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尘埃 第1节 《尘埃》 作者:时汀 一句话简介:不为任何人做尘埃 第1章 尘埃 ◎是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 早上七点,蒙蒙亮的天色透过窗帘边沿的罅隙漏进屋内。 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闹铃。 不过几秒,一只骨腕纤细的手掐掉闹钟。 林槐夏在床上闭目挣扎几秒,腹部隐隐作痛,她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便果断起身,拉开窗帘。 一大片光影随着她的动作泻了进来。 窗外的法式梧桐伸展着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去床头柜里翻出一盒新的布洛芬扔到包中。 简单收拾完,林槐夏换了一身舒适的工作服。 白衬衫黑牛仔裤。 觉得太素,她又在颈间搭了一条墨绿色twilly,这才满意。 虽然穿着以简约舒适为主,但仅是这样素雅的搭配依旧能衬出她纤秾合度的身材和美艳的长相。 她长得极漂亮,瓜子脸,桃花眼,皮肤白得近乎发光。只是那双好看的眸子带着天然的冷感,多了几分不易亲近之感。 林槐夏下了楼,家里的阿姨已经准备好早饭。 见她下来,陈姨热络地招呼她吃早餐。 陈姨见她脸上没有血色,不免像个家长似的唠叨:“脸色怎么这么差?你身子本来就弱,少熬夜贪凉。” “没事。来例假了。”林槐夏朝她露出一抹抚慰的笑,余光瞥到桌上一个用过的咖啡杯,微怔,“阿泽回来了?” 陈姨正惦记着给她煮个红糖姜茶,顺着林槐夏的目光瞧见桌上那个杯子。 “瞧瞧我这记性,忘洗它了。”她拿起杯子,笑眯眯地回答林槐夏的问题,“先生昨天夜里回来的。说是今早有个要紧的会,一大早就走了。” “哦,这样。”林槐夏淡淡地应了声。 两人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见过面。 程栖泽难得回来,竟然没和她说一声。 知道的清楚两人在交往,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两人是合租关系吧? 怎么看都不像一对儿情侣该有的相处方式。 见林槐夏沉默,陈姨怕她多想,连忙解释:“我看先生挺急的,应该是怕吵醒你,才没和你说。” 林槐夏知道陈姨是担心自己,朝她扬了扬笑,没说什么。 程栖泽明明知道她每天雷打不动七点起床,只要在家多耽误一小会儿,两人就能见个面。 连多一分钟都不愿施舍给她。 林槐夏嘲弄地弯了下唇,但也止于此,内心并没有过多起伏。 陈姨幽幽地叹了口气,暗自怪自己说错了话。 她是和程栖泽一起从老宅搬过来的,算是半个看着他长大的人。 程栖泽从小因着家庭缘故,性格比同龄人沉稳冷淡,也没交过女朋友。两年前他带林槐夏回家,陈姨十分欣慰他总算愿意正儿八经谈场恋爱。 陈姨在程家见过不少人,见到林槐夏的第一面就清楚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陈姨真心希望两人能走得长远,只可惜两人一个性子冷,一个性子淡,很多东西都不愿和对方吐露。明明交往了三年,两人中间却总像是横亘着什么,差了点意思。 她安慰林槐夏:“是我没说明白,你别多想啊。他走之前还问你来着,是我说你最近睡得不太好还没有起,他才没去打扰你的。先生还是很关心你的。” “陈姨,我没事的。”林槐夏好笑道。 “你这性子呀。”陈姨嗔怪地乜她,“有时间也要学着撒撒娇,你要是和先生多撒撒娇,他不得天天在家黏着你?” 林槐夏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会嫌我烦的。” “怎么会。那是他的福气。” 林槐夏吃完早饭,陈姨迫她喝掉刚煮好的红糖姜茶,才允许离开。 林槐夏一边打趣她像自己的阿婆一样爱絮叨,一边喝下姜茶。 暖汤入肚,她其实不太喜欢姜的味道,可此时还是觉得身子暖暖的,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 陈姨提醒她多穿点衣服再出门。 林槐夏出门前,陈姨想起程栖泽嘱咐的事:“对了,先生说今晚有个应酬让你陪着去。” 林槐夏微不可查地蹙起眉尖:“不去可以么?” 她今天痛经得厉害,想下班早点回家。 “这……”陈姨犹豫。 这种事情她拿不了主意。 “我知道了,我和他说。”林槐夏没有难为她,和陈姨道了别,匆匆出门。 她从车库里取出自己那辆红色的别克君威。和车库里一水儿的跑车相比,她这辆小车显得格格不入。 但林槐夏很喜欢这辆车,是她工作一周年买给自己的礼物。 坐上车,她戴上蓝牙耳机,给程栖泽打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人接通,是那道久违的声音。低醇的声线,带着几分疏懒的倦意。 林槐夏有片刻的不真实感。 两人是多久没说过话了?她没主动联系他,他也没有联系过自己。 “喂?夏夏。”