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强惨男配满级重生了》 第1页 《美强惨男配满级重生了》作者:且拂【完结】 文案 小侯爷景长霁死后才知道他活在一本书中,书中他是恶毒男配,对太子求而不得作天作地,成为穿书主角受和太子主角攻最大的绊脚石。 实际上,他被主角受抢了机缘,最后为太子耗尽一生心血打下江山却换来兔死狗烹,满门抄斩,新帝迎娶白月光主角受,帝后HE。 景长霁死后投胎成为外科一把刀,结果一睁眼带着满级装备重回第一世。 重生后,景长霁选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另立新君,唯一相同的是他再次因意外与人一夜后怀有子嗣。 这一次他选择留下这个第一世无缘的孩子,直到……孩子越长越像他新辅佐的年轻君主。 避雷:生子 内容标签:生子 重生 穿书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景长霁┃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孩子是谁的? 立意:自立自强,坚韧不拔,深陷泥潭不言放弃 第1章 夺回机缘 成贤二十三年,汴京三月。 狩猎场上,一处帐篷中,榻上的少年面色酡红双目紧闭,额头上冷汗直冒,像是陷入梦魇。 他的一条手臂垂在榻边,手里还攥着一白釉青底的酒盅。 少年睁开眼,手上一松,酒盅骨碌碌滚落在地,残余的半盅酒水洒落在地,瓷器里不甚清楚倒映出少年茫然的神情。 景长霁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幕让他还以为再次陷入第一世的梦境中。 “出事了!”外面一声尖细的声音让景长霁意识回笼,嘈杂的脚步声以及利刃撞击的声响太过真实。景长霁坐起身,仔细去看眼前场景,他终于知道为何他会觉得熟悉。 这像极了第一世兄长死去的那一天发生过的场景。 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想过如果他能赶在兄长被带走前醉酒醒来,那么一切是不是就能改变?就能留下兄长的命? 景长霁踉跄着起身扑到帐篷前,他猛地拉开帷幕,一股冷意扑面袭来,外面嘈杂声愈发清楚,也让景长霁意识到一件事:他回来了。 回到了第一世。 意识到这个曾经数次祈求过的可能,景长霁用腰间随身带着的匕首朝手臂一划,锋利的刀刃割破皮肤,血顺着流下来,疼到极致,却也让他被下了迷药的神智彻底清醒。 景长霁抢过一匹马翻身而上,一甩马缰,马蹄朝上一抬,下一刻嘶鸣着朝狩猎林子冲去。 景长霁赶到事发地时,远瞧见围了一群禁军,而正中间被压在地面上无法动弹的正是早已死去多年的兄长景文惟。 “好你个景文惟,亏你还是皇上钦定的状元郎,你就这么报答皇上的?” “霍二公子死的时候身上可有你景家兄弟的双鱼玉佩,据说这玉佩可只有一对,你们兄弟各一个。不是你,难道是你那不学无术的二弟?也对,那不如把你二弟抓来问问看,万一……” “不是我二弟。”沙哑的声音传来,隔了重重人群,久远而又近在咫尺。 景长霁握着马缰的手攥紧,他怔怔望着那人即使被压在地上还拼命仰着头去瞧那禁军手上的双鱼玉佩。 等瞧清楚当真是长霁的玉佩,景文惟浑身一颤,许久之后,缓缓敛下眼,张嘴就要应下:“是我……” “不是你!”景长霁第一世的时候因为被灌酒又下药,是事发后两天才醒来,那时候大哥早就死了,他一直不愿相信大哥怎么会亲口承认杀了霍二。 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原来……兄长是知道他们是铁了心要冤枉自己,要么是他要么是兄长。 幕后之人清楚兄长对他这个胞弟的在意,必然会自己应下。 景长霁翻身下马,挤开人群,怕第一世的那一幕再次发生。 一旦兄长应下,那想让兄长不被带走比登天还难。 第一世兄长也是被带进大理寺,当晚就死了,说是自缢,可他很清楚是灭口。 所以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兄长被带走。 所有人朝推开人走进来的景长霁看去,目露惊讶。 少年一身薄衫,宽大的广袖随着行走间自成一股风流,眉眼酒意还在,长挑的桃花眼让他容貌愈发昳丽惑人。 尤其是左手臂还在滴血,血珠顺着指尖垂落,随着他一步步赤足而来,血珠落在草地上,迸溅成一朵朵血花。 这一幕蛊惑而又惨烈,却莫名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 “长霁!”景文惟看到景长霁的模样吓到,“你怎么受伤了?是谁伤了你?” 景长霁朝景文惟安抚颌首:“大哥,霍家二公子不是我杀的。” 这一句话是安抚也是告知,不是他杀的,不能认。 景长霁没等景文惟回应,脚下一转,径直走到此刻依然骑在高大骏马上冷漠垂目瞧着这一切事不关己的太子。 太子身边同样骑着一匹骏马的少年唇红齿白,眼睛滴溜溜转着,黑白分明,是霍家三公子霍锦州。 也正是景长霁第一世存在的那本书中的主角受。 今日死的霍二是霍锦州的二哥,但霍二是嫡出,霍锦州是庶出,在霍家不受待见,和霍二是天差地别的待遇。 霍锦州三年前穿书后借着对剧情的掌控,寻到太子,借着一份恩情让太子将他带入东宫,名义上是伴读,实则是恩人。 -- 第2页 太子敛下眼,面无表情瞧着景长霁还未靠近他的马已然被侍卫用长枪拦下。 景长霁仰头,漠然望着这个第一世他曾耗费心血扶他登基为帝的人,满目只剩冷漠,拱手行礼:“太子殿下,臣子与兄长皆是无辜,是有人栽赃陷害。” 太子:“是与不是,送进大理寺审过也就知道了。” 景长霁:“可如若臣子不想让兄长进大理寺呢?” 太子似乎是讥笑一声:“那就你进去。” 进了大理寺,不脱一层皮休想离开。 景文惟脸色微变,轻唤了他一声:“长霁……”他总觉得二弟似乎不太一样,但现在容不得细想,他不可能让二弟进那个地方。 二弟自幼体弱,撑不撑过去还另说。 景长霁没回头,而是继续静静望着太子,他在考虑,今日就是为了他们景家兄弟设的一场局。 要么是他进大理寺,要么是景文惟。 但无论是谁进去,都活不过今晚。 他不可能让兄长再进去送死,而目前的状况下,唯一能有一线机会的人只剩太子。 景长霁又太了解太子,为人冷漠无情,唯一庇护在羽翼下的也只有霍锦州。 如果是三年前,景长霁也许还会有五成把握,但如今……太子会当众承认他才是当年救了他的人吗? 他只能赌。 为了大哥和他的命,赌这一局。 霍锦州事不关己的神情随着景长霁长久望着太子的模样攥紧缰绳,偏头却是唤了声:“殿下,这里好生无聊……”潜台词就是想离开了。 太子转向霍锦州时冷漠的神情多了点温度:“嗯。” 景长霁在太子拉起缰绳时开了口:“太子殿下,四年前陵江湖畔,臣子曾救起落水的殿下,当时殿下说会偿还救命之恩,如今……”景长霁撩起长袍单膝跪地,垂眼,“还望殿下兑现承诺。” “你!”霍锦州在景长霁开口时已预见到不好,但他自信景长霁这时候还没记起来,谁知道,他竟然提前记起来了? 太子眉头紧皱:“你说什么?” 众人也被景长霁这奇怪的话惊到,什么落水?什么救命之恩? 景长霁:“在陵江时殿下微服私访却遇到五毒派的人眼睛受损暂时不能视物,侥幸逃到下游却溺了水。当时臣子刚好经过跳水搭救,殿下因目不视物,差点还将臣子当成五毒派的人掐死,后历经万难才将太子救起,当时臣子替殿下引开五毒派前殿下曾问了臣子的姓名,说今日救命之恩,当报。臣子当年引开那些人也中了毒昏迷高烧不退忘了这事,但如今臣子想起来,该是殿下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景长霁当初本也没把救人的事当回事,加上事后高烧中毒的确是记不清楚。 太子当时目不能视没看清,加上当时已处于半梦半醒状态,压根没听清名字,只记得一个模糊不清的字。 时隔一年后霍锦州穿书过来,先一步抢了这个机缘。但霍锦州只知道有这事具体不清楚,也装作忘记具体细节。 但他名字有个锦字,和景的读音乍听起来很像,加上只有霍锦州和太子两人知道这次的恩情,所以太子并没怀疑。 如今……一切却不一样了。 景长霁比霍锦州知道的更多,甚至连当时太子遇袭的门派也都清楚。 而这些是太子当时情急之下和景长霁说过的,事后遇袭一事也并未对外公布。 霍锦州脸色惨白,暗叫一声糟。 他明明看过的书中说是太子和景长霁大婚后三年景长霁才记起这件旧事,因为这个恩情,两人感情更笃。 太子的目光在景长霁有条不紊说出一切时已然看向霍锦州,他这模样甚至不用再问。 太子一时并未开口。 四周静得出奇,仿佛只能听到呼吸声,以及太子轻轻拿着马鞭敲在马背上的声响。 许久,在所有人拿不准太子的心思时,太子垂眼正视这个汴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榜首:“你当如何?” 景长霁轻轻吐出一口气:“臣子与兄长是被人陷害,臣子二人不愿进大理寺。” 太子:“这好办,那就换去刑部。” 景长霁:“刑部也不想去。”谁知道幕后之人的手会不会长到连刑部也渗透了。 太子似乎是笑了声:“所以你要让孤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徇私舞弊,当没看到霍二的尸体?没看到你兄长拿着沾了血的匕首?孤答应,父皇也不会答应。” 景长霁:“臣子只想换个地方被关,而这个关的地方,臣子希望自己选。” 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一口气:还自己选?他是不是干脆选自己家? 景长霁即使没抬头也能察觉到太子的目光落在他头顶:“哦?那你想选何处?” 景长霁舔了舔干裂的唇,耳边随着由远极近的铃铛声缓缓抬头,指向一个方向。 所有人顺着景长霁手指的方向看去,当看到那走一路玎珰一路的人是谁时:“??” 第2章 小皇叔 绿荫蔼蔼间,在一阵琅琅玎珰声中,一身玄衣华服的俊美男子摇摇晃晃坐在高头骏马上醉意醺醺徐徐而来。 哒哒的马蹄声,伴着男子手里还攥着的酒囊上系着的几串陈旧铃铛玎珰作响。 男子半眯着眼,已然半醉,面容削瘦苍白,是种病态的惨白,映衬刚灌了酒水红艳艳的薄唇,极致的美感,却也让在场的众人胆寒心惊。 -- 第3页 虚瞥一眼依然指着男子的景长霁:这是不要命?还是受刺激过大? 先不说小王爷性情诡谲,常以戏弄人取乐,景家兄弟二人到了他手上能不能活另说;再则小王爷一日中有七八个时辰要么在醉酒中,要么正在醉的路上,最不喜旁人打扰,绝不可能会答应。 别说太子,连皇上都不会逼这位祖宗做事。 太子顺着景长霁的手指瞧见来人,眉头轻蹙,翻身下马,神情难辨:“小皇叔。” 其余人也紧随其后下马,单膝跪地。 来人不疾不徐的骏马被挡住去路自行停下,玎珰环佩音消失,男子不耐烦掀开眼皮,惨白的皮肤在刺目的日光下近乎透明。 卫殷居高临下俯瞰众人,目光落在最近的太子的身上,懒洋洋提起敞开的酒囊灌了一大口酒水。 酒水入口,他苍白俊美的面容稍显正常,薄唇湿润,鲜红如血,形成古怪渗人的美感,眼神阴鸷:“太子贤侄,这是作甚?” 半睁开的冷目轻扫众人,最后落在一身血早就死透的霍二身上,稍稍坐直身体:“莫非……在玩射人靶子?倒是有趣。” 众人打了个冷颤:要命,人命在这位眼里果然如同无物。 太子在这位小皇叔开口要箭前出声:“小皇叔,死的是霍相爷府的二公子,找到时身边有一块双鱼玉佩,整个大卫仅此一对。景安侯府的大公子当时手握杀死霍二的凶器,人证物证皆有,按理说理应送进大理寺。” 卫殷耐心告罄:“与本王何干?” 太子睨景长霁一眼,继续道:“景二公子不愿将景大公子送入大理寺亦或刑部,他想让兄弟二人待在小皇叔府中。” 卫殷看废物般瞥了太子一眼,嗤笑一声。 没开口,侮辱性极高。 所有人垂下眼,轻吸一口凉气:这位爷也太不给殿下面子。 太子难得没动怒:“景二公子四年前救孤一命,当初孤承诺还他一个恩情,不知小皇叔可否应允?” “救过你?”卫殷难得抬抬眼,寻摸一圈,目光落在浑身血迹赤足站在一处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眼,“就是你?” 景长霁拱手鞠了一躬:“是臣子。” 卫殷居高临下,无人敢抬头,更无法揣摩对方的心思。 景长霁无法忽视由上而下打量的目光,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他在赌,输赢与否,在此一举。 太子一直未等到卫殷开口,松口气:“既然小皇叔不愿,孤……” “谁说本王不愿?”卫殷打断太子的话。 太子一怔,意外抬眼,对上卫殷不甚耐烦懒散的闲适模样:“本王应下了。”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为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祖宗。 太子:“……” 他词穷,却也了解这位,一锤定音。 太子转头看向景长霁,眸色深深:“小皇叔既已应允,三日为期,孤会派大理寺查询此案。三日后若依然霍二的死与你兄弟二人有关,孤会亲自带人送你二人入大理寺。” 景长霁敛下眼:“喏。” 太子应下此事,加上救命之恩,无人敢反对。 太子让人带上霍二的尸体离开,春猎也随之结束,顷刻间此处只剩几人。 景文惟刚脱困,立刻脱下外袍裹住只着单衣的景长霁。 此时还是三月,晨起露重,景长霁脚面身上皆被打湿,温暖袭来才察觉身体早已冷得毫无知觉。 景长霁回神,阻止景文惟去脱靴子:“大哥,我没事。” “可……”景文惟也满身狼狈,他此刻脑子都是懵的,昨夜他明明睡在帐篷,一早醒来却在此处,双手握着匕首,趴在霍二尸体上。 他惊吓退后,下一刻却被人围住。 直到听到双鱼玉佩,他脑子一嗡,记得昨夜二弟离开过帐篷,误以为霍二是二弟所杀。毕竟二人历来不和,数有争执,是汴京出名的不对付。 景长霁去看马上的卫殷,一转眼的功夫对方再次昏昏欲睡,那通人性的骏马瞧人群散开,继续哒哒朝前,又是一阵玎珰声。 太子留下的两个侍卫上前:“两位,请。” 他们负责送景家兄弟回睿王府,入了府,二人若是出事或者逃跑,那就再与他们无关。 景长霁二人很快被带上马车,景文惟在马车上数次想开口,在景长霁轻摇头的示意下,最终三缄其口。 景长霁闭目沉思,此刻春猎本应是成贤帝携满朝文武前来狩猎。 不日前刘贵妃重病,成贤帝寻个借口对外声称惹了风寒得以留在宫中,委派太子代替他前去狩猎。 满朝文武心知肚明,也寻了由头并未前来,只各家派了府中小辈一同前往。 唯一的例外大概就是这位小皇叔卫殷。 卫殷是老睿王的独子,也是老来子,老睿王六年前病故后,卫殷年仅十七继承王位成为新睿王,也是大卫朝最年轻的皇叔。 性格乖佞、喜怒无常,示人命于儿戏,府中常年招新仆役,旧的仆役消失无踪。 坊间将整个睿王府形同阎王府,有进无出。 偏成贤帝对这个亲皇叔所出的独苗极为宠溺,弹劾的帖子一封接一封,皆被成贤帝压下。 卫殷这位年轻的皇叔愈发肆无忌惮,好在这位小皇叔早产,有娘胎里带出的病症以致身体不好,又喜饮酒,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 第4页 景长霁一行人在午时到的睿王府中,他一直撑到这一刻入了府,才晕倒在地。 他已是强弩之末,马车途中手臂上的伤口虽已包扎,但他被下了迷药,加上大量饮酒,本就靠克制才得以清醒。 景长霁不到真正进了睿王府不敢晕倒,直到亲眼瞧着兄长入了府,他强撑的那股劲一松懈,瞬间失去意识。 景长霁半梦半醒间恍惚来到第一世,他醒来时兄长已然身故,因醒来太迟,加上他过去十八年早已被继母养废,他有心替兄长报仇查明真相却苦无门路。 在这时太子递来一根橄榄枝,说替他兄长报仇。 景长霁抓住救命稻草,后来十几年,他从一个纨绔蜕变到太子的左膀右臂,扶持太子登基,耗尽心血。 期间因为太子频频示好表露心意,他泥足深陷太子为他编织的情网,无法自拔。 甚至连所谓的兄长真相,在死的那一刻才知晓都是太子编的假话。 那些太子列出当年参与兄长之死的凶手,皆是太子政敌。 太子借他一腔热血与报仇的决心,成为太子手中的刽子手,最后太子江山到手,他却耗尽心血换来兔死狗烹,满门抄斩。 景长霁犹记得行刑前一晚,太子来到他关押的牢房,居高临下悲天悯人般施舍道:“爱卿本应凌迟处死,朕念爱卿到底对朕一片真心,免你遭此大罪,不枉我们君臣一场。” 好一个君臣一场,他死的那天是帝后大婚之日,景家一百多口的鲜血浇灌地面,那边却是满朝文武恭贺帝后大喜。 而迎娶的人正是霍锦州。 那个在太子从牢房离开后专程来一趟炫耀般告诉他一切真相,从始至终太子想娶的只有他霍锦州。 对景长霁不过是利用,一开始只是想拉拢一枚棋子,谁知景长霁天分极高,竟是最后成为最重要最好用的一枚。 景长霁第一世死后才知道自己所处的是一本书,但书中描述却是站在霍锦州的角度,他反而成了恶毒男配,主动对太子求而不得作天作地。 就像胜者为王,最后留下的胜者可以挥墨篡改过往史书,久了,也成了「真相」。 景长霁这位小侯爷,死后罪行罄竹难书,遗臭千年。 不甘心与恨意让景长霁带着弥留的怨念投胎转世,他带着记忆去了现代,也亲身感知书中以霍锦州的视角描述的那些他曾不懂的事物。 他从头开始,孤家寡人活了三十多年,成为赫赫有名的外科一把刀,他以为自己再也回不去。直到一次很长的手术后他昏然倒地,再醒来时,竟是回到第一世。 过往种种,如过眼云烟,仿佛一场梦。 景长霁一直睡到第二日才醒来,失血过多,加上半夜高热不退,差点丢了半条命。 景长霁醒后不久,大夫来看过说已然退热无碍,刚饮下一碗汤药,近侍带人抬着步辇候在院外:“景二公子,王爷召见。” 景长霁在婢女的服侍下换上衣袍,裹着略厚的大氅,外面日头极好,他却畏寒般窝在步辇中,一路被抬到主院。 步辇在主院外落下,景长霁裹紧大氅,缓缓随着领路的随侍踏进去。 景长霁刚绕过几道门进入内院,一道痛苦声传来,景长霁抬眼,看到一个仆从被五花大绑在木架上,侍卫一鞭鞭甩在仆从身上,血肉模糊。 含糊的痛苦呻吟中,前方软榻上比他裹的还厚的人正瞧戏般就着小酒悠哉喝着。 景长霁:“……” 第3章 赌他的心善 景长霁早知卫殷本性,这一幕并未对他造成多大冲击。 昨日之所以敢赌,也是仗着第一世对这位了解稍多。 第一世景长霁醒来后兄长已死,他竭尽所能打探春猎当日事发时的情况。但早已被幕后之人清除,他能打探到的皆是想让他知晓的。 而这其中就包括卫殷冷心冷肺,连有血缘的小辈惨死甚至途径都没停留半步,可谓无情至极。 死的是霍相爷府中二公子霍承盛,相爷夫人所出的嫡次子。 当今太后也姓霍,正是出自霍家,与霍相爷是嫡亲的胞兄妹。 霍太后早些年诞下两个皇嗣,一个是当今圣上成贤帝;另外一个则是上一任短命皇帝成昭帝。 二十四年前老皇帝病重,临死前将皇位越过大皇子贤王传给昭王,也就是成昭帝。 成昭帝登基不过一年,却因大病驾崩,后又传位给大皇兄,也就是如今的成贤帝。 成贤帝二十三年前登基后改国号为成贤。 老睿王是老皇帝的胞弟,也是后来两任皇帝的皇叔。 按辈分算起来,卫殷不仅是太子的小皇叔,也是霍二的表皇叔。 景长霁提前知晓剧情,知道卫殷会出现经过那里,但他在赌卫殷会不会同意带走他与兄长二人。 他当时只有五成把握。 按理说卫殷这种性子不可能会管这种事,但他如果是太子的救命恩人,那就不一样。 卫殷明面上极受成贤帝宠溺,实则两人面和心不和,成贤帝想要卫殷的命,卫殷又何尝不想要成贤帝的。 只因为老睿王说是病故,实则死于成贤帝之手。 卫殷讨厌成贤帝,恨屋及乌,太子这个成贤帝最看好的皇子也最为卫殷不喜。 所以景长霁赌赢了。 -- 第5页 景长霁垂眼站在一旁,直到那人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才被松绑拖下去。两个侍卫故意拖着血肉模糊的人在他眼前经过,在景长霁眼前留下两道血痕。 景长霁早就见惯血腥,在他手里开膛破肚或者缝合手术的伤者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人,卫殷想借此吓到他,怕是要失望了。 内院并未清扫,血腥气弥漫开,夹杂着酒水甘醇的味道,混杂成怪异的气息。 景长霁上前两步,拱手行礼:“臣子见过王爷。” 卫殷终于睁开眼,掀开眼皮睨他,并未回答,审视的目光从景长霁畏冷的目光到他苍白未被吓到的面容。 无论是递到面前的生平亦或景长霁的表现,都戛然相反。 卫殷漫不经心抬抬手,只留下近身伺候的侍从,其余人无声退下。 卫殷开门见山:“昨日景二公子对于本王会同意留下你兄弟二人,似乎很是自信,本王倒是好奇,景二公子是如何确定?” 景长霁早就猜到卫殷会怀疑,昨日情急之下的求生办法,自然破绽百出,但他不怕,即使卫殷再怀疑,也想不到他是重生的。 “臣子并不确定,但当时情况危急,臣子也是在赌。赌王爷心善,说不定会慈悲为怀救臣子兄弟二人一命。”景长霁给了一个最不可能理由的理由。 连卫殷身后的侍从都惊得抬眼看向景长霁,又飞快垂下:??王爷心善?还不如赌天会下金子。 卫殷像是听到笑话:“赌本王的善心,不如赌你曾救过太子一命寻求太子庇护。” 昨夜有关景长霁的种种都摆在桌面,但太干净也太统一,总结也就两个字:纨绔。 但能从昨日狩猎场那种危机情况下脱身,此人不简单。 要么是他在汴京的情报网出了问题,要么……问题出在这位身上。 景长霁垂眼:“说是救命,也无非本分,算不得大恩。” 卫殷玩味的神情终于正视景长霁谦卑恭顺的模样,瞧着伏低做小,话却滴水不漏:“倒也是。”干脆一记重锤,抛下鱼饵,“不过虽是小恩,但昨日回京后太子倒是没闲着,一直在查此案,想必不出三日应有答案。” 景长霁无奈:这哪里是安抚,明显在提醒太子昨日那句三日期限,这也是景长霁醒来后最重中之重要解决的事。 景长霁主动上钩:“臣子想与王爷谈一桩合作。” 卫殷瞧鱼儿主动咬钩,心情愉悦:“哦?还是头一次有人敢与本王这种人合作,说来听听。” 留给景长霁的时间不多,他直白开口:“有人意图用霍二的死嫁祸臣子兄弟二人,臣子信不过那些人,想亲自出府去查,但臣子与兄长如今受制于王府,所以还望王爷给予方便。臣子愿意报答王爷。” 卫殷像是听到天下的笑话:“报答本王?你拿何物报答本王?你又有何物能报答本王?” 一个不受宠的侯府二公子,别说他,就是景安侯也不敢这般斩钉截铁。 景长霁:“臣子并无大本事,但臣子认识一隐居山林的大夫,他擅长各种疑难杂症,尤其是……伤到脑袋重伤昏迷不醒之人。” 他最后几个字一出,原本漫不经心的卫殷眼神凌厉沉冷,像是要将人千刀万剐:“你从何处所知?”几个字与先前早就截然不同,隐隐带了杀意。 景长霁肌肤上有一层战栗,被他强行压下,还是头一次直面这种威压。 但他不能认输,事关兄长性命:“臣子自有办法。想必这三年王爷也遍寻名医不得其法,但臣子寻到的这位,有把握能让贵人醒来。” 景长霁口中的贵人是老睿王身边的老管家,也是一手将卫殷带大的老者,六年前老睿王出事后,老管家尽心照顾卫殷,三年前不知何故突然重病不醒。 景长霁之所以知道,是第一世时卫殷为了救这位老管家不惜与太子合作,这算是软肋,也被太子抓住这个软肋。 以致于卫殷败了一局,伤亡惨重,老管家也未救回,后来卫殷不知所踪,一直是太子心头大患。 但此事也足见卫殷对这位老管家的重视程度。 而从种种描述,景长霁大概能清楚老管家应是摔到头之后脑中有淤血这才压迫神经一直昏迷不醒,处于半个植物人状态。 景长霁有把握让人醒来,但只有七成把握能健健康康的。 如果是在现代,有系统以及各种以防后续感染的药打底,他能有十成。 毕竟这个手术对他而言并不难,难在后续感染后引起的器官衰竭以及并发症。 可惜这里是古代。 卫殷没说话,日头升起,景长霁依然感觉不到暖和。 卫殷终于开口:“本王如何信你?” 景长霁松口气,看样子他赌对了:“臣子愿意立下生死状,如若不能让人醒来,臣子愿意以死谢罪。”至于醒来后的问题,他只能想办法用别的药物想办法弥补,但目前情况紧急,只能避重就轻。 景长霁从主院走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他迈过门槛,脚下踩在扎实的地面上,才有种真实感。 他用救醒老管家为诱饵,得到卫殷三个承诺。 第一,允许他剩余的两日内自由出入睿王府;第二,派人保护兄长景文惟;第三,则是分给他两个侍从,保护他的安危。 景长霁之所以选卫殷,也是知道卫殷这睿王府铜墙铁壁,毕竟连成贤帝的人都无法取了卫殷性命,睿王府虽然危险,却也最安全。 -- 第6页 而之所以带两个侍从,是景长霁身手一般,这身体更是瘦弱仅有缚鸡之力,幕后之人能手伸到大理寺除掉兄长,那他一旦真的查到什么,也能轻而易举杀了他。 保住小命,也是重中之重。 景长霁坐上来时的步辇,整个人才轻松下来。就在这时,耳边叮当一声响,熟悉的声音让景长霁坐直身体,神色间浮上不可置信:系统跟他重生回来了? 来时的途中,景长霁千呼万唤并未得到回应,这才以为系统并未前来,还遗憾他在现代积攒下的积分。 如果能一同前来,能兑换不少古代没有的药物。如此一来,再与卫殷合作,更有筹码。 【系统融合中,请稍后……】 【更新完毕,积分增减计算完毕,目前为止,宿主剩余积分为30,兑换积分商城处于初级,系统996竭诚为宿主服务。】 景长霁眼底的流光溢彩随着积分只剩30消失殆尽:“怎么可能只剩30?我做手术前一天统计还剩十万。” 景长霁是转世投胎后得到这个系统,因为是医疗系统,他后来进了医学院。他每动手术救治或者问诊帮助一人可以得到十个积分,这些年积分只增不减,头一次达到十万。 他本来想等自己临终前一起兑换做公益捐出去,谁知还没来得及,他就重生到了第一世。 【宿主转世后的身体猝死,十万积分可兑换一次重生机会。系统996感知到宿主强烈回到第一世的意愿,将转世后的身体重生机会转到第一世,如若宿主拒绝,还有一次反悔机会。宿主可要反悔?】 景长霁:“……”原来他重生是用自己攒下的积分兑换的。 【宿主可要反悔?】 景长霁立刻拒绝,他好不容易回到第一世兄长还未死之际,他怎么可能反悔?甚至求之不得。 看来30积分是消耗十万重生积分后剩余的。 景长霁对初级兑换商城了如指掌,心中大定,30积分能换取一人量的麻醉剂、消炎药以及后续防止感染的药剂。 景长霁本还担心救醒老管家后他会出现感染,如今有系统在手,他心大安。 如今只需两日内寻到真凶还他们兄弟二人清白,这一场危机也将解除。 景长霁离开主院后,藏在暗处的近卫鱼贯而出,为首的男子单膝跪地:“主上,是属下失职。”查到的消息出入巨大,是他的失误。 卫殷懒懒倚在软榻上,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一串旧铃铛:“领罚后,去查。” 男子等人应声同时松口气,主上这是留了他们一命。 东宫书房外。 一人只着单衣跪在书房外空地,檐廊鎏金宏伟,回廊曲折,身后则是庭宇楼阁,竹林郁葱。 霍锦州衣衫已被露水打湿,上升的日头照下,勉强驱走稍许风寒。 书房的门紧闭一夜后打开,太子与两个幕僚走出,目不斜视,经过霍锦州身前时,他扯住太子衣袍下摆:“殿下。”声音畏冷发颤,攥着衣袍的手指收紧,怕错过这个机会,再无翻身可能。 太子冷冷睨他一眼,眼神讥讽。 霍锦州下意识松开手,却又再次攥紧:“求殿下再给我一个机会。” 两个幕僚对视一眼,拱手先一步拜别。 太子脚下一转,有侍从无声搬来太师椅退下,只余二人。太子冷漠落座,居高临下瞧着跪在身前的霍锦州,低眉搭眼,是一贯的乖巧顺从。 霍锦州怕机会稍纵即逝,立刻拿出筹码:“我知道骗了殿下是我不对。但我自幼对殿下倾心,偶然得知这个机会,只想亲近殿下,为殿下分忧。这几年,我为殿下打理生意,望殿下不看僧面看佛面,日后我愿效忠殿下,为奴为仆。求殿下留下我,我舍不得殿下。” 话到情深,霍锦州适当哽咽两声,抬眼眼角泛红,清秀的眉眼可怜又痴心。 霍锦州能屈能伸,尤其是这三年待在太子身边树敌不少,一旦脱了太子庇护,他活不过三日。 但他早就做了准备,这些年凭现代的营销手段,将太子名下产业翻了好几番。 只要他有用,能为其所用,他这枚棋子,太子暂时不会弃下。 太子只居高临下冷漠望着他,心思难测。 霍锦州咬牙:“如若殿下留下我,三月内,我能将殿下的产业再上一层楼。”好在他有所保留,三个月足以让他再给太子惊喜。 太子望着霍锦州忐忑的眉眼,终于开口:“一个月。” 霍锦州后脊背发凉,但箭在弦上,他敛目硬着头皮应下:“好。” 第4章 彩头 景长霁从主院出来后,先去了一趟关押兄长的偏院。 步辇刚落地,守在院外的侍卫将门一打开,一道身影立刻冲出来到了步辇前:“长霁你没事吧?你身体怎么样?手臂伤口好了吗?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一连串紧张关心的询问伴随着撩起帷幕露出的脸,景长霁望着只着薄袍的景文惟,鼻子发酸,心头涌上酸涩与思念。 他忍下心头翻滚的情绪,朝景文惟摇头:“大哥,我没事,我们进去说。” 景文惟从昨日入府后就一直硬陪着景长霁,直到大夫说无碍才被带到这里。 他没亲眼见到二弟安然无恙无法安心,但这府邸如同铜墙铁壁,加上怕给二弟招惹危险,他只能忍到现在。 -- 第7页 景长霁与景文惟进了房间,他瞧见景文惟穿的薄袍要脱下大氅,被景文惟拒绝:“别脱,你有伤在身又体弱,大哥不要紧。” 这大氅还是景文惟春猎时从府中带来的,事发后由睿王府那边收拾他们的行囊一起带入睿王府。 景长霁来时一件衣物未带,他只能将自己的留给景长霁。 因担心二弟,景文惟昨夜一直守在门口,稍有动静就会询问一番。 但守门的侍卫口风太紧,一字未答。 如今瞧见安然无恙的景长霁,景文惟才放下心。 景长霁想到自己这体质,咬牙没脱,只剩两日,他不能生病,否则,三日之期一到,没了卫殷庇护,他兄弟二人如同砧板鱼肉,任人宰割。 “二弟,小王爷……可有为难你?”景文惟想了许多,不懂这事到底怎么发生的,尤其是二弟……变化太多,让他惊讶不已。 景长霁来时已想好对策,敛目不敢去瞧兄长清澈信任的目光:“大哥,这些年,我其实都在藏拙。继母明面上宠溺于我,实则意图养废,我心里都懂。过往你的劝告,我听在心头,只是不便与你实言,怕大哥性子纯善,不善谎言下露出马脚让继母察觉。” 景文惟震惊不已:“都是假的?” 但也只有这才能说通,昨日事发二弟突然性格大变,甚至几句话为他们兄弟二人谋求一个生机。 他虽疑惑,但处于信任并未多言,如今这个答案对上,却能解释一切。 景文惟双目微红,庆幸却又不忍:这些年二弟忍辱负重,他却…… 景长霁耳根微红:他这话大概也只有兄长会信。 但昨日之事传开后,他这番说辞倒也能解释他这行为前后截然相反缘由。 景文惟冷静下来:“那二弟你如今……” 景长霁长话短说:“事发突然,不得不出面,有人想要嫁祸兄长,成为杀霍二真凶的替罪羊。” “为何偏偏是我?”景文惟不解。 景长霁也想过这个问题:“大概是因为我与霍二不合历来已久世人皆知,而兄长绝不可能看我被抓,定会揽下一切主动承认。” 第一世时对方的确得逞了。 兄长看到独有的双鱼玉佩,当真以为是他无意杀了霍二,加上当时他醉酒昏迷不醒并未出现,更加证实这一点。 兄长为救他揽下这一切,却正中凶手下怀。 景长霁将这一切拆开说与景文惟,他这兄长圣人之心,性格纯善简单,并不会将人想的这般恶,但如今只有改变才能自保。 单纯的良善,已不足以护住兄弟二人。 景文惟听完沉默良久,懊恼不已,他的鲁莽差点害了兄弟二人。因二弟平时性子,先入为主。他就仅凭双鱼玉佩断定二弟杀害霍二,愧疚不已:“二弟,我……” 景长霁知他心中所想:“大哥,不仅你,旁人也是这般看我。这恰是我想让他们看到的,不怪你。如今你我只剩两日时间找出真正凶手,但我当时被人下了迷药,对事发前后的事一概不知,我想听大哥详细说清楚,从前天第一天来狩猎前后发生的种种,你可发现有异样不对之处?以及这次来的都是谁?” 景长霁第一世这时的确不学无术,他来春猎存了心只是玩乐,春猎第一日神志不清,醉酒被下药,一直睡到兄长死后。 等他清醒要去查时,因死的是霍家人,霍相爷以及霍皇后霍太后皆已知晓,无人敢多嘴对外多言。 景长霁甚至打探不出当日都去了何人,更何况事发现场发生的事,更无头绪。 以至于后来太子拿出的所谓「真相」,他信了。 但如今兄长并未出事,兄长是当事人之一,对狩猎内情最为了解。 景文惟冷静下来,很快把景长霁的询问事无巨细说了出来。 这次春猎本应成贤帝携满朝文武前来,但刘贵妃生病,成贤帝在宫中陪护刘贵妃,特命太子替他前来。 文武百官不愿参与到皇后宠妃之争,借故不去,只派了府中小辈以及闲适的皇室中人。 景文惟:“霍二代表的是霍家,他有意讨好太子,是最积极的一个。另外除了各家派出一位外,二皇子、四皇子是刘贵妃所出因母妃生病并未前来,大公主因有孕在身也并未前来,只大驸马陪同二驸马代替两位公主前来,二公主三公主以及三皇子不愿参与也借故没来。” 景长霁蹙眉,这次来狩猎的人数众多,即使没有往年声势浩大,却也不少。 京中官家子弟就有数位,皇室因为站位的事倒是来得少,却也有好几位。 好在来的关系简单,皇室来的主要只有几位,卫殷、太子、大驸马、二驸马。 卫殷和太子可以排除,至于大驸马和二驸马,平时几乎只待在公主府,与霍二接触甚少,也没听说有交集,甚至仇怨到能杀人的地步。 大驸马出自镇国大将军府,与大公主琴瑟和鸣。虽说有这个本事杀了霍二,但一没动机,二则大驸马成了驸马后仕途已断,在大理寺更无关系,没这个本事杀了兄长。 二驸马是两年前的探花郎,模样俊俏,但是寒门出身,被二公主在琼林宴上一眼相中,选中成为驸马。去年刚与二公主完婚,也并未听说与霍二有过过节以及牵扯。 这两人的嫌疑最轻,可以先暂时放在一边。 -- 第8页 刨除掉皇室的人,那就只剩官家子弟,将来的所有人一一列出,霍锦州虽与霍二接触最多,但按照书中剧情,霍锦州事发时一直与太子在一起可以排除。 剩余说得上名头的按照武力能否拿到他的玉佩以及给他下药到与霍二有仇以及跟他也有矛盾嫁祸有实力设计这一切来排除。 最终只留下八位。 景长霁决定先从这八位先来查,如若不是,再继续从嫌疑较轻的来。 时间紧迫,景长霁先从能给自己下药的来,那有嫌疑的有两人,平时与他称兄道弟,也是那晚与他一起醉酒最易给他下药之人。 第一世事发后景长霁本想询问,但二人闭门不出,后秘密被送出京,景长霁直到第一世时也没再见到二人。 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庶子贾茂涵;另一个是国子监祭酒嫡次子巩玉炜。 景长霁拿着名单离开偏院,走之前再三强调不让景文惟出府,他回来后会第一时间来报平安。 景文惟是文官,也知自己帮不上忙,最后只能目送景长霁离开,再次被侍卫关在偏院,不得外出。 景长霁带着两个侍从睿王府离开的同时,手下将景长霁兄弟二人在偏院的密谈简述递上。 内室静谧一片,地龙烧得正旺。 炉内雪松香青烟袅袅,只着暗色单衣的卫殷懒散窝在榻上,随意翻着榻上玉简,墨色的长发随意散落,将他苍白的俊颜衬得愈发冷若冰霜。 近侍接过密简低声将其念出,禀告完退到一旁,未敢多言。 一直敛目不言的卫殷掀开眼皮,漆黑古井深潭的瞳仁浮现一抹深思:“继续去探。” 暗处有人应诺后,卫殷坐起身,立刻有人无声将大氅为他披上,只听卫殷朝一处睨了眼:“卫一,你去。护住那景二的命,找出杀了霍二的人。” 藏拙?他可不信,按照这几年呈上的密报,他不信有人能演技精湛到瞒过他的人。 本不想管,但他想知道景二是如何知晓高伯的事? 景长霁坐在睿王府的马车里低调出府,径直去了平时他与巩玉炜贾茂涵几个纨绔子弟常聚的戏园和花楼。 此时是白日,按照往常习惯,他们应在戏园。 上月,巩玉炜迷上戏园一个反串青衣,时常拉着他们去捧场。 贾茂涵喜喝花酒,但白日没处去,也凑个热闹,听小曲顺便喝个小酒。 景长霁第一世这时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他们这小圈子有五人,以三人为首,另外两人这几日并不在汴京,是以排除在外。 景长霁去了三人在戏园包下的厢房,到了戏园外,戴着帷帽与两个侍从朝里进。 有戏班打手要拦,景长霁随手扔去一锭银子,两个打手立刻放行,无人认出这是从昨日传到汴京名声大噪的景二少。 景长霁一路走过引来不少人注意,但因身后二人显然是练家子加上景长霁来势汹汹不敢上前阻拦,猜测此人是谁。 景长霁一路上了三楼,到了尽头包厢,偏头看向两个侍从:“劳烦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离开,听到任何动静也不用进来。”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颌首应下。 二人既是主子派来听从这位景二少吩咐,自然听从。 景长霁一脚把门踹开,吓得门内本就心烦意燥恍惚不在状态的二人一跳,回头一瞧,更是吓出一身冷汗:“你、你……” 景长霁把门一关,径直走向二人,他往前走,二人往后退。 旁人认不出戴着帷帽的人是景长霁,二人与他相识数年,自是熟稔至极,一眼认出:“你怎么……从睿王府出来了?”传言不是说睿王府如同阎王殿,有进无出? 景长霁走到正对着戏台子的窗棂前,把窗一关,外头的戏腔顿时隔绝不少。 景长霁往靠窗的桌前一坐,拿下帷帽,昳丽的姿容不再青涩隽秀,像是一夜间蜕变成熟,眉眼间沉稳漠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但这模样绝非假扮。 巩玉炜先回神,强行解释道:“我们那晚喝得太醉,第二日醒来已过午时,才得知出了大事。我们入不得睿王府,只能来此,想着这里三教九流皆有,许能打探到一二。”未曾想,把正主给等来了。 景长霁锐利的目光在二人不安慌乱的面容上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贾茂涵身上:“该你了。” 贾茂涵一慌:“我、我如何?” 景长霁:“春猎事发前一晚,我们三人在我的帐篷饮酒,有人在我酒中下了迷药。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你们二人。偏这么巧那迷药刚好能让我睡过去,等我醒来怕是大哥已经误以为我是凶手,最后为护我安危承认自己是真凶。我与你们二人无冤无仇,为何害我兄弟二人?” 景长霁并无证据,不过是诈二人一番。 要当真去查难免耽误时间,但他对二人了解,是与不是从熟稔的小细节能推断一二。 贾茂涵闻言震惊又愤怒:“我们兄弟一场,你怀疑是我害你?怎么可能?虽然我不学无术,但也知哥们义气,你可以说我吃喝嫖赌,但冤枉我给兄弟下药不行!” 贾茂涵语速因太快一番发泄,太过气愤脸都憋得通红,说完才开始大喘气。 巩玉炜被贾茂涵突然爆发吓一跳,回过神也顺势解释,语气稍显温和:“长霁,我们虽然是公认的不学无术,但害人是从未有过的,更不要说嫁祸长霁你和景兄谋害霍二,这定是不会。” -- 第9页 景长霁从二人开口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此刻一直正视巩玉炜双目,他说这番话时语气诚恳,娓娓道来,带着平时景长霁生气时对他情绪的安抚与纵容。 第5章 真的是你 巩玉炜这番话的语速以及毫无躲闪的眼神,景长霁推断他话中并未说假。 但景长霁注意到巩玉炜说话时大拇指不经意蹭着手指,右手大拇指上戴的扳指因此在转。 这是巩玉炜自己都不知道的小习惯,他思考如何谨慎开口时会有这个动作。 景长霁曾观察过他这个习惯,但并未提过。 如今这倒成了景长霁察觉到巩玉炜没将所有真话一并说出的办法。 他没说假话,所以自是不会目光躲闪,但他话中看似安抚保证,却也避重就轻。 巩玉炜提及未曾有过害人之心,也没嫁祸景长霁兄弟二人,此话为真。但他避重就轻没提景长霁话中另外一件事,有人给他酒中下药。 巩玉炜这番话重点在没有嫁祸过他们,但却没保证没下过药。 景长霁听完的沉默让二人逐渐冷静,贾茂涵一抹脸:“你……不信我们?” 景长霁的目光从他脸上转到巩玉炜:“是不信他。” 巩玉炜露出惊讶:“长霁,你怀疑我害了你和景兄?我为何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景长霁:“你是没害我兄弟二人之心,但我那晚酒中迷药是你下的,对吗?” 巩玉炜立刻否认:“不是。”但说完却转开视线,不敢与少年清澈的双目对视。 景长霁:“你应该自己都不知道,你耍心眼时会不自觉转动拇指扳指吧?刚刚你转了。你是没害我兄弟二人之心,但下药之事你却未曾提及。” 贾茂涵难以置信转头:“好你个巩玉炜!我们三人一同长大,就差结拜,你害自己兄弟?你还要不要脸?”提起巩玉炜领子就要揍下去。 他们一行人以景长霁马首是瞻,因为景长霁长得好家世好又讲兄弟义气又大方,他们都愿听他的话,跟着他玩,结果有人要害他兄弟? 景长霁坐在那里没动弹,贾茂涵一拳砸下去时巩玉炜没看他,反而扭头去看景长霁。 厢房内乱作一团,无论贾茂涵怎么拳打脚踢,巩玉炜没再开口,反而莫名愉悦景长霁竟是对他这般了解。 贾茂涵一看这几乎确定七八成:“你个杂碎,竟然真的是你!” 外面这时传来一声尖叫:“里面怎么了?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着我?巩公子?你们可安好?让我进去!” 巩玉炜这时有了反应,甚至带了丝慌乱:“你别进来!” 景长霁却是开口:“放他进来。” 来人声音尖细,婉转带着腔调,是刚刚在台上唱曲的,又对巩玉炜这般上心,应是巩玉炜最近迷上的那个反串青衣,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门被打开,一个还穿着戏服扮作青衣的少年冲进来,看到巩玉炜被打,立刻上前,却又畏惧贾茂涵的拳头,只能扑跪到景长霁身前,仰头哀求:“景二少,再打是要出事的。” 少年进来后门再次关上,隔绝外面的目光后,景长霁原本以为巩玉炜是太在意这少年怕自己对少年出手,但此刻他挨着少年极近,巩玉炜却只是紧张望着景长霁。 景长霁眯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重新去看少年。 少年此刻一身青衣,宽袍细腰,眉眼被描摹的精致细长,只觉有些眼熟,远瞧不显,此刻近在咫尺竟是莫名眼熟。 等终于明白少年哪里像,景长霁蓦地偏头看向巩玉炜。 后者浑身轻颤半跪在那里,衣襟还被贾茂涵攥在手中,目光痴缠落在景长霁脸上,带了哀求:“长霁……” 景长霁蓦地站起身,脸色铁青,那反串青衣还要恳求,尤其是此刻那装扮后与他有一两分相像的眉眼只让景长霁觉得犯堵,咬牙:“出去。” 反串青衣还想求情,但对上景长霁身上的寒意,以及乍然想起今日坊间传闻,这才意识到这位身上可能还背着人命。 不再管巩玉炜,慌乱踉跄着跑出去。 他拍着房门,外面侍从并未打开,直到景长霁开口,门再次一开一关,景长霁大步走过去,一拳揍在巩玉炜脸上。 