟然是个好酒好色喜欢施暴之徒,在这样的男人身边,就算她再贤淑也逃不了凄惨的下场。 沐锦柔从一开始把她嫁过来就是没安好心的,可能她已经知道自己给慕夫人做眼线的事情了,才故意要这样折磨她。 既然她不仁,也不怪自己不义了。 红袖还没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就听菊梅继续说道:“你还记得四姨太孩子小产的事情吗?在那之前,我见过沐家二少爷多次进入二夫人的房间,两人似乎是在密谋什么,而且那个桂香还来过一次二夫人的锦秀苑,之后我就听说桂香突然出手大方,竟然还去银行存了一个帐户。” 红袖记得这个桂香,她是四姨太院子里的打扫丫头,当时导致四姨太小产的葡萄派正是经过她的手转给四姨太的,但这个桂香在四姨太出事后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少帅似乎一直没有停止过搜寻她。 四姨太小产的事情虽然最后没有追究少夫人的责任,但在大多数人心里,这件事就是少夫人做的,一日不找到桂香,一日难还少夫人的清白。 桂香突然变得这么有钱,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 难道是沐锦柔和沐文柏姐弟合谋一起弄死了四姨太的孩子,后来嫁祸到少夫人的身上吗? 10.15日第二更 第291章:设计费 难道是沐锦柔和沐文柏姐弟合谋一起害死了四姨太的孩子,后来嫁祸到少夫人的身上吗? 沐晚虽然早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一切只是猜测,除了一只针管,她没有任何证据可以指证沐锦柔,听了红袖这一番话,她几乎可以确定,四姨太小产的事情一定是沐锦柔和沐文柏所为,为的就是栽赃嫁祸于她。 “那个慕夫人知道沐锦柔与贺掌柜有染的事情,直到现在还没有闹得沸沸扬扬,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沐晚轻轻捏着下巴,“照着菊梅的说法,沐锦柔知道她有问题,很可能会将计就计,在慕夫人去抓奸的时候来一个反抓奸。” “反抓奸?”红袖和映春面面相觑。 沐晚嘴角噙笑:“你们没见那慕凌飞看到沐锦柔的时候就像耗子见了猫吗?沐锦柔当众甩了她一个耳光,她竟然没有立刻跳起来同她拼命,除了她有把柄握在沐锦柔的手中,实在想不到其它的原因。” “小姐说得有道理,慕小姐平时就跟二夫人不对头,若是老太太要打她,她还不敢造次,但二夫人打了她,她却一声不敢吭,这其中的确有鬼。” “所以说,让慕凌飞这样的人乖乖听话的东西会是什么,很可能是她与其他男人苟且的证据,只要这证据一曝光,她不但嫁不了少帅,恐怕全天下的男人都不会要她了。” 沐晚想到此,不由轻轻一笑,手里捏着一只青苹果放到鼻端闻了闻。 “红袖,你这次做得很好,有勇有谋。” 红袖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我都是跟小姐学的,而且那百亩良田也确实是老爷的所有物,我也不算是夸张,只不过地契是我提前伪造的。” “红袖姐,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样一诈就把那个菊梅给诈出来了,我以后要好好向你学习。”映春在一旁不无羡慕。 百亩良田对于沐家来说真的是九牛一毛,所以,沐晚打算将这百亩良田买过来,她现在手里有钱,也不会动不动就开口跟沐老爷要东西了。 不为别的,只为了红袖回来时说了那些租户的惨状以及杜大户的贪婪残忍,收租也就罢了,竟然还不分年头好坏的从中提成,很多租户辛苦了一年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交租和分成,留在手里的已是寥寥,如果再赶上一个坏年头,更是颗粒无收。 做人要有底线,特别还是用着他们沐家的田地,这种折寿的事情她是坚决不允许的。 “小姐,你要把田收回来,不租给杜大户了吗?”红袖疑惑的问。 “这百亩良田虽然面积不大,但是用来种药材最好不过了。”上次在沈儒良的船上看到那些土三七时,她就有一种想法,三七这样名贵的药材如果大批量种植的话一定会利润丰厚,以后医院开起来了,还可以自给自足,只不过种三七的话并非那么容易,她没有什么经验,得先找个经验老道的人才可以。