低沉的声音再次唤她,似乎和身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他继续和林槐夏说话,“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 林槐夏回过神:“啊,我听陈姨说晚上有应酬?” “对。” “我不舒服,可以不去吗?” 对面沉默半晌,程栖泽沉声道:“不会耽误很多时间,我们早点回。晚上我让张叔去接你。” 果然。 林槐夏兀自扬起一抹笑。 跟了他三年,程栖泽不允许被拒绝,也不会设身处地地替她着想。 他没那个时间。 林槐夏没说什么,只淡淡应了一声:“好。” - 帝都的早上,没有一天不是早高峰。 腹部隐隐传来钝痛感,林槐夏蹙起眉尖,望着眼前的长龙不免生出烦躁感。 一路堵到公司,她终于拐进公司的地下车库。 抬杆的保安早就认识她了,热情地和她打了个招呼。 林槐夏和他闲聊两句,把车子停到自己的车位上。 研究生毕业后,她受导师的推荐留在了帝大下设的建筑设计研究院工作,主要做古建筑修缮设计。虽然刚毕业两年,但是她凭借着出众的工作能力,已经能够独立负责项目。 刚到办公室,周苒苒眼尖地瞧见她,从包里翻腾半天,拿出一个袋子,跑到林槐夏身边:“槐夏姐。” “啊,早。”林槐夏朝她弯了弯眼睛。 周苒苒是她手下新来的助理建筑师,虽然做事总爱犯新人毛毛躁躁的毛病,但性格活络单纯,林槐夏还挺喜欢她的。 周苒苒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昨儿我看你痛经,就给你拿了袋儿我奶奶自己做的红糖姜,喝完特别管用,你一会儿泡点试试。” 林槐夏敛眸,袋子里是几块褐色糖块,上面几点姜黄色,做工扎实。 鼻尖能隐约闻到一丝红糖姜的味道,连带着疼痛感都减弱几分。 旁边有接水回来的同事经过,瞅了瞅周苒苒手里的红糖姜,嘲弄道:“你也不看看槐夏男朋友家里是做什么的,还缺你这点红糖?” 周苒苒不以为意,嘻嘻笑道:“我这个再有钱也买不到呢!是吧,槐夏姐?” 林槐夏不想在公司里讨论自己的私事,接过周苒苒递来的红糖姜块,笑道:“谢谢苒苒。赶快工作吧。” 周苒苒朝那个同事吐了吐舌头,跟在林槐夏身边一起走到她的办公位上。 她扒着办公桌挡板的边沿,把脑袋抵在两条胳膊上,歪着脑袋看林槐夏:“槐夏姐,方教授回你邮件了吗?” “我还没看。”林槐夏简单收拾了下工位。 “你快看呀。这稿子可是咱们花了两天两夜改出来的,我想知道他是怎么表扬我的!” 林槐夏好笑道:“方教授和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你要他的表扬做什么?” “帅哥的表扬谁不想要!”周苒苒嘟起嘴,“槐夏姐,方教授长得真的特别帅。这么优秀又帅气的男人要是我的男朋友就好了。” 周苒苒口中这位方教授是纽约建筑学院的教授,主攻历史建筑保护方向。公司近年和国外的大学合作,偶尔会进行学术讨论或对修复方案提些建议。林槐夏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平时也只是通过邮件沟通。 林槐夏不知道周苒苒从哪儿听来的传言说这位方教授长得帅。 反正通过她这几次邮件沟通,倒觉得对方是个言辞老派,在学术上极其严苛的坏老头。她不明白周苒苒为什么会对这位方教授魂牵梦萦。 要她看,这位方教授令人头痛得很。连实地考察都没有过,凭什么觉得比他们更了解情况? 无奈领导重视他的意见,他们做下属的没法说什么。 林槐夏打开电脑,对这位方教授并不感兴趣。 尘埃 第2节 她对周苒苒道:“苒苒,这么优秀又帅气的男人应该是你工作的榜样,现在你该回去好好工作了。” 周苒苒嘻嘻一笑,朝她摆手:“槐夏姐记得给我截图哦。” 林槐夏好笑地摇摇头,点开邮箱,里面果然有封未读邮件。 最近有场学术交流会,领导让林槐夏替自己出席。这是她第一次以演讲者的身份参与学术会议,认认真真准备了一篇演讲稿。领导让方教授帮她把把关,林槐夏没多想,昨晚把最终版的稿子邮件给了方教授。 她没想到对方回得很快,而且通篇都是红色的标注。 林槐夏看着那个醒目的红色就觉得头疼。 原本身子就不舒服,此时腹部的钝痛感更加明显,像是无数蝼蚁嗫咬,让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林槐夏顾不得管那封邮件,慌忙从包里翻出药,就着陈姨帮她带的热水吞下肚。 她仰靠在办公椅上,额边沁出冷汗,唇色发白。 直到药效起作用,她才稍许缓和过来。 她慢慢吐出一口气,重新坐直身子,看向那封邮件。 因着痛经的缘故,那些红色的英文单词在她眼里连成血红一片,齐刷刷地映入眼帘。 头疼欲裂。 今天好像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 痛经,漠不关心的男朋友,每次都对她的邮件指指点点的教授。 真够倒霉的。 而且同为国人,她不明白这位方教授给自己发邮件为什么如此执着于用英文。 红色的,密密麻麻的,英文。 外国月亮就那么圆? 林槐夏不满地腹诽。 拜他所赐,现在自己阅读和理解英文材料的速度不亚于中文材料。 英文都快成她的第二母语了。 