贾茂涵虽然在揍却没用大力,还念着兄弟义气。 景长霁这一拳直接把巩玉炜揍爬下去,嘴角带血扬起脸却带了笑:“长霁,你也是在意我的对不对?连我都不知那些小习惯,可你看在眼里还记住了,我们……” 景长霁又是一拳揍下去。 贾茂涵吓傻了,赶紧抱住景长霁:“长、长霁,别打了,会出人命的!”他原本想着玉炜是下了药,但应该真的没害人之心,所以并未下死手,但长霁这两拳却拳拳要命。 景长霁死死盯着巩玉炜,咬着后槽牙。 巩玉炜知道自己完了,他惨笑一声:“你放心,我没做任何事。我只是……想趁着你醉酒昏睡多看你两眼,我怕你醒来又赶人。但你真的被迷晕了,我又怕你事后发现连兄弟都做不成。 所以我将你搀扶到榻上就走了,为了自罚,还喝了同样下了迷药的酒水,昏睡一天一夜,比你醒的还晚。我只是、只是……长霁,我们是不是兄弟也当不成了?” 所以他宁愿被揍也不愿说出来,可还是被发现了。 -- 第10页 贾茂涵呆愣在原地,等意识到巩玉炜话中深意,难以置信望着他:“你……” 景长霁等确定巩玉炜没说谎,冷漠看向贾茂涵:“你睡到翌日何时?” 贾茂涵:“午、午时过后……” 景长霁:那已是事发后,怕是从二人这边得不到有用的消息。 景长霁不愿多留,重新戴上帷帽,毫不留恋离开。 直到厢房的门关上,贾茂涵望着颓然倒在地上的巩玉炜,举起的拳头好几次都没砸下去,最后猛地一甩宽袖,匆匆朝景长霁追去。 贾茂涵追出戏园,景长霁已上了马车离开,他追了几步没追上,回头频频去看,最后猛一跺脚,重新回了戏园。 景长霁坐在马车上,冷声吩咐:“去运盛赌坊。” 巩玉炜应该没说假话,他也不敢,只是第一世未曾想过,这个当成兄弟的人竟对他存了那般心思,甚至第一世也因迷药间接导致他未醒来见到兄长最后一面。 景长霁冷静下来,不去想过往种种,一共有嫌疑的八人,如今排除他近身的二人,还余六人。 这六人分为两拨,一拨三人是霍二跟班,平时以霍二马首是瞻。 霍二是霍相爷嫡次子,太子是他表兄,霍皇后是他姑母,身份贵重。但霍二与他一样不学无术,纨绔子弟中排行前三,是以府中霍大郎才是霍相重点培养对象。 也因有这位兄长对比,霍二愈发上不得台面,吃喝嫖赌样样俱全,后院妾室通房成群。 与霍大郎的洁身是好形成强烈对比。 另外三人则是独立存在,需要单独去探。 景长霁打算先去运盛赌坊找霍二的三个跟班,当时他们与霍二在一起,也许会知道一些端倪。 一行人平时最喜来运盛赌坊,尤其是许春生,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许老的庶子,被霍二带的五毒俱全,最喜推牌九,常去的正是运盛赌坊,每日都忍不住小赌一把。 景长霁这次没下马车,他这装扮进赌坊太显眼,霍二刚死,许春生见到他肯定跑,加上许春生会两下子,他还真不一定能堵到,干脆让跟着的侍从去把人带出来。 侍从听完景长霁的吩咐,沉默片许,还是应下去赌坊内寻人。 一炷香后,景长霁听到动静撩开帷幕一角,一个面相瘦削精神不济眼下青黑此刻却又亢奋的年轻人跟在两个侍从身后:“你家少爷是哪位?真的要带我赚大钱?” 因是青天白日,许春生压根没想过有危险,加上手头紧想翻盘,一听有钱赚,还真跟了过来。 许春生被推进马车,一进来扭头看到景长霁就要跳车,一把锋利的匕首横在他脖颈间:“你动一下试试?” 许春生额头冷汗直冒,脚下僵硬,车外人声鼎沸,身后死寂生寒,让人头皮发麻。 景长霁把刀刃往下一压,血珠渗出,疼痛让许春生回神,乖乖坐回马车内。 许春生胆寒战栗坐稳,马车立刻朝前驶离。 许春生不安偷瞥景长霁,昨日听闻景长霁不仅与太子公然谈判讨要恩情甚至搭上小王爷还不信,如今一瞧,更是不敢得罪。 “原来是景二少,有何吩咐说一声即可,这般阵仗,险吓到小的。”许春生伏低做小,他虽是翰林院掌院学士之子,却是府中婢女算计爬床所生。 老爷子不齿险些将其发卖,但婢女已有身孕,老夫人做主抬为姨娘,却自幼母子两留在偏院,不被老爷子承认。 许春生连老爷子的面一年都不定能见上,除去庶子身份,与府中奴仆也无甚区别,好在两年前搭上霍二少,勉强得了些脸面。 景长霁拿出一张银票,翻着放在身侧:“两个选择,其一,我问你答,答案让我满意,银票你拿走;其二,我问你不答,左右我景家兄弟被嫁祸,一条命是命,两条命也是命。你说呢?” 冷汗从许春生脑门滑落,几日不见,这景二何时气势这般骇人?怪不得敢与太子叫板。 许春生两相较量,很快选了生路:“哪里的话,景二少要问的,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长霁开门见山:“霍二死的前一晚你在何处?” 许春生:“当晚二公子带人狩猎,晚宴一伙人吃了不少烤肉酒水,我难得喝到那般好酒,就贪了几杯,就睡在火堆旁,因小的身份低,也无人管,就那么睡了一夜。旁边巡逻的侍卫都有见到,先前大理寺来询问,也有人为小的作证。” 景长霁:“之后呢?” 许春生摇头:“小的连何时结束都不知,等翌日醒来就听闻,”他偷瞄景长霁一眼,“这都是他们传的,说……二少出了事,与景家兄弟有关。” 景长霁蹙眉,看来许春生的嫌疑可以排除,两人没大仇,甚至许春生要借霍二的势过活,动机不存在,那就是与霍二有仇,甚至还牵扯到人命,才不惜冒险取了霍二性命。 毕竟以霍二的身份,一旦出事,绝非小事。 景长霁:“你待在霍二身边两年,霍二可曾害过人命?” 许春生身体一僵,低头吱唔:“没、没。” “是吗?”景长霁把玩未入鞘的匕首,刀锋一转,光映在许春生面上,寒光毕现。 许春生腿一软:“小的……” 景长霁:“霍二已死,也无人追究那些过往。你今日所言,我不会外泄,没人知道是你说的。” -- 第11页 许春生干笑两声:“这……” 景长霁话锋一转:“但如若得不到我想要的,一条命是命,两条……” “我说!”许春生是怕了,左右霍二已死是真,生死如灯灭,过往那些总不能再翻出来鞭尸。 许春生刚搭上霍二两年,知晓的也是最近两年的:“害人命倒是没听说,但间接因他而死,倒是有一桩。霍二少好色,小的听旁人提过霍二曾逼良家农女给他当通房逼的对方自缢,但后使了银子这事也算了了。好像也就这一桩,更久远的,小的也不知了。” 景长霁:“最近的没有?”能进来狩猎场还取得双鱼玉佩嫁祸他们景家兄弟,应不是这家,寻常人家不易办到。 许春生:“这人命就没听说,但大多数都是景二少醉酒胡言,半真半假,还真说不好。” 景长霁:“那就说说都胡言过哪些话。” 许春生无奈又惊怕,事无巨细把自己知晓的都说了一番,比如景二看某家公子不顺眼给对方套过麻袋;瞧某家小娘子好看,偷摸占过便宜;买通学院的学子给景长霁的兄长故意使坏排挤;买通景二身边兄弟看中的花魁想灌景二酒水看他出丑。 景长霁皱着眉听许春生把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掰扯近一个时辰,最后许春生也说累了:“这些都是三个月前发生的事,过年那会儿霍二少冲撞长辈,被禁了足,有两三个月没能出府,半月前刚得空出府,谁知……就出了这种事。” 许春生的话让景长霁也记起的确前段时间极少看到霍二,但他过年也因为不学无术与父亲景安侯冲撞被打了一顿有一段时间没出府,所以并未意识到霍二也被关了。 景长霁皱眉:“霍二这性子也不是头一次顶撞长辈,这就关了两个多月?” 许春生:“小的身份不够,也只打听到这些,别的,当真不知。” 景长霁:“出府后呢?霍二还做过何事?” 许春生摇头:“坏事倒是来不及,不过……有一桩风花雪月的事,算吗?” 景长霁不愿错过蛛丝马迹:“说。” 许春生对这种事记得清楚:“就半个月前,霍二少刚放出府,与几家公子去一品斋,多喝了几杯酒水,被几家公子笑话霍二少还被府中长辈教训。霍二少当时就讲了一段风花雪月的事,说是他虽说被关,但府中有送上门的京外小娘子暖床,还把那小娘子如何姿容娇艳……描述得格外香艳,小的就记下了。” 景长霁蹙眉:“只这些?” 许春生想想,摇头:“其间还差点打起来,是邻座客人怀疑霍二少吹牛,毕竟春风楼的花魁那等姿容怎么有白送的小娘子比花魁还艳绝?霍二少就拿出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说那小娘子送他的信物。我当时离得近,那玉佩成色的确不俗,上头隐约还有字,我偷瞄一眼,好像是徐,因与我姓氏同音,所以记得很清楚。” 景长霁再问也问不出别的,只能放许春生离开。 许春生依依不舍瞥了眼银票。 景长霁意味深长看他一眼,在他下车前塞给他。 许春生刚下马车还未站稳,马车已快速驶离,许春生迫不及待展开银票,难以置信愣在当场。 上面银票面值,赫然是最小的一两。 许春生:“……”就算同酒楼小二打探消息赏银也不至于一两吧? 第6章 旧相识 景长霁前往一品斋时,手下把得来的消息呈到卫殷面前。 近侍不敢抬眼,只拿了放在矮几上的密报,一板一眼念出来。 密报一共有两份,一份是景长霁出府这几个时辰的行踪,事无巨细,包括他出府前方戏园,如何三言两语找出那晚给他下药之人,到寻到许春生所问所答;另外一份则是暗卫晚一步刚查到的下药之人:国子监巩祭酒嫡次子巩玉炜。 一前一后呈上,却比景长霁这份迟了一个时辰。 前来呈上消息的手下单膝跪地心跳如累,暖阁内地龙烧得正旺,他后背却一身冷汗,只等近侍念完低头退到一旁:“属下失职,求王爷责罚。” 卫殷依然是侧卧在榻,双目从头至尾都是闭着,仿佛在假寐。 一时间整个暖阁静得出奇,呼吸都放得轻不可闻。 手下也猜不透这景家二公子怎么这般厉害,寥寥数言得到他们用暗线辛苦查到的事情不说,甚至毫无过往异样的蛛丝马迹,可却又矛盾,当真这般厉害,又为何会着了那巩家公子的道? 卫殷终于有了动静,却只是轻一挥宽袖:“继续跟着,让人去查霍二被禁足前后发生了什么事,以及那个玉佩的来历,今日当值结束,自去领罚。” 手下松口气:“是。”虽然一百鞭子会要了半条命,但好歹活了下来。 另一边,景长霁到一品斋近旁时并没有直接下马车。 他撩开轿帘一角,递给侍从的一块碎银子,买了一张质地还算不错的半面具。 戴着帷帽去一品斋不太妥当,但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容貌让人窥探到身份。 他这些年在汴京名头不小,带着几个纨绔子弟在汴京很是出名,不少人见过他,也知晓他的身份。 他如今是杀霍二的嫌疑人之一,出现在一品斋难免会引起上头注意,报到宫中,卫殷管不管是一回事,霍家定不会罢休,他本时间就不多,不想多惹事。 -- 第12页 景长霁是一品斋常客,按理说小二等人在他进来定会认出他,但此刻容貌遮了一半,加上通体气度早就与十七八岁截然相反,并没被认出来。 掌柜小二只觉这年轻公子身形眼熟,但偷瞥间对上景长霁古井深潭般沉冷的目光,立刻转开不敢多看,那种上位者的压迫,让他们懂得这是位不好得罪的主。 景长霁带着两个侍从上了二楼,他并未要包厢,坐在二楼一角静听四周食客。 等小二上前,他压低声音,听着有二十来岁,更加不会让小二往景长霁身上想。 景长霁一口气点了五六个特色招牌菜,小二眼睛放光,对景长霁愈发热情。 景长霁等小二就要离开,拿出一块碎银子,压低声音:“向小兄弟打探个事,可方便?” 小二迟疑一番,错开身挡住旁人目光,偷摸收起碎银子:“这位爷要打探什么?” 景长霁闻声先叹息一声,才缓缓开口:“我姓徐,是从京外来的,是来寻我那离家出走的胞妹。她几个月前说来京中游玩,开始还有书信往来,但三月前这书信就断了。我那胞妹容貌绝色,又只带了一个丫鬟女扮男装独身上京,我怕她是遇到不测,这才匆匆启程来了京中。但途中也就是月余前,又收到来信,说是已寻到倾慕之人,甘为妾室,却并未曾说起夫家姓氏。我徐家虽说是商贾之家,却也资产颇丰,嫡出的姑娘怎么能给人当妾?我是来寻她回去,即使当真已自作主张嫁做人妇,也要瞧瞧是否为好人家,也多补贴一份嫁妆,也好让她在夫家有些依仗。” 小二听到前头眉心一跳,听到后半句眼底的警惕少了些,多了一两分同情。 这两日霍家二少死的事闹得沸沸扬扬,而霍二少身为一品斋常客,小二自是认识。 尤其是霍二少这人好色,去到各处都想成为焦点,时常会高声谈论,尤其是他又纳了哪房妾室云云。 因霍二少身份背景,不少人愿意捧着他,但私下里却鄙夷不屑,不愿让府中女眷与其扯上关系。 加上上一次霍二少炫耀一事并不久远,当时拿出的那玉佩确实价值连城,事后掌柜的还私下里说过一番,哪家小娘子被这厮哄骗了去,一瞧就是外地来的商贾富裕之家,不知这霍府水深,竟是一脚踏了进去。 小二当时也在场,亲眼瞧过那玉佩,上头确然是有个「徐」字,此刻再瞧景长霁主仆三人,眼神中带了怜悯。 他本不欲多嘴,毕竟那霍二少刚死,也怕惹事上身,但又觉得那被哄骗的小娘子可怜。 霍二一死,他后院的通房妾室,怕是要被迁怒发卖。 那小娘子年纪还轻,听霍二少所言又是绝色,若是入了那腌臜之地,莫不是要毁了一辈子。 如今兄长寻来,倒是一个生机,虽说当了妾室,但若是能寻回带离京中,许能再寻门好婚事。 小二声音压得很低:“这事对外这位爷可莫要说是小的对你说的。你那胞妹,应是被霍相爷府的二公子给哄骗当了妾室,只霍二少昨日早上被发现已死,想带走怕是要费一番功夫。” 景长霁声音一变:“此话当真?她这好生糊涂!” 小二愈发同情:“也不怪她,小娘子年纪轻,那霍二少……哎。”但到底不敢多说什么,匆匆下楼去让人去准备膳食。 景长霁在小二离开后,唉声叹气,声音没压着:“糊涂啊,她怎么这么糊涂?就她那模样女扮男装恐怕也能一眼被人看出,她怕是被哄了去,这都来京三个月了,这……”他模棱两可的话并未压低,因为语气焦急又颓败悔恨,引来二楼旁桌的食客频频看来。 景长霁这话虽然没透露太多,却也有几个记忆点,容貌不俗的小娘子,女扮男装,来京三个月。 许春生说霍二炫耀的小娘子给他一枚有「徐」字的玉佩,面容娇美,京外来的却甘心给他暖床,这话怎么看都是霍二满嘴诳语。 以景长霁对霍二为人的了解,那小娘子很可能是被他哄骗的,要么,就是被他抢回霍府的。 因是京外来的,这么久连许春生这个跟班也没见闹起来或者如何,那就是无人来寻。 这么一个小姑娘来京,不是寻人就是探亲。 如若是后者,那应提前有书信往来,人未到那定会寻找,可听霍二这意思并非如此,甚至突然就被禁足,这其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和那徐姓小娘子有关。 如若是来寻人,千里迢迢过来,她如若真的如霍二所言姿容倾城,怕会以免麻烦女扮男装,也许有人记得这小娘子也说不定。 景长霁借着上菜的功夫,有意无意又提过好几次,本也只是试探不抱希望。 不料在菜上齐后,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从角落那桌上前,原先还带了迟疑,但瞧见这一桌好菜,咂舌这公子阔绰:“这位……可是徐公子?” 景长霁抬眼:“这位公子是?”等对上书生打量这一桌,邀他入座,甚至贴心倒了一杯佳酿,“相见即是缘分,我敬公子一杯。” 那书生终有了笑模样,他平时拮据并没银钱来一品斋,这次是同窗还他人情请他。 但两人也只有两三道菜,他耳朵灵,自然刚刚将那一番嘀咕听入耳中,略一思索,竟是发现自己还记得那位一眼能瞧出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书生一杯酒下肚,倒是放开不少:“我听公子刚刚向小二打探一些事,可是在打探一位三个月前来京寻人的徐姓小娘子?大概十五六的年纪,带着一个同样女扮男装的丫鬟,好像那丫鬟叫……青苗?” -- 第13页 景长霁神色间一喜:“对,是唤作青苗,公子见过舍妹?” 书生又瞥了眼那酒壶,景长霁立刻给他又添了一杯,他这才又一口饮尽道:“说起来小生确实与令妹见过一面,是在洪明书院外,哦对了,小生是洪明书院的学子。” 景长霁恭维一番,倒是意外,洪明书院是汴京最大的书院,能进去的皆是世家子弟,来年很有希望考中。 景长霁恭维完将话题引回来:“不知当时舍妹都说了什么?她好端端的怎么跑到那边去了?” 书生并未怀疑:“当时我刚好出书院,她和丫鬟上前向我打听,说自己是来京寻人的,但我思前想后并未听说书院有这个人,就告诉了她,徐姑娘也就离开了。” 景长霁继续询问:“她竟是要找人?找的是谁?也许那人见过舍妹也说不定。” 书生仔细想了想:“是个叫时义平的,但我在书院时日不短,当真没听说有唤作时义平的书生,甚至姓时的都没听说,所以也就这般回她了。” 景长霁将这个名字记下,那书生听到同窗换他也起身,景长霁立刻唤来小二给他们添了几道菜,一番推辞过后,景长霁垂下眼邀请两个侍从用膳,吃完离开。 景长霁想了一番,记忆里并没有一个叫时义平的,应该不是他熟知的人。 两个侍从本不想落座,毕竟主仆有别,但景长霁干脆只留下两道菜,另外都端到另外空置的一桌,他们这才肯用。 景长霁没胃口,事情没查清楚他吃不下,但还是勉强吃了些,等差不多要离开时,他已经放下银子起身三人走到楼梯口,只是刚抬脚下楼,刚好对上要上楼的两位年轻公子。 两人模样极好,尤其是先一步上楼身着月白锦袍的公子,眉眼清冷,姿容俊雅,气质矜贵,嘴角天生上扬,却依然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男子察觉到打量的目光抬眼,漆黑幽沉的双目看过来,的确是景长霁熟悉的一张面容。 第7章 当朝国师 景长霁没想到重生后这么快会见到巫寂,毕竟这里是宫外,而巫寂常年居住在宫中的国师殿。 但想到两人第一世的相识也是在宫外,对方化名成惭,因天性纯善,微服出宫意欲了解宫外的事,机缘巧合下,数次帮了景长霁。 后两人相处甚欢成了挚友,但那时景长霁一心扑在为兄报仇上,被太子渐渐利用后逐步心动,甚至为报仇不折手段。 巫寂是大卫朝当朝新任国师,他不愿景长霁双手沾满鲜血,但景长霁被仇恨冲昏头脑,直到后来两人渐行渐远。 景长霁最终助太子登基为帝,却也落得兔死狗烹。 在狱中时他听闻巫寂为他求情被新帝降罪牵扯,被关国师殿。 直到死后景长霁知晓书中故事,但书中却也只到景长霁死后就没了下文,以至于景长霁并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包括巫寂的结局以及此后种种。 但巫寂在景长霁死前对他所做的一切却被景长霁铭记在心,他本想着他们兄弟二人得以解脱后再想办法与巫寂认识。 谁知冥冥之中,他们这么快竟是遇上了。 景长霁专注的目光让巫寂一怔,随即是温和的点头示意,却并未打算深交。 景长霁回身让到一旁,前后两人很快经过他身前,后来跟上的年轻公子也看了景长霁一眼。 景长霁觉得他眼熟,却没想起这人身份。 等两人经过后,景长霁到了一品斋外上马车前,偏头询问跟着的两个侍从:“那两位公子后面那位,你们可知身份?”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这事本不应多嘴,他们的任务是听从景二公子吩咐,但不包括这些。 但吃人嘴短,加上他们也摸不准主子的心思,思量片许,开了口:“那位是二驸马。” 景长霁这才记起,他两年前是见过对方一面的,当时是成贤二十一年,兄长是那一年的状元郎。 而二驸马是那一届的探花郎,因姿容出众,很快被二公主看上,召为驸马。 后来这位二驸马就极少出现在人前,很是低调。 景长霁当时一心都在兄长身上,也只是瞥了眼,幸亏他记性好,倒是有点眼熟。 倒是没想到二驸马与巫寂关系这般好。 二驸马也在当日的名单上,但他与大驸马的嫌疑不高,两人平时与霍二没接触,出入范围大多都在公主府,不过没有确定前,即使嫌疑少,也不能下定论。 因公主府并不好进,所以景长霁将这大驸马二驸马是放在最后再行打探,但如今碰巧遇上了……于是景长霁脚下一转,重新回了一品斋。 景长霁再次上楼后二楼人已不多,巫寂与二驸马在角落的位置,正相谈甚欢。 等景长霁上前见礼,二人愣了一下:“这位公子如何知晓我们身份的?” 景长霁没摘下面具,但也坦然了身份,声音压得低,只能几人听到:“臣子是景安侯府景长霁,曾在祭祀大典上窥见过国师尊荣,而二驸马则是两年前与臣子兄长殿前钦点游街时见过一次。” 两人更是意外这位就是景长霁,与传闻倒是不同,二驸马更是温声问道:“景公子前来,可是有事?” 景长霁垂眼:“二驸马两日前也在狩猎场,所以我们兄弟二人的事想必二驸马也有所耳闻。我想知道当时事发时二驸马在何处?可有人能为二驸马作证?” -- 第14页 二驸马温润的面容沉下来:“景公子这是怀疑我?” 景长霁没被二驸马吓退:“是当日所有人都在我的怀疑范围内,太子只给我三日时间,事后若是无法洗脱嫌疑,我兄弟二人性命堪忧。还望二驸马念在大哥曾与二驸马过往交情上,告知一二,一旦排除二驸马嫌疑,我好继续去查旁人。” 二驸马脸色并不好看,任谁被怀疑是杀人凶手心情都不会好,他刚要让小二赶人,对面巫寂开了口:“既然景公子找来这一趟,说了也免得后续麻烦。” 二驸马给巫寂面子,到底压下不痛快:“你要问的是哪个时辰?” 景长霁:“霍二遇害前晚戌时过后。”景长霁那晚戌时和霍二打过照面,甚至还怼了几句,所以那时候霍二是活着的,之后就是翌日一早就被发现已死,但其余关于霍二的他一无所知,只能从这个大范围排除。 二驸马仔细想了想:“当晚狩猎结束后我与大驸马在帐篷内饮酒弹琴,大驸马能为我作证。直到事发时我们两人都一直在帐中,近身伺候的侍从也能作证。景公子若是不信,尽管去一趟大驸马府。” 说罢不愿再理会景长霁,而是给对面倒了一杯酒,自顾喝了起来。 景长霁知道再打探不出什么,他也不可能去大驸马府,否则当场能被大公主给扣下。 但巫寂能替他说话,景长霁感激,加上过往情分,他朝着巫寂笑笑颌首:“叨扰了。” 又朝二人躬身拜了拜,转身打算退下,只是走了两步,只听身后巫寂二人也自顾又喝了起来,巫寂看二驸马心绪不郁,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时兄莫气,我看那景公子并非怀疑你,而是救兄心切罢了。” “我没生气,不过是……” 声音逐渐听不到,景长霁原本已经走到楼梯口,乍然脑海里有什么闪过,他的步子僵硬顿了一下,很快又从容走下楼。 上了马车,景长霁并未继续按照原先的计划去春风楼,而是回了睿王府。 等回到府中,他直奔景文惟所住的偏院。 景文惟听到动静匆匆走出来:“二弟,脸色怎么这般不好?” 景长霁摇头,等两人进了房中,他才询问景文惟:“大哥,你还记得二驸马吗?” 景文惟:“自然记得,他当时和我一届,他提前来京半年,在书院和我还当了几个月的同窗。只不过后来他被召为驸马,我又在翰林院任职,很少见到,也就宫宴时随父亲入宫偶尔见过一两面。” 景长霁:“那他可是姓时?” 景文惟颌首:“是姓时,时钰。是他有什么问题?” “时钰?大哥确定?他还有别的名字吗?”景长霁冷静下来,但还是心头升起一股希冀。 景文惟摇头:“只有这个名字,时钰性子偏冷,刚来京时因为想考中,所以很是勤勉,不愿浪费时间在交际上,我与他同窗半年,说的话也只有寥寥几句。” 景长霁难掩失望:“那大哥可记得时义平这个名字?”这个名字是那位徐姓小娘子找到书院时提及的,说是要找这个书生。 但时隔两年,怎么看也与如今要找的人搭不上边,是他对这个姓氏太过在意了吗? 景文惟:“不记得这个名字,但我们那一届姓时的有两位,还有一位学子也姓时,但唤作时秉。后来对方落榜后就离开汴京,但这是他们的名,你这个时义平,兴许义平是字也说不定。” 景长霁:“大哥知道怎么能打探到两人的字吗?”虽然可能性很低,但第一世后来霍二的死因为兄长在大理寺意外身故被当成畏罪自缢后就算在兄长头上,后来直到景长霁死也没寻到这位所谓的真凶。 所以即使只有蛛丝马迹,景长霁也不愿放过。 景文惟犯了难:“那位时秉兄两年前就离开了,定是寻不到了,二驸马当时性格孤僻,应该学子中没人知道。 但他当时与书院的山长关系好,也是山长当时将他邀请过来的,应该知晓二驸马的过往。但只可惜,去年山长年纪大已经告老归乡。想询问来不及,只除了书院内只有山长能查的过往学子卷宗,但山长不可能会让你看。” 只剩今晚和明日,更何况,二驸马这边也只是怀疑,甚至可能性很低,为了一个名字大动干戈…… 景长霁却是想起一人,垂下眼:“还有一个人知道,我去找他。” 景文惟一愣:“是谁?” 景长霁没回景文惟,只匆匆出了偏院,临走前让景文惟别担心,就转脚去了主院,求见睿王爷。 旁人只当卫殷这个小皇叔也是不学无术的闲散王爷,但景长霁知道不是。 如今能在最短时间内查到二驸马的字的,也只有这位。 派去禀告的侍从久未回来,景长霁只能继续候在院外,直到暮色四合,景长霁脚都麻了,才有侍从去而复返:“主子醒了,二公子随小的来吧。” 景长霁有求于人,也没多说什么,跟着侍从绕来绕去,最后沿着回廊到了一处厢房前,有侍从拉开门,领路的侍从垂眼候在门外:“请。” 景长霁一踏进厢房只觉热气扑面,雪松的香气萦绕在四周,整个厢房很静,薄纱轻拂,屏风将偌大的厢房分割,角落恭敬低头敛目候着无声的侍从。 屏风后隐约能听到棋子落玉盘的声响,静得仿佛踏入一个静默的空间。 -- 第15页 景长霁收回打量的目光,绕过屏风,径直到了矮榻前,上头果然摆着一个棋枰。 只着浅色里衣的卫殷懒散单手撑着头坐在一侧,宽袖层层堆叠在手肘,结实冷白的手臂一路蔓延往上,修长的手指捻着一枚玉子,漫不经心落下一子,打破一室沉寂。 景长霁回神垂目躬身行礼:“臣子想求王爷帮忙查一个人,等事后定会……” 没等景长霁说完,卫殷开口:“行啊。” 景长霁太过惊讶抬眼:?? 卫殷却未看他,而是继续道:“赢了本王这一局,可以当成彩头。” 景长霁就猜对方不会这般好心:“那若是臣子输了呢?” 卫殷轻瞥他一眼,漆黑的瞳仁古井深潭般,神色难辨:“卖给本王为奴一年。” 第8章 他赢了 景长霁显然没想到卫殷会提出这种要求,对上他幽深的眸仁,他转开目光,落在一侧的棋枰上:“好。” 这次换成卫殷意外,轻微一挑眉,眼底的兴趣更浓,只是依然整个人慵懒淡漠,仿佛刚刚最先提出那个明显趁火打劫要求的不是他:“那就过来吧。” 景长霁很快在卫殷对面落座,如果是第一世这个时候的景二的确不会对弈,被继母养废的他,那时候唯一会的只有几下拳脚功夫,却也是三脚猫。 直到后来兄长受冤死去,他一夜间长大成人。 他那时候才知过去浪费的时间宝贵,用常人两倍三倍的时间吸取学问,否则,他甚至连朝堂上都有哪些朝臣都分不清。 即使后来太子登基后不杀他,他许是也活不久。 他为了报仇日夜不休,耗尽心血,仅仅数载从一个纨绔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背后的艰辛可想而知。 更不要说转世后,他能更容易吸取想要知道的知识,加上他后来回报社会休息时会去做公益活动。 他帮助的一个孤寡老人是个教国学的老教授,最喜对弈,以至于他的棋艺日渐精进。 卫殷这盘棋已经下了一半,他自己对弈,局势相当。 景长霁落座后将棋枰两边情况收入眼底,很快落下一子,而这一子让卫殷原本懒洋洋的态度一变,他终于掀起眼皮,认真睨了景长霁一眼,态度也认真不少。 一盘棋,两人从暮色四合到烛火燃了一半,最后棋局打平时,景长霁有些失望。 卫殷说的是赢了这一局,而如今平局,倒是不知这位又会如何为难他。 卫殷将掌心中把玩的白玉棋子随手落入棋罐内,轻瞥一眼景长霁:“你赢了。” 景长霁垂眼:“王爷说笑,这是平局。” 卫殷倒是意外,他还以为景长霁急于救人会顺势应承下他难得心情好给的这个下台阶的梯子:“开局是本王自己对弈,由本王这边先落一子,算起来你亏了。虽说是平局,但本王说你赢了,那你就赢了。” 景长霁没再拒绝,毕竟他的确急于知道有关二驸马的事:“臣子多谢王爷。” 卫殷:“说吧,要查谁。” 景长霁:“成贤二十一年探花郎,如今的二驸马。” 景长霁离开后,侍从无声无息靠近:“王爷。” 卫殷的目光落在那已经结束的棋枰上:“可听说景安侯府的二公子擅长对弈?” 侍从摇头:“未曾听说。” 别说能与王爷打成平手,就是入门都未曾听过,甚至府中请的夫子都被景二轰走好几个,名声在汴京可谓是臭不可闻。 卫殷望着这棋局,眸色愈发幽深,深不见底,但很显然,这位与传闻中截然相反的景二,真的让他颇为好奇。 景长霁从主院出来后并未闲着,卫殷说子时前会把二驸马有关的一切让人递上。 如今离时间还有一两个时辰,他先回了一趟偏院,把好消息说给景文惟听后,匆匆与他用了晚膳就再次带着两个侍从离府。 太子说给三日的时间,却是霍二死的那天也算上,他昏睡一天,今日又过去一天,明日天黑前太子就要过府带走他们兄弟二人。 即使杀霍二陷害他们兄弟二人的当真是二驸马,他不可能张嘴就说,也不会有人信,所以他需要知晓更多关于霍二被杀的动机。 更何况,二驸马是不是凶手还是一说,如今无非是猜测。 时间紧迫,这也是景长霁主动暴露自己会棋艺的缘由,既然已经暴露一部分,不如就彻底让卫殷对他更加捉摸不透,他才有更多的筹码与他谈。 如今八人只排除三人,二驸马待定,所以还剩余四人。 景长霁接下来要去见的是霍二平时交好的另外两个跟班狐朋狗友,这二人喜逛花楼,与许春生不同。 许春生白日里时常出没赌坊,那二人晚上出没春风楼,这时很大程度上会在那里。 景长霁换了一个面具,发束衣袍都改了,一身玄衣被暗金色腰带束着,只露出的眉眼与下颌完美隽秀,加上一身上位者凛然的气势,出现在春风楼前,立刻惹来姑娘们一哄而上,但被两个侍从抱剑上前挡下。 一行主仆三人从上而下散发的寒意让姑娘们即使有意也只能退避三舍,这汴京随便拉一个都可能是达官贵人,她们可惹不起。 老鸨很快得了信前来,景长霁只留下一句:“让月华姑娘作陪。”说罢,不等老鸨开口,扔给她一锭金子。 -- 第16页 景长霁的大方让老鸨心花怒放,到了嘴边的月花姑娘已经有客这话吞了回去。 虽说月华与那程家公子相好,但程家公子没钱啊,先前是霍二公子的朋友她还算给几分薄面,如今霍二公子已经……那就没必要巴结。 老鸨扭着腰去月华姑娘那里,没多久,就把月花姑娘送到景长霁所在的包厢。 月华是春风楼的四大头牌之一,仅次于花魁霜红姑娘之下,是霍二的跟班之一程公子的相好。 月华来之前已经被千叮咛万嘱咐,抱着琵琶进来后见礼,她最初垂着眼没敢多看,行礼后只听前方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拨动心弦,好听的过分。 月华忍不住偷偷抬眼,只见桌前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端坐,瞧不见面容。 但那通体矜贵的气质以及完美的下半张脸,让她忍不住面红心跳:“不知公子可要听奴家弹曲儿?” 景长霁嗯了声,让她随意。 他目的在那位程公子二人,而不是这位月华姑娘,她是程公子的相好,平时这时程公子就在月华房中,这些年程公子因为跟着霍二,没少得到好处以及地位,被人捧着奉承久了,程公子还真的以为是旁人怕他的身份以及这个人,实则不然。 如今乍然被人抢了自己的人必不会善罢甘休,景长霁甚至不用出手,程公子二人就会自行寻来。 月华一曲刚弹到一半,包厢的门被一脚踹开:“本公子倒是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抢本公子的女人。” 包厢的门被踹开,嘭的一声撞上墙壁又弹回,曲声戛然而止,月华吓了一跳:“公、公子怎么了?”担心睨了景长霁一眼,显然怕景长霁被这两位二世祖报复。 景长霁继续淡定喝着杯中茶水,他身边站着的两个侍从却在程公子二人踹门时已然上前,不动声色出现在二人身后,等他们大步踏进来后,把门直接无声无息关上。 程公子二人看到景长霁这般作态,气得七窍生烟,大步上前,还未靠近就看到一旁月华瞪大惊吓到的双眼,程公子刚想说什么,突然身后一股大力,直接捂着他的嘴,双手被绑在身后,腿弯被踹一脚,赫然趴在那里,无法动弹。 身边同来的狐朋狗友向公子也是一样的操作,两人像是被翻了壳的乌龟,手脚被从身后绑在一起,嘴巴上也堵了东西,口而不能言四肢不能动,这才意识到惊恐。 月华被吓得不轻,到了嘴边的喊叫被景长霁轻飘飘一眼给压了回去。 这三人连程公子向公子都敢这么对待,显然身份不低,不是她一个青楼女子得罪得起的。 景长霁却是看一眼月华:“继续。” 月华抖着手还是弹完这一曲,接着景长霁又听了一首,晾了程公子二人这么久,终于让他们没了气性,生出胆寒:这是霍二一死,往日的仇家找上门了? 景长霁将他们二人的情绪变化收入眼底,这才慢悠悠开口:“肯老实了?” 两人小鸡啄米。 景长霁偏头看向两个侍从,二人上前,蹲在程公子两人面前,取下堵嘴的东西不等两人喊叫,直接扔了一枚药丸在他们嘴里。 两人惊魂未定,连呼喊都忘了,不住咳了起来:“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景长霁敛着眼不去看他们,而是拿着杯盏轻拂了拂茶水:“七虫毒。” 这三个字一出,二人吓得面无人色。 七虫毒是五毒派名下十大奇毒之一,只有本派的人才能解,当然也会对外出售,但一枚解药价值千两黄金。 两人彻底蔫了,抖着嗓子:“这位爷,你想怎么样我们都听你的还不成?我们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景长霁这才让侍从给他们松绑,两人得到解脱依然不敢动弹,只趴在那里不敢抬头:没办法,身家性命在对方手中,只能认怂。 景长霁倒是好性子,指了指一旁的位置:“坐吧。”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起身,只离得最远坐了一个边角,只求这人得了他想知道的能给他们解药:“不知这位爷想知道……是你!” 程公子话说到一半,乍然看到将面具摘下来的景长霁,气得脸都绿了。 景长霁却只是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二人的愤怒逐渐哑火:“我们错了。”认怂的速度可谓之快。 景长霁:“我来的目的你们应该知道,我问你们答,要是有所隐瞒或者骗我,我能让人抓到你们下毒一次,也能毒第二次。毕竟如果我兄长被陷害没了,你们一个都别想逃,都去给我兄长陪葬。” 他说这话时轻风细雨温柔拂面,但话里的深意却让二人胆寒生颤,这还是他们认识的景二吗? 程公子二人显然被景长霁这一番话吓到,加上此刻被喂了毒,浑身畏惧生寒,连声摇头:“不、不敢。” 景长霁将杯盏放下,细微的瓷器碰撞桌面发出的声响吓得二人一激灵,只听上方没有任何情绪的问话响起:“霍二死的前一晚,你们在哪儿?霍二又在哪儿?” 两人被景长霁先前那一番吓唬早就没了脾气,老实回答:“那晚我们先是一起喝了酒,到差不多半夜尽了兴,就、就……” “就什么?”景长霁眯眼瞧着二人闪烁的目光,身后的两个侍从适时唰的一下剑刃出鞘,寒光在厢房内被烛光一映,寒光毕现。 -- 第17页 “就各自带着花楼的姑娘去自己的帐篷了!”程公子率先受不住出声,怕极了今晚交代在这。 一旦说出口,那剩余的话也没这么难,干脆把所有的事交代出来,春猎一开始,因刘贵妃病重这才导致成贤帝没能亲自前来。 虽说刘贵妃只是生病并非其它,但霍二也不敢明目张胆带花楼的女子前来,是以霍二让三位姑娘扮作小厮跟随而来。 刚开始是在霍二的帐篷内饮酒作乐,后来二人离开霍二帐篷,只留下霍二和扮作小厮的花魁霜红姑娘回去了。 “我们这话都是真的,月华能为我作证。那晚我一整晚都和月华待在一处。”程公子赶紧示意早就吓得呆愣在原地的月华。 随着景长霁目光扫过去,月华抖着唇说不出话,只能颤着肩膀小幅度颌首,头上珠花簪子乱抖,显然被吓得不轻。 向公子也连声道:“我有春风楼另外一个头牌茗玉作证,我们一直事发时才醒,一看不对先赶紧把人送走了。” 景长霁看出二人不像说假话,而是看向月华:“霜红姑娘后来可说过什么?” 月华先是看了程公子一眼,再垂下眼,没敢吭声,显然不像掺和到霍二公子死的这件事。 程公子气急:“你还不说?难道眼睁睁看着我毒发?” 月华最后咬着唇,轻声道:“霜红被送回来的时候是昏迷不醒的,她好像被人从后面打晕,大夫来看过,被敲得太狠,以至于当时脑袋鼓了一个大包。加上昏迷时穿的衣服少,第二天送回来就一直在发高热,现在还在休养,没恢复过来。” 景长霁倒是不怀疑这话是假的,霍二死了,太子那边虽然怀疑是他们兄弟二人,但也会去查霍二那边,霜红当时在霍二帐篷中,肯定是查过的。 景长霁这次来的目的也不单是这个,他看向程公子二人:“听说霍二先前被禁足两个多月,此话当真?你们可知缘由?” 程公子二人对视一眼:“不是冲撞长辈被关了吗?” 景长霁:“这话你们信吗?” 二人蔫下来:“我们的确也没信,但无论如何打探霍二身边的小厮不肯说,我们也不敢得罪霍二让他知道这事,就也没怎么着。难道霍二的死,跟禁足有关?” 景长霁却没回答他们:“你们有办法将霍二很信任的身边人弄过来吗?” 二人垂下眼:他们不想,一点都不想。 景长霁:“弄过来后,给你们解药,放你们走。” 二人立刻抬眼:“那能!” 也不能怪他们不地道,这事他们也冤,绝对是无妄之灾,他们也是被霍二连累的,能活着,谁想死来着? 程公子二人不愧是霍二身边的狐朋狗友,与霍二身边的狗腿子熟得不能再熟,霍二身边谁得宠谁不得宠一清二楚。 不过一个多时辰,两个侍从带着程公子二人很快把两个小厮给弄来了。 两个小厮还真的信程公子要带他们看花魁霜红,顺便合作带他们发大财,等一进来,门一关,两个小厮一看不对想跑已经来不及。 两个侍从直接捂了嘴,把先前对程公子二人干的事又来了一遍,最后两个小厮一听是七虫毒,吓得当时人就要厥过去。 程公子二人松口气:“人已经弄来了,那我们二人的毒是不是……” 两个小厮怒瞪二人,显然没想到这两人为了活命,把他们给送到疑似害死他们公子的人手里。 景长霁:“如果得到我想要的,我自然会给你们解药。” 程公子脸色一白,这不是空手套白狼吗?感情还要看有没有用?那要是没有呢? 景长霁像是能看出他们的想法,倒是好心给他们解了答案:“那就再换两人,直到得到答案,你们就自由了。” 程公子二人被噎的不轻,但如今小命在对方手中,只能忍了。 如果是以前他们还敢硬刚,不信景二真的敢杀人,但如今景二就是一条疯狗,见谁咬谁,就算死怕是也要多拉两条垫背的。 两个小厮比程公子二人还先服软,霍二已死,他们被景长霁三言两语一吓唬,把所有的事都交代了,左右人都死了,他们只不过听命而已。 景长霁猜得不错,那位徐姑娘真的死了,所以玉佩才落到霍二手中。 霍家知道这事后将霍二禁足,并处理干净这件事,直到事情了结风头过了才把人给放出府。 那位徐姑娘带着一个婢女,主仆二人女扮男装进京寻人,先是去了书院,只是没找到要寻的时义平,只得先回客栈再接着找。 只是二人运气不好,虽说装扮成男子,却因为徐姑娘姿容绝色,还是被偶遇的霍二一眼瞧出女儿身。 霍二带人尾随徐姑娘二人知晓她住的客栈后就前来搭讪,徐姑娘压根不搭理他。 霍二被落了面子,干脆晚上让小厮把主仆二人都给绑了来。 那徐姑娘因不愿被欺负,极力反抗,霍二失手把人给打死了,为了斩草除根,连同那个婢女一起弄死草草埋了。 但这事还是被府中长辈知晓,给霍二善后,却也禁了霍二的足。 谁知霍二一出来就大放厥词,甚至自己还主动把那枚玉佩当成炫耀的资本。 厢房的人听完也没想到这霍二这般畜生,程公子二人虽然知道霍二好色,但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人命,额头上都是冷汗。 -- 第18页 第9章 进宫 景长霁垂着眼,将先前他猜到的大概联系到一起,脑海里有个大胆的猜测:“当初霍二在一品斋炫耀那枚玉佩时,你们可曾与人起过争执?或者看到过什么人?”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不知二公子问的是?” 景长霁:“你们可曾见过二驸马当日也去了一品斋?” 两个小厮没见过二驸马:“这、这我们就算见了也不认识啊。” 倒是一旁的向公子一愣:“二驸马?” 景长霁看向向公子,想到对方和镇国大将军府有些表亲,而大驸马出自镇国大将军府。 大驸马又与二驸马关系好,向公子见过二驸马倒是也有可能。 “你当日见过二驸马?”景长霁直接问出来。 向公子迟疑一番,还是轻点了一下头:“的确是遇到了。当时霍二说到兴头上,因为说的香艳,声音又大,引来包厢外不少客人偷听,后来小二来上菜,推开包厢的门才注意到,我就去赶人,刚到包厢外,恰巧看到离去的两位公子。其中一人看身形的确是二驸马,当时走到楼梯尽头,刚好二驸马一回头,我就看到了,但当时以为刚好偶遇也没细想。可这事……应该跟二驸马没关吧?” 毕竟这两人可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二驸马甚至都没怎么和霍二见过,也没听说有过矛盾。 景长霁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敲打一番后给了解药,他们说了有关霍二的这么多事,为了不被牵扯在内,就算离开后也不敢多说什么。 更何况,景长霁之前所谓的七虫毒也是假的,他上哪儿弄毒药和解药去? 但程公子几人信了,那就是「真的」。 景长霁回睿王府的途中对自己先前的猜想更是确信两分,毕竟这世上没这么巧的事。 二驸马姓时,也在书院待过,当日霍二炫耀徐姑娘的玉佩恰好二驸马也在,极有可能徐姑娘来京寻的人,就是二驸马。 二驸马一开始并不知道徐姑娘来寻人,但霍二炫耀玉佩时他知道后派人去查,也许……杀霍二正是为徐姑娘报仇。 如此一来动机有了,现在只需要确定,二驸马是不是时义平,是不是徐姑娘来京寻的这个人。 景长霁到睿王府后先去了主院,这时候离睿王和他约定查二驸马消息的时间过了半个时辰,他刚到主院外,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上前,递给景长霁一个竹筒:“主子已经歇了,这是二公子的彩头。” 景长霁松口气,接过来道了谢,步履匆匆回了关押景文惟的偏院。 景文惟一直在等景长霁回来,看到他安然无恙才松口气:“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他真怕二弟出事。 景长霁摇头让兄长不要担心,随后带着景文惟回了房间。 两人坐在桌前,在烛光影影绰绰映照下,景长霁从竹筒内倒出一份竹简,上面还带着未干墨迹的味道,他迫不及待展开。 等随着最先那一行字映入眼底,景长霁虽然已有猜测,却在真正看到后沉默下来。 【时钰,字义平,成贤二十一年探花郎,后因才貌双全,被招为二驸马。】 景文惟看到二弟神色有变,忍不住探头看去,第一眼也看到那个名字,一时愣在那里,二驸马竟真的是时义平。 两人同窗半年,虽说后来景文惟在翰林院任职,时义平成了二驸马。 但好歹有过往几面交情在,他怎么也想不到时义平杀人后会嫁祸与他。 景长霁面色冷凝,就算时义平杀霍二是为徐姑娘报仇,但他不该把兄长也牵扯在内,甚至在他们兄弟二人受困于此时,全然当没这回事,还有闲心结伴相游。 景长霁继续看下去,除了第一行简单介绍后,随后是时义平的大致生平叙述。 时义平家境一般,离京千里之外,后得城内首富徐家看中与徐家千金定下婚约,只等时义平高中后回乡完婚。 