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了,目前是要把田地先买过来才行。 沐晚给了红袖一个青苹果,算是奖励她,红袖捧着苹果欢欢喜喜的去干活了。 下午,凌慎行和杰撒过来了,凌慎行的建筑图已经画得差不多了,三人聚在一起又商讨研究了一番,将沐晚之前提供的方案进行了更加笼统的修改。 “少帅,你怎么有时间给我们画设计图?”杰撒挑着一双细长的眉毛,湛蓝色的眼睛如同天山上的湖泊,神秘而幽深。 凌慎行一手拿着杯子,睨他一眼:“怎么,你不乐意?” “nono!”杰撒立刻摆摆手,“都说你的一份设计图价值万金,我可出不起钱啊。” “不必,设计费已经有人预付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沐晚,沐晚被他看得脸颊绯红,幸亏杰撒是外国人,也许不懂国语里有一种东西叫做“话中有话”,她连忙拿起图纸挡在自己面前,“你们看这个位置加一个阁楼会不会好一些,空间利用的面积更大了。” 杰撒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探头看过来,而沐晚偷偷在桌子下面用力的踩着某人的脚以示警告。 他的确跟她提起过设计费的事情,知道他这图很金贵,千金难求,于是就说送他医院的股份,他自然是不感兴趣的,最后贴着她的耳边说了句话,当时就臊得她恨不得钻到床缝里。 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辛苦的,但对于某人来说也是极为难熬,每天晚上抱着温香软玉却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这种滋味并不好受,所以,他就借着设计图的事情提了点小要求。 至于这个小要求有没有被满足,从某人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就能以见分晓了。 所以,某人才说“设计费已经预付了”,也就是说,这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以后他还会索取更多的尾款…… 杰撒果然是不懂国语的博大精深,离开的时候还神神秘秘的跟沐晚低语:“沐,你给了他多少钱?” 两人相处的久了,又有着凌慎行这一层关系,杰撒已经不叫她少夫人了,改口称她为“沐”,这个称呼既不显得过度亲昵,又比直呼少夫人亲近不少,凌慎行也能够接受。 沐晚脸颊又是一红:“这事我会处理,你就不要管了,对于我们的资金没有影响。” 杰撒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杰撒走后,老太太就派人过来请他们过去吃晚饭。 沐晚从柜子里找了一条玄色的长衫,他的衣服好像都是以黑色为主,而且这个年代也没有人穿背心大裤衩,哪怕是夏天,男人也穿长衫。 好在这件长衫是上好的冰蚕丝所做,面料如同覆着一层薄冰,穿在身上不贴身又非常的凉爽。 凌慎行除非特别忙的时候才会住在自己的别苑,怕连夜工作打扰了她休息,而其余时候,他都是宿在桂花苑的,所以,她的衣柜里,他的衣服也越来越多,渐渐有被他霸占的趋势。 两人穿戴好后就一起去了文风苑,正厅里的橡木圆桌上已经摆了八拼的冷盘,红酒雪梨、白斩鸡、酱牛肉、泡椒凤爪…… 老太太被竹儿扶着走了过来,笑着看向并肩进来的两人:“你们今天倒是来得最快的。” 凌慎行上前扶住老太太的另一侧,老太太便在主位上坐了下来,而他拉着沐晚坐在了她的右手边。 “你父亲这几天忙得看不见人影。”老太太看凌慎行一身轻松,不免感叹:“他不过是一时之气,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这些天我倒是难得自在。”凌慎行似乎并不在意,“还有时间陪着奶奶!” 老太太轻哼了一声:“我看你是有时间陪老婆了吧,一天也不见得来一趟。” “陪老婆就是陪着奶奶的曾孙,跟陪奶奶没有区别。”凌慎行的一句话把老太太逗笑了,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曾孙更加珍贵了。 老太太又跟沐晚说起怀孕的事情,言谈间都是期待,沐锦柔一进门恰巧就听到一句“这可是我们凌家的宝贝”,不由脸色一沉,缩在袖子里的手暗暗握紧了。 