林槐夏关掉附件,给方教授回了封邮件。 【谢谢意见,今天身体不适,晚些回复消息。】 言辞看似诚恳,但实则充满了不耐。 林槐夏想着,这位方教授看到消息时可能会紧锁眉头,斥责她不端不正的态度? 可她不想管这些了。她今天很难受,很不顺,需要一个小小的发泄口来让自己好受些。 至少这篇演讲稿并不那么着急,他也不一定看出自己的不耐。 消息发过去没多久,林槐夏收到一封回信。 很简短,中文的。 【好好休息,身体要紧。晚些给你一份修改好的稿子。】 林槐夏看着消息微怔。 她没想到这位看上去言辞老派做事严苛的方教授还会关心自己,甚至愿意浪费时间帮她修正稿件。 或许……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 至少比她男朋友懂得关心人。 林槐夏来来回回看了这封邮件好几遍,不敢相信这是方教授回复的内容。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停留在落款处。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看邮件里的默认落款。 指尖微顿。 ——今天英语课上老师让我们给自己起英文名,我起了个summer,他们都嘲笑我。 ——为什么嘲笑你?明明很好听。 ——真的吗?那……哥哥,你有英文名吗? ——有,eden。光芒和快乐的意思。 eden fang。 一样的名字。 只可惜,一个是对她要求严苛的老派教授,一个是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 一章现状—— 小程总:我只出现了个名字 方教授:我连个完整的名字都没有 小槐夏:(微笑)我的心里只有工作,男主男二都是什么? 【排雷预警】 1、男主方渡男主方渡男主方渡!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火葬场失败竹马上位的狗血小甜文! 2、女主有前男友(就是男二),没发生过关系,男主c,介意者慎入! 3、文中所有人都非完全意义上的好人,有自己的闪光点也有自己的瑕疵,勿杠。如果想看完全意义上的好人,建议诵读圣经! 4、非建筑相关专业从业人员,相关知识均来自互联网和书籍,部分内容适度调整,请勿映射现实!如有bug请温柔探讨~ 5、专业内容参考会在对应每章作话标注来源 6、所有设定均架空!请勿映射现实! 7、不喜、想杠请直接点叉,不用评论告知作者,放过自己放过作者!作者blx,被杠会咬人! 8、希望你喜欢~(笔芯) 下本开《折玫瑰》,文案可以点专栏看,跪求个收藏呀tut~ ◎最新评论: 【 【重度女主控受控我太爱这种文】 【话说作者还更新吗】 【 【 【天呐我太感动了,终于又挖出了一本抛弃渣男火葬场真正扬灰男二上位的宝藏了啊啊啊!咱就是说,找替身的都是下头恶心的垃圾败类,这种人怎么配当男主!找个清白温柔的少年郎他不香吗!那些火葬场还能he的就离谱!这种垃圾小说看多了,不会真的有人以为进了火葬场的尸体还能诈尸吧,真是可笑。还有我支持一切因为某种遗憾和不可抗因素而错过的感情在经年之后重逢圆满,但是我绝对反对那些明明男的犯了无法弥补的错却红个眼吐口所谓的心头血就he的渣男贱女所谓的破镜重圆,垃圾桶里捡垃圾,还是沾满了别人唾沫和下水道污水的垃圾,重nm的圆,全都是骗钱的流水线脑残套路 作者加油!希望这种宝藏文能越来越多】 【天哪,终于找到一本女主原来的白月光上位的,感动极了】 【有点好奇 一句话简介写-不为任何人做尘埃 文案又写-一生总有一次,为某人甘做尘埃 所以到底做不做尘埃?】 【投啦 大大加油】 【投票啦~】 【设定有戳中我!!!真的受不了那些火葬场男主了,我一本都看不下去。】 【救命!太好看了!!!!!!!】 【女主的行为和心理好矛盾哦 明知道男二心里有白月光 老老实实的把他当男主的替身就行了 居然还想和男二结婚 老老实实当一个爱他的妻子 既然知道男二爱的不是自己 还选择结婚 前期男二那么多恶心事都忍下le】 【打卡。】 【你写,或者还在写,地雷就在那里,只增不减。】 -完- 第2章 画展 ◎程栖泽的初恋白月光。◎ 忙完一天的工作,林槐夏收到程栖泽的消息,问她几点下班。 林槐夏贴了个周苒苒给她的暖宝宝,外加喝了一整天的红糖姜茶,此时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她收拾好东西,给程栖泽回消息:【现在。】 【好,门口等你。】 林槐夏没想到程栖泽会过来。 看到门口那辆熟悉的宾利,她怔了怔,坐到后座。 程栖泽坐在最里面,正在用平板电脑查看工作邮件。 男人穿了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姿态矜贵优雅。只单看半张侧脸,都不难想象出他俊朗出众的相貌。尤其是那双眼,轮廓深邃,眼尾微挑,褐色瞳仁犹如深不见底的汪洋,令人轻易沉溺。 见到林槐夏,他摘下鼻梁上的眼镜,收起平板,淡漠的表情依旧没有起伏:“身子好些了?” 林槐夏点点头:“好些了。” 程栖泽的关心只止于此。她向来不会多要半分,“你不用亲自过来的。” 