谁知时义平被钦点为探花郎后被二公主看中,召为驸马。 有关时义平与徐姑娘并未多言,想是时隔两年,加上给的时间太短,只能查到这么多。 但对景长霁而言,已经够了,单凭这些以及景长霁先前查到的串联起来,景长霁大概能窥探到一个真相。 时义平两年前成为探花郎到他真正答应下来,其间有半年之久,后很快完婚。 如果时义平是应下后才修书一封回乡解除婚约,按照距离到信到达徐府怕是有两三月有余。 期间徐父应该认同了这个结果,毕竟又如何争得过当朝公主?是以徐父应是没继续再与时义平联系,但徐父答应,甚至并未提及时义平是因为当了驸马悔婚一事,只说婚约解除。 但徐姑娘应该想求一个答案,她从徐父这边得不到答案,干脆离家出走打算亲自上京来寻时义平。 但她对时义平应该了解并不多,也并不知道时义平如今是二驸马,否则她入京后不会是去书院,而是公主府。 徐姑娘在书院没寻到时义平这个书生,却被霍二盯上,最后惨遭杀害。 霍家知晓此事将霍二禁足,等霍二出府后却不知悔改,继续炫耀甚至编造谎言拿出玉佩诋毁徐姑娘,恰好被同样前来一品斋的时义平瞧见。 时义平认出玉佩是徐姑娘的,私下查探之下得知徐姑娘已死,借着春猎杀了霍二嫁祸给兄长景文惟。 -- 第19页 为了怕景文惟不会心甘情愿承认,干脆将景长霁也牵扯在内,让景文惟误以为是景长霁杀了霍二,甘心认罪。 景长霁攥着竹简,瞳仁黑沉沉的,周身的寒意让景文惟怕他钻牛角尖一怒之下直接去找二驸马:“长霁,你还好吗?这事我们得从长计议,你别乱来。”一旦二弟去揍了二驸马或者如何,只会把自己搭进去。 景长霁摇头:“大哥放心,我没事。”他就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二驸马,尤其是第一世的时候,他丝毫没怀疑过是二驸马。 他知道这事就算清楚是二驸马所为,但他们却没证据,想要调查二驸马也难,甚至没办法证明那具早就死了被埋的女子是二驸马的前未婚妻。 留给他们的时间却只剩明日一个白日,等日落后,太子放他们离开前说过会亲自带着大理寺的人前来将他们重新抓进大理寺。 如今只能明日再去寻找证据,看看能不能找到对他们更有利的,至少能证明二驸马有杀人动机,也许还有机会。 因为时辰已经很晚,景长霁安抚景文惟后回了自己待的院子,他手臂的伤口经过一整天奔波又裂开渗出血。他让大夫给他重新换了药,喝下汤药后就沉沉睡去。 只是第二日醒来,景长霁原本打算寻找证据的想法被破坏了,宫中成贤帝已知霍二被杀一事,要见他们兄弟二人,宣召即刻进宫。 景长霁昨日是强撑着一口气四处奔波,大概查到一些这口气松懈一半,一早醒来时觉得身体沉重难言,一张脸也苍白憔悴,他用冷水拍了脸,稍微看起来有些气色,走出院子,那里已经有宫里来的大太监候着。 大太监睨了景长霁一眼,似笑非笑:“景二公子,随杂家走吧。” 景长霁到了睿王府外,景文惟已经被带到那里,他焦急等着,看到景长霁迎上前,等看清他的脸色,更加急切:“长霁,你的伤……” 景长霁轻轻摇头,他朝一处看去,等看到卫殷的马车才松口气。 他先前答应卫殷救高伯,他没能救人之前,卫殷应该不会让他死。 更何况,明面上成贤帝宠信卫殷,实则不然,两人不过是表面功夫,成贤帝如若想让景长霁兄弟二人死,卫殷更会保下他们。 景长霁在外人面前也不便多言,只给了景文惟一个安抚的目光,两人上了马车启程进宫。 等到了宫门口,有宫人抬着步辇到了马车前,懒洋洋还没睡醒的卫殷坐在步辇上,抬抬眼皮,扫见病怏怏的景长霁,又重新把视线收回。 景长霁和景文惟只能跟在后面朝御书房走去。 一行人大半个时辰后才到了御书房外,随着大太监前去禀告,等了没多久沉重威严的大门被推开,让三人进去。 卫殷依然是那副没睡醒的模样,但他模样好,身形颀长,懒洋洋朝前走时,宽袖随意拂动间,依然惹来宫人偷瞥看去。 羡慕又畏惧,有个好父亲好出身就是好,即使再混账,却依然得皇上亲近,无人敢惹。 甚至将谋害霍二公子的凶手藏在府中连太子都只能给这个面子。 景长霁三人进了御书房,里面除了成贤帝,还有两人。 一个是太子,另外一个是霍相爷。 死的霍二是霍相爷的嫡次子,虽说霍二上不得台面,平时也不得霍相爷待见。 但霍夫人却看得跟眼珠子一样,这次霍二出事,霍夫人得知后就昏了过去。 等清醒后得知凶手竟然被睿王带了回去,在府中大闹一场,霍相爷只能进宫,但成贤帝正为刘贵妃的病发愁,哪里有闲心管这事。 一直到霍相爷告到在京郊寺庙的霍太后那里,霍太后一听很讨她欢喜的小辈死了,这还了得,直接带人赶了回来。 若非昨夜霍太后回宫的时辰太晚,怕是昨夜景家二兄弟已经被带进宫了。 第10章 是谁 三人进来后见了礼,卫殷站在那里只喊了声,景长霁二人却是跪在那里,没得到成贤帝发话并没有起身。 霍相爷倒是沉得住气,自己死了个儿子,见到凶手倒是也没发火,只等着皇上发话。 成贤帝一直在翻看这几日堆积起来的奏折,等一炷香过了,晾得差不多才抬眼:“说说吧,怎么回事?一个两个的,连太后她老人家都惊动了,这算怎么回事?大理寺那些人都吃闲饭的?” 霍相爷拱手又说了一遍:“皇上,这事老臣也云里雾里,老臣次子突然没了,当时人证物证都在,本应把人抓到大理寺审问。但太子突然同意将人交到睿王手里,如今老臣也想问问太子和睿王,这是要包庇凶手不成?” 成贤帝看向太子:“你说。” 太子垂眼开口:“儿臣当时本意也是将人缉拿进大理寺,但儿臣也是那时才知道,四年前救儿臣一命的正是景二公子。当年儿臣许诺过会报答这个救命之恩,是以景二公子提出不进大理寺而是暂时关在小皇叔府中,儿臣不愿背信于人,也就应允下来。但儿臣也绝非包庇凶手,当日同意时也说过,若是三日内景二公子不能证明他们兄弟二人清白,儿臣会亲自将他们送到大理寺。” 成贤帝已经知道太子的理由,如今也无非是正主来了再大致询问一遍,看向太子:“那三日可到了?” 太子摇头:“还剩一个白日。” -- 第20页 成贤帝看向霍相爷:“如果这二人真的是凶手,也无非是多等一个白日,相爷难道是想让太子失信于人?” “可……”霍相爷也早就知道缘由,但问题是府里的夫人不愿意,闹得他也没办法,更何况,自己死了儿子,凶手却逍遥法外,他堂堂一个相爷,这说出去也不好听。 成贤帝则是扫了眼已经闭着眼站着开始昏昏欲睡的卫殷:“睿王啊。” 卫殷这才像是清醒般,睁开眼,仿佛刚刚那一切都与他无关:“结束了?” 成贤帝虚指他一下:“这事你说你掺和什么?”平时也没见他跟景家人有接触,怎么就求到他头上就同意了? 卫殷倒是站直身体:“回禀皇上,臣弟当日多饮两杯,等回过神已经把人带回去了。”至于真醉还是假醉,他说醉了,谁又敢说他没醉? 成贤帝倒是也没在意,摆摆手:“行了,天一黑要是没证明清白,到时候相爷随太子一起将人带进大理寺,如何?” 霍相爷听着皇上的这番听着像是询问的话,却很清楚皇上已经开始不耐烦,有了答案。皇上并不在意到底死了谁,不过是想早些结束。 他敛下眼,刚想说什么,御书房外传来一声禀告:“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求见。” 成贤帝眉头一蹙,很快恢复正常:“宣。” 御书房的门重新打开,霍皇后搀扶着太后踏进御书房,成贤帝也连忙起身:“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冷哼一声:“哀家再不来,皇帝是不是要把害死承盛的凶手放走了?” “母后这话是怎么说的,承盛也是朕瞧着长大的,怎么会放走真的害死他的凶手?”成贤帝虽说对于皇后将太后请来不满,但百事孝为先,他明面上也会给太后这个面子。 太后被皇后搀扶着落座:“哀家老了,谁知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承盛那孩子打小就聪慧机灵,虽说没甚大本事,却也是好的。谁知,竟就这么惨死,皇帝,你说说当时难道这景家的不是被当场抓住的?凶器听说当时都还在他手中,怎么到了太子这里,就随便放走了?”太后说着,意味深长瞧了眼太子与跪在一旁的景家兄弟二人。 太子在太后与皇后来时也只是行了礼,此刻垂眼站在那里,性子冷漠,与皇后这个生母并不亲厚。 太后以前还觉得皇后与太子不亲,如今看来,这太子果然不是自幼养在膝下的,这性子太冷,着实没有感情,竟是偏向外人,不为自己的表弟做主。 景长霁在太后和皇后来到后就知今日想要出宫怕是难了。 霍二虽然是霍家人,但霍太后和霍皇后皆是出自霍家,霍二不学无术但在这两位跟前极为受宠,这也是霍二有恃无恐的缘由。 如今霍二死了,太子因为他的救命之恩许了三日之期,但太后却不会认账。 一旦拖到天黑他无法出宫继续查,那等待他们兄弟二人的,只能送到大理寺。 而大理寺对他们兄弟二人来说,是有去无回之处。 至于睿王…… 景长霁看了眼一旁站在那里依然昏昏欲睡对太后二人到来也没甚反应的卫殷。 卫殷虽说年纪不大,但辈分高,皇后自然不会如何,就是太后看在老睿王的面子上也不会多说什么,所以一行人就这么忽视了在场的这位主。 卫殷没反应,也就是说,他不会管这事,他与景长霁之间的约定只是景长霁兄弟两个留在睿王府,保他们二人无忧,如今这个情况,却也不再合作要求之列。 景长霁垂眼没说话,他在思量要不要赌一赌,赌二驸马对徐姑娘的感情到底能深厚到何种程度?足够让二驸马肯自己露出马脚。 成贤帝听完太后的话颇为头疼,他最嫌麻烦,偏偏如今爱妃还病着,一波接一波的麻烦找上门,最后看了眼太子:“母后既然这么说了,那朕也不管了。” 景长霁在成贤帝说完后,在太后开口前低头行了大礼:“回禀皇上,臣子有话要说。” 成贤帝顺着声音看去,威严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对于景家长子他见过几面,毕竟是他两年前钦点的状元郎,至于景家老二,倒是从未见过:“哦?你要说什么?” 景长霁松口气,好在成贤帝并不在意死的是谁,否则若是真的动了怒不让他开口直接让人带他们兄弟二人离开,才是真的要遭:“皇上,臣子先前并非托大,也的确是想借用救命之恩寻到真正害死霍二公子的凶手。毕竟如果真的被嫁祸成功,让害死二公子的凶手逍遥法外,怕是二公子死后也无法心安。” 景长霁这番话,完美让本欲开口不满这小辈的太后皱眉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虽说不喜欢这小辈,但他说的倒是不错,如果真的另有凶手……不如先听听这小辈说什么。 成贤帝也来了兴趣:“听你这意思,你已经知晓凶手是谁?” 景长霁颌首:“是,臣子已然查出。” 成贤帝:“是谁?” 景长霁:“成贤二十一年探花郎时钰,如今的二驸马。” “什么?!”不止太后,连皇后都忍不住低呼出声,“这怎么可能?” 太子也看了过来,皱着眉,但并未多言。 太后冷静下来,猛地一拍桌子,面上带着震怒:“好你个凶手,不止因为一些矛盾谋害承盛那孩子,甚至连二驸马都攀扯进来,二驸马甚至与承盛都没见过几面,如何能怨恨大到能让二驸马下狠手杀人?” -- 第21页 景长霁又低头行了一个礼:“如若不信,可以请二驸马前来对质。臣子敢这么说,自然是有了证据,只是这证据,还需二驸马前来。如果臣子说的是假话,到时候二驸马也无非是多跑一趟,臣子愿意罪加一等。” 他这番话连太后都说不出个不妥,的确是与不是并不是他们一句话,如若真的不是二驸马,来一趟的确无妨。 太子这时也撩起衣袍朝成贤帝跪下:“父皇,景二公子是儿臣救命恩人,于情于理,儿臣想趁着这个机会将恩情还完。如今还剩不到一个白日,还望父皇成全儿臣。” 太子这番话算是求情,但他明显的偏袒,让一旁的皇后攥紧帕子,神色不太愉悦。 成贤帝对太子感情深厚,加上对于霍承盛并不怎么喜欢,两厢选一,自然是偏袒太子。更何况,太子的意思他也懂了,能还得清的恩情能还了最好,否则以后被拿捏着这个恩情讨要别的,那更麻烦。 成贤帝挥挥手:“来人,去请二公主与二驸马前来,再吩咐下去,让大理寺卿蒋大人、刑部尚书秦大人一并进宫。” 景长霁适时开口:“既然是要对质,不如一并请来事发时跟着霍二公子一同前往狩猎场的小厮以及霍二公子平时交好的两位友人,国子监司业程大人嫡次子程公子、光禄寺署正向大人嫡子向公子。” 太子知道这摊浑水既然应了,如若最后景长霁出事,对他也没好处,在成贤帝嫌麻烦拒绝前,上前:“儿臣愿意亲自出宫把人带来。” 太子既然开口,成贤帝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去吧。” 太子转身离开前深深看了景长霁一眼,瞳仁里有细微的情绪一晃而过,显然也在思量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对的,当时太过意外救命恩人另有其人是一件事,另外一件事就是景长霁平时给人的形象太过纨绔,突然出其不意来这一手,让太子有心试探一番。 藏得这么深,关键时刻却能自保,如若当真有大本事,可为他所用。 第11章 砸玉佩 没多久一行人都被带到御书房,一时间跪了一地的人。 其中二公主最为丈二摸不着头脑,但她性子娇蛮,平时也得成贤帝与太后宠爱,朝成贤帝行了礼后,就依偎到太后身前:“祖母,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么大阵仗?”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却没说话。 二公主连忙敛了撒娇的情绪,规规矩矩在一旁站好了。 成贤帝瞧着跪了一地的人,这才开口:“让你们过来一趟是因为先前霍相爷府中二公子被害一事。” 所有人低着头眼观眼鼻观鼻,尤其是蒋大人和秦大人,虽说原本是他们大理寺和刑部的事,但太子自己包揽下那就跟他们没关系,除非皇上这次喊他们过来是要让他们把人押走。 成贤帝朝太子看了眼:“接下来太子来办吧。” 在场的众人虽说知晓皇上重视太子,没想到这种事也交给太子,毕竟先前太子可还偏袒那景家二公子。 但不得不说这事交给太子,如若一个处理不好,还真的难免落不得好。 太子沉声不带任何情绪开口:“当日的事想必诸位也都一清二楚,孤念着救命之恩许了景二公子三日时间查找真相,如今景二公子倒是说出一个凶手人选,只是这个人有些特殊,是以召诸位前来,也是做个见证。”说完后话头一转,落在一直静静跪在不远处的人,“二驸马,景二公子说霍表弟是你所害,不知你可认?”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尤其是二公主,本来正瞧着刚染了豆蔻的指甲,闻言猛地抬头:“皇兄,你糊涂了?这话也能听旁人乱攀扯?” 二公主喊完才发现所有人都看向她,顿时脸色一白,垂眼:“父皇,儿臣就是太着急,二驸马平时待在公主府也不怎么外出,更加与霍表弟见面不多,也没大仇,怎么就会害霍表弟?” 太子收回目光,看向景长霁:“景二公子,你既然说是二驸马,可有证据?” 景长霁行了礼,直接看向两个鹌鹑似抖着肩膀缩在角落的程公子和向公子。 他们这是第一次进宫,尤其是在知道皇上皇后太后公主都在时,更是吓得不轻,尤其是听说景二说杀了霍二的是二驸马,更是六神无主。 偏偏景长霁这时开口:“程公子、向公子,你们是霍二公子的友人,你们且说说看,半月前景二公子因为禁足放出府后去一品斋时,与你们炫耀了什么?你们且把先前和我说过的说一遍即可,毕竟这事当时一品斋不少人都知晓,也和你们无关。” 景长霁这话明显带着警告,和他说过的,那不就是被下毒的时候,这是威胁啊,但这事他们敢说吗?不过都这时候了,他们要说不知道也不可能,只能硬着头皮把先前霍二诋毁那位徐姑娘的话说了一遍。 霍相爷皱着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不太好看,只是也没当回事,无非是一个孤女,还是京外来的,怎么就能扯上二驸马? 在场的众人听了一场风花雪月眉头紧皱,表情有些尴尬。 谁知还未等人开口,景长霁把目光转向二驸马:“驸马爷,听说当天你也在一品斋,刚好霍二公子说这一番话时你刚好经过可对?” 二驸马一直表现的很是淡定:“景公子这么提醒我倒是想起,的确有这事。但当时只是经过,只听到霍二公子的声音,加上当时围观人太多乱糟糟的,倒是没细听到底发生了何事。” -- 第22页 景长霁却是问道:“那如今二驸马听了当时霍二说的与那位徐姑娘的事,二驸马觉得徐姑娘是那种攀炎附势之人吗?会宁愿不要名分与人在一起的人吗?” 二驸马垂着眼没说话。 二公主脸色不太好看,皱着眉:“景二公子,你这话是何意?那徐姑娘如何与否,和驸马何干?” 景长霁:“可按照程公子他们听到的,的确是这般,听说霍二公子还得了徐姑娘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不知可带来了?” 当时太子去带人前,他的确低声提醒过,前来的霍家小厮的确把玉佩带了过来,太子把玉佩拿出,虽说不知道景长霁要做什么,却也递给了他。 景长霁看向二驸马,把上面刻了徐字的玉佩捏着绳子悬在二驸马面前:“二驸马当真不认识这玉佩?” 二驸马却是看也未看:“不认识。” 二公主却在看到那玉佩时,一开始不甚在意,后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一变,只是谁也没注意到。 景长霁:“这样啊。”随即蓦地一攥玉佩,出其不意猛地往地上砸去:“既然如此,那就砸了吧。” 他动作太快,加上谁都没反应过来,只有离得最近的二驸马在景长霁玉佩真的磕向地面时反射性伸出双手掌心接住,甚至抬眼露出的一张脸因为着急苍白一片。 二驸马这反应让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愣,同时明白:二驸马当真认识这徐姑娘。 景长霁之所以这么确定二驸马会接,也是因为二驸马当时只凭一品斋无意间一眼就认出这是徐姑娘之物,想必这东西对二人而言很重要。 两人先前有婚约,徐姑娘来京带着这玉佩,不难猜测,这应该是当时两人的订婚信物。 只后来二驸马被召为驸马,想必是将这信物重新还给徐家,是以曾经这东西应该是二驸马之物,所以他才这般熟稔,能一眼认出。 这般重要的东西如今被毁,二驸马自然会很着急在意。 毕竟这应该是徐姑娘留在世上唯一与他有牵扯的东西了,他能为了徐姑娘杀了霍二,那至少二驸马对徐姑娘还是有感情的。 只是不知道这份感情能不能超过二驸马自己本人就不得而知了。 二公主看到这一幕脸色愈发难看,只是当着这么多人以及皇上太后的面,她到底没表现出来。 成贤帝也被二驸马这一番作为看愣住:“二驸马,你当真认识那位徐姑娘?” 二驸马面色苍白,从他反射性出手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反悔的机会。 但二驸马很快冷静下来,重新规规矩矩跪好,背脊挺直:“回禀父皇,儿臣说了谎,却也是怕公主误会,这才否认了。说起来,儿臣的确认识这位徐姑娘,他是儿臣同乡。” “原来如此。”成贤帝若有所思,如今证实二驸马的确与霍二有间接联系,只是为了一个女子杀人,却也说不过去。 二公主心里涌上不安,扯了扯太后衣袖:“祖母,二驸马就算认识那位什么徐姑娘也不可能会杀表弟啊,我们能走了吗?” 太后一时没出声,而是看向成贤帝。 成贤帝看向太子。 太子却是继续询问景长霁:“你说二驸马杀人,动机呢?就算二驸马认识这位徐姑娘,不过是同乡,何至于杀人?” 景长霁:“如果不单单只是同乡,而是前未婚妻呢?” 此话一出,整个御书房又是一静,这次连太后也皱眉坐直身体:“这话可当真?当时并未听说二驸马有未婚妻。” 景长霁却是看向成贤帝,后者面上倒是并不惊讶,显然这事皇上是知晓的。 太后猛地一拍桌子:“胡闹!”忍不住看向一旁的二公主,她面上也没任何意外,显然也是知道的,却依然招了对方为驸马。 景长霁不愿继续给二公主机会,想必这时候二公主已经起了疑心,一边是不甚亲厚的表弟,一边是驸马,她自然偏心驸马。 景长霁继续道:“二驸马最先与徐姑娘有婚约,后高中后解除了婚约,没多久就成了二驸马,这其中臣子不便多言。徐姑娘得到悔婚消息因为离得远已经是很久之后,她不明白好端端怎么突然就退了婚,瞒着家人进京寻前未婚夫。只是等她寻来京中,因为对未婚夫消息知之甚少,并不知他已然高中,前去书院寻人却没寻到,却意外被霍二公子瞧上。” 众人表情稍缓,还以为接下来是霍二先前所言的一场风花雪月,但只有霍相爷知道不是,他有意想阻止,但偷瞥一眼成贤帝,最终没出声。 景长霁话锋一转,继续道:“徐姑娘对前未婚夫重情重义,自然不愿与霍二公子过多纠缠,谁知霍二公子看徐姑娘容貌上乘,直接派人将人掳到府中。徐姑娘不愿反抗,霍二公子却不小心将人给弄死了。” “胡言乱语!”太后没想到这小辈竟然突然又说霍二杀人,这是欺负承盛已死,死无对证吗? 景长霁朝太后行了大礼:“臣子此话并未虚言,徐姑娘的玉佩在霍二公子手中,如若按照霍二公子在一品斋所言才是真,那徐姑娘此刻又在哪里?三个月前徐姑娘入京寻人,恰好没多久霍二公子被禁足在府,直到半个月前才放出来。霍府对外说的是顶撞长辈,那臣子倒是好奇想问问霍相爷,到底怎么顶撞才能禁足两个多月?那曾经在府中的徐姑娘又在何处?既然徐姑娘不惜连价值连城的玉佩都给了霍二公子,为何徐姑娘再也没出现过?不如霍相爷自己问问霍二公子身边的这两个小厮徐姑娘此刻在哪儿吧。” -- 第23页 所有人看向一直没开口的霍相爷,他此刻静默站在那里,与先前进宫求成贤帝惩治凶手的底气截然不同。 霍相爷没说话,景长霁则是看向那两个小厮:“徐姑娘到底在何处?你们还不从实招来?” 两个小厮哪里敢说真话,立刻否认三连,将徐姑娘形容成一个朝三暮四行为放荡的女子,脏水都往她身上泼,说她只是与自家二公子相好一段时间后勾搭上来京的商贾,跟着人家跑了。 景长霁这次没阻止两个小厮,他没有证据,但他如今只能赌,赌二驸马对徐姑娘的感情,赌他是否能容忍两个小厮这般诋毁徐姑娘,让徐姑娘死后也承担这般不堪的名声。 两个小厮这一番话没得到阻止,越说越难以入耳。 在场的人心思各异,霍相爷自然不会阻止,否则岂不是要承认自己儿子不是人? 二公主则是快意,对这个占据驸马心思的女子早就不喜,如今听着这般诋毁,自然心情不错。 整个御书房静得出奇,仿佛这世上最不堪做过错事的只有那位徐姑娘,最终,一道声音很轻响起:“你们闭嘴……” 两个小厮因为声音太大加上紧张想脱罪一开始没听到,直到二驸马彻底怒吼出声:“我让你们闭嘴!你们没听到吗?” 乍然响起的声音吓得两人一激灵,声音戛然而止。 第12章 承认 所有人意外看向印象中温润而雅的二驸马,难以置信看着此刻双眼泛红死死咬着牙双手攥紧手背上青筋暴怒的二驸马,这样形象截然相反的二驸马,让人心里咯噔一下。 二公主更是脸色惨白:“驸马……” 二驸马却没看二公主,他已经懂了景长霁的目的。 从他摔玉佩就看出了,可明明知道,但亲耳听到那些诋毁她的话,二驸马还是无法忍受。 他无法容忍那个记忆里明眸善睐笑得单纯善良的小姑娘死后被他们这般污蔑,就像那晚霍二那个杂种炫耀般提及她时的丑恶嘴脸。 明明是霍二杀了人,他却将他曾经欢喜的姑娘描绘的那般不堪,只不过是觉得死人无法开口是吗? 二驸马轻叹一声:“霍二是我杀的。” 简单的几个字,整个御书房寂静无声,二公主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驸马,你胡说什么……” 二驸马却没看她:“徐姑娘的确是我前未婚妻,后来是我攀炎附势,是我毁了婚对不住她。她来寻我,却被霍二强行抓走,后来就如景二公子所言的那般,徐姑娘抵抗被霍二杀了,不仅是她,连她的丫鬟也一起杀了。我半个月前去一品斋,刚好听到霍二大谈阔轮诋毁徐姑娘,那枚玉佩曾经是我与她的定情信物,只是当初我退婚时连同退婚书信一起送了回去。看到玉佩我私下去查,得知她们三个月前进京后进了霍家后再也没出来过,加上霍二三个月前突然被禁足,我知道她们可能已经遭了不测。那晚我约霍二出来,想知道她们的下落,我故意寻个借口说听到一品斋的话,霍二依然不思悔改百般诋毁,我忍不住上前掐着他的脖子询问,霍二这时候才知道我曾是徐姑娘的未婚夫。 但他更加得意,说我没有证据,就算徐姑娘死了,但他说她是……说她跟人跑了旁人也只会信他,而她则会遭万人唾骂。我当时怒极,失手杀了他。后来惊魂未定杀了人回去,因为当晚吃了酒就昏睡过去,等醒来才知道,所有人都以为是景家兄弟杀了霍二,我干脆隐瞒下来。” 两个小厮如同鹌鹑一般发抖,他们张嘴想说不是,但却说不出口,因为二驸马说的才是真的。 霍相爷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在下一刻所有人变了脸色。 二驸马原本是低着头,却突然发出一声闷哼,二公主最先从怔愣恍惚中回过神。 她发现不对,猛地朝二驸马扑过去,却只看到他双手握着一把匕首,手里的匕首已经全部没入腹部,鲜血如注。 二公主疯了般喊着御医,二驸马却是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攥得死死的:“我对不住她,她死了,不能平白被人这般污蔑,看在……看在我认下一切的份上,替她正名……找到她的骸骨送回家乡。还有我的,也一并……送回……算我,最后求你。” 二驸马望着二公主的眉眼,最终用最后的力气把匕首猛地拔了出来,血彻底止不住,他默默望着一处,伸出的手让景长霁微微怔愣,最后一刻把那枚玉佩送入他的掌心。 二驸马蓦地攥紧,瞑目闭上眼,在二公主怀中没了气息。 整个御书房乱成一团,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众人只能听到二公主痛苦的喊声,却已经把人唤不回来。 景长霁虽然想过二驸马会认罪,却没想到他认的这么容易,一时心情复杂。 他看向此刻痛苦的二公主,二驸马对徐姑娘的感情比他预料中深得多,当初所谓的悔婚,怕不简单。 所以二驸马自知活不成,干脆认下所有,借此让二公主替他完成遗愿。 他背弃于人,即使能活下来霍家人也饶不了他,不如就此离去。 以命偿命,回归故乡,尘归尘土归土,重新干干净净做人。 随着二公主伤心过度昏厥过去,整个御书房更是乱糟糟的,太后皇后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让人带着二公主赶紧先回去,成贤帝也揉着眉心,瞪了霍相爷一眼:“你儿子干的好事!” -- 第24页 霍相爷百口莫辩,这事他真的一开始不知道,也是后来听到徐姑娘加上前段时日自己夫人的不对劲猜到的,可没想到……还牵扯到二驸马。 成贤帝干脆把事情全权交给太子,也摆驾去瞧瞧二公主去了,让人先把二驸马的尸体护好,等二公主醒来再说。 太子直接将这事交给大理寺,让蒋大人彻查霍承盛谋害徐姑娘一事,将这事查清楚还景家兄弟清白。 二驸马亲自承认杀了霍二,那景家兄弟自然是无辜的,直接放人。 景长霁和景文惟心情都不太好,尤其是景长霁,望着二驸马的尸体被抬走,皱着眉觉得这事太过顺利,但人的确是二驸马杀的,如今也不过是还了他们兄弟二人清白。 景文惟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这事跟你没关系。” 即使二驸马不死被二公主保下来,但名声尽毁,霍家也饶不了他,只能彻底依附二公主,过得生不如死。 如今不过是对方的选择而已。 景长霁嗯了声,如今事情解决,兄长活了下来,他也松口气。 景文惟揽着他的肩膀:“我们先出宫吧,接下来是不是要先回府一趟?” 景长霁却是看了眼一旁刚又睡了一觉醒来没多久的卫殷:“大哥你先回府吧,我还有些事要跟睿王走一趟。” 卫殷闻言抬眼,对上景长霁看过来的目光,倒是心情不错,人他护了,事也了了,也该是算算履行承诺的事了。 景长霁一行三人在宫门外分开,景文惟先一步回景府,景长霁则是随着卫殷回睿王府,他答应过事后要替他救醒高伯,既然应了,不如先把事情了了再说。 景文惟原本想陪着景长霁一起去,被景长霁拒绝了,兄长好不容易才脱离危险,他不愿将兄长再拉进来。 睿王要做的事不是三言两语要说得清的,更何况,以后睿王会与成贤帝以及太子成为敌对方,他为了救他们兄弟二人,已然上了睿王的贼船,他下不来了,但他不能将兄长也拉进来。 景长霁要救高伯,势必要用自己在现代所学以及从系统里兑换的药剂,他不确定睿王知道后会对他做什么,所以兄长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睿王府的马车停在宫外,卫殷下了步辇,上了马车。 马车的帘子在卫殷上去后并未落下,一直由侍从低头恭恭敬敬举着,意思显而易见。 景长霁知道卫殷没有真的信他,从这一刻出宫开始,到他救醒高伯其间,他已然成了卫殷手中的囚犯。 景长霁上了马车,轿帘落下,宽敞的车厢内一应俱全,铺陈着的地毯柔软舒适,上方的榻上卫殷歪在那里,闲适自在。 反观景长霁,他静静坐在一侧,没说话。 好在卫殷从上车后就在闭目养神,马车一路与景安侯府的车分开,驶向两个方向。 一直快到睿王府时,卫殷才开口,只是双眼依然闭着,声音也听不出任何起伏:“你口中能将人救醒的大夫在何处?” 景长霁放在膝上的掌心有汗渗出,与卫殷的合作先前是不得已为之,他很清楚是在与虎谋皮。 如今他并不能寻到所谓的神医,他口中能让伤到脑袋重伤昏迷不醒之人醒来的隐居山林的大夫,正是他本人。 景长霁轻吸一口气,还是坦然道:“正是臣子。” 整个车厢因为景长霁的这四个字陷入沉寂,只能听到很轻的卫殷指腹有节奏敲打车窗的声响,声音不重,却一下下如同敲在景长霁心头。 卫殷缓缓睁开眼,一双冷目漆黑森寒,只是嗓音依然没有起伏:“你知道上一次耍了本王的人此刻在何处吗?” 景长霁一点都不想知道:“臣子并非戏耍王爷,臣子既然承诺能救贵人,并非托大,只要王爷能让臣子试一试就可以知晓。” 卫殷锐利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你觉得本王会随意让你出手?如若是假的,你觉得你的命能赔得起吗?” 景长霁自然清楚,他虽是景安侯府的公子,但与一手将卫殷带大的老管家比,情分还是重要程度都比不上。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道:“臣子还是那句话,臣子如若不能将贵人救醒,愿意以命换命。” 卫殷没说话。 景长霁即使低垂着头也能感觉到卫殷在看着他,那种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最终卫殷还是决定试一试:“本王会寻人,你若是能救醒那人,证明了,本王自会让你出手。” 景长霁却是摇头:“不行。” 头顶上方随着他的拒绝传来一声嗤笑:“你如今没有权力拒绝。” 景长霁放在膝上的双手缓缓握上:“并非臣子不愿,而是救治的药,只有一份。如果不是老管家,那……臣子短时间内也无能为力。” 换而言之,证明是可以,但证明过后他没有药再救别人了。 卫殷还是头一次听说只有一份药:“你说出来药方,这世间没有本王寻不到的药物。” 景长霁没说话:这他还真的寻不到,毕竟是千年后才会出现的药剂。 第13章 出事了 这话景长霁不敢说,说出来还有没有命都说不定。 卫殷目光愈发沉冷:“如若救不醒,你与你兄长两条命。” 景长霁皱眉:“不行,这事与我兄长无关。” -- 第25页 卫殷:“既然你这般自信能救醒,加上与否又有何关系?还是说,你从头到尾只是哄骗本王?” 景长霁觉得这话完全被卫殷聊死,但想到自己手中手术失败率还真的是零,加上系统出品药剂质量更是上乘,失误是不会。 但他不愿把兄长扯进来,但如今看来,只能如此,毕竟只有一份药,他还真的没办法用旁人证明。 最终,景长霁答应下来:“好。” 卫殷原本以为景长霁这次依然会拒绝,倒是没想到他竟是应了。 这几日下来卫殷能看出景文惟对景长霁的重要性,既然他敢拿景文惟赌命,看来景长霁比他知道的还要藏得深。 两人谈妥后,卫殷再次闭上眼,闭目养神。 景长霁在对方看不到的地方,轻轻吐出一口气。 马车径直驶入睿王府,最后停在主院前。 两人下了马车,卫殷抬步朝前走去,景长霁紧随其后,如果猜得不错,老管家应该就被卫殷藏在主院内。 只是还未等一行人进入主院,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破空的声音,有暗卫以及后面跟着的管家快步而来,暗卫最先落地,单膝跪在卫殷身后:“主子,景安侯府那边出事了。” 景长霁猛地转身,脸色大变,疾步上前:“出什么事了?” 暗卫并未看他,依然跪在那里。 景长霁去看卫殷,后者皱眉,却也开了口:“何事?” 暗卫这才回道:“景安侯府来接景大公子的马车到了府门前,景大公子刚下马车,有利箭一箭穿透了景大公子的心脏,如今……情况不好,景安侯正派府中下人过来,让二公子回府一趟,见大公子最后一面。” 景长霁脸色煞白,他的身体晃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明明凶手已经找到,案子也了了,兄长怎么就还是没躲过这一劫? 他冷静下来后直接转身就朝外走去,见什么最后一面,他要兄长好好活着! 只是景长霁被拦住去路,所有人去看卫殷。 景长霁也去看卫殷,看到卫殷沉沉的目光,他突然脑子清醒下来。 即使他回了景安侯府想要救兄长也不可能,谁会信?景安侯府的人不会信,也不会让他碰兄长。 景长霁未等其余人开口,脚下一转,撩起衣袍单膝跪地:“王爷,求你派人将我兄长带来此处,王爷不是说要寻人试一试吗?我兄长可以!” 卫殷一开始没听懂,意识到什么眉头紧皱,气笑了:“你不是说药只有一份?” 景长霁头垂得更低:“贵人还有时间,臣子会尽快再寻一份。” 卫殷没开口,只能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管家带人也就要赶到。 到时候不便再商谈此事,所以景长霁只有这一个机会,更何况,兄长情况危急,机不等人:“如若兄长死了,我自刎谢罪还了先前的承诺。” 他知道自己这事不地道,但他很清楚,在睿王眼中,他兄长的死活并不重要,只有这么做,才能为兄长求得一线生机。 毕竟他死了,这世上真的没人能救醒老管家。 景长霁继续:“三个月内,臣子定会再寻到一份药,救治贵人,并再替王爷救一人,只要不是毒,即使是换心这种匪夷所思的事臣子也能办到。” 卫殷望着决然的景长霁,周身怒意与狠戾几乎笼罩全身,显然头一次被威胁,他怒极反笑:“本王只给你半月,救不醒,你和你兄长都去陪葬。” 情况迫在眉睫,景长霁咬牙:“好。” 他的声音落下的同时,管家等人赶到,看到暗卫也没多言:“王爷,这事……”说着看了眼景长霁,可要放人去见最后一面? 卫殷却是一挥手:“你亲自带人拿着本王令牌,说景长霁得罪本王被扣押在此,将景大公子立刻带来这里,阻拦者,杀无赦。” 管家等人傻眼:?? 但还未再问,卫殷已经一甩宽袖冷然离开,周身的寒意把一干人等吓得不轻,多少年了,除了上次老管家重伤那次,他们还从未看到王爷发这么大的火,这……这到底怎么了? 但无人敢问,很快管家拿着睿王府的令牌带人去景安侯府接人。 可已经离死不远的人,接回来还有什么用?难道还能在他们睿王府设灵堂不成?就算王爷愿意,景安侯也不愿意吧? 景长霁在人走后,心有余悸看了眼已经消失不见的卫殷,拉住暗卫:“你速去把我说的东西准备妥当,不能让外人看到。” 既然是卫殷的暗卫,时间紧迫,用用也无妨。 暗卫:“……” 但想到刚刚对方以死相逼王爷就松了口,那他能说什么? 只是离开前,忍不住多看了景长霁一眼,很快记下景长霁要的东西,很快离开。 景长霁则是赶去府外等着,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看到一辆疾驰的马车驶来,他立刻拦下马车,不去看马车后跟着的景安侯,上了马车后,朝管家道:“无关人等一律不许进府,马车直接驶去主院!” 景安侯刚到门口就被拦下,只能来得及看到那辆马车以及景长霁吩咐的话,气得大喊逆子,这跟土匪何异?是让他回来见老大最后一面,不是让他们把尸体抢去! 景长霁压根顾不上旁人,他一进了马车整个神经都绷紧了,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马车里躺着一个无声无息的人,面色苍白,胸前一根贯穿的冷箭让景长霁双眼泛红。 -- 第26页 血近乎浸湿景文惟整个衣服,他拿出匕首,很快割开箭周围的衣服,果然,那一箭就是想要景文惟的命,直接射的就是心脏的位置。 只是离得远,稍微准头偏失,挨着心脏的位置刺穿的,但并未伤到心脏,比他预期的情况还要好一些。 景长霁大致检查完景文惟的身体情况后,立刻把系统仅剩余的三十个积分兑换成等下救兄长适配的药剂,兑换完,凭空拿出止血的,先替景文惟止了血。 不愧是系统出品,几乎是药粉上撒上去,景文惟的伤口立刻止了血,瞬间伤口凝固。 在马车继续驶向主院的这段时间,他拿出兑换的试剂检测了景文惟的血型。 因为这种试剂兑换的积分很低,只需要0.1个积分,所以景长霁兑换了几个。 等马车到了主院后,景长霁让人把景文惟没抬下来,他则是求见卫殷。 大概是牵扯到以后救治老管家,卫殷倒是给了面子,这会儿的功夫卫殷已经恢复正常,只是等听到景长霁的要求,差点直接把人赶出去。 景长霁时间紧迫,只能胡诌:“臣子用的是巫族秘法,并不能对外人传,传出去对王爷也不是好事,既然如今有我大哥在,他这情况如果我能用秘法救下来,相信贵人的病症也不在话下。但传出去,一旦被旁人知晓我这本事,相信对王爷而言,也不是好事。” 卫殷也想知道景长霁这个在外人看来压根只是一个纨绔的人,到底怎么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习得一身医术。 但景长霁早就对策,除了他与昏迷之人,旁人不得窥探巫族秘术,否则会得到反噬。 景长霁倒也不是说假,书中当真提过这种秘术,巫族也是存在,当朝国师一脉全都出自巫族。 果然,卫殷沉沉看了景长霁一眼,倒是没再继续要求跟着亲眼看到。 很快景长霁将一切准备妥当,他要求来的下人也到了,按照顺序弄了一滴血送到景长霁面前,他用药剂一个个试了这些人的血型,随后选出三个与景文惟血型相符的,让人敲晕后送进来。 景长霁在这三人中每个人身上抽取一些血,再塞了银子后让人送出去,等一切搞定后,他到处检查整个房间,确定没人看到,以防万一他提前留出一个积分形成一个隔绝的空间,就如同障眼法,不会被人看到他具体在做什么。 一切搞定后,景长霁开始在这个空间内取箭。 这场手术景长霁足足做了两个时辰,等最后缝合后并未造成大出血情况稳定他依然没放下心。这里情况特别,还有术后可能造成的发热或者感染,他还得继续守着。 好在有巫族秘术当噱头,卫殷并未让人来打扰,等景长霁把防止感染的药剂输入景文惟体内后,他撤了空间,最后累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瞧着呼吸已经趋于平稳的兄长,却不敢闭眼。 景长霁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检查过伤口没有感染,景文惟情况也稳定后,才终于撑不住歪在一旁床下的脚踏上睡着了。 景长霁消耗大量的精力,身体也倦到极致,所以睡得很沉,连卫殷带人出现在厢房内也没有醒来。 卫殷面无表情看了眼蜷缩在那里睡得不甚安稳的景长霁,再抬眼落在床榻上的景文惟。 第14章 一箭双雕 隔了不远的距离,卫殷能感觉到景文惟平稳的呼吸。 这么重的箭伤,景长霁竟然真的把人救回来了。 卫殷偏头朝床榻上的景文惟抬了抬下巴。 随行而来的秦大夫弓着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掀开盖在景文惟身上的锦被,再动作极轻慢慢揭开纱布,等看清楚伤口一时惊愕愣在那里。 秦大夫的反应在卫殷意料之外,他身旁的侍从探身上前,等瞧见也是一愣。 秦大夫回神,很快将一切恢复原状,两人退到卫殷身前,低声将景文惟的情况汇报给他。 “王爷,景大公子伤口处理得极好,是用针线将伤口缝合的,血也已经止住,面色虽然惨白,并不像失血过多命不久矣之人,加上这一夜并未发热,也未引起各种情况,脉象并无异样,显然已经脱离危险,不日就能痊愈。”这恢复的情况远超秦大夫所学,单单只是一个失血过多就能要了景大公子的命。 可景大公子不仅没事,甚至箭头取下也没造成大出血,这……景二公子医术着实让人叹为观止。 卫殷显然也意外,他虽然答应与景长霁合作,先前是信了景长霁能寻到一位神医,后来景长霁反口说自己就是那个神医,他自然不信。 但他这几年来遍寻名医都没人能救醒高伯,他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 谁知这场刺杀遇袭的意外,竟反而证明景长霁当真没说假话。 卫殷目光沉沉落在景长霁身上:“他先前取了那几个下人的血是用做什么?” 秦大夫一开始也想不通,如今看到景大公子的情况,虽然觉得匪夷所思,但还是大胆开口:“回禀王爷,属下大胆推测,景二公子许是真的懂巫族秘法,能将旁人的血灌入伤者体内,且不会引起任何不适。这也许与他挑选的人有关。” 当时景二公子让不少小厮进了房,最后却只留下几人。 这绝非偶然,毕竟当时每个人都被扎了手指滴了一滴血。 秦大夫早些年也听自己师父提过有这种办法,但多用于治疗毒入血脉,换血是个办法,但却没能成功办到过。 -- 第27页 即使真的换了,活下来的人也会出现各种情况,活不到第二日。 这种秘法也就失传被否决,可他今日竟是有幸亲眼见到活到第二日早上的。 卫殷沉默下来:看来真的是他手下那些人酒囊饭袋,并未真正窥探到景二过往。 侍从额头上有冷汗冒出来:“属下再派人去细查。” 卫殷:“不必,已经查过几次,再查应该结果也不会有变。将景文惟活着的消息封锁下来,去查是谁要杀景文惟。” 既然景长霁真的能救高伯,那么景长霁就有大用,景文惟就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事。 否则这两人兄弟情深,景长霁怕是真的做得出去陪葬这种事。 卫殷离开前似乎想到什么,冷漠吩咐:“给他换个地方睡。”躺在脚踏上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睿王府就这般待客的。 侍从却是听出些不一般,连连应下,只是刚弯腰想把人换地方时,他的手臂刚碰到景长霁,他立刻睁开眼,意识还没恢复,但极为警觉。 侍从连忙道:“是王爷怕二公子睡不好让属下给二公子换个地方。” 景长霁不甚清醒,但认出眼前的人是跟在卫殷身边的,朝里侧蜷了蜷,摇头拒绝,声音含糊不清,却坚持着没睡过去。 侍从无奈,只能让人多拿了两个炉子过来,又抱来锦被,盖在他身上,这才算是勉强不让人冻着,也不至于再将人惊醒。 