如果真让沐晚母凭子贵,凌家哪还有她半点位置,那对蠢母女,怎么还不动手,看来她的警告还没起到作用啊。 沐锦柔想到此,身后就传来脚步声,慕夫人和慕凌飞也进来了,慕凌飞看到她,不太想给好脸色,但是一想到信封里的照片,她不得不忍着气,淡淡说了声:“锦柔姐姐来得真早啊。” 沐锦柔笑道:“我也刚来不久,慕小姐怎么来得这么迟,可是在房间里回味什么珍贵的东西吗?” 慕凌飞恨得咬牙,忍着瞪她一眼的冲动,一声不响的去找了一处位置坐下了。 坐下后就抬头去看凌慎行,可惜凌慎行对于那两道赤果果的目光熟视无睹,只是低头跟沐晚有说有笑,慕凌飞拿起果子上的果汁,狠狠的喝了一大口以把胸口的火压下去。 沐晚一边和凌慎行低语,一边没有错过慕凌飞和沐锦柔之间的暗流汹涌,看来她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 不久,三姨太也过来了,身旁还跟着凌雪丽夫妇以及芊芊。 沐晚暗暗吃了一惊,以为只是一顿家常便饭,没想到连凌雪丽夫妇都过来了,看来今天这顿饭,老太太是有事情要宣布啊。 凌雪丽的丈夫景文山倒是很少来吃饭,只见他浓眉大眼,个头很高,看起来像个当兵的,很难将他与银行的高管联系到一起。 “小舅妈。”芊芊一眼就看到了沐晚,急忙迈着小腿儿朝她跑过去,凌雪丽想拉都没拉住。 沐晚笑着张开双臂抱住她:“芊芊又长高了。” 芊芊依偎在她的怀里,扬着一张红扑扑的小脸儿:“小舅妈,芊芊可想你了。” 自从上次跟沐晚一起玩过,芊芊就对这位笑靥如花的小舅妈极为喜欢,回家后总要吵着要来和小舅妈玩,今天终于如愿以偿,自然是开心。 “芊芊。”凌雪丽已经快步走了过来,脸色一沉:“小舅妈有身孕,不要缠着小舅妈。” “小孩子有什么关系。”沐晚让芊芊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大姐你就放心吧,芊芊很乖的。” 凌雪丽迅速看了凌慎行和老太太一眼,见他们都没反对,于是笑了笑:“芊芊,你要听话。” 今天他们全家被老太太叫回来,不知道老太太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 第292章:坏心思 今天他们全家被老太太叫回来,不知道老太太是有什么事情要商议,不管是什么事,现在沐晚是全家最宝贵的存在,她可不想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你二妹呢?”老太太问凌雪丽。 “刚才下车的时候还看到她了,应该马上就到了。” 正说着,凌雪蔓就和女婿康玉堂一起走了进来,凌雪蔓的肚子更大了,走路的时候不得不有人扶着。 老太太虽然也是欢喜,可这种喜悦跟她的曾孙相比还要差很多,毕竟凌雪蔓是二姨太过继过来的,身上没有凌家的骨血,而且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也是姓康而不是姓凌,这关系自然又远了一层。 凌雪蔓要来给老太太问安,老太太急忙说道:“大着肚子就别讲究这些虚礼了,快坐下吧。” 倒是康玉堂来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这位二女婿在督军的军中任职,因为老婆即将生产,所以从北地赶了回来,准备在家陪产的。 老太太对于这位孙女婿还是很满意的,虽然出身低了点,但在军中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不久,雪秋也过来了,跟两个姐姐打了招呼,又去逗了逗芊芊。 “嫂嫂,芊芊可真喜欢你呢,都没见她这么粘着我这个小姨。”雪秋皱了皱鼻子,捏了捏芊芊的脸。 芊芊眨了眨眼睛,脑袋往沐晚的身上蹭了蹭,非常乖巧的靠在她的身侧。 这时,督军回来了,风尘仆仆的,一张脸上没什么笑容,众人看到他急忙起身问好。 督军神情倦倦的,勉强应付了一下。 老太太似乎察觉到什么,低声问:“怎么了?” 督军不想跟老太太说军队里的事情,便摇摇头:“没什么,母亲不用担心。” 说完看了凌慎行一眼,只见他对自己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同沐晚说话。 