程栖泽将身旁的纸袋递给她,简单打量了眼她身上的穿着:“一会儿换身衣服。” “哦,谢谢。” 尘埃 第3节 原来是给她送礼裙来的。 她打开纸袋看了看,是件黑色鱼尾礼裙,配了一件女士西装外套。 最近的天气不至于多加一件外套,大抵是程栖泽听说她身体不舒服,才多给她带的。 倒没她想象中那么薄情寡义。 林槐夏收好纸袋,问:“今晚是什么应酬?” “蒋董的七十寿宴。最近有个合作在谈。”程栖泽顿了顿,淡声继续,“蒋夫人最近新买了一批画,你陪她多聊聊。和蒋夫人搞好关系合作更好展开。” “哦,好。”林槐夏懂了他的意思。 程栖泽会带她出席各类宴会应酬,不是为了坐实她的女友身份,只是因为林槐夏知礼节懂教养,有艺术领域的积累,更容易和圈里那些先生太太聊到一处攀上关系,对他的生意可以起锦上添花的作用。 怪不得明知她身体不适,也要她一起参加。 对于他来说,生意永远比女人更重要。 程栖泽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微一歪头,目光落在林槐夏的脸上,弯了弯唇:“说了半天,都不想我?” 林槐夏和其他女人不一样,从不会在他身边聒噪地博取多一份关注,乖巧听话,适可而止。 相处起来很舒服。 更何况…… 他的目光滞了片刻。 眼眸微垂,睫羽轻颤,瓷白色的皮肤没有一点瑕疵。 她天生一张微笑唇,唇角自然上翘,即使性子再冷再淡,都不会令人反感。 反而叫人想亲近。 林槐夏偏过头,迎上他的目光。 程栖泽的眼睛很好看,深褐色的瞳仁在阳光的折射下流转成琥珀色。如果不是因他性格的缘故,总是给人冰冷疏离之感,只要多笑一笑,眼底总是会多几分难以抗拒的深情与缱绻。 她仔细打量着他的眸,像是看不够似的。 林槐夏难得露出浅浅笑意,唇边两个梨涡更是平添一丝娇俏:“很想。” 程栖泽回过神,揉揉眉心,淡声道:“我这个月不忙,会一直在帝都。” “这样啊?真好。”林槐夏往他怀里靠了靠,“再不回来,我们就要变成异地恋了。” 程栖泽轻笑了声。 “周日我有空,想去哪里?” 林槐夏想了想:“国家美术馆这周末有个新办的画展,陪我去嘛?” 程栖泽放在她腰间的手一顿,眸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犹疑。 片刻后,他轻哂:“林小姐,你每次的约会场所是不是过于单一了?” 她喜欢去看画展。 林槐夏弯眸:“不会的呀,你不想去就算了嘛。” “陪你去。”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 - 晚宴在郊区一幢别墅。古式庭院设计,红砖绿瓦,回廊水榭。廊上几盏古式灯笼光影绰绰,偶有浮叶落在一泓清潭中翻卷漂浮。 职业病的缘故,林槐夏从车上下来以后,多打量了几眼建筑样式和庭内布局。 程栖泽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抬手帮她整了整身上的外套,挽起她的手:“快些。” 林槐夏收回目光,点点头,跟上他的步伐。 与庭院内的寂冷静谧不同,屋内觥筹交错,人影攒动。林槐夏跟在程栖泽身边,见到蒋董和他的夫人。 都是些客套的应酬话,林槐夏乖顺地听着他们聊天。 几人去参观了蒋夫人的收藏,程栖泽不懂这方面,倒是林槐夏和蒋夫人相谈甚欢。从收藏室出来,蒋夫人已经热情地拉着林槐夏约下回喝下午茶的时间。 程栖泽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 与蒋氏夫妇分别,程栖泽还有别的应酬。林槐夏身体不舒服,问他能不能去旁边休息。 她的任务已经结束,跟不跟着他其实都无所谓。程栖泽帮她要了杯热茶,没再带着她。 林槐夏找了处角落的沙发坐下。 即使穿着长袖外套,她还是感受到室内冷气的温度,额角沁出点点冷汗。 为了保存画作,收藏室的温度比宴厅还要低几度。她一直忍着腹部的钝痛感强忍到现在。 她抱了抱胳膊,从手包里翻出自己备的那片止疼药。 热茶解药,林槐夏叫了个服务生帮忙把手里那杯热茶换成热水,就着药片一起吞下。 她小心翼翼地蜷进沙发,等待药效。 “哎哟,瞧瞧这是谁呀。”娇滴滴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林槐夏抬眸,几个名媛打扮的女生趾高气昂地站在她面前。 为首的女生穿了一件月白色c家高定礼裙,双手环胸,轻蔑地打量着她,轻嗤:“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坐都没个坐相。” 看清来人,林槐夏慢悠悠地恢复往日清淡的神色。她舒展身体,一手支颐倚在沙发扶手边沿:“啊乔小姐,好久不见呀。” 并不是端端正正的坐姿,但任谁看到,都会忍不住多打量几眼沙发上那个姿态慵懒的美人。 随性,媚人。 乔灵均弯唇:“是啊林小姐,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和泽哥已经分手了呢。” “借你吉言,暂时没有。” 药效还没上来,腹间还是隐隐作痛。 乔灵均最讨厌她这副听不明白好赖话的模样,撇撇嘴,语气尖锐几分:“林小姐,你不过是个替代品,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嚣张。