景长霁一直睡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三天一大早才醒来,睁开眼时外面刚蒙蒙亮,他身体年轻恢复的快,醒来后精神头好,看清楚自己还在兄长身边,立刻起身去瞧床榻上的人。 景文惟还没醒来,但身体明显恢复的不错,只是一直未进水嘴唇干裂。 景长霁给景文惟检查一番,确定能进食进水才松口气。 景长霁替景文惟检查时外面有侍从轻声进来,看到景长霁醒来立刻轻声行礼:“二公子。” 景长霁认出这是卫殷身边的心腹:“辛苦了。”他刚刚看到锦被和炉子意识到是对方给准备的。 侍从哪敢应这个:“是王爷担心二公子着凉,这才吩咐的属下。” 景长霁才不信卫殷会这么好心,他询问可有金疮药等药物,他先前给兄长用的都是用积分换的,但只有一份,如今只能用寻常的药物。 好在命保住了,接下来只需要寻常药物即可。 侍从自然一一应下,并把交代暂时不告诉外面大公子活着的消息告知,所以这两天景长霁兄弟二人也不好出去。 景长霁不介意,他拿来纸笔写了方子以及需要涂抹的外伤药都写了下来,让侍从去准备,顺便还付了银子。 侍从只能接过,去请示过卫殷,就立刻去办了。 景长霁虽然是外科医生,但他毕竟是带着记忆出世的,所以第二世还自学了中医,对于开药拿药是没问题的。 加上后世能学到的更多,他后来又拜了中医学大家为师,医术自然过得去,如今刚好能借此掩盖自己真正更擅长的。 景文惟是第五天才醒来。 他醒来时甚至都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脑子都是懵的,直到偏头看到红着眼圈的景长霁,嘴唇动了动,先是安抚景长霁:“我没事,这不是好好的?” 记起自己最后的记忆是被一箭贯穿胸膛,他去看,那里虽然疼但显然已经没事。 景长霁让他先不要多想,等给景文惟喂了吃食,看着他喝了汤药,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景文惟却有很多不解:“二弟,二驸马不是已经……为什么还有人要我的命?” 这几天景长霁也在想,也差不多想通了。 “二驸马杀了霍二是真,我们查到的一切也都是对的。只是……从一开始我们却没想到一件事。”景长霁缓缓开口。 景文惟一愣:“什么事?” 景长霁道:“霍二害了徐姑娘,二驸马杀了霍二,后来因为霍二的死嫁祸到我兄弟二人身上。从一开始我们误以为既然是二驸马杀的霍二,那么也是二驸马嫁祸的我们。可如今想来……二驸马杀霍二,与嫁祸我们杀霍二的,原本就是两拨人。” 这也是他之前总觉得二驸马承认的太过容易,毕竟第一世的时候二驸马能动用关系让大理寺的人灭口兄长,势必是不会轻易想死的。 可在宫中二驸马就这么简单承认后认罪死了,甚至查起来一切也太过顺利。 但如果还存在另外一拨人,本来就是要取兄长性命,刚好遇到二驸马杀了霍二,干脆顺势嫁祸,能将兄长的死当成畏罪自杀也不会有人怀疑,顺便能用这件事威胁二驸马,一箭双雕。 第一世时另外一拨人的确成功了,毕竟谁也想不到兄长会得罪人不惜要取他性命的地步。 后来在大理寺兄长死了,景长霁只当是幕后凶手为了嫁祸给兄长不惜灭口。 如今看来,对方不过是借着这个由头,刚好不必让人发现他们杀兄长的缘由。 也是因为二驸马的身份,导致景长霁重生后查到杀霍二的是二驸马时并未怀疑在大理寺对兄长动手的不是二驸马。 景文惟听完愣住:“嫁祸我们的是另外一拨人?” 景长霁嗯了声:“或者说,他们的目的是要大哥你的命,将我牵扯进来也是知道我们兄弟的感情,让大哥以为是我杀的霍二,替我顶罪。” -- 第28页 景文惟面色愈发惨白:“可原因呢?” 他只是一个翰林院修撰,他平时也没怎么得罪人,怎么会有人到了费这么大力气就要杀他的地步? 景长霁:“大哥你想想看,你是不是偶然知道了什么事,但你自己并未注意到,但幕后的人却以为你知道了,所以到了非要杀你灭口的程度?” 能不惜动这么一番,甚至还能在大理寺动手,那对方身份绝对不低。 兄长无意间「知道」的事,怕是不简单。 景文惟也担心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连累到二弟,努力去想,却越是想越找不到任何端倪。 景长霁看他神色更加痛苦,连忙安抚下来:“不着急,如今我们还在睿王府,是安全的,可以慢慢想。” 他们如今没有命案在身,只要想办法找到关键点活命就行。 但首要目的,兄长先把伤给养好。 景文惟也的确想不到更多的东西,最后只能听了景长霁的,但更加内疚,竟然是他连累了二弟,到底是谁竟要下这么狠的毒手? 景长霁等景文惟药效上来昏昏欲睡才走出房门,望着前方,揉了揉眉心,再一转头,发现不远处的凉亭内正坐着一人,自己跟自己对弈,正是卫殷。 景长霁这几日担心景文惟,加上一直没怎么出过房门,以至于忘了事发当天,为了怕睿王府其余地方也不安全,所以他直接让马车赶到主院。 也就是说,这几天他们兄弟二人一直住在卫殷的院子里。 第15章 求见 景长霁后知后觉感觉到后怕,但想杀兄长的人一日寻不到,他还真不放心离开睿王府,不过倒是可以先搬回偏院。 景长霁朝凉亭走去,刚走到一半,有暗卫无声无息出现拦住去路,景长霁只能拱手求见。 他垂着头看不到卫殷的方向,但挡在眼前的人很快再次消失不见。 景长霁上前到了凉亭前,道谢:“多谢王爷这几日收留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卫殷微凉的声音传来:“难得景二公子还记得报恩,而不是以死相逼。”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知晓这位爷是记仇先前情急之下的威胁,他服软:“兄长身体大好,臣子与兄长这几日叨扰,晚些时候就可以搬到偏院。” 卫殷没应下也没拒绝:“陪本王下一局。” 景长霁只能上前落座,一局落下,卫殷赢了一子。 卫殷心情似乎不错:“景二公子不带人回景安侯府?这几日景安侯可每日都会派人来王府外要带你们兄弟二人回府,甚至还在景安侯府为你兄长设了灵堂。” 景长霁听到灵堂二字眼神发冷:他们兄弟二人被嫁祸是杀了霍二的人时也没见他们那位好父亲这么急,如今祸解了,人死了他倒是着急了。 但兄长如今被「假死」反而对兄长来说是好事。 景长霁刚要开口,有侍从匆匆而来,看到凉亭上的景长霁愣了下,但很快继续禀告:“王爷,景安侯求见。” 卫殷没说话,自顾又摆了一局。 景长霁知道这人是烦了,起身道:“王爷,这事因臣子而起,臣子去见一见景安侯,自会让他不再前来叨扰。” 卫殷依然是没抬头:“嗯。”顿了顿,倒是多加了一句,“早去早回,本王这边还缺一个对弈的。” 景长霁:“……”他先前倒是不知睿王还是个棋痴。 景安侯前几次过来都被拒之门外,这要是别人他早就不满了,偏偏是小睿王。 这位爷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身为太子小皇叔,皇上堂弟,还颇为受宠,还真的是不敢得罪。 这次景安侯再次上门被放行还挺意外,只是等在待客厅大半个时辰才把人等来,他一转身刚要行礼,等瞧见来人是谁时,更加怒不可知:“逆子!你还舍得露面?” “父亲都敢找上门来,儿子怎么不舍得露面?”景长霁站在堂前几步外,一个门内一个门外,父子两人中间隔了一道回廊。 景长霁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景安侯,他第一世死前也好多年没见过。 如今再瞧着这位有些陌生细看又颇为熟稔的中年男人,恍若隔世。 事实上,他们父子间,还真的已经隔了一世。 景安侯被景长霁的态度气得脸色更难看:“你倒是本事大,竟是哄得睿王爷替你做主。你将文惟的尸体弄哪儿去了?他是我的儿子,如今他身故,府内灵堂已经摆好,你把我景家人停尸在睿王府算怎么回事?” 说话间,景安侯上前两步,等到了门外,才赫然看清背对着日光的少年。 眉眼逆着光,一半藏在暗光内,阴影扫下来,显得眉眼冷漠而又锐利,一双黑漆漆的瞳仁沉稳森冷,竟是完全不该是一个青涩少年该有的眼神。 景安侯一时间愣在原地,他上次见这不成器的逆子还是半月前,他与狐朋狗友吃酒闹事,被人寻来府内,他怒极用藤条抽了他后背两下被夫人劝下。 后来他忙起来也没顾得上全权交给夫人训诫这逆子,再后来就是霍二被杀…… 景长霁知道自己改变很大,他也不想演,他也再也演不出第一世十八岁之前这个不谙世事的纨绔子弟。 这次的事,是个转折,也能说得通。 适逢大难,劫后逢生,整个人大变也不会引起怀疑。 -- 第29页 景长霁冷漠望着景安侯,像是瞧着一个陌生人:“父亲问我停尸在睿王府算怎么回事?那我就告诉你到底算怎么回事?就凭我与兄长被冤枉是杀死霍二凶手时,景安侯府无人替我们伸冤做主默不作声闭门不出。 而睿王却收留我们得以喘息为自己洗刷冤屈!就凭兄长大难回府,却在府门前被一箭穿心,而侯爷在此期间并未想起寻个大夫,一锤定音兄长已死,事后数次上门讨要的也不过是尸体,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侯爷眼里不过就是一个面子上过不去才不得不讨要回去的物件,睿王都能事后替我兄长寻得一个大夫,即使最后救不回来了,可到底救了。连一个侯爷口中无关紧要的外姓人都做的比侯爷更有人情味,你说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景安侯被景长霁问的哑口无言:“人已经死了,我是他父亲,我难道不心痛?我只是……” “你只是不在意罢了。”景长霁打断他压根不走心的辩解。 景安侯气得不轻:“逆子,有你这么与父亲说话的吗?” 景长霁:“那你要我怎么讲?讲你纵容继室将前头生的孩子养废不管不顾?还是讲你偏心后娶的夫人更喜他所出的孩子对前头生的心生厌恶?还是说你本就在我生母嫁你之前就对如今的继室更加中意,只是因为门第差距所以并未能娶到心爱之人?还是说……” “你胡说什么?”景安侯脸色铁青,“这是谁告诉你的,你这个不孝子,夫人对你自幼上心疼爱,你就这般回报的?” 景长霁讥讽一声:“是,疼爱纵容到自幼赶走几位夫子,让我得了一个蛮横不尊师乖佞的名声,继而无人敢教。反倒是她所出的孩子,早早入了书院,只等高中。若非她嫁进来时我兄长年长性子已定,并已被书院山长收入门下,怕也是另外一个纨绔子弟。侯府四位公子,两位前头出的,一位她生的,另外一个庶出,偏偏别人生的孩子都是不成器的,就她所生的有出息,其余皆被养废,你自己信吗?一个口蜜腹剑;一个老眼昏花,你们还真的绝配。既然侯爷说我是逆子,如今兄长出事,那就将我赶出侯府,父子干脆断绝关系,也刚好能立刻为你那三子请封世子之位,怕是你那夫人要笑疯了,谋划十几年,终于熬死了老大,养废了老二,老三承袭顺理成章,那就祝你们侯府往后一家团圆父慈子孝吧。” 景长霁说得都是真的,只是这些他第一世的时候知道吃了很多亏才明白。 若非后来因为兄长的死为了要替兄长报仇投靠了太子,怕是光是刘氏都能弄死他。 后来他外斗内斗,最终继位成了小侯爷,直到太子继位侯府被满门抄斩,他第一世斗了一辈子,心血耗尽,这辈子既然要换条路,侯府他是没打算回了。 一个世子之位,他还真看不上。 景安侯被气得不轻,但对上景长霁毫无感情的双目,莫名变体生寒:“你这逆子,你个不孝子!” 景长霁:“就会这一句吗?有机会还是和你夫人学学,毕竟口蜜腹剑巧舌如簧表里不一,你还真不如她。” 景安侯上前:“你说的这些不可能,是你自己不成器,你先随我回去,你兄长好歹要先安葬了。”他自己都没发现说这些时没有先前那么确定,只是这时还容不得细想。 景长霁:“跟你回去?回去在府门外被一箭穿心吗?还是继续回去被你的好夫人养废?我觉得跟着睿王,比待在侯府有前途多了。毕竟,好歹我想要什么,给王爷当手下自己争取就行,不像是有些人,我兄长刚死,她就惦记上我兄长的位置谋给她儿子了,也不怕头七那晚我兄长去找她,有命拿没命享。” 景长霁的话让景安侯脸色大变,显然没想到景长霁连私下里他们说过的话都一清二楚,遍体生寒。 景安侯想把人带回去,也是存着早日将事情了了的心。 尤其是二驸马是杀死霍二的凶手早就传遍京中,而拆穿的正是他景安侯府的两位嫡子。 二公主事后肯定会迁怒景安侯府,偏偏他那嫡女与二公主交好,先前还当过二公主的伴读,所以才赶紧想借着老大的死平息这场事。 这几日私下里夫人的确提过老大被刺杀这事不明不白的,如今朝中还没查出凶手,老大生前是翰林院修撰,刚好能借着这个机会为老三谋个好处。 老大已经没了,总不能白白失了这个位置。 但景安侯要说对老大老二没感情也不是,他的确被说得动了心,但没打算为老三谋,而是想将谋换过来的哪怕是个闲职给了老二,毕竟老二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不能继续这般混着。 可谁知老二竟然直接要跟他断绝关系,如果是以前,他早就上前开揍。 但此刻对上景长霁望着他堪比陌生人的眼神,竟是让景安侯不敢直视,他转过头:“你莫要说这些胡话,都是你自己的臆测。今日不适合谈,为父明日再来。” 说罢,竟是不等景长霁再开口,匆匆一甩袖子离开,像是身后有人在撵。 景长霁也没留,但他想要一次就断绝关系也不可能,这一次只是表明态度,也让世人知晓他的转变是因为兄长出事以及被侯府寒了心。 当然也是为他与先前纨绔形象截然相反铺垫,因侯夫人故意养废,他不过是藏拙。 第16章 -- 第30页 断袖癖好 景安侯坐在回侯府的马车上,一路上越想越气,但随着离侯府越近,脑海里景长霁的话与这些年没太在意的事也在此刻冒出。 老二小时候他也觉得太过顽劣,但每次动手教训,夫人都会拦下,说孩子还小,慢慢教就行了。 后来老二每次在犯错就躲在夫人身后庇护,愈发顽劣不堪,次数多了,他也烦了也就懒得再管。 但如今想来,夫人对于只差一岁的老三,细想之下却严厉很多。但因为老三原本自小就乖巧很多,后来请了严师,他也不好越俎代庖,加上老三性子也稳重,他只当性子不同,老二天生就顽劣。 他不想往深处想,但老二的话一直往耳朵里灌,往脑子里跑,他避无可避,比前去王府时还要烦躁。 景安侯到了主院,侯夫人刘氏已经等在那里,匆匆焦急问道:“老爷,这次可是让您见了?眼瞧着就到七天了,七日下葬,否则岂不是要让文惟去当孤魂野鬼?妾身这心每每想来,都难受不已,文惟的命,怎这般苦?” 景安侯被刘夫人哭红的双眼深感动容:“你别难过,人各有命,是那孩子没福气。只是王府是进了,但老二那混账压根不放人。” 刘夫人显然这次也没抱希望:“可眼瞧着后日就是下葬的日子……这可怎么办?还有淑静那边,二公主是恼上咱们侯府,她那手帕交也不敢与她交好,这不是被针对了吗?偏偏后天也是二驸马下葬的日子,文惟也平白没了命,也没人能给个说法。”说着,又用帕子擦着眼角,伤心不已。 景安侯平时已经上前安抚,此刻刚要轻声开口哄,突然脑海里闪过景长霁那句口蜜腹剑巧舌如簧表里不一,景安侯一面觉得不可能,另外一面突然开口:“后日不管能不能将人带回来,先去瞧瞧老大灵堂吧。” 他这话转的太过突兀,刘夫人正按着眼角的动作一顿,很快又伤心摇头:“老爷怕是去了会难过,这几日成宝他们在守着,想替老爷分忧,这也是孩子们的一番心意。不如晚些时候老爷再过去吧。” 她这话也说得过去,但景安侯这次莫名就想过去一趟,想去瞧瞧打老二的脸,他的枕边人到底性情如何,他怎会不知? 说罢,景安侯也不等刘夫人继续劝,直接大步就朝外走去。 景安侯步子很快,刘夫人知道这次是拦不住,连忙给身边的心腹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跟着一起出了主院就从小道往外跑去找三公子大姑娘。 毕竟这几天夫人都是这么说的,说两位小主子伤心兄长没了,没日没夜守在那里,悲伤不已。 前两次因为被拖住手脚,老爷过去时已经准备妥当,两位小主子都在,但这次去的突然,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景安侯脚程很快,很快就到了灵堂前,身后跟着的嬷嬷就要出声,被景安侯一眼看得噤了声。 他抬步推院门,却被从内关上,刘夫人刚想开口,景安侯竟是一脚把门给踹开了。 随着咣当一声,景安侯已经大步进了院子,而眼前的一切也映入眼中。 灵堂简单,只正中停着一方棺材,连守灵的人都没有,棺材前的火盆里只有一些瞧着有两日未燃烧的灰烬,正是上次他过来时老三面前正烧着的。 他站在那里,回头看向也变了脸色的刘夫人:“老三不是一直在为兄长守灵?这就是你说的悲伤不已食不下咽不眠不休日夜守灵?” 刘夫人张嘴想解释,三公子才匆匆赶来,到了近前,立刻揉了揉眼:“父亲,母亲。” 景安侯却没开口,其余人大气不敢出。 景安侯望着三子:“你去何处了?不是在给你大哥守灵吗?” 景成宝眼睛里流露出克制的悲痛:“儿子去书房拿大哥喜欢的书籍,想念给大哥听,这才迟了……”说着,还将手中的两本书籍抬起。 刘夫人也立刻帮腔:“这孩子有心了,他平时与文惟这孩子关系好,感情也深很多。” 景安侯却是望着景成宝,突然上前一把扯开衣襟,露出白色衣袍里的枣红色锦衣,绣着暗纹,精致奢华,因为来得匆忙,衣角未曾全部掖进去。 另一边,睿王府内。 景长霁应付完景安侯重新回了主院。 卫殷已经重新摆了一盘棋,景长霁陪他下了一局后才重新提及回偏院的事,卫殷答非所问,睨他一眼:“景二公子猜猜看,本王这院子与偏院相比,哪个更安全一些?” 景长霁自然清楚,如果说起来他更愿意待在这里,毕竟万一那些人当真有本事潜进睿王府,在查到嫁祸之人是谁之前,他依然担心兄长被灭口。 “自然是王爷这里。”景长霁顺从本心,左右已经欠了不少人情,再多这一个也不多。 卫殷嗯了声:“那还有事?” 景长霁摇头:“既然王爷不介意,那臣子与兄长就继续叨扰了。只是后日是第七天,臣子想拜托王爷一件事。” 卫殷没说话,但也没直接拒绝,景长霁把自己所求说了,卫殷只是嗯了声,就在景长霁以为对方会拒绝时,卫殷重新又摆了一局:“明日自己去寻管家。” 景长霁松口气,连忙应诺退下,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尽头,卫殷瞧着自己刚摆好的棋枰:“……” 暗卫无声无息出现,单膝跪地,将先前景长霁与景安侯在大堂的话复述一遍,卫殷听完也没反应,只是挥挥手,很快暗卫消失不见。 -- 第31页 只留下凉亭里一人寂静无声自己与自己对弈,离远瞧着,身上雪色的大氅将他衬托的几乎与景色融为一体。 景安侯接下来两天没再上睿王府,景长霁落得清净自在。 京中传闻景大公子「死」的第六日,睿王府大肆购买冰块,有人询问打探之下才得知,竟是睿王府要建冰窟。 说是为了给景大公子停尸,因着景二公子说了,一日不寻到幕后残害兄长的凶手那绝不给景大公子下葬,不愿让兄长死不瞑目。 众人稀奇的同时也好奇:“那位主就这么任景二公子这么干?好端端的王府停着一具尸体算怎么回事?” “瞧你这话说的,好像那府邸缺尸体似的,你可别忘了,这些年来来去去,那府里有进无出,谁知死了多少人?如今好了,一个草菅人命的碰上一个不学无术的,还真是混到一起去了。” “嘿,你这话要是传到那位耳边,别想落得好!” “这话又不是我一个人说的,旁人也都在说,这位行事作风这般,上头就这么纵容?” “谁让那是老睿王留下的唯一骨血?老睿王戎马一生劳苦功高,上头也是念着旧情才这般。不过我倒是听说一件事,还是跟这位景二公子有关。” “什么事?这位又干什么混账事了?” “还真不是,我在景安侯府有亲戚,是当厨娘的,昨个儿回府说是景安侯与侯夫人吵架了,说是侯夫人故意将景二养废,景二实则不过是装的,如今景二因为大哥的事与景安侯闹翻讲出实情,景安侯不信回去试探,结果……” “难道发现了什么?” “这铁定是了,听说昨个儿景安侯直接是歇在书房,一夜都没回房。” “闹翻?他怎么敢的?谁给他的底气啊?” “还能是谁?睿王府那位呗。” “呃……”坊间这些传闻越传越邪乎,但睿王府建冰窖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冰块运到王府怎么建就无人可知,毕竟也没人敢进去,谁都知道那是有进无出的地方。 但传言却也愈发朝着诡异的方向,一开始只说景二公子运气好,竟是得了睿王青眼,进了那地方不仅活的好好的,甚至还颇为得势。 后来变成睿王这怕是瞧上了景二公子。 毕竟论容貌,景二虽说纨绔不学无术,但皮相当真是一顶一的好,整个汴京都找不到比他姿容还俊的公子。 一开始有人不信,随着细想小王爷如今二十有三,但从未有纳妃娶妻的心思不说,也没听说府内有姬妾通房,甚至府中连婢女都很少。 这么一想,还真的说不定睿王是有断袖之癖。 消息越传越像是有这事,禀告到卫殷面前,管家头疼不已:“王爷,这事越传也不好听,可要属下去安排?” 卫殷却像是得了趣儿:“安排什么?本王觉得传的好。” 管家:“这……可如今这样,怕是没人敢与王爷结亲。” 卫殷并不在意:“你当本王如今这名声,有人敢?”更何况,大仇未报,身体有恙,他也没有这个心思。 管家:“那就这样继续让他们传?” 卫殷:“以本王如今的戾名,坊间突然敢传出这些,你当是谁允许的?” 管家琢磨过味儿,浑身一寒:“是皇上他……”剩下的话管家没敢说出口,但也不敢继续问,如今也好,王爷名声越是如此胡闹,那位也对王爷愈发没有警惕,甚至巴不得王爷名声更加不好。 卫殷一局棋下完,把手里的棋子一扔,以前觉得自己对弈还不错。 但如今总觉得不对味:“不过既然都在传本王看上景二,那就让他们好好瞧瞧得了。明个儿头七,在府外给本王挂上白幡。” 管家:“王爷!!”这事儿还能这么干? 卫殷却是混不吝,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好歹是「大舅子」头七,冰窖都建了,怎么能不更「冲冠一怒为蓝颜」一些?” 管家对上卫殷决定的目光,知晓再说也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去办了。 于是,景文惟「头七」这天,适逢二驸马下葬,睿王府外竟是挂起了白幡白灯笼。 这一幕着实让坊间的人看不懂了。 第17章 会心疼 “这到底是为了二驸马挂的,还是为了……那位?” “你傻啊,二公主见到那位也要行礼,喊一声皇叔,为二驸马挂?可能吗?但为了哄心上人给「大舅哥」挂,倒是也说得过去。” “不是吧?这般胡闹,那不会是玩真的吧?” “景安侯府这一脉怕是要贵不可言啊。” 消息慢了一日传到景安侯耳边,他一口气没上来,愣是气晕了。 倒是景长霁听完沉默片许,该干什么干什么,睿王都不介意,他本来就是断袖,更加不会在意。 因为景文惟与外界失了联系,消息并未传到他耳边,只悉心养伤,并不知道外界已然起了轩然大波。 景文惟头七过了后,离景长霁与卫殷约定救治高伯的约定之期还剩七日。 先前因为景文惟的伤势加上他要假装兄长出事他伤心过度也不便出府,所以一直忍到现在。 如今相信要将兄长灭口的幕后之人应该也信了兄长已死。 毕竟这些时日睿王府并未请御医,连个大夫也没过府,只有府中一位秦大夫,加上当日是一箭刺穿胸口,也不会觉得兄长能活下来。 -- 第32页 如今头七一过,景长霁再出府调查也不会引起怀疑。 这个系统是景长霁转世投胎后得到的,是个医疗系统,他在现代时每次动手术救治人或者问诊帮助一人可以得到十个积分。 救了兄长用完积分后他替来送药的侍从诊了脉问了诊,但积分并未增加,所以他如今重生回到第一世替人问诊应该是没办法得到积分。 为了怕是因为这侍从没病积分才不改变,他后来又寻了一个有旧伤暗疾的,结果也是如此,看来除非他出手动刀救治才算。 如果是以前,得到三十个积分,他只需要救治三人。 如今重生到第一世,积分会不会有所改变还需要另外验证。 更重要的一点,他还需要先去见一眼高伯,确定他的情况到底三十个积分够不够,以防万一。 好在留给他的时间还算充足,七天,够他想办法赚得三十个积分。 景长霁准备出府前,先去主院拜见卫殷。 卫殷听到景长霁要见高伯,视线从棋枰上抬起,深邃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本王依然很好奇,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这三年虽然遍寻名医,对外却说的是为他自己诊治。 这些天他派人在府内排查一遍,并未有人泄露此事,就如景长霁突然会的医术般,让他好奇的同时,却也心生怀疑。 一个无法掌控超出意料之外的人,要么为己所用,要么,在他成为最强劲的对手前,将其毁掉。 景长霁答非所问:“但我们的目的一致不是吗?都是最终把人救醒。” 头顶上方没有声音传来,景长霁却能感觉到卫殷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探究、揣摩、怀疑,最终这些化成一句话:“来人。” 景长霁轻吐出一口气,看来至少目前来说,他们是合作伙伴,而非敌人。 王爷即使对他有所怀疑,但暂时不会生出杀意。 有侍从很快出现在前领路,卫殷在后,景长霁则是跟在卫殷身后,他目光所及,只能瞧见卫殷坠地的大氅,黑色的鹤羽,威严森寒。 头顶的日光很刺眼,他伤势大好之后已经不太畏寒,尤其是已经是三月中旬,天将渐暖,卫殷却依然畏寒。 景长霁皱眉,脑海里闪过重生后初见卫殷时的第一面,对方面容苍白,是种病态的白,只是喜好饮酒,加上身形并不瘦弱,整个人懒散却也矫健。 如同沉睡的凶兽,所以景长霁并未怀疑过卫殷的身体,也许并不如他看起来好。 但卫殷给人的感觉却又是矛盾的,让景长霁一时说不清道不明这种怪异感在何处。 一行人很快到了主院最里侧的一处房间。 景长霁还没靠近就感觉到若有若无的药香传来,裹着满院的梨花香,景色雅致,却寂寥无声。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卫殷抬步走了进去。 景长霁紧随其后,房间内燃烧着香炉,药味更浓郁,热意醺腾到面上,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整个房间封闭,四周却镶嵌着夜明珠,将房间照得恍若白昼,形成一个天然的暖阁。 床榻上躺着一个枯瘦憔悴的老者,刚年过半百,头发却已全白。 紧闭的双眼下青黑一片,嘴唇发青,面色灰白,因过于消瘦,甚至能看清他灰白皮肤下的青色血管,整体给人一种行将就木的濒临死亡之相。 景长霁比来时还要意外,原本以为这位老管家只是脑子里有淤血昏迷不醒,但显然还有别的病症。 他的视线落在老管家青黑的指尖,显然已经解了大半,但状况只会更加不好。 卫殷静静瞧着床榻上的老者,声音轻缓许多:“能救醒吗?” 虽说是问话,但景长霁先前已经立过生死状,能救醒也要救,不能也得能。 景长霁上前,开始诊脉并检查各项情况,因为没有现代的各种仪器在手,景长霁只能凭借几十年的经验。 好在老管家虽说中毒,但身体状况保持的很好,毒素也几乎清楚殆尽,脉象平稳,他仔细检查妥当,松口气:“能。” 卫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什么时候开始救?” 景长霁:“这也是臣子接下来要去做的,王爷放心,七日内臣子会寻到所需的药,只是……臣子这几日需要外出,有些特殊的药剂,需要臣子去私下联系打点。” 他说这话时有点心虚,但他总不能说自己只需救三个人即可,药能自己出现?显然不能,不仅不能这么做,还不能暴露救治患者=有药,他可不想当成怪物。 卫殷没说话,一时间整个房间静得出奇。 景长霁早就想到这一点:“王爷可以放心,臣子不会跑,臣子的兄长就留在王爷院内。臣子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不管兄长。加上要杀兄长的人没寻到,劳烦王爷给派两个身手好的随身跟着,也能监督臣子行踪。” 卫殷:“你倒是把每一步算的一清二楚。” 景长霁只能笑了笑,沉默以对。 谁又不想好好活着?不过是形势所迫罢了。 好在卫殷也没刁难,依然点了先前那两个身手不错的侍从跟着,并另派了暗卫,藏在暗处留住景长霁的命。 至少救醒老管家之前,景长霁不能出事,甚至伤也不能伤到,万一受了伤耽误治疗,唯他们是问。 卫殷派暗卫的事也没瞒着景长霁。 -- 第33页 景长霁叹息一声:“王爷觉得有必要,臣子无所谓。” 卫殷却是淡定开口:“毕竟是本王「看重」的人,磕到碰到伤到,本王都会心疼不是?”咬的极重的两个字,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意味深长。 景长霁想到那些坊间传闻,原本无所谓,但此刻面对正主,浑身也不自在起来,低咳一声,随便应了两句,只当没听懂卫殷话里有话,拱手告辞。 景长霁直到回到前院才松口气,面对卫殷总有种压迫感,让他很是不自在。 因为接下来几天要频频出府,景长霁先去见了兄长。 他到的时候景文惟正披着衣服坐在桌前写着什么,边写边掩唇轻咳,虽说伤口复原的极好,但这才过了几日,面色依然憔悴苍白。 “大哥,你怎么起来了?”景长霁上前将他手中的狼毫笔拿了回来,眉头紧蹙。 景文惟精神头还算不错,闻言温和笑道:“我身体已经没事,不碍事,这事因我而起,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干。” 这些时日瞧着二弟这般辛苦,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前几日是真的起不来,但今日觉得精神好了不少,也想帮点什么。 他仔细把二弟说过的猜测翻来覆去的想,可依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或者窥探到什么让人动了杀意。 但他想不起来,却是能将被冤枉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一一写出来。 他觉得没什么的,也许二弟能看出些端倪说不定。 景文惟说着把已经写好的几张纸递到景长霁面前:“二弟,这是我从春猎那天往前推的几日能想起来的事都记了下来,我稍后继续再往前写出来,你瞧瞧目前这些可有用?” 景长霁知道自己劝不动兄长,他每天都会过来替兄长检查身体,只要好好恢复不会再出问题。 兄长一个人这么待着,让他做些什么也好。 景长霁将这几张宣纸收好放入怀中,把等下要出府的事和景文惟说了。 景文惟知道这事不解决,他们兄弟两个一直会暴露在危险中,也没阻拦:“在外多加小心,万事以安危为主。” 景长霁安抚道:“大哥放心,王爷心善,给我派了两个很厉害的侍从,能保护我的安全。” 景文惟这才放心,望着景长霁离开,才又继续坐在桌前,把能记起的事无巨细都写了出来,生怕错过一星半点。 景长霁和两个侍从上了马车驶出王府,他说了一个地址,两个侍从往京外赶。 景长霁则是趁着这段时间把先前塞进怀中的几张宣纸拿出来,仔细瞧着。 第18章 端倪 景文惟为了怕漏掉什么,不仅日期时辰标注出来,甚至连当日如厕都没错过。 景长霁手中一共有四张,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杂事,有条不紊,一个时辰对应这个时间段所做的事。 景文惟目前任职的是翰林院修撰,平时在翰林院的职责很杂。 春猎事发前这段时间他办的事倒是简单,就是记录三月底即将到来的太后寿宴各项事宜以及四月份即将到来的祭祀大典等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 春猎那天是三月初一,景文惟是从前一日来狩猎场开始写起。 景长霁仔细看过当天,这是他早就问过的,和之前没有区别。 他继续朝前翻看二月二十九这天的事宜,这日景文惟当值,一整天都在翰林院,后来回了侯府,见了一面景安侯说第二日随行狩猎事宜,之后就是去见了景长霁一面。 接着是二月二十八,依然是在翰林院记录即将到来的太后寿辰事宜。 再就是最后一页二月二十七日这天,景文惟这日休沐。 因为不是简单只在翰林院,所以这一日景文惟经历的事情很杂,满满一页,事无巨细都标注的一清二楚。 景长霁还是第一次这么直面清楚了解兄长的日常,想到第一世这时候兄长早早没了,一时间鼻头有些酸涩,他很快冷静下来继续往下看。 景文惟把发生的所有对话和谁交谈也都一一写了下来。 前三张因为大部分时间是他独自一人记录,所以对话不多,这一页却很多。 景文惟早上起了后先是去给老夫人请安,如果是以前景文惟不会提及老夫人都说了什么,是怕景长霁难过。 但这次大概是怕自己隐瞒会耽误,所以景文惟还是硬着头皮写了出来。 对话很多,大部分都是老夫人说,只是两人交谈的对象却是景长霁。 老夫人对景长霁很是嫌弃,让景文惟多加约束,不要让他丢了侯府的门楣。 大概怕景长霁伤心,景文惟最后小字补了一句:二弟性情如何兄长知晓,莫要难过,是祖母不了解二弟。 景长霁仿佛能看到兄长写这些事的小心翼翼与不安,忍不住苦笑一声,他是真的不难过。 老夫人如何,他第一世后来知晓的一清二楚。 兄长死前,因为有出息,老夫人对他百般称赞,可兄长死后,他在老夫人口中成了逆子恶人,仿佛他过往的一切都被抹灭,只剩下他那些莫须有的恶,是个杀人凶手,甚至要将兄长在族谱中除名。 老夫人说景长霁没出息说他上不得台面,但若是没有她的允许,刘氏又怎么敢一进门就对他出手,这些年将他养废? -- 第34页 无非就是刘氏进门时他们兄弟的生母外家已经没落,没有支撑后入不得她的眼,成了弃子罢了,若非兄长有出息,怕也只是第二个景长霁。 景文惟陪老夫人用过早膳,又去书房见了景安侯,听了一上午的训斥,后匆匆去寻景长霁。 那时候景长霁怕兄长说教躲出去与狐朋狗友一起更自在,所以景文惟没寻到他,只能独自回了院子,下午出府应约随同龄的表弟容钰山前往茶楼品茶。 容钰山是兄弟二人的亲舅舅容小伯爷的独子,因为同龄只差了两个月,所以两人自幼关系就好。 容钰山也是景文惟同一届当时的榜眼,如今任大理寺评事。 景长霁想起容钰山也是一怔,虽然是在大理寺任职,但景长霁并未怀疑过容钰山。 第一世兄长无辜惨死在大理寺后,景长霁求救无门,只有外祖父一家肯帮他。 但容伯府早就没落,舅舅容小伯爷是个闲职帮不上忙,后来还是容钰山借着是大理寺评事的身份私下帮他查兄长死因。 只是还是被幕后之人知晓,没多久,容钰山也没了。 后来景长霁大受打击一蹶不振,报仇的心思愈发迫切,急功近利,这才被太子蒙蔽双眼加以利用。 景长霁想起往事心头复杂,所以这次他们出事后景长霁并未去寻舅舅一家,他怕会再次连累对方,只当依然被继母撺掇的与外祖父一家离了心。 景长霁继续往下看,景文惟怕漏掉什么,事无巨细把他与容钰山的对话说的一清二楚。 包括途中遇到了哪些人。 因为这天是休沐的日子,二人在茶楼遇到的熟人,都被景文惟一一写了出来。 熟人一共有三个,第一个是翰林院的同僚,与友人前来品茶,打过招呼后一直在不远处品茶; 第二个国子监祭酒嫡长子巩玉峰,他与景文惟是同窗,但景文惟在书院总是高巩玉峰一头,所以巩玉峰和景文惟很不对付,刺了两句,景文惟没搭理他。 景文惟没搭理他的原因,除了都在朝为官外,还有一点就是景长霁当时与巩玉峰的胞弟巩玉炜是好友,所以景文惟怕这事影响到景长霁交友,也就没生事。 景长霁从字里话间猜测到兄长的心思抿唇不语,要是兄长知道这个巩玉炜对他抱着怎样的心思,甚至在狩猎场给他下药才导致第一世他们兄弟二人甚至没见上最后一面……怕是会第一时间去揍对方。 最后就是第三个,是翰林院的同僚一家,来茶楼是买这边很出名的点心,很快就离开了。 景长霁将这三个人后来事发后的情况想了一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翰林院的两个同僚官职不高,几乎与大理寺没有牵扯,拖家带口,不太可疑。 至于巩玉峰,因为学问一般,加上钻牛角尖,两年前落榜后一蹶不振,愈发看景文惟不顺眼。 但他不是瞒得住的性子,一般所有的情绪都在脸上,若真的是他出手也藏不了太深。 景长霁揉了揉眉心,让自己不带任何偏见去看这些人,继续往下,却是一愣。 景文惟和容钰山这次茶楼之行除了景文惟遇到的这三个熟人,容钰山这边也出了点状况。 【品茶过半,钰山弟轻咦一声,我好奇看去,钰山弟望着茶楼对面的客栈二楼一间半开窗子的房间,面露犹疑。我探头去瞧,只窥见正在合上的窗棂。询问钰山弟,只言(许是看错,他不应在此)后,我二人继续品茶,半个时辰后离去。】 景长霁皱眉瞧着这段话,沉默片许继续往下看,再就是二人各自回府后吃过晚膳,景文惟又去景长霁苑子发现二弟依然未归,只能离开后看了一个时辰的书卷后安歇。 景长霁最后将目光落回唯一不甚清楚的那段话。 这段时间从霍二被杀他们兄弟二人被怀疑,兄长从未觉得是因为有人要灭他的口才嫁祸于他,甚至并未起疑。 景长霁一直猜想是兄长忘了什么,可如果说,兄长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被灭口的原因呢? 兄长无意间遇到一件事或者窥见了某人,从兄长这个视角并未看到也未记在心里。 但对方却看到了兄长,以为兄长是看到他的,为了灭口本打算杀人,却又怕暴露。 刚好这时霍二被二驸马杀死,干脆将霍二的死嫁祸给兄长,一石二鸟,也不会让人因为景文惟的死联想到别处。 毕竟景文惟是因为杀了霍二心虚畏罪自缢。 加上后来景长霁求到容钰山头上没多久容钰山也死了,如果……并未是容钰山为了帮景长霁查凶手得罪幕后之人,而是从一开始,幕后之人也是要杀容钰山呢? 牵扯到两人的事件,也许就是这一件呢? 毕竟兄长半月才休沐一日,他平时与容钰山约见只有休沐这个时间,想要下次再约,那就要往前再推半个月。 景长霁张嘴想出声让侍从改变行程去一趟容伯府,却在即将开口时改了主意。 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更何况,如若他猜对了,那么不仅兄长会出事,容钰山也会出事,他冒然去找容钰山,只会让他们将目光转到容钰山身上。 就算景长霁要去问容钰山当天他到底在客栈房间见到了谁,也不该是这样直接去问。 就在景长霁想着要怎么才能既从容钰山口中得到答案又不会改变如今的局面将容钰山牵扯在内时,马车突然猛地一拉停下,景长霁身体前倾,差点因为惯性摔出去。 -- 第35页 车帘帷幕被迅速拉开,侍从在外不安问道:“公子可还好?” 景长霁刚勉强撑住身体,因为停下的很快又稳,虽然太意外,但也没摔倒,闻言摇头:“我没事,怎么突然……” 他抬眼刚想问怎么回事,等看清帷幕拉开口瞧见侍从身后站着的人时,眼神沉了下来。 侍从身后站着的两人看到景长霁差点摔倒也吓得不轻,小心翼翼上前,神色愧疚道:“长霁,你、你没事吧?我们不是故意的,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见不到你,只能想出这个办法半路拦车……” 贾茂涵声音越来越低,生怕被景长霁直接讨厌了。 他身后的巩玉炜欲言又止,想道歉,却又不敢当众开口,也怕自己的心思暴露出来给景长霁添更大的麻烦。 第19章 赌不赌 景长霁上次在戏园与二人分开后就没打算继续当朋友。 一个对他抱着那种心思甚至下药,虽然最后对方悬崖勒马并未做什么,但朋友也是当不成,他没揍他一顿已经是客气。 另外一个虽然没错,可如今也不便将贾茂涵牵扯进来,但没想到这二人竟然跑过来拦车。 景长霁直接对侍从道:“继续赶路。”同时就要落下车帘。 贾茂涵显然怕自己落得和巩玉炜同样的地位,直接扑过去扒住马车前的脚踏:“长霁长霁!这事跟我没关系啊,我们说好当一辈子好兄弟呢?咱们不带他,你带上我!不要不理我啊!” 贾茂涵死活不撒手,他是真的不想失去景长霁这个好友,虽然大家都是纨绔,但他也知道谁对他好,谁对他是真心的,谁是真的把他当朋友。 景长霁皱眉,望着贾茂涵手脚并用扒着车不顾形象的模样,原本想把人给弄走的想法随着想到一件事压了下来,突然改了口:“你上车。” 贾茂涵还没反应过来:“长霁你想想咱们以前……诶?诶!” 回过神,立刻松开手,手脚并用爬了上来,嘿嘿傻乐。 巩玉炜惨白着一张脸张嘴想上前却又不敢,最后只能落寞望着马车在他眼前驶走,身体晃了晃,从他动了那个心思,他们就再也回不去。 贾茂涵很激动景长霁还肯理他,但上了马车又老实下来。 他缩在角落偷瞄景长霁,贴着车壁不敢上前,紧张搓着手,只讨好朝景长霁笑着。 “长霁,不是我要带巩玉炜的,是他非要跟着,我这段时间揍了他好几顿帮你出气。他干了这种事,我肯定也不能跟他当朋友……” “所以就这么直接拦车?如果出了什么事,或者没拉住马缰呢?”景长霁要让贾茂涵知道他这次做的事有多危险,否则以他对他的了解,他下次还敢。 贾茂涵更心虚了:“我、我下次不敢了……我在侯府见不到你,又进不去王府,我挺担心你的。” 景大哥出了事,坊间又传成这样。 他们是真的怕景长霁吃亏,虽然巩玉炜这混账做事不地道,可他们这么多年的哥们情也是真的。 景长霁神色缓和下来:“我没事,下次别这么乱来。” 贾茂涵听出他态度软和下来松口气:“不敢,下次肯定不这么乱来。”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偷瞄一眼,小声问出声,“长霁啊,你在睿王府……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景大哥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节哀顺变。” 景长霁垂下眼,没说话,但他整个人都与之前不同。 这倒是也没引起贾茂涵怀疑,只当是景大哥出事受到的打击过大。 景长霁这次之所以让贾茂涵上马车,是想起来一件事。 而这事不仅与贾茂涵有关,还能牵扯到容钰山。 贾茂涵是户部侍郎庶子,在府中并不受宠,但他在府中地位还行,是因为自幼与嫡兄关系不错。 贾茂涵的嫡兄是户部侍郎贾大人的嫡长子贾锦荣,先前在大理寺任职,一个月前与人去狩猎摔下马,右腿被马踩到,脚腕受伤厉害,大夫给瞧过后说以后好了脚怕是也会有后遗症,会跛。 贾锦荣受伤后一蹶不振,干脆去了京郊的庄子养伤。 贾茂涵因为小时候在贾锦荣偷偷上树差点摔下来救他后,兄弟两个关系不错。 而贾锦荣在大理寺任职,和容钰山关系也很好,时常下了值会抽空去庄子看他,开导贾锦荣。 所以想见到容钰山,在贾锦荣那里很容易,也顺理成章。 还有一点,贾锦荣的腿伤他能治,不仅能得到积分,还能得到贾锦荣的帮助。 景长霁目前来说腹背受敌,他需要助手,而不是这么单方面受制于人。 景长霁想到就办了:“我这边有个忙需要你忙,你能保证不泄露出去吗?” 贾茂涵一愣,随即双眼放光,立刻拍着胸口保证:“能能能!只要是长霁你说的,我谁都不说,我大哥都不说!” 景长霁朝他招手,等他靠过来后,低声说了些什么,贾茂涵眼睛越睁越大,最后目瞪口呆:“这、这……” 景长霁:“你不信我?” 贾茂涵欲哭无泪:这让他怎么信?