督军以为晾了他这些日子,他应该会向自己认错求饶了,但他真是低估了自己这个儿子的忍耐力,他不但纹丝不动,而且还十分悠闲自在,带着老婆游山玩水惬意非常。 不过,要让督军开口让他回来,他还拉不下这个面子,只能继续这样僵持着。 众人都到齐了,热菜也一一上桌,老太太虽然节俭,但在家宴上却是舍得花钱,这一桌子山珍海味看着就十分诱人。 饭菜齐了,老太太也终于发话了:“其实今天把大家叫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同你们商量。” 老太太笑意盈盈的:“再过两天就是老太爷去世二十五周年的纪念日,那天也正巧是他的生日,你们也知道,老太爷是闰月生的,这样的机会二十几年才会有一次。正好后面的佛堂现在也是香火繁盛,所以,我就想借着这个机会开一场法会,邀请敬安大师和几位得高望众的大师过来诵经,带着众人一起替老太爷祈福祝寿,愿他在那一边平平安安。” “母亲要是不说,儿子都忘了两天后是父亲去世二十五周年了,还是母亲心细如发,父亲在天之灵知道了一定会保佑我们凌家世代昌盛的。” “督军这么忙,就不必操劳这些事情了,我已经让刘管家安排好了。”老太太笑笑:“你们这两天都住在凌府吧,免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大家自然都点头答应,对于老太爷的忌辰,老太太一向是比较重视的,这次恰好又和老太爷的生日凑到了一起,便更加隆重了一些。 吃过饭,凌慎行便带着沐晚起身离开了,丝毫没有和督军服软的意思。 督军望着那道颀长桀骜的背影,气得直吹胡子,自己怎么就没在他小时候好好的教一下他什么是父命如山,以至于变成现在这样的性格,自己根本无力掌控,偏偏凌家又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将来的大家大业还是要交给他。 “父亲。”二女婿康玉堂走过来,恭敬的问道:“我见父亲愁眉不展,可是遇到什么烦心的事情了?” 督军还是比较喜欢这个女婿的,在军中也一直重用,他不但办事能力一流,最主要的就是听话。 “还不是边境的事情。”督军皱了皱眉头:“你跟我到书房来吧。”康玉堂受宠若惊,急忙跟了上去。 一直看着的凌雪丽不由皱了皱眉头,对着身边的丈夫抱怨道:“我就说应该从军,你非要从商,难道你看不出来父亲比较重视武力嘛,他对你不闻不问的,却对二妹夫这么照顾。” 景文山不以为然的说道:“人各有志,我不喜欢当兵打仗,你总不能强迫我吧,而且那种事情多危险,经常是有去无回,你难道想让芊芊没有父亲吗?” 凌雪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正巧凌雪蔓挺着肚子过来了,笑呵呵的说道:“玉堂又被父亲叫走了,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军机大事要商量,我闲着无事,过来陪陪姐姐。” 那言语中的得意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了,但还是让凌雪丽微微不快,不过就是丈夫得到重用而已,她有什么好显摆的,说来说去,她跟凌家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督军就算再重视他也不能让他继承大业。 “那真是辛苦玉堂了,有他帮忙,希尧倒是能少操不少心呢,将来希尧坐上督军的位置,可要好好的报答玉堂才是。”凌雪丽不紧不慢的说道。 凌雪蔓脸色僵了僵,她是在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吗,再受重用也越不过凌慎行啊,那才是凌家真正的继承人。 “姐姐说得对,等看到希尧,我一定跟他提一提,顺便也给姐夫要个一官半职吧。” 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的景文山却被牵扯了进来,他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假装没听到。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看似聊天,其实句句都在互样暗怂,直到雪秋来了才总算告一段落。 ~ 慕凌飞一回到谨晗苑就抱怨道:“老太婆忽然叫了这么多人来,我还以为是要开舞会,结果竟然是开法会,谁愿意开什么法会啊,烦死了。” 慕夫人慢吞吞的坐下来,精明的凤眼向上一挑:“飞飞啊,我倒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啊。” “良机?什么良机?一个法会而已,都是和尚,听着念经就头疼。”慕凌飞拿起一粒冰镇的樱桃吃起来。 “你可莫要忘了,人多的地方,麻烦就多,人多的地方,注意力就会分散,这么长时间我们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这难道不是天赐良机吗?”慕夫人扬了一下嘴角:“不赶紧除掉沐晚肚子里的孩子,不但沐锦柔不会放过你,让她把孩子生下来,一旦是个男孩,你以后嫁进来哪还有立足之地,母凭子贵的道理你又不是不懂。” 对于慕家母女来说,沐晚的孩子不但是沐锦柔的眼中钉,也是她们的肉中刺,可是上次出了乌鸦的事情,慕凌飞已经被老太太狠狠的教训了,所以再出手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谨慎万无一失,就算不成功也能置身事外。 “母亲,你可有好的计策?”慕凌飞急忙坐直了,眼底浮动着兴奋的光芒。 “那个沐晚自从怀孕后,万事谨慎,吃喝上面我们都做不了手脚,出行身边必有人陪同,根本难以下手,现在少帅又被督军停职在家,想要动她简直难如登天。”慕夫人虚扶了一下鬓角:“这次老太太把全家人都召集齐了,又请了寺庙里的和尚和凌家的一些直系的亲属,场面做得很大,所以,我们要抓住这个机会赶紧动手。” “母亲,你就快说嘛,有什么好法子?”慕凌飞摇着慕夫人的手臂,眼中闪着期待的寒光,那个沐晚,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十分不顺眼,明明长得没有自己好看,也没有自己有才华,竟然还能独得宠爱,现在竟然还有了希尧哥哥的孩子,希尧哥哥那样的男人,只有她才配生他的孩子,其他女人都是痴心妄想。 “你没发现吗,今天在餐桌上,有一个人倒是能自由自在的接近这位少妇人。” “谁?”慕凌飞眨着一双茫然的眼睛,餐桌上,她只顾着看凌慎行了,根本就没注意其他人,更不知道是谁能够自由的靠近沐晚,要知道这些凌家人的人都是人精,知道老太太宝贝沐晚,也都只是嘴上嘘寒问暖,哪敢随意的接近她和碰触她,一旦出了什么事,这责任可就是推也推不掉的。 慕夫人的嘴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拿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慢慢的嚼了,直到慕凌飞耐心耗尽,把她的手臂当成秋千摇,她才说道:“好了,好了,再摇下去,我这只胳膊就要废了。” “母亲,你快说嘛,不要再卖关子啦。” “你呀,将来也是要嫁进凌府当家做主母的人,总要多长一些眼色,毕竟我不能一直都陪在你身边给你出谋划策,那时候,你就只能靠你自己了,你这样莽撞可不是什么好事,要知道,想要在这后院里游刃有余,没有十足的心机是不行的。”慕夫人借机对女儿进行了说教,哪知慕凌飞根本就听不进去,一个劲儿追问那个人是谁。 慕夫人有种很无力的感觉,只好摇头道:“就是那个芊芊,想要对付沐晚,这是个突破口。” 10.16日第二更 第293章:芊芊 芊芊吃着小厨房里新烤好的点心,是她从来没有吃过的样式,一层一层酥皮下面夹着奶油和水果粒,入口既松脆又有奶油的香甜和水果的滋润。 “小舅妈,这点心叫什么呀?真好吃。”芊芊晃着两条小腿儿,一双大眼睛里仿佛荡漾着碧波般,十分澄澈好看。 沐晚笑着摸摸她的头:“这个叫拿破仑。” 是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厨房里的厨师,厨师又进行了小小的创意改良烤制出来的,本来想亲自动手,但自从她怀孕后,就已经被某人严令远离厨房。 “小舅妈,你给我这么好吃的东西,等我有了好东西也一定要先给你吃。”芊芊很是懂得知恩图报,这也让沐晚觉得暖心。 凌雪丽和凌雪蔓虽然是姐妹,但是互相之间却是处处攀比,做姑娘的时候就比美貎比乖巧,做了媳妇就比丈夫比婆家,还是芊芊这样的小孩子,毫无心计,容易相处,在沐晚厌倦了内宅中的你争我斗,芊芊这个小姑娘无疑是一股清流。 “好啊。”沐晚捏了捏她的小鼻子,这小丫头长得眉清目秀,五官继承了凌家人的美貎,不像她父亲那样浓眉大眼,虽然年纪不大,却也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小舅妈,我母亲说你肚子里的一定是个弟弟。”芊芊的小白手轻轻放在沐晚的小腹上,一脸期待的说道:“我也好想有个弟弟。” “小舅妈的孩子就是你的弟弟呀。”沐晚笑着道:“等他生出来,第一个喊你姐姐。” “好啊,好啊。”芊芊笑得像一朵绽放的小花儿,笑得十分欢快。 “芊芊……”孩子还在笑着,忽然尖利的声音就划破了这份美好,紧接着芊芊的小身板就被人拎了起来,“我叮嘱过你什么,不准动小舅妈的肚子,你是不是当成耳旁风了。” 说话的是凌雪丽,她提着芊芊的衣领,低声训斥:“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芊芊被凌雪丽这样一吓,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本来还白里透红的小脸上立刻挂满了泪珠。 沐晚有些看不过去了,起身道:“大姐,芊芊不过是个小孩子,她摸一下又没什么要紧,何必这样大惊小怪。” “弟妹是心肠好才会不介意,但正因为她是小孩子,做事没轻没重的,你现在又是危险期,如果一不小心撞到碰到,那可怎么办?”凌雪丽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沐晚的肚子现在是凌家捧在手心里宝贝的东西,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去触碰凌家的逆鳞,虽说芊芊很懂事,但也有不小心的时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沐晚自然知道凌雪丽的心思,她的婆家是做银行生意的,虽然也有一定的势力,但这些年随着国外银行的入驻,国内银行的生意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他们能挨到现在仍然屹立不倒,还不是多亏了督军府这个后台,所以,她绝对不会得罪督军或者凌慎行。 “好了,芊芊,不要哭了。”沐晚看她哭得很委屈,小肩膀一起一伏的,便让映春包了两块“拿破仑”塞给她,小家伙看到好吃的,哭声就小了一半儿,再看到沐晚那双含笑又明亮的眼睛,哭声立刻就止了,吸了吸鼻子说道:“小舅妈最好了。” 沐晚揉揉她的脑袋:“瞧你这辫子都歪了,小舅妈给你重新梳一个好不好?” 芊芊刚要清脆的答一声“好”,忽然想起身后的凌雪丽,于是立刻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小脸立刻憋得通红,可见凌雪丽平时对她也是个极严厉的母亲。 沐晚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关于凌雪丽的事情,她嫁给景文山三年才怀孕,生产的时候难产,虽然平安生下了芊芊,但是因为损伤了子宫,所以被断定以后都无法生育,而且她阻止景文山娶姨太太,平时对于景文山的一举一动都要过问,景家虽然想要一个孙子,但是碍于凌雪丽是督军的女儿也不敢与她抗衡,所以这些年下来,景家就只有芊芊这一个孩子,看着像是独苗,但因为不是男孩,所受的重视也不够,而凌雪丽也时常会嫌弃芊芊不是男孩,如果她是男孩,她就不必整日跟景家的那些人周旋受气。 沐晚想到一个小孩子夹在中间如此为难,心中便有几分气恼,他们大人斗来斗去的,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用孩子来做文章了。 “来,芊芊,小舅妈给你梳头。”沐晚懒得去看凌雪丽的脸色,直接将芊芊拉到自己面前,拿起一把象牙梳子给她梳起了头发。 凌雪丽见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在一旁坐了下来,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芊芊,就怕她给自己惹出什么祸来。 凌慎行进来时,沐晚正好给芊芊梳了一个漂亮的丸子头,这个时代还不时兴这样的发型,所以看起来就有几分新鲜,芊芊是爱美的,拿着镜子照来照去。 “舅舅。”芊芊立刻笑眯眯的看向凌慎行,“你看我好看吗?” “好看。”凌慎行嘴角轻扬,这个很少笑的男人,此时目光温和,“这个发型很适合你。” 说完又看向凌雪丽:“大姐。” 凌雪丽急忙起身道:“既然希尧回来了,那我也不打扰你们了,奶奶还要找芊芊过去说话呢。” 凌慎行点了下头:“好。” 等凌雪丽牵着芊芊离开,凌慎行就在沐晚的身边坐了下来,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中轻轻的揉搓着:“青苹果好吃吗?” 想起那几个苹果,沐晚便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肩膀上:“好吃。” “那是什么味道的?” 虽然是五个苹果,却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寻来的,这个时候,连北地也少有这个品种,最后买了一箱,运到连城来的时候,因为天气过于炎热,哪怕是做足了保温措施,最后还是烂掉了多数,只剩下五个完好的了。 “你没吃吗?”沐晚诧异的看向他。 “我不喜欢那东西。”凌慎行微笑,“而且什么味道尝一尝就知道了。” 说着已经低下头,薄唇覆在了她的唇上,先是轻轻的研磨,之后便长驱直入。 两人亲密了好一会儿,他才恋峦不舍的放开她。 “阿行,你打算继续和督军耗下去吗?我今天观察他的表情,他是在等着你主动开口呢。” 凌慎行捏着她的纤指替她按摩着:“边界的事情,他已经铁了心要一意孤行,据说议和的日子都已经定好了,我既没有本事阻止他,现在回不回去都是一样的。” “督军真是太固执了。” “也不怪他固执,军中那些元老们都觉得议和是目前最好的出路,天天怂恿着他去谈判。”凌慎行提到这些人,眼中不由多了几分厌恶之色,这些元老曾经是凌军的助力,现在却变成了毒瘤,一日不除,凌军一日不能强大。 沐晚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只能反握住了他的手,现在也没什么办法可以让督军回头了,只希望他去和谈的时候能将凌家的损失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 ~ 芊芊被凌雪丽带了回去,一路上嘟着嘴巴不说话。 “你可以去找小舅妈玩,但是不能可以再碰她的肚子,知道吗?”凌雪丽口气严厉的再次叮嘱。 芊芊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自己回去吧,我还要去老太太那里。”凌雪丽也不是铁石心肠,看到女儿憋着小嘴一脸委屈的样子,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吧,母亲晚上给你做红豆沙吃。” “好。”到底是小孩子,不记仇的,很快就对着凌雪丽笑了。 凌雪丽去了文风苑,芊芊不想这么早就回去,于是趁着没有丫环跟着便想去后面的人工湖玩耍。 她怀里捧着沐晚给她的“拿破仑”,一边走一边吃。 人工湖里养了许多漂亮的鱼,她那天匆匆看了一眼就被丫环带走了,怕她会跌进水里,现在没人看管着,便坐在石头上看子个够。 芊芊看完了鱼就要往回走,这时就见一个小丫头坐在不远处的树下乘凉,手里还在绣着东西。 于是她走过去,蹲下身子看那小丫环绣东西。 “你是哪个院里的主子啊?”小丫环不认识她,笑眯眯的问。 芊芊擦了擦沾满碎沫的嘴角:“我叫芊芊,我母亲是凌雪丽。” “原来是大小姐的女儿啊,见过小小姐。”丫头行了一礼。 芊芊好奇的看向她的手,“你在做什么呀?挺好玩儿的。” 小丫头的眼睛闪了闪:“我在做香囊啊,我们府里的丫头都会做的。” “这个香囊有什么用?” “有的可以驱虫,有的可以薰香,现在这个季节,蚊虫最多了,带一个在身上,可以驱蚊子的。” 芊芊想到自己就经常会被蚊子咬,一咬身上就会起好大的包,于是讨好的说道:“你这东西能送给我吗?” 小丫头道:“那可不行,香囊是有讲究的,要送给自己最喜欢的人。” “那你就当我是你最喜欢的人好不好?”芊芊怕她不答应,就把剩下的那个“拿破仑”递过去:“我用这个跟你换。” ps:前面芊芊对于沐晚的称呼有误,应该是舅妈,不是婶婶,已做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