要是宋荷姐姐回来了,还有你蹦跶的份儿?” 听到宋荷的名字,林槐夏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 是了,宋荷。 程栖泽的初恋白月光。 林槐夏刚和他在一起没多久就知道了她的存在。 林槐夏一直知道,程栖泽并不喜欢自己。他会注意到自己,会和自己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的气质长相神似宋荷。 她站起身。 止疼药的药效上来,难忍的疼痛感终于好了些。 她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身体,走到乔灵均面前。 因着穿了高跟鞋的缘故,她比乔灵均要高了不少。 林槐夏微微俯身,冷淡的脸上浮现浅浅笑意。 乔灵均皱着眉,背后蹿上一股冷意。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你……干嘛?离我远点,看到你就恶心。” 林槐夏笑意更甚,伸出手,细白的指尖捏住乔灵均的下巴。 乔灵均想要躲开,却不知为何她力量极大,怎么躲也躲不开,只觉得下巴处生疼。 林槐夏左右打量一眼,道:“眼尾眼角都开一下,隆隆鼻,丰个唇,啊对,还有颧骨削一下,下巴也填充下。最后吸吸脂,应该能和你的宋荷姐姐有三分像。” “你——”乔灵均从小娇生惯养,哪受过这种气,一下子眼泪都被她气出来了。 可林槐夏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还在仔细打量她的三庭五眼,最后还不忘叹息般“啧啧”两声:“可惜呀,气质这种东西,没法学来。” 乔灵均彻底被她气哭了。林槐夏眨眨眼,一副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模样。 乔灵均泪眼模糊,一时间竟分不出林槐夏到底是在气自己还是在真心提意见。 她的哭声引来不远处的几人。 程栖泽虽在应酬,但时不时会关注下林槐夏的方向。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再注意到她时就看见一群女生围着她。 程栖泽身旁的齐家坤最先走过去,一把搂住乔灵均的肩膀,笑嘻嘻地安慰她:“乔妹儿,怎么哭了?来,别哭了,哥哥心疼你。” 乔灵均扭了扭,甩开他的束缚,委屈巴巴地跑到程栖泽面前告状:“泽哥,槐夏姐姐欺负我。” 程栖泽抬头,林槐夏也在望着他,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打算说些什么。 乔灵均他们几个和程栖泽是发小,相较之下,她更像个外人,她不想过多解释。 程栖泽蹙了下眉,不着痕迹地拉开与乔灵均之间的距离,走到林槐夏身边,沉声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就是灵均说我……” 话音未落,乔灵均急忙打断:“槐夏姐姐竟然叫我去整容!太过分了!” 听她说完,程栖泽身后几个男人不约而同笑出声。 乔灵均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 齐家坤不嫌事大,接着裹乱:“嫂子说得也没错,乔妹儿你整个容肯定是个小美女。” “你——!”乔灵均气得牙痒痒。 她现在就是美女ok?! 林槐夏弯了弯唇,没多说什么。 没人会傻到林槐夏在场的情况下和程栖泽提宋荷。 乔灵均再讨厌她,也不会把刚刚和她说的那番话说给程栖泽听。 “行了。”程栖泽沉声打断几人,目光落在乔灵均身上,“多大人了,别没事哭哭啼啼的。” 乔灵均本来在和齐家坤拌嘴,听到程栖泽说自己,立马止住声,委屈巴巴地嘤咛一声。 “你也是。”程栖泽将林槐夏揽进怀里,沉声道,“她从小就不禁逗,别再逗她了。” 尘埃 第4节 乔灵均见程栖泽没有偏心向着林槐夏,朝林槐夏抬了抬下巴。 骄傲的模样仿佛刚刚打了一场胜仗似的。 看样子程栖泽也没多喜欢她嘛。 要不是她那张脸和宋荷长得像,程栖泽才不会多看她一眼,得意什么劲儿。 乔灵均心情平复过来,装模作样地挽住林槐夏的胳膊,故意说道:“槐夏姐姐,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我不生你的气啦。周末国美有个青年艺术家画展,泽哥应该和你说了吧?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你穿漂亮点,我给你拍照呀。” 林槐夏微怔,转头看向程栖泽。 那个画展,不是她刚刚在车上提的么?听乔灵均的意思,他早就知道这个画展,并且没有叫她一起去? 程栖泽很少去看画展,除非需要应酬。 每次去,他也会带上林槐夏。 可这回,他似乎并没有打算带上她? 他明明知道她很喜欢去这种地方。 林槐夏眨眨眼,发现程栖泽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乔灵均不动声色地看着林槐夏的反应。 