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他从未听说过长霁会医术啊。 还是给大哥看腿,这万一看不好怎么办?连大夫都说养好后腿也就这样了,长霁难道还能比府里找来的老大夫医术还好? 这不是他不信,是压根不可能啊。 -- 第36页 景长霁:“你只需要带我去见你大哥,其余的我和他说。” 景长霁见过贾锦荣几面,对贾锦荣的人品也有所了解,所以也愿意赌一赌。 更何况,以后他如果想有一番作为,他会医的事也没打算瞒着,但医术高低却是能做文章。 贾茂涵虽然不信,还是硬着头皮同意带景长霁去见大哥。 在去之前,景长霁先让侍从将马车拐去成衣铺,他换了一身衣服再出来。 变成一个中年男子模样,嘴上蓄了胡子,完全没有景长霁先前的样子。 贾茂涵愣在那里:“你、你……” 景长霁眼神示意他,贾茂涵立刻捂着嘴不敢再应声。 一行四人从后门出府换了一辆马车重新改道出了京往庄子里去。 贾茂涵到了庄子外没被拦着,但守门的家丁多看了两眼景长霁三人。 但因着贾茂涵平时常来,贾茂涵虽然是庶子,府里却都知他与大公子感情好,自然不敢拦。 等四人跟着庄子管事到了贾锦荣住的院子外,刚踏进去,就听到一声愤怒声:“滚!都给我滚!” 贾茂涵听出是大哥的声音,连忙小跑过去:“出什么事了?” 到门前刚好碰到出来的大夫,擦着额头冷汗:“老夫先走了,公子好好劝劝这位公子吧。” 要不是这家给的出诊费高,他死活是不来的。 谁知情况比预期的还要遭,这腿养得也不好,怕是以后彻底瘸了。 内室的两个婢女收拾好一片狼藉,很快出来,到了门口给贾茂涵福了个身,赶紧走了。 贾茂涵在内室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傻呵呵的笑容:“大哥,瞧瞧我给你把谁请来了?” 贾锦荣自从病了后精气神都没了,此刻歪倚在床榻上,脸色苍白。 瞧见人掀开帘子进来正想发火,听到贾茂涵声音才稍微好一些:“你怎么来了?”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生病我怎么能不来看你?”贾茂涵走过去帮他拉好毯子,又说了个自己的倒霉事,逗得贾锦荣脸色稍微有点血色。 贾锦荣睨了眼跟着进来的景长霁三人:“他们是?” “瞧我这脑子,这位是神医,我特意给大哥请来的!”贾茂涵三言两语,把景长霁医术夸上天。 景长霁听着贾茂涵吹嘘,来时他可不是这反应。 但明显让贾茂涵态度改变的原因…… 景长霁在贾锦荣看过来时朝他颌首:“虽说贾公子有夸大的成分,但我能让你痊愈后腿不会瘸。” 贾锦荣一愣,显然刚刚经历过失望,如今听到这些一时不信。 “此话当真?你说的不瘸,是会跛吗?”如果是这样,那与先前也没甚区别。 大夫说他的右腿骨头被马踩碎了,甚至连御医也没办法。 宫里最好的御医来过一次,下了定论。 府里不敢再请第二次,只能私下里遍寻名医。 但一月过去,随着庄子里来的大夫越来越少,以及父亲他们也不怎么过来。 贾锦荣心里很清楚,他成了废人,他被放弃了。 这种反差,让他愈发性子暴躁不甘,但不甘心又如何? 贾茂涵使劲对景长霁示意眨眼,就算先安抚好大哥也行啊。 大哥不安心养病比先前情况还差,先瞒过这段时间,至少不能让情况更恶化。 景长霁:“不会,我能让你恢复如初。” 最后四个字一出,贾茂涵倒吸一口凉气:让你说谎,没让你这么狂啊。 这、这后面怎么补救? 贾锦荣却没动:“你诳我。”连御医都说没办法,怎么可能? 景长霁看出他的想法:“不试试怎么知道?大公子愿意赌吗?最后无非就是一条腿,我赢了,你恢复如初;我输了,也不会再比如今更差。” 贾锦荣望着景长霁沉寂的一双眼,没说话。 景长霁在一旁落座,也不着急:“你可以考虑一下。” 贾锦荣:“你有什么要求?” 景长霁:“帮我以你的名义约见一人,不能让除了我们之外的人知道我见过他。” 贾锦荣皱眉:“是谁?” 景长霁:“容钰山。” 贾锦荣神色变得锐利:“你到底是何人?你见他做什么?” 景长霁:“大公子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不信你问你弟弟。” 贾茂涵小鸡啄米点头:“大哥,这肯定不会。” 长霁伤害谁也不会害自己表哥啊。 贾锦荣皱着眉,神色落在景长霁身上,最后落在他眉眼上:“你是……景长霁?” 虽然容貌有区别,但对方眉眼长得的确好,离得远发现不了,但仔细盯着看,还是能看出一些熟悉的影子。 他刚开始没有往那个方向想,此刻提到容钰山,也就想起了。 第20章 治腿 贾锦荣怒极反笑:“我倒是不知,景二公子还会治腿。” 景长霁:“我继母能明面上将我养废,我为何不能私下里偷学医术?” 贾锦荣沉默下来。 侯夫人刘氏的确是存了这个心思,但他一个外人不好劝,否则反而会里外不是人。 甚至没见过这位景二公子几面。 如今仔细去看,眉眼锋利、气质沉稳,竟完全不像十七八岁的少年郎。 -- 第37页 扮作这模样竟是也不违和。 贾锦荣信了五成:“你当真能医?” 景长霁:“你可以试试。不过,我的办法与常人不一样,你腿断已经一个月,被旁人医治过。我若是医,要将你长好但歪了的腿重新打断。” 贾茂涵倒吸一口去:“长霁……” 贾锦荣却是深深看他一眼,出其不意道:“好,我让你医。” 景长霁:“我需要几样东西,你让人准备一下。” 贾锦荣:“可以。” 景长霁:“还有,我需要尽快见到容钰山。” 贾锦荣却是笑了:“那倒是巧了,他晚上会过来看我,到时候你尽管见。” 如今天色还早,景长霁写了东西,让贾锦荣去准备。 没多久,东西全部送来。 景长霁让人先出去,贾茂涵一开始不愿,最后被景长霁看了眼,还是走了。 景长霁将贾锦荣包扎好的腿重新拆开,重新将刚长好的地方又敲了,开始各种修复固定,最后用木头做出支具暂时固定。 等他想办法弄到更多的积分也就能兑换石膏,左右他这腿养好要三个月之久,总能积攒到。 贾锦荣因为刚刚敲断腿疼得脸色惨白,却咬着唇没说一个字。 景长霁面无表情说着注意事项,最后包扎好看他一眼:“我三日后会再过来。” 贾锦荣:“我多久能好?” 景长霁:“那要看你的恢复程度,好好喝药,自然好得更快。” 贾锦荣抬眼深深看他一眼,再低头瞧着自己的腿,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景长霁知道他没完全信,等到时候就知道了。 景长霁洗了手出去,贾茂涵立刻迎上来:“大哥怎么样?” “等着吧,伤筋动骨一百天。”景长霁坐在一旁。 贾茂涵:“我进去看看。” 景长霁没阻止,很快贾茂涵出来,吩咐外头准备吃的喝的,好生招待景长霁。 对外只说自己寻了个大夫给大哥瞧瞧。 这些时日府里时常来大夫,倒是也没怀疑。 至于为什么这个大夫没敢走,只当是大公子给贾茂涵面子。 景长霁一直待到晚膳吃过后,才迎来神色倦怠匆匆而来的容钰山。 容钰山被管事带过来看到景长霁几人也没多想。 他这些天,来三次能两次遇到大夫。 这个应该也是大夫。 容钰山担心好友身体,但这几日也的确忙。 惟表兄出事,霁表弟被困,景安侯府不顶事,只能他私下打探。 他要找出来到底是谁害了惟表兄! 但这事只能私下里打探,所以明面上他还不能表露出来,所以只能晚上偷偷查。 见过好友后他还要立刻回去。 容钰山这边进了内室,贾锦荣将人赶出去,说是私下里有话要单独说。 下人不敢多言,很快离开了。 等外面门一关,景长霁抬步走了进去,直接开门见山:“表哥。” 不甚熟悉的声音让容钰山一愣,猛地回神,等定睛瞧着,大喜过望:“长霁?是长霁吗?” 景长霁嗯了声,撕下了胡子,露出那张姿容无双的面容。 贾锦荣也正看过去,乍然看到,也是一怔,以前这位景二长得有这么让人惊艳吗?明明还是那副模样,但偏偏又哪里不一样,让人移不开目光。 容钰山已经大步过来:“你怎么出来的?那睿王……” 景长霁摇头:“外头传的都是假的。我有话和表哥说,我们单独说?” 容钰山回过神,连忙应了,回头去看贾锦荣,后者摆摆手。 容钰山和景长霁去了一旁的耳房。 景长霁将兄长还活着的事瞒了下来,毕竟事情不清楚前,他不想让兄长再落入危险的境地。 景长霁表达自己想替兄长报仇,找出要害兄长的人。 “一开始我以为杀了霍二和嫁祸我们二人的都是二驸马,谁知大哥还是出事了。”景长霁表情沉重开了口。 容钰山眼圈泛红:“谁能想到……” 景长霁道:“所以我需要找到到底是谁害死的大哥。” 容钰山背过身擦了擦眼:“长霁你说做什么,表哥帮你。” 景长霁嗯了声:“我和大哥先前在睿王府时为了找出到底谁杀的霍二,大哥跟我说了他这些天的行程,但都没任何异样,但大哥还是死了。” 容钰山想到他突然找来:“所以你是又发现什么了?” 景长霁颌首道:“对,后来我仔细回想一遍,的确有一个地方很可能,也许凶手误以为大哥窥探到什么秘密,实则大哥并未看到,所以大哥才压根不清楚到底自己怎么惹上的祸事。” 容钰山一愣:“这是?” 景长霁问道:“我翻来覆去想过,大哥出事前只有一件事不太清楚,而且还是与表哥有关。” 容钰山一时没想起来,毕竟过去好多天。 景长霁提醒道:“二月二十七日那天你们相约茶楼,途中表哥是见到何人才说了一句【许是看错,他不应在此】,我想知道,当日表哥看到了谁才这么惊讶?” 容钰山的神色从疑惑到迟疑最后变得凝重,嘴唇颤抖一下:“你大哥……是被我连累的?” 景长霁摇头安抚道:“表哥你别多想,这事和你无关。我担心大哥和你很可能都会是目标,但是你到底见到了谁?” -- 第38页 容钰山稍微冷静下来:“我和你哥当时在茶楼,对面是一间客栈。当时刚好是二楼,我无意间看过去,却是看到了……许倚林。” “许倚林?”景长霁一愣,对这个名字很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是谁。 容钰山解释道:“许倚林是大理寺少卿,是我的顶头上司。他的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许老,许家几代人都在京中。可那天我隐约像是看到许倚林竟是在客栈厢房与一个男子见面,我还当自己看错了。毕竟如果是亲戚来京,理应请回府内招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当时许倚林的神情……有些奇怪,是我说不清的感觉。加上当时离得远,也只是看到一个侧脸,我以为自己看错了,很快那个男子就去关了窗。” 容钰山越说越懊恼,如果当真是因为这件事,那岂不是他间接让惟表兄…… 景长霁脸色也变了,大理寺少卿,第一世兄长就死在大理寺。 如果是许倚林,很轻易就能办到。 景长霁回神看到容钰山自责的模样:“表哥,现在事情还不清楚,我们只是怀疑,你要冷静,这事你不要管,我怕万一真的是许倚林,他下一个会害你。” 至于为什么还没对容钰山下手,许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容钰山摇头:“可我不能什么忙都不帮,你大哥……” 景长霁阻止道:“我们在明,对方在暗。表哥,睿王说要帮我查,他这边肯定更快,如今知道怀疑的人,更容易一些。” 容钰山听他提到睿王,神色变得古怪:“长霁,要不还是我们自己查,你从睿王府搬出来吧,你要是不愿意回侯府,回容伯府我们都欢迎你来。” 景长霁一开始没多想,等对上容钰山欲言又止看过来的目光,哭笑不得:“我真的跟睿王没那种关系。” 不会真的以为他是出卖色相才换得睿王庇护吧? 容钰山真的怕景长霁走上歧途:“可睿王无缘无故,怎么可能帮你?” 景长霁自然不能说是他能帮忙救人:“我答应给他当幕僚,卖命三年。” “真的?”容钰山想到景长霁过去的行径,甚至夫子都赶走,也没怎么学过学问,这……当幕僚? 景长霁依然是那套说辞:“表哥真当我被刘氏给骗了?她想把我养废我清楚,不过是将计就计,其实大哥私下里给我寻了师父,我不仅学问还行,还学了医术,不信你问贾大公子,他的腿就是我刚重新治的。” 容钰山目瞪口呆:“此话当真?” 想到霁表弟也不至于说谎,神色大喜,他原本还真的以为……如今好了,只是可惜了惟表兄。 景长霁见他又喜又悲,却不敢说出真相。 危机未除,他虽然信容表哥,但他不确定表哥身边的人。 所以这事还要继续瞒着。 景长霁这一趟不虚此行,至少知道一个嫌疑人。 加上许倚林是大理寺少卿,第一世兄长在大理寺遇害绝对与他脱不开干系。 但这些还要继续去查。 “表哥可认识当日和许倚林在一起的人是谁?” “不认识,但当时他来关窗,我瞧见他的容貌,我可以帮你画下来。”虽说过了好些天,他也没太在意。 但他记性不错,加上那人长得有些特别,他还真有印象。 容钰山很快把那人的画像画了出来,朝景长霁递过去。 第21章 培养感情 景长霁接过来,看去,皱眉愣了下,他总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他第一世应是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竟是想不起来。 他仔细瞧着画像,怪不得容钰山还记得,这人右脸有一道很浅的疤痕,从额头横过眉峰到眼角。 这疤痕愣是把眉峰斩成两段,中间缺了一道,很明显,也因此让这人瞧着面露凶相。 景长霁将画像收起,又询问一些当日的细节,确定没有遗漏后,起身告辞。 离城门关闭没剩多少时间,他要回去了。 容钰山也起身要和他一起,被景长霁拒绝。 万一他被幕后之人盯上,知道自己联系过容钰山,怕是会改变主意提前对容钰山下手。 景长霁猜测之所以现在没对容钰山动手的原因,是容钰山如今在大理寺任职,他若是出事,怕上头会查大理寺。 如果真的是许倚林,查大理寺也难免会查他这个少卿。 所以目前容钰山是安全的,却也是早晚的事,因此景长霁要在他们动手前,查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景长霁三日后会再来这庄子,贾茂涵想和景长霁一起回去被景长霁拒绝,让他明日再离开。 贾茂涵不敢拒绝,只能应下。 听到景长霁三日后会再来,这才松口气。 景长霁先一步乔装离开,坐在回程的马车上,他才唤出系统,打开透明只有他一人能看到的初级商场兑换面板。 右上角原本显示积分:0的位置已经变了,从0变成了5。 景长霁松口气,看来还真的是需要动手治病才会出现有效积分。 腿断在这时候是大问题,但在现代却是小事,能得到5个积分,那若是碰到大病,也许很快他就能攒够替高伯动手术的积分。 景长霁回到睿王府时夜色已深,他再次换回先前的衣服。 刚踏进主院还没去寻兄长,景长霁被管家拦下。 -- 第39页 管家:“景二公子,王爷有请。” 景长霁仰头看了眼天色,平时这时候卫殷早就歇了,这会儿竟然还没睡? 景长霁随着管家绕过九曲回廊,最后停在主厢房外。 管事轻声扣了三下门扉,里面很快打开。 管事退到一旁弓着身低头,伸出手:“请。” 景长霁抬步走了进去,萦入鼻息间的依然是浓郁清冽的香气,只是这次大概刚用过药,还残留着药香。 药味没被彻底压下去。 景长霁敛下眼越过屏风朝前,嗅到这药味其中一味是治心疾的。 从重生后第一眼见到卫殷的模样,他就猜对方有病。 加上传言卫殷生母生他时身体不好,卫殷又不足月,所以生下来身体就不好。 看来传言倒是真的。 景长霁最后停在内室,只有两个人,一个正是歪在软榻上看书的卫殷,另外一个是平时随身伺候的侍从。 景长霁垂眼行礼:“臣子见过王爷。” 卫殷没看他,却是懒洋洋挥挥手。 侍从立刻无声无息退下。 卫殷这才合上书,睨他一眼:“明日一早随本王进宫。” 景长霁一愣:“臣子一定要去吗?” 卫殷懒洋洋收回目光:“你可以不去,试试会不会治你个抗旨。” 景长霁讶异竟是圣旨宣召他和睿王进宫,成贤帝无缘无故为何宣他? 还是这个节骨眼? 除非……是为了那坊间传闻? 景长霁一时神色复杂:“明日……可需要臣子向皇上解释吗?” 卫殷拨动着面前一块玉石,打开精致的锦盒,拿出一把锋利的雕刻刀,闻言轻笑一声,只是声音沁着冷意:“解释?为何要解释?不仅不解释,本王觉得还能更进一步。” 景长霁:“……” 卫殷没听到回应,偏头看他:“怎么?与本王传这些景二公子不愿意?” 景长霁:“没有。”他还真的不介意,毕竟他本来就喜欢男子。 加上睿王的身份,传出这些反而对他是种庇护。 毕竟身为睿王的人,对他出手时怎么着也会顾忌一二。 卫殷仔细瞧着他的眉眼,确定没有抵抗的情绪,才收了目光,继续雕刻。 景长霁的视线忍不住朝前看去。 落在卫殷修长苍白的手指上,指骨在烛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是不正常的色泽。 卫殷漫不经心开口,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半月后是太后寿辰。” 景长霁将忍不住看愣住的目光收回:“所以皇上召臣子与王爷进宫是为了太后寿辰?” “这是其一。”卫殷本不欲解释,但这事既然将人牵扯进来,还是说清楚的好:“往年这时候太后都在云禅寺祈福,这次因霍二的死提前回来,但祈福一事需照常进行。” 景长霁皱眉:“皇上想让王爷代为前去云禅寺?” 成贤帝明面上宠溺卫殷,实则忌惮不喜。 这是景长霁第一世后来发生的事知晓的,但这时候他不应该知道,所以也没直接表现出来。 卫殷:“不是本王,是本王和你,这就是其二,明日会询问传闻,若是承认,他自会将你一并写入前往云禅寺的名单中。” 景长霁更加意外:“皇上听说这些事,不应该……好生规劝王爷吗?” 卫殷嗤笑一声:“他可巴不得本王这辈子都没子嗣。” 景长霁:“那此行是……” 卫殷莫名神色古怪睨他一眼:“当然是给我们机会培养、感情。” 感情两个字,卫殷咬得有些重。 景长霁尴尬一笑:“这……”这让他怎么接? 卫殷倒是坦然:“当然,景二公子不愿意配合也无妨。” 景长霁:“臣子这些时日多亏王爷相助,自然没有不愿。” 卫殷倒是意外他的反应,指腹将玉屑拂去:“放心,本王最不喜欠人人情。本王与你离府期间,会将你兄长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没人能伤到他。” 景长霁松口气,声音真诚很多:“臣子多谢王爷,接下来定会全力配合。” 直到景长霁离开,暗卫无声无息出现单膝跪地,将今日景长霁替贾锦荣治疗伤腿的事说了出来。 卫殷继续雕刻,没说话,冷漠的眉眼愈发锋利深沉,想着刚刚与景长霁的对话。 他表现虽然正常,但细想之下对他与成贤帝之间的关系像是早就了如指掌。 卫殷将所有的情绪掩藏在深邃的黑眸下,神色淡漠开口:“他对本王与成贤帝之间的恩怨并未多问。看来,他很清楚本王与成贤帝面和心不和。” 暗卫头垂得更低,很是不安:“属下要再去查吗?”毕竟先前这么多次都是无功而返,什么都查不到。 卫殷面无表情:“不必了,本王亲自来。” 他们查了这么久,若是能查到什么早就查到了。 除非,一丁点痕迹都未留下。 成贤帝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他是不是真的断袖,他也能顺势让景长霁配合。 接触下来,他倒要看看,景长霁到底是如何躲过他的眼线知道的这些,还是说,从一开始借着这件事接近他,就是一个局。 从六年前开始谋划至此,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变数,毁了他的计划。 -- 第40页 是敌是友,也要查清楚再说。 而另一边,景长霁先过去看了兄长。 景文惟还没睡,一直担心等着,听到动静,连忙起身开了门,看到景长霁才松口气:“怎么回来这么迟?是出什么事了?” 景长霁摇头:“没出事,是刚好遇到容表哥,查到一些事。” 他把自己分析的说了一遍。 景文惟惊讶不已:“许倚林?这……许家几代为官品性高洁,怎么会?” “知人知面不知心。”若非上一世兄长死在大理寺,景长霁最开始知道是许倚林的时候也许也不会怀疑。 景长霁拿出断眉男的画像:“大哥你见过这人吗?” 景文惟仔细看,摇头:“没有印象。” 景长霁也没失望,交代明天的事:“我明天要和王爷进宫,接下来要前往云禅寺替太后祈福。要是明天回不来会直接在宫门外启程,到时候王爷会派人将大哥转移到别处,到时候大哥只管安心跟他们走即可。” 景文惟哪里担心自己,他只担心景长霁的安危,心里无法安定:“长霁,去云禅寺有危险吗?” 景长霁耐心安抚道:“有王爷在,大哥尽管放心。” 景文惟如今是个「死人」,不方便出面,也无法帮忙,又急又担心,但也知道不能给景长霁添乱,只能如此。 景长霁翌日一大早就随着卫殷进了宫。 等一行人到了御书房外后,被直接迎了进去。 景长霁行了礼,起身发现御书房内,除了成贤帝和总管大太监,太子也在。 成贤帝在上方叹息一声:“睿王啊,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卫殷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臣弟不知错在何处。” 成贤帝:“你瞧瞧这几日参你的奏折,说什么的都有,说你竟在府门前挂白幡白灯笼,甚至因为对侯府公子求而不得,竟是公然囚禁了景家嫡出的二公子,你自己说说,这些奏折能看吗?” 卫殷这才像是清醒一些,掀开眼皮:“就这事啊,倒有些是真的。” 第22章 拒绝 成贤帝眯眼:“哦?哪些是真?莫不是你当真囚禁了景家老二?人朕也一并喊了过来,若是真的,你认个错,当场把人放回府。” 卫殷:“谁说这个是真的?挂白幡倒是真的,毕竟府里死了人,挂白幡也说得过去。” 成贤帝眉峰蹙起,声音倒是听不出来:“又不是你府里的,与你没关系,你挂什么?” 卫殷眼皮掀了掀,睨了一旁的景长霁一眼:“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成贤帝本来不悦,闻言听出话里深意,挑眉:“你刚刚不是说是假的?” 卫殷道:“囚禁是假的,不过留人倒是真的。毕竟,有人在侯府门前都敢当场刺杀,本王担心景二回府也没了,到时候谁赔个景二给臣弟?那不得留在府里就近护着?” 他这混不吝的潜台词,让景长霁差点不知道如何配合。最后低着头,在宽袖里掐了一处穴位,愣是把耳朵脖子而整红了。 这一幕落入成贤帝眼里,颇有种恼羞成怒又不敢反抗的模样。 景长霁本就长得姿容无双,此刻清隽的少年郎眉眼羞恼带怒,修长的脖颈低垂,耳根泛红,加上旁边站着虎视耽耽觊觎的饿狼,这幅画面差点让成贤帝笑出声。 卫殷原本还担心景长霁会演砸,此刻瞧见这一幕:“……” 要不是他自己就是本人,他还真以为这事就是真的了。 这演得是不是也太真了点? 而一旁,太子从两人进了御书房就没开过口,垂着眼将成贤帝与卫殷的对话听入耳中。 这几天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但没全信,此刻却是忍不住偏头看了左后方站着的少年。 从太子这个角度刚好能看清他泛红的耳朵以及修长的脖颈。 他脑海里闪过不久前少年一身血污站在他马前的画面,仰着头不卑不亢却极力争得生机。 在霍锦州当初寻来前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想起四年前那件事,他那时被五毒派的人追杀下毒吓得不轻。 他那时候的确是要报恩情,是感激救他的人的。 可后来被救回宫中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却让他顾不得这点恩,他的性子也在那段时间发生改变,差点连太子的位置都保不住自身难保,又何况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霍锦州来寻他时,态度谦卑而又讨好,他高高在上望着对方,陌生而又自嘲,不知是觉得自己变了,还是对方变了。 但他依然记得自己说过的话,记得他救了自己。 太子给了对方应有的庇护,但也仅仅而已。 直到景长霁站到他面前说自己才是当初救他的人,说出那些只有两人知道的事,也重新将他一直压下去的过往给拉了回来。 同样记起来的,却也有当初他被下毒双眼失明,他侥幸活着回到宫中,面对的不是父皇与母后的失而复得,却是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 他那时候才知道,父皇早就起了废太子的心思,他想立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为储君。 刚好他失了明,父皇刚好借着这个由头要废太子。 母后与父皇据理力争,等父皇走后,母后歇斯底里怪他,怪他废物,怪他竟然把自己搞成这幅鬼样子,谩骂与冷漠,他躺在那里双眼失明,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庆幸全都没了。 -- 第41页 只有那段时间的生不如死。 好在他运气不错,一剂猛药下去,他双眼复明,稳住太子之位,母后再次恢复那个贤良淑德的皇后。 只有他自己清楚,一切回不去了。 他将所有跟那段时间有关的一切深埋心底,性情大变,人前人后两副模样,为自己谋划。 但这个乍然出现的异数,太子明明不在意的,可看到景长霁抬眼与睿王对视,那些被他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过往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皱着眉瞧着景长霁,莫名很不舒服。 “太子?”成贤帝的声音将太子的声音唤回来。 太子回过神:“父皇。” 成贤帝不满看了太子一眼:“你皇祖母这几日心情不好,你与你小皇叔代为前往云禅寺祈福,即刻启程吧,也能赶在关城门前回来。” 这是昨日就说好的,太子领命应下。 景长霁自然也在列,果然和卫殷猜的差不多,成贤帝为了不让睿王这一脉留下子嗣,还真的是不遗余力。 只是转身时,景长霁不经意看了眼太子,发现太子也一直正面无表情瞧着他,那神色怪怪的,让景长霁很快敛了眼,只躬身行礼。 太子的朝服从他身前经过,景长霁望着那朝服上熟悉的纹路,心底已经激不起任何波澜。 从第一世他被处死,到如今重生,他与太子这次只会站在敌对方,他也不会再让太子得到皇位。 即使太子这辈子还没做什么,但第一世的仇,发生过的事,不能因为太子不记得就这么算了。 至少太子最想得到的皇位,他偏偏让他得不到。 除了卫殷和景长霁之外,这次前往云禅寺代为祈福的人都提前通知过,所以等一行人到宫门外时,新任国师巫寂早就等在那里。 巫寂身旁还站着一位身形高大的年轻男子,穿着打扮与大卫朝截然不同,而是北冥朝的装扮。 景长霁认识此人,是几年前就来到大卫朝的北冥质子夏侯骞。 景长霁一行人过来后,国师与夏侯骞向太子和卫殷行了礼,等夏侯骞起身,景长霁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因为停留的时间太长,景长霁皱眉看去。 夏侯骞却随即朝他露出一个很是爽朗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还眨眨眼,因着这一笑,被桃花眼衬托的面容愈发俊逸。 景长霁面无表情收回视线,只当没看到,跟个花孔雀似的。 脑海里却很快将第一世夏侯骞的一切回忆一遍,这位夏侯骞风评不太好。 因为夏侯骞是留在卫朝的北冥质子,身份有些尴尬,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广为结交好友。 但因着他的身份没人与他深交,干脆跑去常住花楼,名声不比景长霁好多少。 第一世夏侯骞后来为了救太子受伤,一直病怏怏养在东宫,他见过对方几面,直到后来景长霁死了也没怎么听说过他,他后来的结局景长霁也不清楚。 夏侯骞对于景长霁的冷漠也不在意,反而很是热情,上前邀约:“景二公子,等下一起骑马啊?” 他声音没压低,惹来已经走在前面的太子等人看过来。 巫寂与景长霁先前在一品斋有一面之缘,目光转而落在夏侯骞身上,解围道:“大皇子,二公子有伤在身,此行路程不短,不能骑马。” 景长霁先前在狩猎场一身血出现在众人面前世人皆知,显然当时手臂伤口这么深不可能这么快痊愈。 景长霁朝巫寂感激一笑,眉眼愈发柔和下来,虽然眉宇间神色消失很快,还是被卫殷捕捉到景长霁对巫寂一瞬间的信任。 卫殷眉头不易察觉轻蹙一下。 夏侯骞挑眉:“这样啊,那小王也不骑马了,陪二公子坐马车好了。” 还未等景长霁出声拒绝,一道冷笑响了起来。 众人齐齐看去,夏侯骞原本还带了几分笑意的神色对上卫殷沉沉的目光时戛然收回,摸了一下鼻子,显然把这位主给忘了。 卫殷冷漠把视线转到景长霁身上:“还不跟上?” 景长霁回神立刻应声跟上。 夏侯骞落得个没脸也没在意,抬步跟上国师,耸着肩八卦朝前头两人看去:“国师,你说坊间传闻真的假的?” 巫寂看他一眼,只是温和笑笑,抬步与他错开距离。 夏侯骞啧了声:他有这么讨人嫌吗? 景长霁这边跟着卫殷上了他豪华版配置的马车,里面果然应有尽有。 卫殷上了马车就在软榻上闭目养神,单从面容上看瞧不出喜怒,不过这位主还记得管自己,看来高伯对卫殷的重要性比他认知的还要高得多。 “看够了吗?”卫殷不知何时睁开眼,景长霁还没收回的双目触及不妨对上卫殷黑漆漆幽沉的瞳仁。 景长霁把目光转开:“臣子只是想感谢王爷为臣子解围。” 卫殷却是答非所问:“本王倒是好奇景二公子是怎么认识的国师?” 景长霁一愣:“王爷说笑,除了上次之外臣子并未进过宫,怎么会认识国师?不过是国师心善为臣子说了句话,臣子铭记在心罢了。” “是吗?”卫殷声音没有起伏,听不出信了还是没信。 好在接下来一路上卫殷并未继续询问,景长霁无声无息吐出一口气,看来以后还要更加小心才是。 -- 第42页 云禅寺离汴京城不远,他们午时前很顺利就抵达到山下。 景长霁只是作为陪同前来,代替太后祈福还愿这种事用不着他上场,所以说起来他此行还是挺悠闲的。 因此上了山入了云禅寺,等太子、卫殷以及巫寂随着住持进入大殿,景长霁一行人则是留在殿外。 而离他不远的地方,一道目光正肆无忌惮落在他的身上,很快抬步朝他走了过来。 第23章 保护他 景长霁站在一边,垂目想着许倚林的事。 如今他只是怀疑许倚林,想要知道许倚林到底是不是嫁祸兄长的幕后黑手,还要查。 许家几代为官,是出了名的忠臣,尤其是许老,更是历经三位皇帝。 景长霁想不通许倚林为什么要害兄长和容钰山,难道只是单凭两人看到他与那个断眉男见过? 所以重点也许就在这个断眉男身上。 等回了京,明天他得想办法出府,想办法找人秘密跟踪许倚林,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他已经想到一个好人选,不仅不会被怀疑,还顺理成章。 “先前忘了景二公子在狩猎场受了伤,是小王的不是,小王这里给景二公子道个歉。”夏侯骞不知何时走到景长霁身旁。 景长霁被他突然出声惊到,他刚刚想事竟是没注意到。 景长霁收起一瞬间面上涌上的情绪,神色淡漠:“大皇子说笑,小伤而已。” “那也是小王冒昧,毕竟景二公子若是伤了心,小王可是会心疼的。”戏谑而又调情拉长的腔调,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之间有什么。 景长霁干脆不理他,第一世可没见这位跑来与他搭讪。 看来与如今他搭上卫殷有关。 夏侯骞是北冥大皇子,按理说应该继位,不应该送他来大卫当质子,但偏偏几年前就是这位来了,还一留好几年。 景长霁猜测,夏侯骞应是想搭上卫殷这条线,助他拿到北冥储君的位置。 不过他想错了,他与卫殷可不是传言的那般,他在卫殷心里可没半点分量。 但这些不能对外人道。 夏侯骞脸皮厚,景长霁不理他,他也不觉得被怠慢,捡着趣事说。 乍然一看,还以为两人关系亲近。 景长霁明显感觉到不少人频频看来,让他皱眉想干脆挪到另外一处站着。 好在夏侯骞的作为,让成贤帝派来的大太监看在眼里,很快上前来:“二公子,睿王爷离开前说是有东西留在马车里,让您去取。” 景长霁与大太监对视一眼,他怎么不知道? 不过很快明白过来。 大太监怕是成贤帝派来监视,顺便促成他与卫殷感情更进一步,怎么会让夏侯骞搅合了? 所以这是来解围的。 却也刚好解了景长霁的燃眉之急。 景长霁应了声:“是有这事,那我这就去取来。” 说罢,朝夏侯骞颌首算是示意就离开了。 一直朝外院走,景长霁还能感觉到夏侯骞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好在这次夏侯骞没再跟来。 大太监到了内院与外院连接的门口没再继续。 景长霁落得自在,朝外院停着的马车朝前走,走到马车前,两个侍从上前,是卫殷身边的人。 景长霁解释一句:“有些累,我上马车歇一歇。” 两人对视一眼,倒是没拦。 景长霁就要踩着凳子上马车,有人从后面马车的队列走出来,到了近前唤住他:“方便说两句吗?” 景长霁偏头看去,居高临下瞧了眼,等瞧清来人,微眯起眼。 面前站着的人是霍锦州。 这是景长霁重生后第二次见到这位穿书的主角受,这个第一世抢了他的机缘留在太子身边,最后以获胜者的姿态出现他面前的人。 景长霁冷漠望着霍锦州:“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霍锦州能感觉到景长霁的嘲弄,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我想和你道歉。” 景长霁:“既然要道歉,你的诚意是什么?” “诚意?”霍锦州一愣。 景长霁:“你不是要因为冒名顶替我在太子身边的事道歉吗?既然要道歉,不应该表示你的诚意吗?你想如何道?是将自己这些年因为恩情得到的好处全还回去?还是你离开太子身边?亦或者,你继续回去当你的庶子?” 霍锦州因为景长霁的话羞怒难堪,抿唇没说话。 这与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景长霁为了在太子面前留个好印象,不应该大度吗? 他也想借着道了歉,重新获得太子的怜悯。 这些天他在东宫过得不好。 他不再是太子恩人,过往那些殊荣也都没了,那些惯会踩高捧低的,让他很不痛快。 他想出现在太子面前,需要一个契机。 那就是景长霁的原谅。 景长霁嘲讽一笑:“你自己看到了,你舍不得因为「我的身份」得到的一切,那何谈道歉?不过是虚伪罢了。” 说罢,不再理会霍锦州想反驳的表情,掀开车帘,直接走了进去。 帷幕落下,也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原谅霍锦州?他想的倒是美,他就看看这辈子没有当初救了太子的恩情,他这位穿书主角受和太子能不能继续走到一起。 -- 第43页 祈福还愿进行了一个多时辰,一行人用过斋菜后才启程回城。 景长霁一直待在马车里没出去,不是怕了夏侯骞,是觉得麻烦。 他现在不仅需要攒够积分,还需要查许倚林,不想再多招惹旁人。 卫殷重新回到马车上,看到景长霁也没说什么。 只是马车启程前,侍从却是递进来两个膳盒。 景长霁一时间还没回神,愣愣接过,回头去看,卫殷闭着眼,看不出是睡着还是醒着。 景长霁将膳盒放在马车里的矮桌上,离得近,能嗅到里面散发出的食物香气。 本来想着回城后再吃东西,但这会儿真的看到吃食,还真饿了。 景长霁这么盯着瞧,也不动。 “怎么,还让本王喂你不成?”卫殷的声音冷淡响起。 景长霁偏头看去,卫殷不知何时睁开眼,幽深的瞳仁正静静看着他。 景长霁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两个膳盒:“给我的?” 卫殷又重新闭上眼:“毕竟你现在是本王的人。” 景长霁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被卫殷这么大咧咧说出来,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看来也是给成贤帝派来的人看的。 想到自己好歹也出了力配合,景长霁这才打开膳盒,一盒是斋菜,一盒是点心。 景长霁是真的饿了,将两份食物吃的一干二净。 等景长霁吃完才意犹未尽,喝了些茶水,才觉得整个人又活了过来。 偏头去看,发现卫殷不知何时睁开眼,正神色复杂看着他。 景长霁茫然:“王爷?” 卫殷的目光落在那份点心上,想想算了,只是没想到瞧着瘦弱,胃口还不小。 景长霁看到卫殷又闭上眼,但闭眼前睨了点心一眼还是被他捕捉到。 景长霁后知后觉:所以……斋菜是他的,点心是卫殷的? 怪不得斋菜分量不少,有三盘,点心也有两盘。 他这是把卫殷的饭后点心给一并吃了。 景长霁张嘴欲言,最后默默闭嘴,吃都吃了,还能怎么办?只能装傻。 车厢里静默无声,景长霁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耳边传来咣当一声,马车也骤然停下。 景长霁被惊醒,猛地睁开眼,一旁卫殷也皱眉望着车外。 很快侍从的声音传来:“主子,有刺客,您当心。” 卫殷嗯了声。 景长霁不知外面情况也不敢冒然撩开车帘,怕成为靶子。 外面刀剑声很快响起,杂乱一片,因为看不到,听在耳边更觉得惊险。 景长霁看了眼卫殷,他已经坐起身,没说话,垂着眼,手指却轻轻点着膝盖,不知在想什么。 景长霁也没开口,心里却在盘算这次刺客是因为他而来,还是因为卫殷? 毕竟如果是为他就太过大费周章,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因为卫殷。 当然也有可能是太子。 但第一世的时候太子应该也替太后祈福过,但没听说遇刺,所以……有人想杀卫殷? 外面的打斗很快停下,甚至声音没到近前。 刺客应该已经被压制住,这让景长霁松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未松完,景长霁耳边似乎有破空声由远及近,感知到的危险让他猛地偏头。 几乎是同时,一根羽箭刺破车帘,速度丝毫未减继续朝他刺来。 目标正是他的脖子。 箭端锋利的寒光让景长霁一时愣在原地,竟是忘记了反应。 或者他就算速度再快,这时候也已然来不及。 事发太突然,压根没有给景长霁准备的时间,就在景长霁以为自己小命不保时,那到了近前几乎下一瞬就会刺穿他脖子的利箭,被人生生拽住箭羽停了下来。 箭端离景长霁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景长霁是第二次离死亡这么近,第一次是真的死了,但好歹有准备。 这次却是太过突然,让他毫无防备,只能睁着眼偏着头死死盯着那箭锋。 直到车帘被猛地掀起,暮色四合的夕阳余辉照进来,让景长霁终于回神。 “王爷!”侍从的也没想到刺客都擒住了,他们竟然还有后招,太过出其不意,竟然没能拦住。 只是等车帘打开瞧见里面的情景,侍从以及跟过来的太子等人都是一愣。 景长霁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头,正对着卫殷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大概是情况太过紧急,卫殷几乎是瞬间到的景长霁身前,单膝跪地,上半身前倾,右手撑在景长霁耳边,另外一只手生生攥住箭尾。 除去卫殷手里的那根羽箭,随着景长霁偏过头,两人之间靠得更近,怎么瞧都太过暧昧。 第24章 三合一 景长霁怔在那里, 竟是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最先回过神的侍从意识到什么,刷的一下将车帘落下,挡住众人的目光。 马车里再次暗了下来, 卫殷沉着脸低头望着景长霁, 因为离得太近, 加上昏暗,景长霁竟是没看清卫殷的表情。 只听耳边传来很轻的嗤声:“嫌命太长?躲不会吗?” 说话间,卫殷退到一旁,将手里的羽箭随意一扔,脸色不太好。 景长霁死里逃生,长出一口气,低咳一声, 也没介意卫殷态度不好:“抱歉, 没反应过来。” -- 第44页 卫殷也想起景长霁不会武, 也没开口, 只是有人敢对他的马车下手,周身的气息低沉冷冽, 能冻死人。 侍从半晌才小心翼翼在外问道:“王爷、景二公子,可有受伤?箭羽射来的方向已经派人去追了。” 卫殷嗯了声。 景长霁清了清嗓子:“我们没……”他刚想说没事,余光瞥见刚好被卫殷抛到一角的羽箭,刚好在车帘掀起未关严的缝隙口, 上面刚刚卫殷握着的地方,有很不明显的血渍。 景长霁一愣,卫殷受伤了? “二公子?”外面侍从听他说话说一半急了。 景长霁改口:“王爷手受伤了,劳烦让个御医过来。” 随行的有个御医, 也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外面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景长霁将车壁两边的烛火点燃,盖上灯罩,顿时整个车厢亮了起来。 景长霁去看卫殷:“王爷的手受了伤,还是包扎一下的好。”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摊开手:“是受、伤、了。” 景长霁低头一看,耳根有些红,掌心很细的一道口子,御医走慢一点,估摸着伤口自己都愈合了。 景长霁只当没听出卫殷的反话,淡定道:“还是瞧瞧,万一有毒呢。” 卫殷睨他一眼:“你不是大夫吗?你给本王包扎。” 御医小跑着到了马车前,侍从重新撩起车帘,太子依然站在那里:“小皇叔,可严重?” 卫殷指了指景长霁:“药箱留下,让他给本王处理。” 御医不敢开口,去瞥太子。 太子只能应声,看来伤势应该不重,或者只是小皇叔不信除马车里的景长霁之外的人。 御医老实把药箱留下,退到一旁。 车帘重新被放下,景长霁没耽搁,他虽然只是说说,也担心箭上真的有毒。 卫殷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不想让自己死,但救了他是真。 景长霁很熟练找到金疮药和纱布,检查卫殷伤口,血是红的,应该是没毒,包扎好退到一旁。 侍从这时到了车窗前,隔着一道帘子禀告:“王爷,射冷箭的跑了,一共派来刺客百余人,全部自尽,是死士。” 自尽的太快,或者从一开始他们就只是引子,那一箭才是重点。 卫殷:“刺杀的是谁?” “这……”侍从迟疑一番,“明面上看,是为了要景二公子的命。” 景长霁:“……”他原本以为这一趟他只是凑巧,所以只是单纯要他的命? 但想杀他怎么招不行?何必大张旗鼓? 景长霁想到明面上这三个字,所以还可能是为了给卫殷添堵,他如今是卫殷的「人」,杀了他,自然能让卫殷不痛快。 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的人死了,好说不好听。 卫殷显然也想到这一层,脸色比之前还沉:“去查。” 侍从很快离开,没多久,大太监前来告知,可否要即刻启程回城。 