看样子,程栖泽并没有打算带她去。 程栖泽怎么可能带她去嘛。 这回可是…… 乔灵均暗自抿起一抹笑意。 她佯装讪讪道:“哎呀……槐夏姐姐,你不会不知道这事吧?” 四周的空气陷入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看向林槐夏,神色中带着隐隐的八卦。 林槐夏不知道程栖泽为什么没有叫她一起去。 但说实话,她不是很在乎。就算他不陪自己,她也会自己去的。 还没等她回答,程栖泽冷声道:“我和夏夏周末一起去。她今天身体不舒服,我们先走了。” - 两人到家已是深夜。 林槐夏洗漱完,下楼倒水。 陈姨还在厨房,林槐夏开灯的时候被她吓了一跳。 “啊,陈姨你怎么不开灯呀?”林槐夏呼出一口气,抚了抚胸口的位置。 “我看得见,省点电。”陈姨回头朝她笑了笑,“正好你来了。我给你煮了红糖姜水,喝完再回去睡觉。” 林槐夏心里一暖,不由露出笑意:“又不是你交电钱,那么节省做什么。” 陈姨笑道:“先生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该省还是得省。” 她用汤勺搅开锅里的红糖,“我给你多加了点糖,姜味不会那么重。痛经好点了吗?” “吃了两次药,没那么疼了。” 陈姨不免唠叨:“是药三分毒,尽量少吃。你平时别熬夜贪凉,注意保暖,来例假的时候也少受点儿罪。” 不知道是不是被热气熏的,林槐夏鼻尖酸酸的。她揉了揉鼻子,轻声感慨:“陈姨你真好。就你最疼我了。” “别瞎说。”陈姨嗔怪地乜她,“先生最疼你的。知道你身子不舒服,特意叫我多给你备件衣服的。他只是不愿意跟你说这些罢了。” “他才没你疼我。”林槐夏弯了弯眼睛,语气中带了点少有的撒娇,“他都没有给我煮红糖水,还是你最疼我。” “是么?” 门口传来凉凉的一声。 林槐夏和陈姨不约而同地背脊一凉。 两人凑在灶台前说话,根本没注意到程栖泽进了厨房。 林槐夏递给陈姨一个眼神,陈姨苦恼地摇摇头,一副她也没办法的模样。 程栖泽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环胸倚在厨房门口,静静等着林槐夏解释。 林槐夏见他脸色沉沉,以为他生气了,讪笑道:“我和陈姨开玩笑的……你怎么偷听呀。” 程栖泽歪头望着她,唇底含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林槐夏像是做了坏事般,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快速思考着怎么让他消气。 还没等她思考出来,程栖泽朝两人走过来:“陈姨,我来吧。你早点休息,一会儿我收拾。” 陈姨立马反应过来,给他腾出地方:“好,再煮两分钟就能喝了,小心烫。”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林槐夏眨眨眼睛。 林槐夏完全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小心翼翼地看着程栖泽的动作,想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 程栖泽接过陈姨递来的汤匙,慢条斯理地搅动着锅里的红糖水。 煮好后,他撇掉里面的生姜,给林槐夏盛了一碗。 林槐夏僵在旁边,一直没敢动。 程栖泽舀起一勺红糖水,在唇边轻轻吹了几下,用碗就着递到林槐夏面前:“生气了?” 林槐夏终于回过神来,机械地低下头,喝了一口:“生什么气?” “没有提前叫你去那个画展。” 原来是因为这个? 林槐夏接过他手里的碗,碗身是热的,可以暖手:“不会呀。你要自己去?不方便一起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程栖泽沉默。 他垂下眸,细细地打量着林槐夏的神色,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端倪。 可她只是神色淡淡地喝着红糖水,并没有任何异样。 她一直是这样,不会多问一句,乖巧听话得过分。 程栖泽轻叹一声,心想是自己想多了。 “不用,周末我们一起去。” ◎最新评论: 【打卡!】 【亲亲^3^】 【来啦】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啦啦啦啦啦啦,打卡】 【画展肯定是宋荷的叭】 【撒花撒花撒花撒花】 【 【来了来了,打卡】 【今天我们阿渡连名字都没有出现】 【方教授等戏中】 【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完- 第3章 合影 ◎少年的眉眼与程栖泽有几分相似。◎ 周六。 市中心的国家美术馆。 馆内近期有场新展,展品来自全球优秀青年艺术家。展览还未正式对公众开放,今天到场的都是主办方发放邀请函的重要宾客。 林槐夏一身素色长裙,安静地跟在程栖泽身后,陪他应酬。 她其实不喜欢也不擅长这类应酬。 但有些私人展品不对公众开放,依靠这种方式能见到不少平日里见不到的真品,她也没有那么排斥。 陪程栖泽应酬完,林槐夏展开手里那份被她捏得皱皱巴巴的宣传册:“我想去看这个作品。” 程栖泽睨了一眼,视线停留在展厅序号上:“走吧,我陪你去。” 两人走到展厅,程栖泽那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也在那里,正围着一幅画评头论足。 林槐夏简单打量几眼他们围着的画作,是一个名为irene moreau的女画家作品。印象派风格,色彩鲜艳,不是她的菜。 看到两人,齐家坤朝他们招招手。 程栖泽微蹙眉头,松开林槐夏:“我先去打个招呼。你想看的画在里面,一会儿我去找你。” 林槐夏歪头想了想:“不着急,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程栖泽沉默片刻,淡声道:“好。” 林槐夏看出他那一瞬的犹豫,疑惑地眨眨眼:“你今天有些怪?” “没有,”程栖泽避开她的视线,掩唇轻咳一声,“走吧。” 尘埃 第5节 林槐夏没多想,跟他一起去打招呼。 不止是程栖泽,其他人见到她时,目光也变得怪异起来。 尤其齐家坤,明明一副憋了一肚子话要和程栖泽讲的模样,可看到她后,硬是忍住不敢吱一声。 林槐夏虽然经常陪程栖泽出席宴会,但从没参加过他的私人聚会。林槐夏清楚,程栖泽愿意带她去宴会是因为她“有用”。不愿意带她参加私人聚会,是因为还没完全承认她的女友身份。 她不是他圈子里的人。 林槐夏正思考着要不要回避,乔灵均走过来,亲昵地挽住林槐夏:“槐夏姐姐,我们几个都看不懂画,你是专业的,能不能给我们讲讲这幅画呀?” 乔灵均指了指面前的画,嘻嘻笑了下。 林槐夏微微皱住眉。 她不傻,乔灵均每次表现出亲昵的模样时,都不会有好事情。 林槐夏婉拒道:“我不是很了解印象派的作品,不随意发表评论了。” 她抬起头,打量了眼面前的画。 画展总共有两幅这个画家的作品,面前这副名为《新婚》,画家技术娴熟,画面色彩丰富,笔触肆意灵巧,将色彩与光感的美展现得淋漓尽致。 只不过作品虽名为《新婚》,色彩也极尽明艳,可林槐夏不知道为什么,难以从中捕捉到一丝新婚的愉悦感。画面反而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哀伤,令人感到窒息。 林槐夏忍不住皱住眉头。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相较之下,倒是旁边那副同画家的画作更肆意潇洒,令人愉悦舒适。 “这样嘛?”乔灵均捕捉到林槐夏神色中的变化,故作遗憾地叹口气,“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的样子,还以为是画家画得不好呢。” 林槐夏自然不会和她分享自己的真实感受,淡声回:“不是,不了解而已。” 气氛愈发压抑。 “行了。”程栖泽沉声打断两人,“夏夏还想看其他作品,我们先过去了。” 乔灵均指了指画:“泽哥,这副你还没好好看呢。” 程栖泽没了耐心,揽着林槐夏示意她离开。 他的语气硬邦邦的:“不看了。反正我也看不懂。” “那画展结束后的拍卖会你还去嘛?”乔灵均又问。 程栖泽微顿,淡声回道:“知道了。会去的。” 乔灵均听他这么说,弯了弯唇,朝林槐夏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 林槐夏并未理会。 她一时间没想明白,程栖泽去不去画展的拍卖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乔灵均至于这么得意? 程栖泽陪林槐夏去看那幅她想看的作品。 与方才囫囵的欣赏不同,这次林槐夏看得很仔细。 反倒是程栖泽皱起眉。 他想不清楚面前这幅线条混乱,看不出到底要表达什么的画到底哪里好,要他看,比刚才那副《新婚》要差太多。 “这有什么好看的?”程栖泽单手抄兜,漫不经心地玩弄着兜里的打火机。 每次他耐心耗尽的时候都会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 林槐夏耐心解释:“riccardo bruno这幅作品致敬了二十世纪初期的达达主义,是对现有艺术审美标准的一种抗议。有时没有必要给作品赋予太多意义,随心而行,离经叛道,不是也很有趣嘛?” “看不明白。”程栖泽收回目光,“想不到你喜欢这种。” 林槐夏歪头笑了笑,随口道:“可能因为你不了解我吧。” “……”程栖泽眸光一沉。 林槐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抿着嘴,将目光重新放在画上,假装方才无事发生。 她并不奢求程栖泽了解自己,只是刚刚心情比较好,说话没顾忌。 隔了半晌,程栖泽又问:“那刚刚那幅画,你不喜欢?” 林槐夏疑惑:“哪幅?” 程栖泽抄着兜,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 是他们刚刚和齐家坤他们打招呼的方向。 林槐夏明白过来,程栖泽提的是那幅《新婚》。 她一时间拿不准程栖泽的意思,不知道该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如果说眼前这副画给人一种反抗与自由感,那《新婚》就是压抑、哀伤的。 