卫殷这边应允后,一行人继续开始往回去。 好在接下来一路上都安然无恙,等入了城,景长霁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卫殷在快到睿王府时才开口:“这事,本王会给你一个交代。” 虽说他的确是存了心思让人误会两人的关系,景长霁也答应合作,但在他眼皮子底下人差点出了事,那这事就不能这么轻易算了。 景长霁迟疑一下,还是开口:“这事还不一定,也许单纯冲着臣子来也说不定。” 卫殷抬眼看他:“你觉得和杀你大哥的是同一批?” “有这个可能性不是吗?”只是他想不通,目前他得到的怀疑对象是许倚林。 但显然以许倚林的本事做不到这种事。 卫殷没再说话,显然这个可能性比是冲着卫殷来的几率低很多。 景长霁这一天受惊不小,等马车驶入睿王府,预示着危险彻底解除。 下马车前,景长霁想了想还是开口:“王爷,这事……劳烦帮忙瞒着臣子大哥。” 景文惟虽然命保住了,但还要好好养着。 一旦兄长知道他出了这事,肯定不敢让他再随意出门。 卫殷朝前走的步子没停,只是嗯了声,分辨不出喜怒。 景长霁先去见了景文惟,安抚一番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好躺在床榻上,将白日里发生的一切仔细想了一遍。 看来许倚林这边要尽快去查,如果不是他,还要继续往下排查。 景长霁昏昏欲睡之际想起来一件事,他好像给卫殷包扎? 包扎算是治疗吗? 景长霁本来不抱希望,毕竟只有那么一点小伤口,几乎不算治疗范围。 只是等景长霁调出透明面板往右上角一瞧,下一刻,睡意彻底没了。 他猛地坐起身,仔细定睛瞧着右上角的数字,反复几遍终于确定,真的写的是10。 所以……他只是给卫殷包扎了一下多了5个积分? 这让他想起贾锦荣,当时他可是重新给他敲了骨头又各种固定包扎下来也才5个积分。 景长霁一时沉默下来。 【系统?】 他唤了一声,果然如同往常一样,系统和睡眠一样,没回答他。 景长霁彻底睡不着了,最后思前想后想到一种可能性,积分也许和受伤治疗的程度没关系,只和书中角色的重要程度有关。 -- 第45页 但这些也只是他的猜测,还需要验证。 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找个书中有名有姓的角色,岂不是一次救治就能得到他想要的积分? 景长霁天快亮的时候才睡着,也导致他这一觉起晚了。 等他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也没人打扰他。 等景长霁起来后先去和景文惟打过招呼出府,刚走到主院外,管家早就候在那里。 管家看到景长霁匆匆迎上来:“景二公子,早上府外抓了一个探头探脑的年轻公子,他说是你的好友贾茂涵,如今关在大堂,公子可要见他?” 贾茂涵? 景长霁没想到贾茂涵会跑来睿王府,先前不是说了三日后在贾锦荣庄子见? 不过刚好他也有事找他办,让管家引路,去了大堂。 到了地方后,管家确定景长霁的确认识对方,主动带人退下。 贾茂涵看到景长霁立刻扑了过去,在几步外才堪堪停下:“长霁,我可终于见到你了!” 景长霁瞧着他这鼻青脸肿的模样:“你怎么成这样了?” 贾茂涵摸了摸鼻子:“我被王府的人当成宵小,差点给咔嚓了,这还算客气了。” 他听说景长霁昨个儿去云禅寺差点遇刺,担心的不行,一大早就跑了过来。 刚探个头,不到半柱香就被控制住了。 “先不说这个,长霁你没事吧?坊间现在都传遍了,说你昨天差点遇刺,是睿王救了你,还传得特别……”贾茂涵一说没收住,差点把说书先生描述的睿王如何为了救景长霁不惜单手夺箭甚至受伤的夸张壮举都说出来。 景长霁也能想象到:“我没事,下次不用过来。” 万一真的被当成刺客给……他可没办法把他给救活。 贾茂涵看他真的没事才松口气:“睿王真的帮你挡箭了啊?” 景长霁:“不是,但也是救了我。” 贾茂涵神色古怪起来:“这样啊。” 景长霁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想多了,但也没解释:“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找你。” 贾茂涵果然注意力被转移:“长霁你说!” 景长霁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我出府不方便,你想办法收买许春生,让他跟踪他的嫡兄许倚林,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打探到许倚林更详细的事。” “啊?许倚林?打探他做什么?”贾茂涵差点没想起来许倚林是谁,一听许春生嫡兄倒是记起来了。 那可是前些年京中风云人物,只是后来年长后低调很多,最近这几年京中坊间很少谈及。 景长霁:“你查的时候小心一些,别让人知道,宁愿查不到,也别把自己搭进去。” 贾茂涵一愣,隐隐有种猜想,又觉得不可能,最终什么也没问:“好,这事我即刻去办!” 说完起身就要走。 景长霁把人拉住,瞧着他身上的擦伤,虽然不严重,但……刚好能试一试。 贾茂涵虽然书中是个路人甲,第一世出场后因为他出事就被送出京了,但怎么也比贾锦荣有名有姓。 “你等我一下,我给你上了药再走。”景长霁为了验证昨晚的猜测,起身喊来管家让拿些金疮药和纱布过来。 贾茂涵感动的双眼红通通的:“长霁,你对我可真好。我皮厚扛事,不用涂药,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景长霁坚持:“还是涂点药,我给你涂。” 贾茂涵更感动了,在景长霁给他耐心涂药的时候,眼巴巴瞅着景长霁,看得不远处的管家瞧得心惊胆战。 这贾家的公子……怕是不要命了,怎么能这么瞧着景二公子? 景长霁很快给贾茂涵涂了药,等把人送走一看积分,又涨了5个。 如果只是对比治疗的复杂程度,肯定贾锦荣更严重,但最后两人积分是一样的。 但书中贾茂涵比贾锦荣角色稍微重一点,所以这算不算验证一半? 如果真的不看治疗的严重,而是分人。 景长霁走出房间,一抬脚上了回廊,朝着一处走,等到了近前,果然出现两个侍从拦住他的去路。 景长霁垂眼:“昨日王爷替我挡箭受伤,我想过来询问一番,王爷伤可好了些?”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没敢看景长霁,其中一人匆匆进去禀告。 不多时,侍从出来,让开身:“王爷请公子进去。” 等景长霁硬着头皮进了房间,深吸一口气,出府也不安全,如果真的能再得到5个积分,面对卫殷也不算啥。 房间里依然如上次来的一样烧着很热的地龙,让景长霁一进来就觉得闷热。 这次没有随身伺候的近侍,他绕过屏风,只有卫殷一人穿着白色的里衣坐在矮几上,正懒洋洋翻看书卷。 景长霁过来后他也没抬眼,只是等景长霁行礼后,懒洋洋开口:“听说,你要来询问本王伤情?” 这话乍然听着没什么,但让景长霁脸上一热。 毕竟就昨天卫殷那一道口子,怕是当时就已经愈合了。 景长霁只当没听出卫殷话里有话,硬着头皮开口一本正经道:“王爷救了臣子,臣子理应前来关心一二。如果可以的话,臣子想替王爷换药再包扎一次。” 一次5个积分,这波不亏。 饶是卫殷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偏头看向规矩站在那里一脸淡定的景长霁:“??” -- 第46页 卫殷气笑了:“你说要替本王做什么?” 景长霁只当没看到卫殷眼底簇起的小火苗,真诚无辜开口道:“王爷,臣子是真心想替您再包扎一次。” 卫殷沉默良久,不知是不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有病的:“行,你包,本王看着你包!” 景长霁瞧着递到眼前的掌心。 五指修长如玉,肤色偏白,他昨天包扎的时候碰到过,入手玉质般冷润。 掌心上昨天只有一小道的划痕,几乎看不到。 景长霁起身去门口:“王爷需要你们去拿个药箱。” 卫殷把手里的书卷一扔,面无表情看着景长霁。 景长霁只当没看到:他这话说的也不错,卫殷自己说让他包扎,那包扎需要药。 这话等同于他需要药箱。 门外的侍从疑惑,但没敢多问,很快拿来一个很齐全的药箱递进来。 景长霁随手关门,重新走到卫殷身前。 卫殷沉沉瞧着景长霁,倒是要看看他耍什么花样。 景长霁望着卫殷掌心那早就愈合的伤口,半蹲下来,盯着卫殷森然的目光,按照流程涂药包扎走了一遍。 卫殷瞧着自己裹着白纱的手掌:“就这?” 景长霁急着想回去看结果:“王爷恢复的很快。” 卫殷如果不是见识过景长霁救景文惟,他怀疑面前站着的绝对是个庸医。 “你这是什么意思?”卫殷直接问出来,在他面前装傻?他能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景长霁解释不清,也不敢开口:“臣子只是担心王爷。” 卫殷要不是还算了解景长霁,都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假戏真做,故意找这个借口接近他。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知道问不出什么,但自己这手也不能白包扎。 “把角落的棋枰拿来,既然来了,陪本王下两盘。” “臣子遵命。”景长霁心虚,对于这个要求也没拒绝。 但这样一来,景长霁一上午交代在这里,等好不容易回到房间,迫不及待打开透明面板。 等瞧见上头赫然的20,嘴角扬了起来。 他现在几乎能确定,他给人只是单纯问诊没有积分,但只要出手医治,无论病症大小都能得到积分。 而积分获得的大小与治病的复杂难度关系不太大,反而是书中角色的重要程度关系更大。 还有一点,如果是用积分兑换医治的人,即使他出手医治,也是没积分的,后续有关这次的病也都没有。 但以后医治会不会有还不可知。 这从他先前给兄长用三十个积分医治没得到积分能看出来。 掌握了这个兑换流程,景长霁望着那20个积分,只需要再得到10个积分,就能准备救治高伯。 接下来两天,景长霁早出晚归,以郎中的身份寻到两个病患出手医治,得到了10个积分。 而这离他与卫殷先前约定的半月之期也差不多要到了。 第三天早上,景长霁起身后前去求见卫殷。 自从上次景长霁要求替卫殷包扎后,卫殷总觉得这人脑子有病,但疑心未除,只能静观其变。 景长霁即使不来找他,卫殷也要派人去通知景长霁,让他别忘了约定期限。 景长霁见到卫殷后开门见山:“王爷,臣子这边药已经配置好了,随时可以开始医治。” 卫殷本来正在自己对弈,闻言一愣:“此话当真?” 景长霁:“不敢诳语。” 卫殷皱眉,从暗卫这几日递到耳边的行踪,景长霁并未去寻药,只是出门替人医治。 还是说,这只是景长霁的障眼法。 他有别的门道,不过借着替人医治瞒天过海,实则用他们不知道的法子将消息传递出去,获得特殊的药? 景长霁任他打量,卫殷想破头也想不到他是凭空将药兑换出来的。 卫殷越是查不到,越会觉得他深不可测。 如此一来,为了查明他的身份,更不会让他出事。 对卫殷而言,自己是敌是友还不可知,若是能收为己用,自然是好事。 而景长霁也能借着这个由头,背靠卫殷这棵大树,在汴京暂时站稳脚跟。 卫殷之所以和景长霁合作,原因也是他能救高伯。 如今景长霁主动提及,药也准备齐全,卫殷没不同意的理由。 卫殷很快安排下去,稍后准备医治。 景长霁在动手术前,提出他的要求:“王爷,臣子的手法属于巫族秘术,所以不能被外人看到,先前臣子大哥治病时提过。” 卫殷嗯了声:“所以?” 景长霁:“这次替贵人治病也是如此。” 卫殷没出声,景文惟是外人,他治病看与不看他并不在意,但高伯不同,对于这个自幼将他带大,在养父死后唯一剩下的亲人,他不敢赌。 景长霁一身的秘密,是敌是友如今还存疑。 景长霁坦然让他看着:“臣子知道贵人对王爷的重要性,但臣子与大哥都在王爷手中。两条命对一条命,王爷可以试着相信臣子一些。” 卫殷瞧着景长霁许久,终究还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还有别的要求吗?” 景长霁道:“臣子替贵人治病的事,需要保密。” 卫殷嗯了声,确定景长霁没有别的要求,挥手,原本空无一人的房间出现六个暗卫。 -- 第47页 齐刷刷跪在身后,饶是景长霁身体也僵了一下。 生怕这位一生气,把他直接拉出去砍了。 没多久,暗卫将高伯房间内所有人都喊走,几个暗卫守在各个方位,势必一只鸟雀都飞不进去。 卫殷:“如此可还满意?” 景长霁没别的要求,虽然有系统的屏蔽空间,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提出来做了两手准备。 积分够了,人也安排好了,景长霁和卫殷去了高伯的房间。 到了门前,景长霁一人走了进去。 房门从身后合上,房间内的侍从早就清空,提前将两边的壁灯点燃。 即使关着窗,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景长霁抬步走到门口,他去找卫殷时背了一个药箱,里面此刻还是空的。 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最后重新回到床前,用积分兑换出一个屏蔽空间。 景长霁重新替高伯检查一番,一如上一次来瞧的一样,高伯的身体比上次更虚弱。 他重伤昏迷头部受到重击里面有淤血,加上中毒,虽然得到控制,但因为昏迷不醒,身体只会越来越不好。 景长霁按照高伯的情况兑换药剂。 门外卫殷无声无息站在那里,他没开口,旁边的心腹近侍也不敢出声。 景长霁这场手术从上午一直到暮色四合。 卫殷也站在门外四个时辰,他仰着头瞧着回廊外暗下来的天际,夕阳西落,景色美不可言。 但里面的光却像是应不入他的眼中。 身后吱呀一声响,门终于从里面打开,几乎是同时,浓郁的血腥味溢出。 卫殷转身,漆黑的瞳仁沉沉落在景长霁身上,等窥见他满是倦怠的面容,冷然的神色稍缓:“如何?” 景长霁颌首:“王爷放心,最迟明早,贵人就能醒来。” 卫殷松口气,却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没看到人醒来,还不算真的救醒。 景长霁也不在意:“今晚需要好好守着,只要不发热就没问题,当然,即使发了热,我也有办法降下来。” 他留了五个积分以备不时之需,到时候根据病人情况兑换药剂。 卫殷嗯了声:“带二公子下去歇息,好生伺候。” 景长霁也不在意,他的确是累了,做了八九个小时的手术,劳心劳力,他精神一直紧绷着,也到了极限。 景长霁先回了自己的房间,吃了些东西倒头就睡。 这一睡直接睡到第二天一早才醒来,他睁开眼看到外面的亮色,没人半夜喊他,代表高伯夜里并未起热,那这时候应该是已经醒了。 景长霁这边刚有动静,外面就有侍从恭敬道:“二公子可是醒了?” 景长霁嗯了声,上前开门,来人不是平时在他院子伺候的近侍,而是卫殷身边的。 近侍态度也与平时不同,眉眼带着笑意:“早膳一直备着,公子这会儿可是要用?小的这就派人去送来。” 景长霁应了一声。 近侍又客气道:“昨晚大公子来过一趟,小的瞧着二公子睡得香也没吵着,只说二公子白日里出府累着了。” 景长霁一看对方这态度就知道高伯怕是醒了:“贵人可是……” 近侍更加敬佩,也没多言:“夜里已然醒了,二公子当真医术神了。” 这几年主子没少遍寻名医,但都只说一句没办法。 可如今却是让二公子给救醒,以贵人对主子的重要性,日后二公子这份恩情主子定是记下了。 近侍看景长霁没说话,还当他担心自己医术高超的事泄露出去:“二公子放心,主子答应的事自会办到。已经派人去寻了另外一位神医,到时候自会将二公子摘出来。” 会医但医术一般还能说得过去是藏拙,但这般厉害,只会引来灾祸。 这也是景长霁让卫殷瞒着的原因。 近侍离开去复命,景长霁用过早膳,先去见了景文惟一趟,安抚好兄长后才绕到前头打算过去一趟。 刚走到一半,近侍去而复返:“二公子,那位贾公子又来了,可要见?” 景长霁神色一动,离上次贾茂涵过来已经过了三天,许是让人跟踪许倚林有了结果。 景长霁先去了一趟大堂,果然贾茂涵正走来走去焦急等在那里,看到景长霁连忙迎上来,但看到身边的近侍没直接开口。 近侍自己寻个借口把地方留给二人。 等人一走,贾茂涵焦急道:“长霁,不好了!你要不要回一趟景安侯府?” “景安侯府?怎么了?”景长霁皱眉。 贾茂涵道:“听说景安侯要立景成宝为世子,这大哥才……多久?这也太迫不及待了些?就算要立世子,长子没了,怎么着也该是你当这个世子!” 景长霁脸色沉下来,他要与景家断绝关系,也不稀罕这世子之位。 但该是大哥的位置那就不能让给别人。 更何况,外界并不知道兄长还没死,府里老大「刚死」,景安侯这么快要立世子,也太过迫不及待。 贾茂涵怕他吓到:“长霁你别气,我们好好想办法的!” 景长霁:“我没生气。许倚林那边查的如何?” 贾茂涵没想到他话题转的这么快:“啊?” “没查到?许春生没答应?”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要想办法。 -- 第48页 贾茂涵愣愣回神:“啊?答应了,查是查到了一些,但都是些陈年旧事,不一定有用。” 他虽然不知道长霁要查什么,但肯定和他大哥出事有关,那就是近期的,但他们如今能查到的,都是些旧事,怕景长霁用不上。 “陈年旧事?什么旧事?” “其实这事前些年不少人都知道,也不用专门打探,不过这两年坊间没人说了,也就淡了。”贾茂涵看景长霁问,也没瞒着,很快说了。 旧事也简单,是许倚林年轻时候的事。 许倚林今年四十有二,任职大理寺少卿一职,是二十年前也就是成贤三年时的榜首。 那一年许倚林风光无限,加上许家几代为官,给他说媒的几乎要把许家门槛给踏破。 但都被许倚林给拒了。 不仅如此,后来不到半年,许倚林大病一场,差点没了。 后来也不知谁传出来的,说是许倚林早有心上人,只等高中后求娶。 谁知因为对方身份太低,许家没同意,只许诺为妾。 那女子据说不愿,直接断了来往。 后来听说直接嫁人了,许倚林得知后打击过大直接病倒了。 “本来一开始这事传出来没人信,可谁知……这事还真可能是真的。”贾茂涵也有些感慨。 景长霁第一世年轻的时候顽劣,不喜欢做学问,对朝中这些人过往了解甚少。 听到这话,心里有了猜测。 果然,贾茂涵继续道:“后来这位许少卿病好之后,就继续去大理寺当值了。坊间都是没事,但一年又一年,许倚林知道如今都没娶妻。” 景长霁讶异:“当真?” 贾茂涵:“对,所以头些年这些旧事可太出名了,毕竟这位许少卿年轻的时候长得极好,又是状元郎,家世也不错,是位佳婿人选,又痴情。不少人都在赌他什么时候坚持不住娶妻,结果都赌输了。” 景长霁将这些事过了一遍,没说话。 贾茂涵拿出一叠纸:“都过了这些年,许老也早就不管他了,所以许家子嗣单薄。这也是许春生的生母动歪心思的原因。” 按理说选这位许倚林最好,可惜压根近不得身,所以就把主意打到许老头上。 可惜许老没这么好拿捏,若非老夫人,估计许春生也生不下来。 “这些是什么?”景长霁把一叠纸卷接过来,等打开,上面写的都是日子对应的行踪。 他意识到什么,眼睛一亮。 贾茂涵拍着胸口得意:“我和许春生分开去打听的,不过有些打探不到,这许少卿独来独往的,在大理寺任职的行踪真不打探。这些还不全,我和许春生继续分头去探。” 景长霁应了声:“行,你小心着些,别让他发现了。” 贾茂涵更在意另外一件事:“那景安侯府那边?我知道长霁你不在意世子之位,但不能白白便宜了老三不是?” 明明该是景大哥的位置,就算往下立世子,也该是长霁的。 景长霁望着一处,眼神深沉:“他拿不到。” 别说大哥没死,就算是第一世,他们母子也没得到。 贾茂涵猜景长霁有打算,自从景大哥出事后,他觉得长霁变化特别大。 但也不敢多问,毕竟景大哥都没了,他也怕提及伤心事让长霁难过。 贾茂涵说完要走,景长霁起身:“我和你一起出城。” 贾茂涵一愣。 景长霁道:“你大哥该换药了。” 他留了5个积分,高伯那边没了问题,刚好能兑换石膏,提前给贾锦荣换上,也算先补偿一点贾茂涵兄弟两。 贾茂涵却担心刺客:“但那些人……” 景长霁:“上次还不一定是针对我来的。”更何况,即使真的是,他也不能不出府。 顶多就是多寻求几个靠谱的暗卫。 景长霁让贾茂涵先等等,他硬着头皮去见了卫殷,不过人没见到。 近侍像是早就预料到,摆摆手,凭空出现六个暗卫,一看就是能以一挡百的死士。 近侍解释道:“主子感谢二公子帮忙,二公子在王府的日子,由两个侍从贴身保护,这六个暗卫则是暗中保护。主子让二公子可以尽管放心。” 景长霁松口气,有卫殷这话,那铁定是没问题了。 景长霁带着两个侍从从王府离开,转道先去了成衣铺,换装改了容貌后这才出了城。 等景长霁过了午时回城,只剩下2个积分。 他没有直接回睿王府,而是转道回了景安侯府。 景长霁从马车下来,前去侯府门前扣响铁环,看门的小厮看到景长霁瞪圆了:“二、二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景长霁冷漠看他一眼:“这里是景安侯府,我不能回?” 小厮赶紧自打脸一下:“小的绝对没这个意思,二公子请!” 等景长霁带着两个侍从回府,小厮赶紧让人去通知夫人。 景安侯今日休沐刚好在府里,只是这几日脸色都不太好。 刘氏哄了好几天才把人稍微哄过来。 景安侯那天看到老三竟然没穿孝衣,甚至跟寻常一样,所作所为也与平时截然相反。 差距太大,让景安侯一时难以接受,但这几日景成宝跪在主院认错,他心疼儿子,这事也就这么算了。 -- 第49页 至于坊间传的立老三为世子这事,的确有,只是景安侯还没下决定。 刘氏急得不行:“老爷,这些年自从妾身嫁入府中,虽然有些小心思,但哪件不是为了侯府着想?如今长霁那孩子得了睿王青眼,以他如今对侯府的怨怼,怕是……会撺掇睿王直接撤了咱们府里的爵位啊。到时候怕是老爷也……” “怎么可能?老二不是这种人。”景安侯这话说出来,自己都不信。 刘氏拿帕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泪:“长霁那孩子可是要跟咱们侯府断绝关系!他什么不敢的?” 景安侯咬牙:“可就算是请封世子,那按照顺序也该是……” 刘氏:“可老爷你公平一些,如果是请封大公子,妾身绝对没二话。但长霁那孩子与成宝,谁更合适老爷你看不出吗?” 景安侯听她提到这个,又气起来:“这还不是你把人故意养废的?” 刘氏心虚,很快镇定自若:“可如果不是他不学无术,妾身即使有这个心,也不会真的成功不是?毕竟大公子可就好好的,怎么就他废了?” “你……老夫不跟你说!”但他性子本就优柔寡断,枕边风吹了几天,他其实也清楚没了老大,老三的确更合适。 刘氏:“老爷你这么说,妾身也不管了,等长霁报复咱们侯府,看到时候谁受罪!” 景安侯已经起身,又重新坐回来:“世子的位置可以给老三,但老二……也要回来,待在王府算怎么回事?你想办法给他谋个职位,闲职也行。外面都在传,老二只是藏拙,老夫瞧着也不像往常那般混账。” 刘氏冷笑:“老爷,这话你信吗?” 景长霁是她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到底混不混账她不清楚? 藏拙?这种忽悠人的话,亏他还好意思说出来。 就在景安侯还要说什么时,刘氏身边的老嬷嬷匆匆进来:“侯爷、夫人,二公子回来了!” 刘氏一听,底气更足:“老爷你看,妾身说什么来着?他就是吓唬你,什么断绝关系都是假的!” 景安侯松口气,瞪了她一眼:“当着孩子的面少说两句。” 别再把人给气走了。 刘氏没把景长霁当回事:“老爷,世子的事……” 景安侯还没回答,景长霁已经带着人直接进了主院。 院内的人被刘氏嫁进来时换过一遍,都是她的心腹,这会儿看到景长霁带人闯进来,赶紧去拦,却没能拦得住。 景长霁是主子,他们不敢动手,加上身后跟着的两个侍从,腰间挂着的是睿王府的牌子,他们更加不敢招惹。 景安侯和刘氏匆匆出去,刚到门口,就看到景长霁站在庭院内,头顶刺目的日光让他整个人度了一层。 凛然而立,深邃沉冷的目光就那么隔着众人望着景安侯,眼底波澜不惊,半分亲情皆无,只有陌生人的冷漠。 景安侯心里莫名咯噔一下,生出一种慌乱。 他这儿子,竟是比上次见面时瞧着又更加陌生了,甚至有种再也抓不住的错觉。 景长霁的目光从景安侯面上转开,落在一圈挡着的下人嬷嬷身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儿子这是什么匪类,只是回趟府就值得这般阵仗?” 景安侯也意识到下人反应过激:“你们做什么?还不退下?” “可……”嬷嬷等人看向刘氏。 刘氏轻摇摇头,嬷嬷等人立刻退到一旁。 这引来景长霁一声轻笑,说是笑,但丝毫不带任何善意,那玩味的眼神,看得景安侯脸色不太好:“人也退下了,你这是什么反应?” 景长霁无辜开口:“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半月未见,侯府已经是夫人当家,你这侯爷,看来是有名无实。” 景安侯一开始没听懂,慢半拍反应过来先前这主院的婆子家丁竟然只听夫人的,不听他的? 刘氏意识到不好,半月不见,景长霁竟然都懂挑拨离间了? 刘氏捏紧帕子,在景安侯皱眉看过来时已经先一步红了眼:“老爷,他们只是担心长霁这孩子因为文惟迁怒我们这才……并非没把老爷的话当回事。倒是长霁你这孩子,你若是心里有气直接说出就好,怎么一见面就这般诋毁府中下人的忠心?” “忠心啊?”景长霁慢悠悠开口,在刘氏以为自己技高一筹已经化解危机时,景长霁朝两个侍从看去,二人分别朝景安侯与刘氏出手。 两人出手太快,让人触不及防。 几乎是下意识所有的家丁婆子都朝刘氏前面挡去。 两个侍从却在到了近前又一个闪身抽身回到景长霁身后,仿佛刚刚从未出过手。 景安侯也被刚刚那一幕吓得不轻,等回过神,刚要发火,景长霁慢悠悠下巴轻点了点一侧:“看来的确是忠心,不过忠心的好像不是侯爷你啊。” 景安侯顺着看去,自己这夫人身前被挡得铜墙铁壁,他前头只有寥寥两人,这对比一看,气得景安侯脸都绿了。 刘氏脸色发白,她想开口,景长霁却没给她这个机会:“听说侯爷要把世子之位给老三?” 景安侯听他进府后,张口侯爷闭口侯爷,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翅膀硬了,连声父亲都不会喊了吗?” 景长霁故作讶异:“原来我还被侯府承认呢?我还当上次就说的很清楚,我们已经断绝父子关系了呢。” -- 第50页 景安侯指着他:“你、你个混账……” 刘氏却是一喜:“这是说的什么话?老爷别听长霁玩笑,要真的是断绝关系,这会儿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她的提醒让景安侯回神,看来老二还是在意世子之位的,否则怎么回来了? 景安侯脸色稍缓:“是有这回事,你大哥没了,世子之位自然要重新选个人选,这有问题吗?还是说,你也想要这个位置?长幼有序是没错,可你也要看看,你能不能胜任这个位置,你三弟比你适合。” 景长霁将两人的表情收入眼中,尤其是刘氏,那按耐不住的小心思几乎压抑不住,他懒得与他们废话:“谁说我要这个位置?” 景安侯脱口而出:“你若是不要,你回来作甚?” 景长霁:“我可以不要,但这个位置是我大哥的,谁都不能抢。” 刘氏没想到他回来一趟竟然是为了老大争世子的位置,可老大已经死了! 刘氏急忙看向景安侯,生怕提及景文惟又让景安侯心软,再次动摇想把世子的位置给了景长霁。 “老爷,我们先前说好的……” 景安侯皱眉,想到出色的长子也情绪不佳:“老二,你大哥已经没了,世子之位怎么给他?” 景长霁道:“这我不管,当初我生母临终前,侯爷可是亲口应下世子之位只能是我大哥的。当年因为这个,外祖父一家才这般帮侯爷稳住位置。 否则,你这侯爷的位置能不能保得住还真说不定。如今位置稳了,想过河拆桥?这话好说,是不是不好听啊?” 当年景安侯府子嗣单薄,景安侯娶他生母容氏时容伯府还没落败,因为容伯爷战功如日中天,朝中很是得脸。 反观景安侯府这一脉到了景安侯已经不太行。 后来景安侯娶了他生母,容伯府相助这才稳住位置,没有被削了爵位或者降爵。 景安侯当时许诺绝不相负,日后爵位会留给容娘所出的孩子。 景安侯也想起过去的承诺,头疼不已:“可你大哥如今……长霁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自己想要这个世子之位?但你着实不如成宝。这些年你自己说说你学问不行,名声也不行,这爵位交给你,你根本护不住。为父已经想好,世子的位置给你三弟,至于你,你大哥先前任职翰林院,这地方你进不去,但为父能进宫求皇上给你讨一个闲职。如此一来,两全其美,你意下如何?” 刘氏虽然怪景安侯将他们的计划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但如今也没办法。 不把这个祖宗给送走,怕是要把侯府搅合的天翻地覆。 刘氏想着这样能行了吧?白白便宜景长霁一个官职。 谁知景长霁一开口:“不行。” 景安侯气得差点厥过去:“那你想怎样?你大哥没了,难道让你当世子?你自己看看你行吗?” “我是不行,我也没打算要啊。”景长霁混不吝开口。 景安侯:“你不要,你也不让老三当世子,难道让一个庶子当吗?” 府里一共就四位公子,三个嫡子一个庶子。 真的让老四当,岂不是笑掉大牙?真当他们侯府没人了? 景长霁:“那自然不行。我说了,该是我大哥的位置,那就只能是我大哥的。” 景安侯愣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氏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景长霁一开口,所有人都傻了呀:“世子之位,只能是我大哥的。就算是给个牌位,那也只能是他的。” 第25章 二合一 景安侯倒吸一口气:“你疯了?” 景长霁:“疯没疯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当年话是你承诺的,如果世子之位不是我大哥, 那谁也别想得到, 我宁愿毁了。” 最后两个字, 让景安侯听得头皮发麻,他望着景长霁沉沉的黑眸,心里咯噔一下。 他绝对相信这逆子办得到。 毁了世子之位,侯府没有这个位置,那岂不是让他连侯爷也当不成? 这个逆子! 但偏偏景安侯还真的信他办得到,毕竟这小畜生如今得了睿王的青眼,万一…… 刘氏也吓到了, 她像是头一次认识景长霁般, 对上景长霁这模样也打了个寒颤, 他这是因为景文惟的死彻底恨上侯府了? 刘氏心思转得快, 不把位置给景文惟,那对方会彻底让这个位置没了;如果给了景文惟, 他已经是个死人,不过是占了位置。 等过两年成宝根基稳了,或者景长霁已经不得睿王的青眼威胁不到侯府,再以人死了为由, 把位置换给成宝,也不是不行。 但她也不想这么便宜了景长霁,更何况,按照老爷的意思, 世子之位给老三, 老大空出来的职位是要给景长霁谋的。 景安侯刚想说什么, 刘氏上前压低声音说了一番,景安侯皱眉:“可……” 刘氏叹息一声:“如今只能这样了,文惟刚没,他心里有气,那就先依着他,过段时间让他消了气再说吧。只是文惟的位置是不是换成给成宝先讨个闲职?” 景安侯也气景长霁这般威胁老子,想想也应了下来。 景长霁将他们二人的眉眼官司看入眼中,和他来的目的差不多,不过等过段时间刘氏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自己这么轻易松口。 大哥本来早两年就应该被请封世子,只可惜刘氏一直不让,如今反倒是个机会。 -- 第51页 景安侯这才开口:“世子之位就依着你给你大哥,但你大哥没了之后,他死的蹊跷,翰林院那边运作一下可以讨个闲职,本来是说给你的,但既然你大哥承了世子,那这个闲职就给你三弟了。” 景安侯本来以为景长霁会拒绝,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行啊,不过你请封完世子,圣旨下来后再谈,到时候那位置如何就跟我无关了。” 景安侯还以为他终于听话一回,松口气:“那老夫会尽快请封。” 景长霁目的达到,临走前深深看了他与刘氏一眼:只希望到时候他们不要后悔才好,他可从未亲口承认过大哥死了。 从一开始就是侯府先入为主觉得大哥必死无疑,灵堂都摆了,还搞出头七下葬这回事。 事实上兄长都没死,他依然是翰林院修撰,又从哪里能空出所谓的闲职? 刘氏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只是如此一来兄长没死的事怕是也瞒不住了,不过也的确瞒不久。 景安侯府这边是没问题,但宫里却不好这么瞒下去,时间久了,翰林院真的把兄长除名,到时候反倒是吃亏。 对于兄长的安危,景长霁这边也早就有了打算。 景长霁从侯府离开后回了睿王府,求见卫殷。 他被领着去见了卫殷。 卫殷心情似乎不错,大概是高伯恢复的不错,清醒之后,只需要将身体调养好,剩余体内残留的毒素也能开始祛除。 所以见到景长霁,听景长霁提及将景文惟继续留在王府一个月并确保性命无忧时,卫殷难得没一口拒绝。 景长霁知道救醒高伯,他与卫殷的合作算是已经结束,但幕后要杀兄长的人还没找到,所以兄长只能继续留在睿王府。 也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 景长霁抛出诱饵:“臣子上次答应替王爷再救一人,连同这次的,臣子愿意以后替王爷救三人。” 他相信卫殷会同意,毕竟虽然这次没事,但卫殷不可能保证日后真的不会再次遇到这样棘手的病情。 一旦再出现高伯这种情况,这世上还真的没人能办到。 果然,景长霁的话说出口,上头并未听到声音,但景长霁能感觉到带着审视打量的目光,最终卫殷还是开了口,答应下来。 景长霁一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轻吐出一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没吐完,卫殷再次开口:“不过,本王还有一个要求。” 景长霁一愣,迟疑问出口:“是什么?” 卫殷瞧着他警惕又不敢表现出来的目光,嘴角弯了弯,莫名心情更好:“在府内其间,每晚过来陪本王下盘棋。” 景长霁:??就这? 接下来几日,景安侯那边的动作很快,大概怕景长霁反悔,也怕夜长梦多,丝毫没耽搁。 刘氏这边也想尽快给自己亲儿子弄个闲职,她嘴上说景成宝学问不错,来年肯定能高中。 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只能先一步做两手准备,弄个闲职,就算真的考不上也不算是一事无成,心里还得意这波稳赚,不仅得了职位还保住了世子之位。 给一个牌位,那不算是把位置给出去,等到时候再收回来就是了。 于是不到七天,景安侯请封的圣旨就下来了。 因为景长霁一直留在睿王府,加上景文惟一直没有下葬,坊间传闻睿王为了搏得二公子一笑,还专门建造冰窟停放大公子的尸身。 成贤帝为了对外表现重视睿王这个堂弟,以及他在意的人,直接让大太监将圣旨送去睿王府。 景安侯一直注意着宫里的动静,算着差不多圣旨也该到了,让人守在宫门前,一有大太监出府立刻禀告,只是得到消息去的是睿王府,景安侯也没闲着,立刻快马加鞭赶去了睿王府。 景长霁这天没出府打探消息,而是留在府内。 他这段时间一直给兄长调养身体,伤口养得很好,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但要暴露景文惟没死的事,却又不能真的好的这么快,所以这两天,他不仅给景文惟每天化妆掩饰,肤色往憔悴青白上涂,加上剩下的积分兑换的药剂能对脉搏造成影响。 一旦圣旨下来暴露,成贤帝势必会让御医过来,到时候装侥幸活下来也能说得过去。 宫里的圣旨到睿王府门前时,大太监看到牌匾就打了个激灵。 没办法,这位主实在是他们不敢惹的,连太子的面子都不给,更何况是他们? 大太监被两个侍从带着朝主院去的时候更加额头冷汗直冒,看来外界传闻是真的,这睿王当真对景二公子不一样,人直接都留在主院内了。 这还不是近水楼台?晚上景二公子留不留在自己房间里还真说不准。 大太监内心八卦着规规矩矩跟着被领到主院的东院,到了院内,大太监尖细的嗓子响起:“圣旨到——景文惟景大人前来接旨!” 大太监想着自己这么喊,二公子应该会捧着大公子的灵位前来。 他活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请封世子直接请封的是个牌位的。 谁知他喊完,侍从没吭声,二公子倒是打开房门了,却没出现,而是房内传来一道声音:“劳烦大总管进来一趟,大哥他不太方便。” 大太监一愣,那可太不方便了,毕竟只是一个牌位,它还能自己跑?问题是他这么喊不知让二公子抱着牌位出来吗? -- 第52页 如果是旁人,他肯定早就发火了,但他这会儿待的地方是睿王府,眼前是睿王的人,他只能陪着笑:“二公子说得对,大公子的确不太方便,杂家就进去宣旨。” 大太监带着捧着圣旨的太监抬步走进房间,一进去只觉得药香扑鼻,浓郁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大太监没表现出来,只是疑惑也没听说这位二公子病了啊?哪里来的这么重的药味? 他的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景长霁身上,日光从一侧的窗棂照进来,房间内很亮,也愈发显得这位二公子长身而立,眉眼昳丽隽秀,只是静静站在那里,都是一副美景。 大太监客气打了招呼就要颁旨,却只见景长霁抬手阻止他后,淡淡道:“大总管跟我来吧。” 大太监:??跟他来?去哪儿? 还未等大太监回神,景长霁已经朝里侧的厢房走去,他反射性跟了上去。 大太监一动,捧着圣旨的小太监也低着头紧随其后。 于是一行人就跟着带头的景长霁绕过屏风,进了最里侧的内室,里头光线更好,与此同时药味也更加浓郁。 大太监就这么愣愣绕了几下,最后在景长霁停下后他这才发现是个床榻前而不是灵堂,他刚想问什么,却在景长霁让开他清楚眼前躺在床榻上的面容时傻了眼:?? 大太监一开始并没有认出这个一脸病容命不久矣的年轻男子是那个当初名动汴京的景大公子。 景文惟是侯府嫡子,又是状元郎,生前任职翰林院修撰,虽然职位不高,但前途不可估量,加上模样是京中出了名的,所以记忆犹新。 但此刻眼前的年轻男子虽然模样也不错,但太过憔悴,面容苍白青灰,病怏怏歪在那里,只一双黑眸沉稳平静,此刻望着大太监开了口,沙哑气喘,仿佛下一刻就要喘不过气,气绝身亡:“辛苦……大总管来一趟,替、替我颁旨。” 大太监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哦哦对对颁旨。” 他转身,却在转了半个身动作戛然而止,下一刻猛地转头去看病榻上的人,整个人差点蹦起来,浑身汗毛倒立:“你、你是景大人?!” 啊啊景大人不是死了吗?他这是看到鬼了吗? 身后等着颁旨的小太监也嗖地抬起头,等定睛瞧见病榻上的人,腿一软吓得跪在地上:“鬼、鬼啊!” 大太监浑身打着摆子,压根不敢往床榻上瞧,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大白天见鬼了! 景长霁早就有所准备,淡定等二人冷静下来,才开口:“大总管误会了,我大哥不是鬼,是人。” 大太监上下牙齿都在打颤:“人?可、可景大人不是……不是已经……” 景长霁叹息一声,神色间带了落寞难过:“我没想到父亲竟是这般巴不得大哥身故,对外直接宣布大哥当日已死,甚至在我千辛万苦想办法替大哥保命的时候,父亲竟然跑来要大哥的尸体,听到那两个字我当时就气炸了。大哥明明没有死,父亲别说找个大夫就任大哥那么中箭流血,我当时心里有气,也没解释把人赶走了。谁知道,竟是让外人误会了。” 大太监终于恢复过来,仔细定睛一瞧,虽然憔悴不少,但仔细看这眉眼真的是景大人。 如果是活人倒是也没这么可怕,只是……这都是什么事啊? 听景长霁这解释,大太监慢半拍将他的话想了一遍,他能在宫里混到大总管的位置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回过神意识到什么,忍不住多看景长霁一眼。 怪不得睿王会对这位二公子另眼相看,看来坊间传闻有一件事是真的:这位二公子真的在藏拙。 春猎出事后对方一步步走得稳稳的,绝对不是所谓的运气,先是借着当年恩情逼太子给他们三日之期。 再以极快的速度搭上睿王,并短时间内不惜让睿王为他们兄弟二人保驾护航。 如今想来睿王府这边的确从未说过景大人已死,也只是因为当初景大人在侯府外一箭射进心口的位置,怎么看都救不活,加上侯府大摆灵堂,让人以为景大人已死。 加上睿王府也没请御医,又有后面挂白幡白灯笼的事,这才…… 大太监忍不住问出声:“可头七那天,睿王府挂白幡……” 景长霁长叹一口气:“一开始我以为二驸马是嫁祸我兄弟二人的罪魁祸首,就直接告了御状,导致二驸马自缢而亡,让二公主年纪轻轻丧了夫。谁知后来大哥又遇刺,显然这背后另有其人。 所以当日头七二驸马下葬,王爷看我内心有愧,也就帮我置办这些,也算是送二驸马一程。” 大太监:“……”谁要是再说睿王对二公子是假的,他就是假的! 为了哄人,连白幡都挂,这还有什么是睿王做不到的?他回去一定要好好禀告皇上! 虽然二公子有故意引导误会大公子已死的事,但想想的确是让人生气,这人都没死,侯府竟然确定都不确定直接设了灵堂,这还真的是…… 景长霁继续道:“加上当时大哥伤得太重,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救回来,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加上也不知道幕后谁要害我大哥,怕对方卷土重来,干脆将计就计也是被逼无奈。如今大哥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伤了身体,接下来一段时间还要好好养着,可偏偏……这个节骨眼他们不顾当初与我生母的约定要改立老三为世子,我气不过……这才……” -- 第53页 他没说完,但大太监都懂。 景安侯府这边以为景大人已死,这是在「尸骨未寒」就立刻改立世子,还直接越过二公子让三公子当世子,这怎么看都有些不地道。 大太监连声安慰景长霁兄弟两个,也是间接讨好睿王:“侯爷这事,当真不太妥当。二公子放心,等回到宫里,杂家定会如实相报皇上。” 景长霁道谢,顺便递过去一袋子银子。 大太监立刻笑得只见牙不见眼,笑眯眯恭维几声,颁完圣旨后就带着人赶紧回宫禀告皇上。 