她并不讨厌那幅画,只是画中流露的感情让她不舒服。 程栖泽望着她,琥珀色的瞳仁蕴着冷彻的光,像是能将她穿透。 林槐夏知道自己骗不了他,只得实话实话:“没有不喜欢,只是看着很难受。色调亮得让人不舒服。” 程栖泽早就看出她不喜欢,但她说出这些话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心里一窒,一股怒意在心头肆意蔓延。 “咔啦”一声,他抵上金属打火机的盖子,轻嗤:“都说你懂这些,我看也就那样儿。”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林槐夏微怔,没反应过来他这股没由来的火气到底怎么回事。 她下意识地追了过去,程栖泽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快步走出美术馆。 - 坐上车,空气中蔓延开死一般的沉寂。 林槐夏小心翼翼地坐在后座的一侧,两人一人占据一边,中间隔着老远。 “张叔,先送她回家。之后送我去‘竹林公馆’。”程栖泽沉声道。 空气中依旧低气压,林槐夏攥了攥衣角。 两人本来说好逛完美术馆,一起去吃晚饭的。他临时改变主意,去平时和朋友聚会的私人会所,说明自己刚刚那番话确实触怒了他。 林槐夏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趁着程栖泽不注意,她用手机偷偷查了那副《新婚》的资料。 点开网页,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顿住—— irene moreau,中文名宋荷,优秀青年女艺术家,丈夫为法国畅销书作者andre moreau。 寥寥几字,并无过多介绍。 但林槐夏看到名字和照片,就明白程栖泽为什么会生气了。 是宋荷的作品。 林槐夏闭了闭眼睛,关掉手机页面。 程栖泽坐在她旁边,唇线紧绷,神色淡漠地望着窗外。 程栖泽没有和她聊起过宋荷的事。 林槐夏所知道的,都来自于乔灵均他们。 他们几人从小一起长大。宋荷比程栖泽大半岁,程栖泽一直喜欢她。 但宋荷心里只有画画和对法国浪漫的热忱,在程栖泽表白的时候就明确拒绝了他。 程栖泽总是自嘲是个俗人,对艺术一窍不通。对于他来说,宋荷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永远藏在心底,谁也不能触碰。 程栖泽能够接受她,也不过是因为她和宋荷有几分相似。 林槐夏和程栖泽在一起的时候研究生还没毕业。 她不是本地人,从小地方一路考到帝都,在这里无依无靠。程栖泽和她不一样,帝都名门出身,年纪轻轻便掌管了家族企业。 两人身份悬殊,就连程栖泽的朋友刚见到她时,都觉得她不过是程栖泽用来解相思之苦的小情人。 林槐夏没想过会和他谈恋爱。 两人在一起是个意外,程栖泽对她没有什么感情,她以为程栖泽厌了就会把她丢开。 但两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在一起三年。她会以女朋友的身份陪他出席各类宴会,也不用做那些情人该做的事,程栖泽完全尊重她的意愿,未有半分逾越之举。 两人看上去像是对儿情侣,但林槐夏心里清楚,两人不算严格意义上的情侣。 她觉得自己更像是替代宋荷站在程栖泽身边的慰藉。 自己怎么那么蠢,没有在看到画的第一时间想到宋荷。 林槐夏轻声叹气。 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总是刻意规避提及宋荷。 如果她早些知道那是宋荷的作品,断不会把刚刚那些想法说出来。 这一声叹气引来程栖泽的目光。 林槐夏和他对上视线,尴尬地想要转移视线,却发现他一直在看自己。 林槐夏躲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往他的方向贴了贴,挽起他的胳膊,软声道:“对不起,阿泽。我不知道你喜欢那副画。不要生气了。” 每每遇到程栖泽生气,不管是谁的错,她都会做那个主动示好认错的人。 她不想给自己惹麻烦,懒得深究到底是谁的错。程栖泽不是个会轻易低头的人,但她清楚该怎样让他消气。 程栖泽垂下眼帘,神色淡漠,令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林槐夏仰头望着他,唇边缀着笑意。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也会弯成两道月牙,任谁看了都不忍责怪。 她伸出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不要总皱着眉啊,会变丑的。” 程栖泽没说什么,松了松颈间的领带,抬手捉住她落在自己眉心的指尖轻轻挪开,反手握住。 林槐夏知道他没再生气了。 每次他生气的时候林槐夏都会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