只是刚到府外就遇上赶来的景安侯,大太监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一甩拂尘,带着人赶紧回宫了。 景安侯被这一眼看得心惊胆战,敲门求见,却被睿王府直接拒之门外,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回了府。 景安侯刚回府半个时辰都没有,管家突然慌张跑进来:“老爷大事不好了!” 景安侯在书房在想着给老三谋闲职的事,闻言皱眉:“什么事这么莽撞?” 管家扑跪在地上,脸色煞白:“大公子他、他没死!” “什么?你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景安侯整个人都是懵的,头七都过了,怎么可能没死?他对上管家慌乱的神情,不知想到什么,心里咯噔一下。 从始至终,他都从未见过老大的尸体,是他先入为主觉得当时侯府外老大被一箭穿心是绝对活不了的。 可如果……睿王愣是将人从鬼门关救回来了呢?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速速道来!”景安侯急得上前拽住管家的衣襟提起。 管家将大太监去睿王府颁旨,到如今禀告成贤帝,后派了御医前去的事都说了。 “老爷,宫里的人一路而来没瞒着,加上先前颁布册封世子的大太监回宫时翰林院的掌院赵学士也在御书房,闻言也一并随着御医重新过来了,这话还是赵学士说出来的。如今整个坊间都传疯了,都说是、是……” “是什么?” “说是二公子说的,说二公子在想尽办法救大公子时,老爷却前来讨要尸体,一口咬定大公子死了,就没见过这么巴不得自己儿子死的。还说,之所以睿王挂白幡,其实是为了二驸马,至于别的,都是老爷自己多想让大家伙误会了。”管家一五一十把打听到的消息都一股脑出说出来,还要继续说,等对上景安侯气得铁青的脸,没敢继续。 景安侯气得把手边的一个花瓶给砸了:“这个混账!他连老子都骗!” 却也不敢耽搁,匆匆再次启程前往睿王府确定。 景安侯出府的时候,宫里来的御医等人已经见到景文惟。 御医先进去替景文惟诊脉,等见到景大人真的活着也是惊奇连连。 当初景大人出事时宫里是派了一个御医过来的,看到那穿心而过的利箭,压根不敢拔。毕竟怎么看一拔出来血肯定止不住,必死无疑,所以当场断了生还机会渺茫就回宫禀告了。 后来睿王府就谢绝见客,当然也没人敢入府。 加上睿王也没请别的大夫,景安侯又跑去睿王府讨要景大人尸体,这怎么瞧都像是已经死了。 结果……人不仅没死,还活了下来? 御医瞧着面色苍白憔悴不堪的景大人,虽然身体虚弱,脉搏紊乱像是命不久矣,但好歹是活着。 御医很快出府,朝赵学士颌首:“景大人命大,只是到底是刺穿心脏的箭伤,如今身体还虚弱。” 赵学士应声:“老朽只说几句话,不会耽搁太久。” 赵学士是惜才的,知道景文惟出事担心许久,这次听闻还活着,怎么样也想亲眼看一眼。他这段时间也听闻了景安侯的做法,也想安慰一番属下,让他好好养病,等养好就继续回翰林院,先前的位置也给他好好留着。 等赵学士从厢房出来,景长霁也紧随其后,果然,他刚到门外,大太监开了口:“景二公子,皇上有令,让景二公子随杂家进宫一趟。” 成贤帝自然不只是这么说的,知道景大人活着的时候显然很意外,甚至不喜,觉得他一个皇帝竟被瞒得这么紧。 但听到景长霁的解释倒是也说不出个错来。 毕竟一切的源头是霍二的死,而霍二是二驸马杀的,还嫁祸给了景家兄弟,否则也不会有这事。 成贤帝为了表现大度,派了御医过来,如果景文惟身体大好,就一起带进宫;如果起不来,那就让景二进宫一趟。 如今景大人显然还需要好好养着,这要真的进宫一趟,怕是侥幸活下来也得颠簸的没了命。 于是,景长霁就成了代为进宫解释的那一个。 不过一行人刚到府门口,发现多了一辆奢华张扬的马车,很显眼,正是睿王平时出行入宫的那一辆。 一行人上前行礼:“奴才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这可是要出行?” 管家守在马车外,代为回答:“王爷说了,这事既然发生在睿王府,王爷也是知情的,理应一同进宫解释。” 大太监头皮发麻,这位主进宫真的不是怕二公子进宫受罚吗? 想到坊间的传闻,看来挂白幡是假的,但睿王看上二公子怕是真的。 大太监只能硬着头皮随行前往。 赵学士见过景文惟放下心,不想趟这浑水,推脱有事干脆走人不进宫了。 -- 第54页 景长霁没想到卫殷会陪他一起进宫,众人的想法他肯定不信。 猜测大概是怕他入宫被罚,如今高伯刚醒病情还没稳定,加上自己还答应替卫殷救三人。 卫殷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景长霁松口气,如今许倚林那边还不确定,幕后凶手没找到,他这节骨眼还真的不能出事。 没多久,御书房外,卫殷景长霁一行人与景安侯狭路相逢。 景安侯看到景长霁一股火蹭的窜上来脸色难看,只是等对上前头懒洋洋耷眼睨他的卫殷,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 第26章 二合一 “见过睿王殿下。”景安侯深吸一口气, 惹不起,他暂时忍。 卫殷却是直接抬步经过他,径直入了御书房, 完全把他无视了。 景安侯:“……” 其余人偷瞄一眼前头那位, 思量一番, 也把景安侯无视了。 得罪景安侯顶多被私下里骂几句,得罪那位主,可是要命的。 景安侯气的脸都绿了,却只能拿眼睛从身后瞪人。 睿王无视他就算了,那逆子竟然也只当没看到他,太气人了! 成贤帝脸色也不太好,虽说解释他听了, 也觉得合情合理。 但一个侯府的嫡次子, 竟然耍心思到他头上, 这显然有挑战他权威的意思。若非看在这景二是睿王看中的, 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算了。 不过等下那景二入宫,也要稍作惩罚。 成贤帝没想到随着一行人进来御书房, 他一眼看到为首的卫殷,以及卫殷身后垂着眼唇红齿白面容隽秀的少年。 成贤帝:“……” 他一时间心情颇为复杂。 成贤帝既不高兴这个景二连他这个皇帝都瞒着,却又愉悦睿王竟然是个断袖。 思量一番,显然对方是个断袖与前头这点不愉快相比也就不算什么。 没想到睿王对这景二当真上心, 连入个宫都要陪着,记得上次也是跟着的。 但上次因为按理说他也要进宫一趟,当时没多想, 如今看来, 成贤帝原本下压的嘴角略微上扬。 卫殷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臣弟见过皇上。” “是睿王啊, 朕记得没让人唤你入宫,你身体不适,还是免于这般奔波的好。”成贤帝看似颇为关心。 卫殷却是拿眼觑景长霁:“无妨,臣弟这身子骨自己知道,还能折腾。” 成贤帝愈发愉悦:“既然睿王都这么说了,先坐着吧。” 卫殷也没客气,抬步往平时入宫时常坐的位置落座,单手撑着下颌,眉眼冷峻,只这么懒散瞧着,也给人一种威压。 而他的角度刚好瞧的正是景安侯。 景安侯不自在跟着众人行礼,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让景长霁的身形遮挡住自己一些,免得失态。被睿王这么盯着,总觉得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 而睿王正是那个蓄势待发的猛兽,不知何时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颈。 成贤帝当着卫殷的面自不会动他的人,这个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所以一改原本的打算,声音倒是温和不少。 等景长霁行礼后起身,成贤帝仔细打量着对方:“景家的,听说你兄长没出事?既然没事,出殡摆灵堂又是何故?” 这事虽然听过,却还是打算过一遍。 景长霁垂着眼,像是畏惧圣颜不敢窥探:“回禀皇上,臣子并非有意隐瞒。当时兄长性命堪忧命悬一线,御医前来也说救不回。但臣子只有这么一位兄长,对臣子自幼爱护有加,臣子不愿兄长就这么没了,干脆死马当活马医。” “御医大夫都说兄长心脏中的箭不能拔出,否则血止不住,即使侥幸活下来也会引起高热而亡。可臣子不甘心,干脆自己动了手,果然如御医所言这般,差点就没了,但臣子还是想试一试。” “也是兄长命大,就这么……反反复复发着高热几日,竟是挺了过去。但依然没有脱离危险,臣子怕那些要害死兄长的歹徒知道这是去而复返,加上不知兄长能不能活下来也就没说。” “可谁知……等臣子一直不眠不休守着兄长寸步不离几日,却发现坊间都在传,说我兄长死了,甚至侯府都摆了灵堂。不仅如此,我筋疲力竭悲痛兄长不知能不能活下来时……” 景长霁说到这看了景安侯一眼,眼神带着愤愤,“等来的不是为嫡子出事伤心的父亲,反而是面都没见到就认定兄长已死的侯爷。臣子气不过,也就没解释,加上当时兄长可能真的活不下来,只是早晚的问题。” 接下来的事景长霁也就没再提,但成贤帝早就得到禀告。 成贤帝听完倒是也没先前这么气,这么说也说得过去,毕竟当时的确是侯府最开始传出景大人已死。 成贤帝不满睨了景安侯一眼:“景安侯,你这父亲当的可不称职。” 景安侯早就急得不行,又不敢胡乱插嘴,这会儿赶紧开口:“皇上,老臣冤枉啊。实则是当日情况那般紧急,老臣就以为……可当时他也没说清楚……” 景长霁嗤笑一声:“你都认定兄长已死,迫不及待用兄长死的不明不白给自己继室生的孩子谋个好处,自然巴不得兄长死了才好。” “你!你个逆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你爹!”景安侯气得咬牙切齿。 -- 第55页 景长霁垂着眼,将少年心性的不服气表现的淋漓尽致:“是吗?先前不是说已经断绝关系了?你那好夫人这些年故意将我养废,你可说过一句?” 景安侯一愣,张张嘴有些心虚。 先前谈过后他恢复的确发现端倪,只是后来到底还是更偏心一些,为了老三,也默认下来。 毕竟事情已经发生,老大死了,老二没出息,他只剩老三。 可谁知……老大竟是没死! 成贤帝面上不显,但心里却是颇为讶异,景安侯这反应竟是真的? 不过这景二倒是除了一张脸还真的是……沉不住气啊。 有这么一位一无是处的侯府公子被睿王看上,以后不难抓不到睿王把柄,更何况,这景二名声的确不好。 成贤帝适时开口:“景安侯,此话当真?都是侯府的嫡子,你竟是连后宅的事都搞不定?朕又如何放心让你操心朝廷事宜?” 景安侯脸色一变:“老臣、老臣……” 成贤帝苦口婆心:“都是自己的骨肉,景安侯还是一视同仁的好。行了,这事朕算是明白了。” 景安侯来的目的可不是这:“皇上,那世子之位……” 成贤帝不满看他一眼:“怎么?圣旨是你求的,你还要反悔不成?” 景安侯脸色一白,一迭声否认:“老臣不是这个意思,是想……将他们兄弟二人接回侯府,毕竟住在睿王府也不合情理。” 只是景安侯这话说完,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看过来,他反射性看去,刚好对上睿王沉沉的视线。看到景安侯瞧过来,森然一笑,古井深潭般的黑眸沉沉的,半分笑意也无。 景安侯莫名打了个寒颤:完了。 赶紧反口:“当、当然,要是睿王不介意的话,老臣、老臣……也只是开口这么一说。” 成贤帝巴不得睿王直接娶个男子入府,闻言看向卫殷:“睿王意下如何?” 卫殷却是看向景长霁:“臣弟哪里有意见?只是不知臣弟庙小,景二公子愿不愿意多留几日?” 景长霁一直紧绷的神经略微松懈下来,他还真怕成贤帝让他和兄长回侯府,到时候岂不是直接暴露在危险下? 景长霁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众人落在他与卫殷身上暧昧的目光:“兄长的病还没养好,不易这时候换地方颠簸,等兄长的病情稳定一些,臣子会一同回侯府。” 成贤帝:“这样也是,景安侯,你意下如何?” 景安侯偷偷用袖子擦了擦额头:“老臣没意见,还是以文惟的病情为重。” “既然如此,那这事就这么定了,朕也多了一位贤臣。不过朕还听说,景家的你这些年在外说是纨绔,实则是藏拙?可有此事?”成贤帝锐利的目光落在景长霁身上。 景长霁垂着眼,故意缩了缩脖子,装作惶恐不安:“臣子的确说过……不过也只是察觉到多学了点东西,没这么不成器。” “哦?你都会写什么?”成贤帝开口。 景长霁为日后做准备,半真半假道:“会一些医,但也只是皮毛,侥幸多看了不少医书,这次也是权当死马当成活马医,未曾想倒是运气好让兄长能活了下来,当然,大部分都是靠的秦大夫,臣子只是跟着学了一些。” 这是景长霁与卫殷提前说好的,是府里的秦大夫救活的景文惟,他最近都在秦大夫那边帮忙。 “这样啊,不错,你运气的确不错。”成贤帝意味深长留下一句,也没继续留几人,让他们可以回去了。 景长霁一行人出了御书房,卫殷照常坐上步辇,等到了宫门口,景安侯上前拦住要上马车的景长霁:“你……” 景长霁转过身面无表情看着景安侯,眼神里全是嘲讽:“看来先前的话侯爷已经得到证实。可依然还是偏向那你三子,既然我已经被放弃,总不能因为我兄长没死就又被另眼相看了吧?侯爷,既然放弃了,那就不要再想着两全其美。我们之前父子之情,早就形同虚设,以后互不打扰,才是正解。” 景安侯气得不轻:“既然如此,你又为何替老大抢来世子之位?” 景长霁轻笑一声:“我是我,兄长是兄长,谁说兄长要断绝关系了?兄长不仅不会,他病愈后还会回侯府,他如今是世子,以后……自然也是侯爷。” 说完这句话,景长霁不再理会景安侯气得颤抖的模样,直接上了马车离开了。 景安侯等人离开才回过神:逆子!逆子!他这当老子的还没死呢?他就开始想着侯爷的位置了?啊啊气死他算了! 景安侯这边气得不轻,景长霁在外人面前张牙舞爪,等上了马车,面对卫殷,低咳一声敛了神情,睨了一眼卫殷,却刚好对上卫殷静静看过来的目光。 景长霁原本心情不错,让景安侯吃了个大亏,看他这气急败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可乐。 只是等对上卫殷的目光,景长霁不知为何莫名极为不自在,从重生到现在,他能这么顺利其实大部分都是因为有对方的配合才这么顺利。 “这次又麻烦王爷走一趟,臣子感念在心。”场面话还是要说的。 卫殷已经收回目光,敛下眼,一时让景长霁看不清他的神情:“你还欠本王三条人命,本王帮你,也是帮自己而已。” 话虽然这么说,但景长霁还是感激卫殷的,毕竟没有对方,他们兄弟两个早就被幕后之人给弄死了。 -- 第56页 但卫殷这么说显然是把他们之间的牵连当成合作关系,他身为臣子也不好继续说什么,垂下眼应声。 卫殷在这时觑他一眼,漫不经心继续开口:“既然是合作关系,你若是有事,合情合理的情况下,本王可以提供帮助。” 景长霁讶异抬头,显然没想到这位主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他其实还真的挺需要帮助的,毕竟他如今腹背受敌。敌在暗他在明,他要找出幕后之人极难,即使现在有个目标,却也不一定真的就与许倚林有关。 想查许倚林最快的办法就是求到卫殷头上,但同样的,景长霁很清楚:卫殷绝非这么好说话的人,否则成贤帝也不会明面上对卫殷这般客气。想得到卫殷的帮助,那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他已经应诺三条人命,如若再多,日后怕是更算不清。 景长霁不可能以后全靠卫殷,他需要抛开卫殷这条线,跳出这摊泥潭,才能想清楚以后要怎么做。 第一世的时候他辅佐的是太子,最后落得兔死狗烹的下场,这一世他不可能再辅佐太子,也不能站太子这条线,那势必要重新选择一位君主,但选谁,还是一个问题,这一世他需要更谨慎。 不仅是因为他自己,还因着兄长,牵一发动全身,如果只是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但如今兄长还活着,他更需要为日后做打算。 景长霁将一切想通之后,没答应也没一口否了:“臣子先谢过王爷,日后王爷有事,臣子定当鞠躬尽瘁。” 卫殷听完也没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他一眼,表情耐人寻味。 景长霁解决完侯府的事,也没再管景安侯那边,反而更忙了。他一边去查许倚林,另外一边也不能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时间不等人,如果日后查出来许倚林是清白的,那他还要继续去查别人。 不仅如此,他还需要多攒积分,以防止日后一旦有意外,不仅能救人还能换来庇护。 许春生和贾茂涵这边一直跟踪打探许倚林,只可惜一直没能得到更多有用的消息,许倚林这些年很低调,每日的行踪也简单,白日里去大理寺当值,下了值就回府。 在府内的一切事宜也简单,除了自己的院子就是书房,或者去请安。 除此之外,甚少出府拜见友人,所以坊间这些年也甚少有人再提及这位大理寺少卿。但同样的,这般也愈发显得那日许倚林在客栈见的那位断眉男极为特别。 景长霁有种直觉,兄长这事绝对和许倚林脱不开干系。 他就不信许倚林当真一点马脚都露不出。 既然许倚林这边跟踪不出什么,景长霁干脆让贾茂涵去打探许倚林过去的事,尤其是当年许倚林想娶的那位女子。 景长霁这段时间研究过这位许倚林,低调内敛,性子孤僻,甚少有出格的事,他着手办的事无论大小,公事公办,很少有能激起他情绪的,唯独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婚事上,似乎从当年要娶的女子嫁人后,他整个人都很是冷漠。 如果许倚林真的是幕后之人,第一世能让他不惜自毁前程甚至名声也要在大理寺对兄长下手,那么至少是能牵动他情绪,甚至超过他自身的事。 这些时日打探下来,怎么看似乎都只剩下许老,亦或者……当年那位女子。 还没等景长霁打探出来,太后的寿宴要到了。 寿宴宴请文武百官也能携带家眷,不仅睿王府,景安侯府也受到邀约。 即使景安侯因为先前的事再怎么气景长霁,这个节骨眼也不想让人看笑话,派府内管家前来王府带话。 “二公子,就算您真的要与侯府断绝关系,但大公子如今是侯府世子,理应代表侯府年轻一辈。 如今大公子起不来身,那就只能由二公子代为出席。当然,老爷说了,如果二公子真的不愿回一趟侯府,那就只能让……三公子代替大公子。”管家说这些的时候心里忐忑不安,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二公子招来祸事。 二公子如今出息了,还得了睿王青眼,连老爷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侯府管家。 景长霁自然不愿意让景成宝替代大哥出席,左右他也想进宫瞧瞧,这次许倚林也受邀在内会入宫,这大概是唯一能正大光明接近许倚林还不会被许倚林怀疑的机会。 卫殷身份特殊,加上凶名在外,文武百官都不乐意往他身边凑,反而不好接触这些官员。 反而是侯府倒是不一样,代替大哥出席,大哥是世子,还是刚封的,于情于理其余人也会上前祝贺,难保不会有许倚林。 景长霁颇为好说话颌首:“行啊。” 管家原本还以为要苦口婆心劝一番,刚说完二公子就答应了,一时间还不敢相信:?? 景长霁挑眉:“还有问题?回去禀告侯爷,晚宴前我会在宫门外等着,不会耽误侯府入宫的时辰。” 管家恍恍惚惚回了侯府,等禀告完景安侯,后者如临大敌:这臭小子是不是……憋着什么坏呢?他怎么这么不信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景安侯不放心,就这么胆颤心惊熬到晚宴前,携家眷到了宫门口外,他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文武百官。 景安侯一行人下了马车,侯夫人刘氏紧随其后。 紧接着就是刘氏所出的一子一女,嫡三子景成宝与嫡长女景淑静。 -- 第57页 景淑静今年十五,以及及笄,脸色瞧着有些憔悴,这几日也没怎么出府,她原先当过二公主的伴读,一直因为这个身份很受二公主待见,连带的在一众贵女当中颇有脸面。 但随着二驸马的死,她再去二公主府上直接被赶了出去,这让她很是没脸,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出府。 刘氏刚好趁这次带她入宫,若是能遇到二公主,也许关系还能缓和一二。 刘氏一想到本来属于成宝的世子之位落到那短命的老大手里就气,她就说景长霁这混账鬼心思多,如今倒是好,连她也给算计了进去。 刘氏环顾一圈没看到景长霁,忍不住轻叹一声:“老爷,你还说妾身对他偏心对待,可这不是亲生的就是不是,他又何尝把妾身看在眼里?甚至连老爷也……” 景安侯也生气,但这里哪里是说话的地方,瞪了她一眼。 刘氏却是窝了火:“妾身有说错吗?他答应要代替文惟这个世子进宫,结果呢?反而晾着我们,这哪里有让长辈等晚辈的?还是说,压根没打算来,就是想让我们这么干候着?” 既然被景安侯戳破小心思,刘氏也不藏着掖着了。 世子之位都没了,甚至连闲职也因为景文惟没死得不到,她还演什么? 景安侯皱眉:“老二不是那种人。” 刘氏刚想说什么,定国公府的马车来了,刘氏眼睛一亮。 她这嫡女已经及笄到了说亲的年纪,她看好的一众世家里,定国公的独子最为合适,等定国公三人下了马车,刘氏上前与定国公夫人相谈甚欢。 这一说也就提及景长霁,刘氏正发愁怎么澄清最近景长霁外传她故意将继子养废的事。 这时候正是好机会,叹息一声:“那孩子误会我对他……这不是生气,先前派人去告知说是会来让我们在这里候着,结果……这还不止要等到何时,但那孩子气性大,我们虽然是当长辈的,但也能理解他因为兄长出事心里有怨。” 三言两句把当长辈的大度展现的淋漓尽致,还顺便将景长霁太过叛逆,因为景文惟的事误会他们故而说了一些谎话。 甚至还不尊敬长辈,愣是让长辈等一个晚辈。 “这样啊?”定国公夫人闻言讶异,“不会已经跟着睿王进宫了吧?那你们这要等到何时?” 刘氏苦着脸摇头:“可他也没让人传话,万一不是呢?我们继续等着吧,万一……稍后就来了,你们先进宫吧,别耽搁了时辰。” 刚好别府的马车也都到了,三言两语围上来打招呼。 刘氏又继续把刚刚那番话说了一遍。 话里话外就是景长霁这个继子心胸狭隘,如今得了睿王的青眼,不把他们长辈看在眼里,甚至故意让他们在宫门外等着。 与景安侯相熟的同僚也询问,景安侯只长叹一声,直摆手,但态度显而易见,间接承认刘氏说得都是真的。 就在众人也讶异不已说景长霁如何不孝时,突然一道咳嗽声响了起来。 因为太过突兀,原本正说得正欢一行人反射性朝那个方向看去。 发现是他们来时就看到的一顶小轿子,因为很普通加上只有一个仆役守着,还以为是哪家等待入宫的女眷也没太在意。 主要是一般世家,轿子上都有标记,而这个轿子普普通通又什么都没有,所以也就没注意。 众人也只是看了眼,刚打算回头,那仆役却在这时打开轿帘,一道颀长的身影缓步走了出来,抬起头,露出一张昳丽无双的面容,笑容却发凉。 赫然正是他们刚刚谈论的正主景长霁。 众人:“……” 景安侯、刘氏:“……” 他们难以置信看着景长霁,他什么时候到的? 等意识到不好,扭头去看众人,只对上众人一言难尽的表情:说好的让长辈等呢?他们来时这景二公子不是早就到了?看样子应该是早就停了许久了,比景安侯府的马车还早! 作者有话说: 明天夹子,下章更新在明晚十一点哒-推下自己的预收文—— 《夺回气运后拒当豪门宠文对照组》 文案: 白承寒死后才知道自己活在一本书里,他和联姻丈夫的存在只为衬托主角攻受。 他从小霉运绝顶,主角受运气爆棚; 他被迫冲喜联姻落魄豪门,主角受与相恋多年的豪门继承人风光完婚; 他的联姻丈夫车祸后残疾,主角攻收购一个又一个公司。 而主角攻受的一切顺遂,却来自白承寒夫夫被夺走的气运。 没想到死后再睁开眼,他重生到即将被夺走气运现场,望着主角受迫不及待伸出的手,白承寒原本摊开的手掌直接攥上。 后来…… 【惊!当红小生白文羽婚礼现场竟被一平平无奇选秀节目杀出的黑马压了热搜?】 路人:热搜买的吧?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胆! 不久后…… 路人:啊啊哥哥好帅! 【婚恋综艺?除了白文羽夫夫有看头,别的都是过气流量吧?还有素人?不看不看!】 后来……真香! 素人夫夫yyds! 作为夫夫对照组,白承寒的气运值与联姻对象厉誉息息相关。 嫁入厉家前,白承寒以为获得厉誉的好感值会很难,毕竟上辈子对方动不动就黑脸要赶他走,似乎很嫌弃他。 -- 第58页 白承寒嫁入厉家当晚,他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说着最狠的话眼神凶狠的厉誉,陷入久久的沉默。 耳边则是系统提醒对方好感值不停+1+1+++的提示音。 直到好感值上限爆了…… 白承寒:?? 第27章 三合一 刘氏没想到景长霁来了不说话, 就这么任她出丑。 刘氏气急,却只能忍下:“你这孩子,来了怎么不说话?” 潜台词告诉众人, 景长霁心眼多, 这是故意算计她这个继母。 景长霁似笑非笑:“那也要夫人给我机会开口啊。” 刘氏皱眉, 对上景长霁漆黑的瞳仁,有种不祥预感,连声要开口,景长霁却没给她这个机会。 景长霁继续道:“我在这里等了侯爷和夫人半个多时辰,就小憩一会儿。这边侯府的马车一到,随侍上前告知。我这刚要撩开帷幕,不过眨眼功夫, 这不就听到夫人对我颇有不满。俗话说得好, 长辈训晚辈听, 我这只能听训。可越听夫人这越说的……我这才不得已打断。” 众人对视一眼, 心里有了计较。 刚刚还觉得也许这景二公子真的还如往常一般混账,骄奢跋扈, 故意撒谎置刘氏名声于不顾。 但如今再瞧,与往常截然不同。 这进退有度、有理有据的翩翩贵公子模样,对比明显,不说压根不会以为是同一人。 这般的景长霁让他们想起坊间的那个传闻, 刘氏故意要养废景长霁,后者只能藏拙。 如今一瞧,竟然是真的。 景长霁平时插科打诨顽劣不堪,甚至没有夫子上门教过, 但刚刚那番话, 可不像是没学问的样子。 众人对视一眼, 尤其是官家夫人,甚是看不上这种口蜜腹剑之辈,指不定见到你笑盈盈,转头就捅你一刀。 各家夫人借口离开,准备入宫。 不多时,这边只剩景安侯一家。 刘氏眼睁睁瞧着定国公一家离开,甚至没来得及介绍嫡女景淑静。 刘氏气得捏着帕子虚指着景长霁:“你、你是不是故意的?老爷!你还说妾身,但如今外人怎么瞧妾身?怕是还要耽搁府中子嗣的婚事!” 景安侯原本嫌烦不想理会,但听到耽误婚事,皱眉:“长霁,还不给你母亲认错?” 景长霁嗤笑一声:“认什么错?认她故意污我名声的错?这到底谁错了?” “你个逆子,你就这么忤逆长辈?”景安侯大声怒斥出声。 景长霁笑眯眯的,背对着众人,声音轻缓,却句句戳心窝子:“你们算长辈吗?” 景安侯气得抬起手,一抬眼就对上前头排队进宫偷偷往后看的百官以及家眷。 众人:!!人不可貌相啊,景安侯平时瞧着彬彬有礼的,私底下竟然打人! 景安侯:名声被害! 景安侯愣是把手收了回去,气得胸膛起伏,但也不敢再动手。 景长霁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说出的话气死人不偿命:“怎么不打了?侯爷尽管打,你这边打了,我那边就告你御状。” 他这边可有人证,还是一堆。 景安侯心下一惊,瞪着景长霁,却后背发凉,他依然按照往常去对待景长霁。 可如今站在眼前的,早就不是先前那个顽劣不堪胸无点墨随意可欺的老二。 刘氏比景安侯更清楚,从刚刚吃了亏就老实了,就算再气,今日也不能再丢人了。 一旁的景成宝、景淑静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忘记了反应,等再想开口,被刘氏按了回去。 更不要说跟来的下人,更是满眼惊恐偷瞄二公子,以前不信那些传闻,但刚刚发生的一幕,彻底让他们信了。 接下来进宫的一路上都相安无事,到了寿宴上,景安侯一家寻到位置落座。 他们排在左列第十排,并不靠前。 左列第一排的太子,他对面右列更尊贵的位置则是睿王这个小皇叔,皇帝的亲堂弟。 离主位远,反倒是自在,景长霁坐在位置上,心情不错。 也有闲心去打量四周。 他看到了不少熟面孔,这些天重生后要么在宫外,要么就是待在睿王府,他接触的官员不多。 再瞧这些人,记忆已经很模糊,他们模样也比第一世他后来正式掌权后年轻一些。 有些甚至没见过,应该是后来他跟着太子前这些人就已经换了。 因为这次太后寿宴都携家带口,右列除了第一排的卫殷就一个人占了整张桌子外,其余桌子人数不少。 再就是景长霁这桌对面偏后一个的位置,也是独身一人。 男子瞧着四十有余,但模样儒雅俊逸,头一眼看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但眼角的纹路倒是泄露他真实年纪。 男子长得极好,不单单是五官,也有整个人气质沉淀下来的温润而雅,很是吸引人。 但从头到尾对方垂着眼,倒是低调。 景长霁发现不少人都在偷瞄他,但很快低声交头接耳几句后,面露讶异后就不再窥探,甚至神色间带着难以置信。 独身、位置不低、模样好、四十多岁…… 景长霁眯眼,符合这些的,朝中似乎只有一人,那就是如今任职大理寺少卿的许倚林。 他这些时日让人私下打探的正主。 大概是敏锐察觉到景长霁一直停留在身上的目光,许倚林抬眼看过来。 -- 第59页 景长霁也没避开,更是好奇直勾勾瞧着他,目光坦然,像是只是好奇他怎么一个人。 许倚林很快转开视线,继续低头独自斟茶品茶。 景长霁松口气,继续装作去瞧别人,思绪却早转到别处。 许倚林第一世平时很低调,等他后来跟着太子得到重视时他早就不是大理寺少卿。 因为压根没注意过这个人,所以并没印象,只是名字熟悉,甚至从未见过面。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 景长霁想到如果真的是这个人第一世害死的大哥,先前对许倚林的好印象消失殆尽。 寿宴很快开始,成贤帝和霍皇后陪同太后一同前来。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人上前到成贤帝耳边说了什么,成贤帝脸色微变,很快寻个借口离开了。 成贤帝一走,皇后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表现出来。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倒是也没说什么。 景长霁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猜测能让成贤帝不顾太后寿辰进行到一半离开的,要么是朝中大事,要么是在意的人。 朝中没出事,那就是人。 刘贵妃先前就病着,如今看来,应该也是因为刘贵妃。 春猎时成贤帝因为刘贵妃就没参加,这次看来刘贵妃应该是病情又加重了。 景长霁去想第一世这时候宫中的事,发现想不起来太多,毕竟出事前他不学无术,出事后心思都在为兄长报仇上,并未特别关注过宫中的事。 只记得后来刘贵妃好像是没了……成贤帝不知道是不是打击过大,没几年也没了。 “当心!”一道声音将景长霁的思绪吸引回来,他朝声音发来的方向看去。 发现竟然是许倚林那一桌的动静。 景长霁看过去时,许倚林正拿东西擦拭胸口的衣服,那里湿了大片,茶渍还挺明显。 刚刚那一声是旁边的同僚提醒,从这反应看来,应该是许倚林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浇了自己一身。 景长霁挑眉:这位许少卿刚刚在想什么?竟然在太后的寿宴上这么不小心? 许倚林看茶渍擦不掉,不敢耽搁,低声说了一声,带着随从悄然离席。 好在宴会大殿人多,加上此刻正在表演歌舞,倒是也没人察觉到。 景长霁垂下眼不知想到什么,也悄然退后打算离开。 “你去哪儿?”景安侯首先注意到,皱眉,怕老二又惹事。 景长霁看他一眼:“出恭。侯爷连这都要跟着?” “你!”景安侯又被堵了回去,干脆一甩袖子,头扭到一边,不再理会。 景长霁落得自在,很快退了出去,没引起什么人注意。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带着两个侍从跟着。 景长霁三人从偏殿出去,沿着回廊往前走,寻到巡逻的侍卫问了净房的位置后继续朝前走。 等没人的地方,景长霁低声吩咐其中一个侍从,让他瞧瞧去寻许倚林。 景长霁带着另外一个侍从当真先去了净房,等出来后深吸一口气,打量四周景色,像是干脆出来透气的模样。 很快侍从又回来,低声说了一个方位。 景长霁漫不经心朝前,像是毫无章法,最终走的方位正是许倚林的位置。 只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恰好遇到一人。 景长霁一愣,随即眼底带了笑,拱手行礼:“见过国师大人。” 巫寂一愣,没想到这么巧遇到:“景二公子。” 巫寂是国师,这次又是太后寿宴,他装扮的很是隆重,一袭纯白色的国师袍,将他眉眼衬得愈发清俊,仙姿卓然。 只是景长霁乍然瞧见巫寂这般模样,第一眼总觉得巫寂长得很眼熟,并非单纯认识的那种。 毕竟景长霁第一世就与巫寂认识,也知晓他的模样。 但时隔多年,他能将模样与巫寂对上,却因为久未见面,乍然见到自然还是与第一世熟悉后不太一样。 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但还多了些什么。 第一次在客栈重逢时景长霁并未细看,毕竟当时他满心满眼都是救兄长的事。 不过景长霁此刻也没多想,巫寂他第一世就认识,这份熟悉应该是两人本就认识但久未相见产生的记忆断层感。 “大人怎么从宴会出来了?”太后寿辰,最后还需要由国师专程携国师殿的众弟子为太后祈福。 巫寂温和笑笑:“我平时喜静,一时不适出来透透气。景二公子怎么也出来了?” 景长霁若是以前肯定要与巫寂好好说会儿话,但他现在还有事,寻个理由:“我去净房,出来看到景色不错,平时也见不到,干脆想着逛逛。” 巫寂刚好也有此意:“那不如一起走走?” 景长霁抬步走到一旁:“行啊,那我们去那边看看?” 巫寂也没反对,两人一前一后朝那边走。 途中景长霁像是毫无章法,却是每次到了一个路口就引着巫寂朝一处,两人就这么闲逛着朝许倚林去的方向走。 就算许倚林发现了,他也能拿巫寂当掩护,两人不过是恰好闲逛到此处,也不会引起怀疑。 很快,景长霁听到前方有些许动静,一抬眼,不远处石子路尽头的竹从前,赫然站着两人,其中一人,正是许倚林。 但让人意外的是站在许倚林身边的另外一人。 -- 第60页 景长霁心头讶异,面上却没表现出来,装作偶遇的意外,视线在二人面上打量,满眼都是好奇。 只是因为身份有别,加上不熟,没第一时间问出口。 巫寂性情淡漠,平时与人鲜少相处。 以前还有个二驸马熟悉些,也是因为二驸马跟着二公主频频入宫,见得多了也就熟识。 对于不熟悉的人,也没生出更多的好奇心。 巫寂朝二人冷淡一颌首:“大皇子、许大人。” 站在许倚林身边的另外一人正是北冥质子夏侯骞。 夏侯骞乍然见到二人很是意外,尤其是景长霁,他目光有意无意多看景长霁一眼,随即热情直勾勾瞧着景长霁:“还真是有缘啊。” 说完,还朝着景长霁眨眨眼。 一如当初去云禅寺还愿时头一次见面就对景长霁露出极大的兴趣。 当时景长霁只当夏侯骞身为质子,想广交好友,或者利用他接近卫殷。 如今将许倚林与夏侯骞联系到一起,负在身后的一只手缓缓攥紧,这夏侯骞绝不简单。 先前对他的热情怕有问题,是想借着靠近自己试探兄长到底有没有怀疑许倚林? 景长霁心底情绪起了波澜,面上不显,只是冷淡睨了夏侯骞一眼,垂下眼,神情疏离:“大皇子。” 夏侯骞像是解释般:“看来大家都觉得宴会太过无趣出来走走?先前是遇到了许大人,如今没想到这么巧遇到国师大人和二公子,一起走走?” 景长霁表现的如同第一次那般一皱眉,像是很为难,反而去看巫寂。 巫寂对上景长霁显然不太愿意的眉眼,笑笑:“不必了,我们出来宴会许久,也要回去了。” 景长霁装作松口气,立刻颌首:“国师说得对。” 夏侯骞上前一步:“既然这样,那一同回去吧。” 景长霁欲言又止,最终把头偏到一旁没说话,把不愿与夏侯骞躲过接触的意图表现的淋漓尽致。 如果许倚林与夏侯骞真的与害兄长的人有关,乍然被人窥见二人一起出现,夏侯骞必然警惕。 夏侯骞这显然是试探,自己如果知晓端倪有所猜疑肯定会顺势接近,但自己这般避之不及的模样,反而能让夏侯骞放心。 果然,夏侯骞回去一路上频频把话题引导景长霁这边。 景长霁只淡漠两三个字应付,没几句夏侯骞也没再问。 只是在景长霁一行四人快到大殿时,殿内突然乱了起来。 景长霁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侍卫也冲了进去,几乎是同时,殿内传来刀剑相撞的声音,时不时传来抓刺客、保护太后、保护皇后…… 景长霁四人对视一眼,巫寂抬步要往殿内走去,被匆匆赶来的禁军统领拦下。 本来还想让人直接把人扣下,但看到巫寂一愣,倒是没多别的,只嘱咐:“将四位贵人看好了。” 说是贵人,但态度显然没先前恭敬。 景长霁稍微一想就猜到缘由,太后寿宴竟然在宫中遇刺,看情况刺客还不只是几个,显然宫中有内应。 事发时所有人都好好在殿内,只有他们四人在外,所以这是怀疑他们四人很可能就是内应? 只是因为巫寂这个国师也在,所以怀疑降低一些,但没查清楚前,还是要先看守住。 景长霁皱眉望着殿内,装作颇为忧心的模样,心里却赫然涌上各种猜测。 到底他被怀疑是碰巧还是有意为之? 还有就是这次刺杀和夏侯骞有没有关系? 太后寿宴上满朝文武和家眷都在,太后和皇后吓得不轻,但因为刺客不少,加上宫中显然有内应,一炷香才压制住。 但这些刺客显然有备而来,一看事情败了,全都服毒自尽,一个活口没留下。 成贤帝在事发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赶来,脸色铁青。 景长霁四人被扣在偏殿,反而避过这一场,一直等一个时辰后,四人才被大太监领着,两边守着禁卫被带到御书房。 景长霁四人到时,大理寺卿蒋大人、刑部尚书秦大人也都在里面,跪在一侧,神色惶恐不安,显然在四人来之前已经经受过一番雷霆之怒。 四人中属景长霁没有官职在身,三人在前,景长霁落在最后,四人一起行了礼。 成贤帝却是没理他们,朝一旁的禁军统领怒吼出声:“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寿宴毁了不说,太后受惊过度,这简直是挑衅他的皇权。 禁军统领跪地领责:“属下无能!” 成贤帝把手边的砚台砸过去,顿时禁军统领头就鲜血直流,他直挺挺跪在那里,躲都不敢躲。 成贤帝气得一挥手,很快有人将禁军统领带了下去:“让镇国大将军过来!” 御书房很快少了一半,成贤帝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御医:“太子怎么样?” 御医声音带着颤音,勉强稳住:“回、回禀皇上,太子性命无忧,只是为太后和皇后挡了一下失血过多,要养伤一段时间。” 成贤帝脸色这才好一些:“尽全力替太子诊治,否则……” 御医连连应下,等成贤帝让他退下,丝毫不敢耽搁赶紧走人。 景长霁敛下眼遮住眼底意外,太子受伤了?第一世有这事吗? 景长霁发现自己竟是记不清,当时兄长死了之后他受打击过大,每天所有的心思都是不信兄长会杀霍二,想办法找到杀兄长的凶手,压根没心思关注宫中的事。 -- 第61页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加上又是太后寿宴出事,成贤帝应该是面上过不去,所以让所有人把这事给压了下来。 果然,成贤帝皱着眉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嘴巴都严一点,不许将今晚寿宴上的事对外泄露半分。 随后就让人去办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出宫事宜。 毕竟这会儿时辰不早,一直留在宫中也不是事。 成贤帝终于想起他们四人,目光落在巫寂身上,态度才好一些:“国师先起来吧。” 国师殿一直都是大卫朝一代代传下来的,对于国师殿成贤帝还是信任的。 成贤帝等巫寂起身,目光落在三人身上,尤其是许倚林和夏侯骞:“大皇子和许爱卿怎么刚好那段时间在殿外?” 夏侯骞惶恐回道:“回皇上,臣下那时吃了酒有了醉意,就出去散散酒意,刚好遇到许大人衣服被茶水打湿去另外一处殿内换衣服,臣下就陪同一起前往,然后就遇到了国师大人和景二公子。” 成贤帝的视线落在许倚林身上:“许爱卿,是这样吗?” 许倚林声音偏清冷,垂眼颌首:“回禀皇上,臣平时喜静,鲜少参与这种热闹的宴会,不小心打翻茶水,衣襟都湿了,就去换带来的衣袍。刚走出宫殿就遇到大皇子,他……非要跟着,臣拒绝再三,最后只能任他跟着。还没等走到外殿,就遇到了国师和景二公子。” 成贤帝看向许倚林的衣襟,果然上头一大片干了的茶渍,此刻颇为明显。 成贤帝一皱眉,望着许倚林轻哼一声,看向景长霁。 景长霁更是把自己要去净房,出来透气遇到国师,刚好提议一起走走二人随便走走就遇到了二人说了出来。 成贤帝最后看向国师,巫寂与景长霁的说辞差不多。 巫寂是刚继任的国师,也是头一次参加太后寿辰祈福,因为紧张所以先一步出来透透气,先是遇到了景长霁,后来二人遇到了许大人和夏侯骞。 成贤帝对巫寂印象极好,加上老国师故去前是他钦点的巫寂继任,也是出于信任,嗯了声。 这时候大太监去而复返,快步到了成贤帝身前,弓着腰低声说了些什么。 成贤帝没说话,但显然呼吸沉了不少,景长霁借着跪在角落的位置,偷偷抬眼,发现成贤帝的目光锐利沉沉盯着许倚林。 景长霁只看了眼就低下头,他原本以为这事真的与许倚林有关,甚至成贤帝会发怒时,成贤帝终于开了口:“已经查清楚你们说的是真的,你们就先回吧。” 四人起身行礼拜谢。 成贤帝却在四人离开前再次开口:“许爱卿,你年纪也不小了,许家子嗣单薄,也该娶妻了。” 这莫名其妙又突兀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人都是一愣,景长霁就跟在许倚林身后,看到前方许倚林的身体蓦地一僵。 没多久许倚林轻应了声,也没说娶还是不娶,很快一行人离开了御书房。 景长霁走在最后,巫寂也慢了步子,他要回国师殿与景长霁不顺利,眼神里都是歉意。 若非他开口一起走走,许是景长霁早就回了殿内,也不会被怀疑。 景长霁在巫寂开口前摆手:“国师大人下次有缘再见。” 他知道巫寂心地善良,怕他的话引起宫中眼线误会,干脆先阻止对方开口。 巫寂显然也回过神,只能颌首,先一步回了国师殿。 景长霁则是抬步跟着大太监往宫外走。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就看到前方停着一辆马车。 能在宫里这么用马车的,除了某人也没别人敢了。 果然,在景长霁发呆的片许,马车里传来一道卫殷熟悉冷漠的声音:“还不上来?” 景长霁连声应下,上前掀开幕帘上了马车。 等景长霁脚踏上马车的木板,抬眼对上卫殷闭着眼闲适坐在绒毯软榻上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不太正常:?? 天要下红雨了?卫殷这是专门等他一起出宫? 马车很快出了宫,景长霁却没办法平静下来。 他脑海里闪过寿宴的种种,将一切串联起来,愈发肯定许倚林和夏侯骞与这次的刺杀脱不开干系。 不可能这么巧一切都撞在一起。 加上时间离得这么近,从春猎出事到现在也没多久,今晚上的寿宴遇刺应该是发生最大的事。 至于上次从云禅寺回来的途中明显没这么大的规模。 如果幕后的人真的是许倚林和夏侯骞,两人从春猎前就开始谋划今晚这一场。 但密谋的时候刚好许倚林见那个断眉男不小心被兄长和容钰山看到。 当时许倚林二人以为两人看到他们,怕破坏计划,所以干脆打算灭口。 但两人身份特殊,想要灭口又不引起怀疑,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还没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刚好二驸马因为徐姑娘的事杀了霍二,刚好给了机会,干脆拿杀了霍二的事嫁祸兄长。 为了逼兄长亲口承认,稍微拐了一下弯,将景长霁也牵扯在内。 毕竟兄长在意他这个胞弟是出了名的。 加上景长霁与霍二平时就不合,一旦景文惟怀疑是景长霁杀的,肯定心甘情愿承认,这就顺理成章。 景文惟一旦送到大理寺,就到了他们的地盘,把灭口伪装成畏罪自杀也更合理。 -- 第62页 第一世的时候他们的确成功了,只是这一世因为自己重生导致兄长安然无恙,后来因为假死瞒过许倚林他们,所以也没继续出手,但计划也依然进行了。 至于许倚林和夏侯骞制造这场刺杀的缘由,逆向推一下也可能,毕竟夏侯骞是北冥质子。 北冥与大卫一向不和,否则也不可能将夏侯骞当成质子留在汴京这么多年。 今晚在太后寿宴上刺杀,看似是对太后和皇后下手,不过是混淆视听,实则应该是想对太子出手。 一旦太子出事,作为成贤帝很在意的储君人选,太子有个什么问题,朝中站另外几个皇子的臣子必定不会坐以待毙,这可是个好机会。 原本大卫稳定的朝堂局势因为太子出事再次分割成几派,一旦相争,北冥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即可。 如果真的是许倚林和夏侯骞,景长霁觉得夏侯骞是主谋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许家多年根基在汴京,许老又是老臣,没理由主动归顺北冥。 除非许倚林有什么把柄在夏侯骞身上,让他不得已为夏侯骞卖命。 但能有什么天大的事让许倚林一个大理寺少卿,不惜背主甚至不顾许家老小与夏侯骞为伍? 景长霁想不通,干脆将最近贾茂涵和许春生送来的关于许倚林的消息以及行踪重新梳理一遍。 许倚林每日行踪都是固定的,甚至没有什么特别的,很是低调,压根想不到他会动了背叛大卫的心思。 许家人丁简单,往前推几代也没问题,也不存在大卫皇族曾经对不住许家的情况,让他不惜走这灭九族的不归路。 如果不是身份背景家世,那如果要算,能让一个人疯癫至此,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感情。 景长霁眯眼,脑海里闪过许倚林清冷的模样,眼神淡漠,仿佛世间种种都与他无关。 至今都是孤家寡人一个。 要说感情,那就只剩下二十年前他想娶之人因为身份低微因许家不愿,对方转嫁他人,这才导致许倚林至今未娶。 如此寡情薄意之人与传言中的许倚林截然不同,像是所有的情感波动都在二十年前耗尽。 或者说,全都随着那个女子嫁人埋葬。 景长霁脑海里有什么闪过,他猛地坐直身体,因为反应过大,导致他的腿碰到一旁的矮几,嘭的一声响,矮几碰到一旁,他也疼得倒吸一口气。 这动静让原本闭目养神的卫殷缓缓睁开眼,气笑了,显然没想到他能蠢到这种程度。 景长霁刚刚想事情太专注,脸上一热,低咳一声:“抱歉,腿麻了,想动动,没想到……是不是扰了王爷清净?” 卫殷觑他一眼并未开口,只是默默看着景长霁将挪了位置的矮几摆正:“这是在御书房受惊了?”但想到这人的胆子,也不像是轻易能被成贤帝吓到的。 景长霁本来想糊弄过去,突然想到什么,到了嘴边的话一转,立刻认真点头:“对,吓得不轻。” 卫殷本来就是那么一说,谁知道对方竟然还应了:“……” 这话衬着对方那双明显亮了不少的眸仁,怎么看都不太像,反而盯着他的模样,像是瞧见一块上好的肉。 卫殷懒得理他,又要闭眼。 景长霁却是身体前倾一些,故作无意:“皇上这次发了好大的火,有人在太后的寿宴上刺杀,这完全把他的脸面往地上踩,皇上气得脸都绿了。” 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卫殷不喜成贤帝,换而言之,成贤帝越是不好,卫殷心情应该更好。 果然,周身原本冷冽的氛围缓和不少,卫殷睨他一眼:“你又知道了?不是吓到了?还敢窥探圣颜?你胆子倒是不小。” 景长霁正愁没机会转话题:“这次皇上也是误会我们刚好那个时间在宫殿外,怀疑我们几个是幕后的人。但臣子哪里有这个本事?被怀疑的可能性最低,所以全程只是当陪衬,重点是许大人和北冥大皇子。” 卫殷明显感觉到景长霁话里话外在试探,但又猜不透他想知道些什么,挑眉:“是吗?本王倒是觉得国师更可疑。” 景长霁一口否决:“王爷莫要开玩笑,就是臣子有可能,国师也没可能。” 他第一世可是见过巫寂为了大卫鞠躬尽瘁,甚至为了他这么一个……最后不得善终的结局,巫寂怎么可能会对大卫不利? 卫殷莫名很是不满:“看来景二公子对国师还挺了解,你们不过见过几面就这么让你相信对方?”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这是种直觉,就像臣子第一眼见到王爷也觉得王爷是个好人一样。” 卫殷更加不满他拿自己和国师放在一起,轻哼一声,干脆没理他。 景长霁也不介意:“臣子觉得这次许大人和大皇子嫌疑更大,当时臣子和国师过去时,他们好像在说什么,只是我们过去后,他们改口说是碰巧遇到的。不过许大人可能性低,毕竟许大人没理由做出这种事。 他也没这个本事,反倒是大皇子,身为北冥质子,太子要是真的没了或者伤势严重,储君之位一旦空出来,肯定会打破朝堂局势,到时候一旦内乱,北冥自然能坐收渔翁之利。不过说起来,倒是有一点很奇怪。” 卫殷原本只是随意听听,但听完却是意外看了景长霁一眼,显然没想到他能精准猜到夏侯骞有问题。 -- 第63页 这些也是今晚遇刺后他派出去的人递到他手上的,但虽然有怀疑却没证据,但景长霁竟然只是单凭见了一面就猜到了? 卫殷眯眼,顺着景长霁的话问道:“哦?哪里奇怪?” 景长霁坐直身体,终于拐到他真正想问的了:“按理说许大人和大皇子两人嫌疑对比,大皇子肯定更有可能,但不知怎么回事,皇上似乎更不喜许大人,甚至太后寿宴出事,太子遇刺,这种时候……皇上竟然还有闲心关心许大人的婚事,真的是奇怪,太奇怪了。许大人都四十多了,他娶不娶妻,跟皇上似乎也没关系吧?” 卫殷气笑了,终于明白他转了这么一大圈想知道什么:“这事啊,那本王倒是理解。” 景长霁听到这句话眼睛一亮,按耐下激动的情绪等着后面,结果卫殷不说了。 景长霁:王爷你理解归理解,你倒是说说啊。 卫殷看他身体因为着急越来越往他这边挪,原本不郁的心情好了不少,慢悠悠开口继续道:“毕竟如果你的臣子为了你的女人终身不娶,还时不时入宫让你见到他一副痴情不已的模样,你关心不关心他娶不娶妻?” 景长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瞪大了眼:“??”所以许倚林二十年前的心上人不是转嫁他人,而是入了宫? 第28章 三合一 能让成贤帝因此这么动怒, 显然是他在意的妃子。 二十年前入宫的妃子如今又圣宠不衰的……好像只有一个,那就是……刘贵妃? 景长霁一直等马车回到王府也没回过神,恍恍惚惚回到自己的院子, 直到被景文惟喊了声才惊醒。 怪不得当时皇上因为刘贵妃病重离席后许倚林心神不宁甚至泼了自己一身茶渍, 原来也是担心刘贵妃。 乃至后来御书房里成贤帝大概是听到禀告许倚林身上茶渍的来由, 这才有了后面敲打许倚林让他尽快娶妻的事。 这是景长霁怎么也没想到的,许倚林竟是与刘贵妃有牵扯。 如此一来,能让许倚林不惜背叛许家、背叛大卫朝与夏侯骞合作的可能性更大了。 夏侯骞应该是抓住了什么把柄,让许倚林受到威胁不得已选择合作,而这个威胁很可能还牵扯到刘贵妃。 否则许倚林不可能会冒险做出这种事。 景长霁想到许倚林第一世对兄长下的毒手,生不出半分同情。他痴情归痴情,但拿别人的性命为他的感情殉葬, 就太不是东西。 “大哥, 你怎么还没睡?”景长霁想通这一切恢复正常, 面对兄长时尽量不表现出来异样。 景文惟哪里睡得着, 毕竟是进宫,虽说是参加寿宴, 但看不到景长霁平安归来他这心没办法安定下来:“寿宴还顺利吗?怎么回的这么迟?” 他也参加过寿宴,往常没这么久。 景长霁瞒下被成贤帝怀疑带到御书房的事,只说了寿宴上有刺客这才耽误。 毕竟太后遇刺事大倒是也瞒不住, 其余的事还是暂时不让兄长操心。 景文惟惊住:“在宫里行刺?什么人胆子这么大?长霁你可有受伤?” 景长霁摇头:“我没事,当时刚好去净房避过刺客这事。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太子受了伤,别的倒是没听说。” 对外说是刺杀太后, 但太后多年不管事, 整日都是以礼佛为主, 怎么看刺杀成贤帝更合适,所以这次的事明显是冲着太子来的。 至于太子是不是真的只是受了轻伤就没人知道,即使真的重伤,太子这边怕是也会想办法瞒下来。 景长霁并不关心太子受不受伤,保不保得住储君之位,他目前只在意他们兄弟二人,先找到幕后之人想办法解决掉这次的危机。等之后他会想办法重新选一个来辅佐,第一世走了弯路,这次太子首先是被排除的人选。 景长霁这边很快歇了,东宫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让景长霁猜到了,当时寿宴大殿乱作一团,太后与皇后都在场,成贤帝因为刘贵妃病情加重早早离席。 成贤帝这边一走也带走了大部分禁卫,这才导致当时刺客一来,等人赶来救驾的这段时间,太子不可能不护着太后与皇后。 加上刺客都是冲着太子来的,明面上一窝蜂都朝太后去了,但太子挡在太后前头,谁知道目的到底是太后还是太子?所以等救驾的人过来,太子受了伤,但他今晚穿的是盛装,衣服多,所以刚开始也没瞧出来到底伤势重不重。 御医来了一波又一波,等后半夜太子才醒来。 太子因为失血过多,手臂上被划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流了不少血,差点伤到手上的经脉,后背上还有一刀,也不轻,但只要将养个几个月,倒是也没有性命之忧。 霍皇后在事发后先去看了太后,等太后被御医看过后才一直守在东宫。 隔着一道帘子,皇后脸色不太好沉沉瞧着里面模糊的人影,一直等到半夜御医们出来,几个老御医瞧见皇后这模样只当她心疼太子,连忙行礼:“皇后娘娘,殿下洪福齐天,伤势已经稳住,只是夜里怕是还会发热。只是这次流血过多加上伤势过重,需要好好将养。” 霍皇后嗯了声:“多久?” 老太医:“最低三个月。” 霍皇后倒是没说什么,却是话锋一转道:“这次刺客还没查清楚,太子为了救本宫与太后遇刺,孝心可表,但为了以防外人因为太子受伤在此期间多想,太子的伤情还是不要对外说了,只说受了轻伤,并无大碍。” -- 第64页 几个老太医一愣,后想想太子若是重伤的确传出去怕是底下的皇子有心思,可这事也不是他们想瞒就能瞒的:“可皇上那里……” 霍皇后倒是不在意:“本宫会与皇上说的。” 几个老太医松口气,也不愿参与这事,连声应下后就先一步离开了东宫。 霍皇后这才看向身边的老嬷嬷,后者得到指示很快带着其余人离开了寝殿。 霍皇后这才抬步缓缓撩开帘子看向趴在那里后背以及手臂上包裹着大片纱布的太子,眉头皱了皱。 太子听到脚步声勉强偏头看去,他唇色发白,原本清冷的眉眼难得多了些脆弱,瞧着母后一直守着他到半夜,心头一暖,发干的唇动了动,轻唤一声:“母后,儿臣……”没事…… 只是太子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霍皇后端庄贤淑的眉眼冷下来,带着失望与不喜:“太子,你太让本宫失望了。” 太子浑身的血液再次冷却下来,他紧抿着唇,心脏像是被攥着,好半晌才垂下眼,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母后对他自幼严苛,他刚刚竟然以为、以为…… 太子好半晌才恢复如常:“儿臣知错。” 霍皇后坐在一旁,定定瞧着太子:“母后也不是非要对你这么严厉,可今晚上你也看到了,太后寿辰,他竟然为了那个贱人半路离席,不过就是生了病,可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一旦你落后一步,甚至哪里做的不好不能讨得了他的欢心,等待你的是什么?是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抢了你的位置取而代之。等二皇子登基,不仅是你,连母后也落不得好,你懂吗?若非太后站在你这边,你真的当你是长子就真的能被立为储君?” 太子早就听过这话无数次,可即使知道这是为他好,但从小到大,他也想偶尔感受到一点母后对他的关心,而不是每次都是冰冷冷的嘲讽。 太子垂下眼:“儿臣知道母后都是为儿臣好,这次是儿臣无能,平时疏于练习,等伤好后,定当勤勉,不让母后失望。” 霍皇后这才满意:“母后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这次太让母后失望了,这是宫中你都能受伤,若是在宫外你遇到刺客,那还有命?还有这次的伤势,母后已经让太医对外说只是轻伤,为了演得像一些,休养几日就照例上朝,莫要让二皇子他们瞧出端倪。 到时候趁此机会在你父皇面前讨巧,你的辛苦也就白费了。至于你的伤势,莫要听太医说的这么严重,让人加重药剂的量,也好得快一些。” 太子放在里侧的手攥紧,直到感觉掌心黏腻一片,规矩应下:“儿臣谨记。” 霍皇后这才满意,没再去看太子,转身时重新恢复端庄贤淑的模样,将人唤进来后摆驾回宫。 直到皇后一行人尽数离开后,太子闭着眼无声无息趴在那里,也没人敢来打扰。 寝殿外,霍锦州偷偷往里看了眼,如果不是知晓剧情他肯定会借着这个机会去献殷勤。 毕竟一个人受伤的时候心是最脆弱的时候也最容易被打动,但他很清楚这时候绝对不能去触霉头。 外界都说霍皇后对太子很重视,只有看过剧情的霍锦州知道皇后对太子自幼格外严厉,甚至没有半分温情可言,从两三岁就开始拿最严苛的手段对待太子。 若是功课办不到,或者成贤帝又去刘贵妃那里,那么等待太子的将会是一顿责骂。 等太子年纪再大一些,责骂没了,却也换成鞭笞。 长在皇家,太子身为储君得到多大的尊荣,同样的也受到多大的压力,而每次太子见到霍皇后,都会受到一顿责骂,这次怕是也依然如此。 霍锦州好不容易累死累活才将太子的资产翻了翻,想了想,打算明天寻机会再去太子面前刷存在感。 殿内太子很快因为伤势又昏昏沉沉睡着了,他浑身疼极了,这种感觉很熟悉,让他意识往下一直沉着,最后仿佛掉入水中。 被水吞噬的那一瞬间,太子仿佛又梦到了四年前遇刺的事,陵江湖畔,他双目因为五毒派不能看到,可当时耳边一声声听不清的声音却仿佛再次传入耳畔。 只是这一次却异常清晰,太子觉得自己仿佛在水中睁开了眼,昏昏沉沉的湖水中,他看到一个身形朝他游来。 直到到了近前,少年昳丽的姿容衬着嘴边的笑意好看至极,温柔的嗓音仿佛能抚慰他所有的痛楚:“殿下……” 太子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一切消失殆尽,等意识清醒才看清是他的寝殿,而一侧跪着内侍,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被太子沉沉这么盯着,浑身打着颤:“殿、殿下,该、该喝药了。” 太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梦到景长霁,不过是当年救了他一次,仅此而已,更何况他已经还了这份恩情。 深吸一口气,太子强压下要掀翻药碗的冲动,垂着眼,眼神冷漠而又阴沉,努力撑起身体,额头上冷汗直冒他像是没感觉到疼,直到坐起来,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把碗扔回去:“滚出去。”冷冰冰的三个字,却是比这夜色还要凉薄让人胆寒发冷。 霍锦州本来是想第二天再去太子面前刷存在感,结果太子以受伤需要将养为由,谢绝见人的同时,将他们这些东宫的人也一并摒除在外。 一连几日都不得见到太子的面。 -- 第65页 成贤帝这边知道太子为救太后、皇后受伤本意也想过来瞧瞧,一则还要查刺客;二则刘贵妃身体一直不好,寿宴当晚还差点情况更不好,成贤帝当晚也没顾得上太子。 后来想去瞧瞧,东宫递过来消息说只是受了小伤,歇个几天就好,加上皇后也专门过来一趟说了此事,成贤帝也就只是赏赐些东西,让人带话称赞几句,这事也就算了。 刺客这事很快有了端倪,传到景长霁耳边时,他是一个字都不信。 景长霁刚给景文惟检查了身体,他恢复的不错,再养一段时间和以前没甚区别。 “一个禁军副统领,怎么可能做下这么大的事?”景文惟也不信,大张旗鼓派出这么多死士,最后只是因为想要刺杀太后? 景长霁也不信:“禁军统领当晚出事的时候就被成贤帝给罢免了,是让镇国大将军武将军查的,结果应该不会错,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武将军是当年扶持成贤帝的元老,加上武将军的嫡女正是宫中的武贤妃,有这层姻亲关系,武将军很得成贤帝信任。 三皇子是武贤妃所出,若不是景长霁知道许倚林和夏侯骞私下里的事,怕是也觉得有可能是武家为了扶三皇子上位对太子下手。 但这事显然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即使没了太子,后面还有刘贵妃所出的二皇子、四皇子。 寿宴当晚遇刺的事一开始是被压下来的,后来只对外模棱两可说有人行刺,但具体情况坊间并不知道,只以为是一个寻常的刺客。 这场刺杀的结果不管成贤帝怎么想的,结果就是成贤帝认同了武将军的结果,禁军副统领满门被下了大狱,禁军统领被撤了职。 没几天太子重新出现,得到成贤帝一番嘉奖,并将不久后的祭祖事宜全权交给太子。 景长霁这段时间也没闲着,让许春生继续跟着许倚林,一旦有怪异的举动立刻通知他。 贾茂涵这边则是让他去查当年的事,尤其是刘贵妃。 景长霁怕许倚林和夏侯骞不死心再对他们下手,以防万一他这段时间也没闲着,想办法有赚了一些积分,紧要关头至少可以保命。 景长霁这天刚刚从外面回到王府,管家早就等着他:“二公子,王爷有请。” 景长霁虽然意外卫殷这时候找他作甚,他最近每晚按照当初答应的都会陪他去下棋,有话晚上说不是一样? 景长霁被带到卫殷的院外,到了近前,管家停步不敢上前:“王爷让二公子一个人进去。” 景长霁也没多耽搁,很快抬步走了进去,他最近时常过来,对卫殷这院子很熟悉,熟门熟路到了房门前,难得院子一个侍从都没有。 他上前叩门:“王爷,臣子求见。” 房间里传来卫殷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进。” 景长霁抬步走了进去,等进去后还没抬眼明显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警惕抬眼,对上一双眼角有不少皱纹凌厉的鹰目。 景长霁望着高伯,倒是意外,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他给对方做手术让他醒过来,没想法这么快就恢复了。 景长霁面对卫殷时一直用贵人称呼高伯,所以只当不知对方的身份,拱手行了礼,这才转头看向斜卧在软榻旁的卫殷:“王爷。” 高伯已经收起打量的目光,瞧见只是一个少年郎,眉眼凌厉的目光柔和不少。 卫殷朝高伯的方向抬抬下巴:“这次喊你过来,是因为高伯想见你一面。” 景长霁从善如流转过去:“高先生。” 高伯笑笑:“二公子客气,高某不过一介武夫,当不起一句先生。” 景长霁只是笑笑。 高伯对景长霁却是好奇,他醒来一段时间了,只是躺了几年,身体各种机能都需要慢慢恢复。 好在他是习武之人,恢复的也快。 只是还需要清除身体里的毒素,一直没抽出空见这位据说医术出神入化将他救醒的二公子。 高伯看到景长霁更好奇了,一开始听王爷提及满心都是警惕,毕竟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人,不仅知道自己所有事,还是王爷不能查到的。 一个不能掌控的人,还身怀奇才,这种人要么为己所用,要么将会是一大劲敌,是个异数。 但意外对方模样不仅出奇的好之外,也格外年轻,加上瞳仁清澈黑亮,眉眼柔和,至少从面相上看不像是大奸大恶之人。 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高伯原本带着的警惕减了不少,却依然没有完全消除。 “听说二公子医术高超,高某这伤就是二公子医治好的?高某很好奇二公子师出何人?” “这……还恕不能说。师父他老人家是个世外之人,说不愿掺和到朝堂纷争,不愿沾染尘世。教我这身医术也只是瞧我年少丧母,兄弟二人生存艰难,加上我小时候刚好机缘巧合帮了他一个大忙,是以为了还了这个恩情才教了我这一身医术。”景长霁早在求到卫殷头上时就想好托辞,如今早就将这个借口想过千遍万遍,更是说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高伯不可能直接逼问人家师父到底是谁,既然是世外之人,那应该是个隐居高人。 高伯体内的毒素虽然开始清除,但还没清除殆尽,身体也容易疲惫,询问几句却是半点没问出太有用的信息,清除这是对方不愿意告知,他只能压下心头的警惕,先回去了。 -- 第66页 至少目前来看,这位二公子对王爷是无害的。 自从老王爷死后,高伯再不信任何人,他留着这条命就是要护小王爷周全,断然不愿任何一个意外导致小王爷可能受到伤害。 等人走了之后,景长霁轻吐出一口气,抬眼对上卫殷似笑非笑的眉眼:“王爷……高先生好像不太信任臣子。” 卫殷却是模棱两可道:“本王信任你就够了。”但这话显然也就这么一说。 景长霁才不觉得卫殷信任自己,怕是比高伯还怀疑他。 但景长霁无所谓,有怀疑反而安全,至少不知是敌是友前,两人目前是互惠互利的程度,卫殷至少会护他周全。 毕竟他还应了卫殷三条人命,光是因为这个,他都不能让自己死。 卫殷来找景长霁过来不单单只是高伯一件事:“过几天是祭祖,明天皇上可能会让你进宫。” “让臣子进宫?为何?”景长霁意外,祭祖这种事,怎么看都和他没关系吧? 卫殷却是深深看他一眼:“刘贵妃病情好转,祭祖前会先去云禅寺住两天还愿。太子这次是准备一切祭祖事宜,也包括保护刘贵妃这事,所以去云禅寺两日是由他带人护驾随行。至于为何让你进宫,是因为太子开口说当初是你救了他,他曾经也说过找到救命恩人要还愿,而你这个正主,跟着他一同前往。” 景长霁抿唇不解,太子这是什么意思?拉拢他还是打算将第一世干的事再来一次? 他可不信太子这么好心还记得自己所谓的救命之恩。 但刘贵妃的病说好就好了,还专程要去云禅寺住两日,怎么看都有猫腻,她莫不是想见许倚林吧? 就算刘贵妃没这个意思,但许倚林呢? 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能见到心上人,怕是绝对会想办法去见吧?难保到时候不会找到许倚林的把柄。 只有将许倚林和夏侯骞彻底解决了他才能安心,否则难保哪一天这两人不会又对他们兄弟两个下手。 想到这,景长霁深吸一口气:“臣子知道了。” 卫殷倒是不意外他这个决定,从先前出宫时对方提及许倚林和刘贵妃,卫殷就猜到他这个答案,所以消息递到面前时,他才没有让人给想办法推了。 卫殷:“既然没事了,过来陪本王下盘棋。” 景长霁这边还在想着事,乍然听到,一愣:“不是晚上吗?” 卫殷睨他一眼:“本王提前告诉了你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不值得下一盘吗?” 景长霁:“……”就算他不说他明天也会被告诉的吧? 但这话他敢说吗?他不敢,左右每天本来也是要陪卫殷下棋的,早下晚下无所谓了。 只是下了一盘后又是一盘,直到晚上,景长霁提醒:“王爷,时辰不早了。” 卫殷正在兴头上:“不急,你接下来两天要去云禅寺,不能这时候下吗?” 景长霁想想算了,算是提前偿还了。 只是等第二天进了宫,景长霁听到一起去云禅寺的名单,卫殷赫然在列。 所以他昨晚上陪卫殷下了大半宿的棋压根没有所谓的补偿,只是例行履行昨晚上的约定是吧? 回想卫殷昨晚上的话,话里话外让他误会是偿还,但对方可一个字都没说自己不去,没说下了大半宿是提前还了的。 奸商! 景长霁领了旨出宫回王府收拾行囊。 这次要在云禅寺住两日,所以要带一些换洗衣物。 他还需要安排一番兄长这两日在王府的事宜,当然,最重要的一点,他要与卫殷同行。 许倚林和夏侯骞在暗处,难保夏侯骞还没放弃要兄长的命。 王府这边夏侯骞进不去,万一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待在卫殷身边是最安全的。 景长霁到了宫门口,外头已经备好依仗,除了随侍的宫婢以及近卫将士外,各种精致华丽的马车也赫然在列。 为首的年轻男子一身盔甲护身,骑在高头骏马上,垂着眼正朝这边看。 景长霁抬眼看去,对上太子沉沉的目光。 不知是日头太毒,还是太子的面色太过苍白,近乎透明。 景长霁挑眉,心情愉悦,看来自己猜得不错,上次寿宴遇刺,太子的确伤势不轻。 但为了不让外人看出,不仅瞒下来,还亲自护送自己父皇的贵妃,这要说太子有孝心呢?还是忍辱负重呢? 太子瞧见景长霁翻身下马,看着景长霁,却没开口。 景长霁上前行礼:“臣子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温和开口:“二公子是孤的救命恩人,不必如此客气。” 景长霁:他可半点没看出太子哪里真的将他当成恩人。 太子接下来一番关怀,话里话外对当初的救命之情记挂在心,让随行的武小将军多看景长霁一眼。 外界传闻不真啊,不都说太子不在意当初的事吗?如今看来不是挺重视? 看来太子还真是个重情义的,倒是不愧这些年在外的美名。 景长霁将旁人的目光收入眼底,他就说,感情在这里等他。 不仅能拉拢他,还能得到外人称颂,一举两得,妙啊! 太子客套过后,一锤定音:“这里离睿王府还有段距离,孤先送二公子回府,再一同回来。” 众人眼神在两人身上打转,虽说有距离,但随便派个人送不就行了?还专程送,是怕二公子如同先前大公子那般遇刺? -- 第67页 太子果然对救命恩人在意至极! 景长霁哪里能让太子如愿:“殿下的好意臣子心领了,只是……”他面上带着适时的为难,不知想到什么,耳根微红,“王爷还在府中等臣子,怕不太妥。” 众人一愣,骤然想起这位二公子与睿王的关系。 这可是睿王的人,虽说太子是好意,但毕竟这般示好会让睿王误会两人是不是有什么。 景长霁恰到好处的话把太子送一程的后路给断绝了。 太子若是再继续让人为难,就不是报恩,而是报仇了。 太子依然是温润儒雅的模样:“既是如此,孤只能下次。” 景长霁只是笑笑:下次?还是做梦更快。 太子一直等景长霁乘坐的马车离开,他才缓缓转身去看,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车身,一双凤眸底晦暗莫名,深邃黑沉。 景长霁回了王府先去见了兄长,安排妥当后拿了昨晚准备好的包袱去找卫殷。 马车已经备好,一共有三辆,一辆是卫殷日常出行的华丽马车,另外两辆里面放着的都是卫殷这两日的日常所需。 景长霁站在马车前,望着后面两辆满当当的行李,再看看自己手里孤零零的包袱,这一对比,怎么觉得自己这么惨? 这时为首的马车帷幕掀开,露出卫殷的面容:“还不上来?” 景长霁也没客气,还是待在卫殷马车里最安全,他也不敢客气,万一客套一句,卫殷这厮直接当真,那就得不偿失了。 这三辆只是主马车,管家侍卫侍从则是在另外的马车里,等与太子等人汇合,没多久,刘贵妃到了。 从宫里出来的马车更加华丽富丽堂皇,周围隔着层层的纱幔,愈发显得不同寻常。 景长霁好奇撩开窗棂竹帘一角去看,并未看到刘贵妃的真容,倒是看到一个意外的人。 是寻常白袍打扮的巫寂。 景长霁想想也理解,巫寂是国师,这次祭祖肯定是要巫寂坐镇。 成贤帝这么在意刘贵妃,提前让巫寂也一同前往,怕是顺便给刘贵妃求个平安。 景长霁看着巫寂时,他刚好看过来。 景长霁把竹帘掀开大半,朝巫寂无声挥手。 巫寂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朝他颌首示意,很快被人唤走,去了自己的马车。 景长霁直到看不到巫寂的身影才放下竹帘,刚坐好就看到一侧卫殷正面无表情看着他的模样。 景长霁吓一跳:“怎么了?” 卫殷收回视线,嗓音凉凉的,听不出情绪:“二公子倒是与国师熟悉。”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总不能说他们第一世就认识,自然熟了。 “国师一个人待在国师殿,难得遇到长得这么好看又性情好的,臣子自然是想结交当个朋友。”景长霁随意寻个理由回了。 卫殷古怪看他一眼:“好看?性情好?你确定?” 景长霁的视线落在卫殷那张好看的过分的脸上,当然这要看跟谁比,估计在这位主眼里,比不上他的,都不好看吧?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不知道自己在这位眼里算不算好看? 应该是好看的吧?否则这位主也不会让自己假扮被他看上。 景长霁怕惹怒卫殷,干脆笑笑没回答: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谁知卫殷更气了,接下来一路上都没理景长霁。 直到两个时辰后马车到了云禅寺外。 等景长霁下马车时刘贵妃等人已经先一步被侍从抬着轿子上了山。 卫殷下了马车后,管家也让人早就备好了轿子。 两个轿子,一前一后摆着,让景长霁倒是意外,他还以为卫殷生气会让自己直接走上山。 还是说这是先前的安排?那卫殷会不会一气人,让人直接撤了? 卫殷像是压根没看到管家私自的安排,先上了前头的轿子,很快八个侍从稳稳抬着轿子先行一步。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走向自己的轿子,只是要上轿子前,感觉到一道不善的目光落在身上,他精准看去,对上后面一行侍从里,霍锦州正穿着侍从的服侍幽怨看着他。 景长霁意外太子竟然把这位主角受给弄到侍从位置上了,但跟他有什么关系? 景长霁只淡淡看了霍锦州一眼,仿佛压根没认出他,直接上了轿子。 气得霍锦州胸膛起伏着:他得意什么?更气的是对方是不是压根没认出他? 要不是景长霁戳穿这一切,他如果还是太子的恩人,怎么可能受到如此待遇? 霍锦州还记得先前终于找到机会向太子邀功,谁知太子只是继续留他在东宫,却将他的位置贬到了侍从。 他这次要跟着,只能以侍从的身份。 明明他这么厉害,帮太子打理产业,就算混也是个幕僚吧?却成了伺候人的。 好在伺候的是太子,他只能忍了。 景长霁才不管霍锦州如何,这辈子如果太子当不成皇帝,霍锦州更加落不得好,两人没了自己当初的恩情导致的羁绊,看看他们能走到何种程度。 卫殷身为小皇叔,被安排在云禅寺后院的东院,太子在西院,国师住在北院。 刘贵妃身份特殊,是单独住了最里侧的院子,隔了一大片竹林。 至于其他人都被安排在了客房。 景长霁被安排在卫殷东院的偏房,与卫殷住的主厢房一前一后背对背,四周则是有回廊连着,因为是山顶,景色颇为雅致。 -- 第68页 景长霁刚把东西放下推开窗棂欣赏窗外的风景,管家就找来说卫殷让他过去一趟。 景长霁的表情顿时有些古怪:卫殷不会大白天就让他陪他下棋吧? 好在等景长霁过去发现卫殷没有摆棋枰才松口气,垂着眼:“王爷。” 卫殷掀了掀眼皮,只翻了一页矮几上的书卷:“把门关上。” 景长霁挑眉,可还是老老实实去把门关了。 等关完才意识到,这样一来,房间里不就只剩下他们两个?大白天关门,窗棂也不开,两人又有这样那样的传闻,要是再待上久一点,旁人是不是会脑补什么? 景长霁挪到桌前:“王爷,清修之地,要是外人误会了,是不是不太好?” 卫殷疑惑看他一眼,等对上景长霁饱含深意的目光,意识到什么,气笑了:“本王让你来翻书,你当什么?” 景长霁耳根一热:“……”这让他怎么接? 卫殷:“还是说,二公子其实期待着外界这么传?” 景长霁连忙道:“没有的事。” 卫殷重新低下头:“你要是不愿就把门打开。” 景长霁原本刚想应答,目光落在卫殷依然披着的披风上一愣,意识到这位主是个畏寒的,山上本就冷一些,他顿时生出愧疚:“不必了,臣子觉得这山上有点冷,关上门暖和。” “这会儿不嫌被人误会了?”卫殷轻哼一声。 景长霁:“嘴长在别人身上,只要臣子与王爷清清白白问心无愧不就行了?” 只是这话说完,景长霁不知道又哪句话不对了,卫殷只单手撑着脑子懒洋洋的不理人了。 景长霁却落得自在,旁边放着一桌子各式各样的点心,他只需要等卫殷抬眼看他时翻一页书,其余时间能随意吃喝。 只是景长霁这边正吃得尽兴,管家的声音在房间外响起:“王爷,太子来了。” 第29章 三合一 卫殷闻言并没动作, 将这一页看完,发现没有翻页。 他懒懒抬眼,被景长霁捕捉到, 不知是不是错觉, 王爷这眼神怎么瞧都带了点意味深长。 卫殷不会觉得太子是为他而来的吧? 或者自己刚刚没翻书是因为太子来了心神不宁? “刚刚拿帕子擦了一下手。”太子既然来了, 他自然不好多待,净了手打算走人了。 余光偷瞥一眼被他不知不觉吃了一大半的点心,颇为心虚。 卫殷长长哦了声:“本王也倦了,你回去吧。” 景长霁也正有此意,下了矮榻,拱手行了一礼就要告辞往外走。 卫殷唤住他:“从侧门走。” 景长霁一愣:“侧门?” 卫殷朝一个方向抬抬下巴:“那里。” 景长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房间最里侧的地方, 果然有个小门, 他一开始以为是耳房, 结果是个能出去的? 景长霁狐疑走过去, 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只是等看清门另外一侧的情景, 景长霁沉默了。 门一边直接就是他的房间,感情两人这主院的偏房直接与正房就一墙之隔? 身后传来一道轻笑声,景长霁莫名脸热,低咳一声, 干脆没回头赶紧回了自己的房间。 随着门一关,他回头看了眼,发现直接设计成一面墙。 他试探性推了推,竟是没办法从他这边打开, 只能从卫殷那边开。 景长霁:“……”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 云禅寺算是皇家寺院, 平时太后皇后时不时会过来住几日祈福,所以整个后院是专门为皇家设计的。 以东院为尊,卫殷现在住的这个院子平时应该是成贤帝住的。 而偏房住的……平时要么是皇后要么是宠妃。 景长霁头一次为自己这么轻易想到真正的答案而头疼,这还不如不知道。 而另一边,太子原本还以为会被卫殷拒见,但很快,管家就将他请了进去。 随着门打开,太子先是唤了声:“小皇叔。” 上方传来卫殷漫不经心的声音:“嗯。太子过来可是有事?” 太子忍不住抬头,余光环顾一圈,意外没看到应该看到的身影,他愣了下,很快敛下眼:“山上夜里寒冷,孤担心小皇叔身体,想来问问可要让人备上暖炉,或者有缺的,小皇叔尽管吩咐。” 卫殷模棱两可开口:“不必,本王自有取暖的方法。” 太子一怔:“小皇叔说的是。” 他以为卫殷说的是王府的人已经备的有。 话题一转终于落在此行的真正目的上:“孤先前去寻景二公子,听说他来了小皇叔这里,怎么没看到人?是已经离开了?” 卫殷:“是离开了,就太子贤侄来的时候,刚走。” 太子:“是吗?孤怎么没遇到?” 卫殷却是意味深长笑了笑:“这东院又不是只有一条路,遇不到也正常。” 太子心里有些失望,也没继续多待,很快告辞离开了。 卫殷瞧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眼神却越来越冷,瞳仁黑沉冷漠,让人望之通体生寒。 太子直到离开东院,才皱着眉看了眼身边的侍从:“东院正房与偏房还有别的路?” 侍从愣了下,迟疑一下,才谨慎开口:“如果殿下问的是睿王如今住的正房与二公子住的偏房,的确是有别的路。” -- 第69页 太子没想到卫殷说的是真的:“哪里?” 侍从垂着头,神色愈发不安,还是开了口:“正房与偏房中间只隔了一堵墙,而墙上……还有一道暗门,可以从正房打开,偏房那边是打不开的。” 太子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侍从被吓得一激灵,连忙跪下:“殿下恕罪!奴才也是听说的,往年皇上也是住在东院,正房是皇上住,偏房是皇后娘娘或者别的主子的住所,所以……” 这几乎是约定成俗的,不少奴才都知道。 太子脸色铁青,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卫殷先前「自有取暖的方法」是指什么,可以是王府备下的暖炉,也可以是…… 太子胸口起伏,明明只是为了拉拢才这般上心,可听到二人真的有关系,还是心头涌上一股烦闷。 太子猛地一甩宽袖,黑沉着脸大步离开。 后悔这次将景长霁写在陪同随行的名单里,本来想着借机拉拢,谁知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景长霁回了偏房后把两个侍从唤了进来。 这两个侍从是卫殷先前给他的那两个,身手很高,这段时间也都是他们跟他出行保护他的安危。 景长霁对他们的身手有信心,但不确定跟宫里的禁卫比怎么样。 他这次来自然是想抓着许倚林的把柄,确定他与刘贵妃到底有没有私情。 许倚林只是一个文官,他自己是办不到在成贤帝眼皮子底下离京,但只要他出现,那定是受了夏侯骞的帮助。 他也能百分百确定兄长的事绝对与他们有关。 但即使是夏侯骞的人也不一定能随意进出刘贵妃的院子,除非刘贵妃自己出来。 景长霁让两个侍从偷偷守在刘贵妃的院子外,无论是婢女或者嬷嬷,只要是最里侧的内院出来的,都通知他一声。 等两个侍从离开,景长霁也不担心他们告诉卫殷。 他如今算是与卫殷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既然不能单独蹦跶,他适当留下把柄在卫殷手中,对方也会更信任他。 景长霁在卫殷那里吃了不少点心,加上上次受伤后身体一直没养好,就有些犯困,干脆去歇了。 这一睡直接睡到半下午,他睁开眼时一时间竟是忘记今夕是何年。 直到偏头看到不远处窗子在桌上打下的光,金黄色的,很刺眼,他却睡得面色酡红,眼神迷离。 半睁着眼就那么瞧着那光,好半天没挪动视线。 直到一道翻书声不其然响起,景长霁依然没动弹,他还以为是听错了,或者是外头树叶被风刮的声响。 他慢了半拍挪动了个姿势,随着正面朝上,余光不经意瞥见一侧,他慢吞吞眨眨眼,猛地大幅度转头去看,果然一侧的门打开着。 从他躺着的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侧门连着的那边卫殷坐在矮榻上翻书的身影。 景长霁惊得坐起身,起的太猛,脑子晕了一下才稳下来。 但还是惊忧未定,他揉着额头下床,站在榻前往那边瞅,不是做梦,门真的是打开的。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王爷?” 卫殷这才像是听到动静抬眼:“醒了?二公子这一觉睡得还真够沉的,差点要以为二公子怎么了。” 景长霁看了眼已经开始西落的日头,这不仅是把午膳给错过了,眼瞧着就要到用晚膳的时辰了。 所以卫殷这是担心他在房间里出事才开门瞧一瞧? 景长霁原本刚看到门大开时的那点不舒服都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感激:“王爷有心了,臣子一时睡得太沉没记得时辰。” 只是抬眼却发现卫殷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看来二公子的确睡得够沉。” 景长霁觉得他话里有话,顺着视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着白色绸衣。 睡裤还好,上身的衣服因为睡觉拉扯,此刻衣襟大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皮肤,锁骨整个露出来,在投进房间的金色辉光下,竟是白的反光。 景长霁慌忙一拢,低头整理衣衫:“臣子失礼了。” 整理完一时间竟是不知道先去关侧门,还是先换衣服。 好在那边卫殷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书下了榻,贴心关上门,只留下一句:“等下过来陪本王用晚膳。” 景长霁只来得及说了声好,门另一边的视线随着只留下一堵墙彻底隔绝了。 他抓了抓有些乱的长发,松口气,不过想想也无所谓,他虽然喜欢男子,但王爷又不是真的断袖,男子之间别说只是看个胸膛,就是看光了也没啥。 景长霁晚上还有正事,所以很快整理好就从正门走,绕了一圈回廊到了卫殷那边。 卫殷心情似乎不错,晚饭多用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云禅寺的斋菜好吃。 因为是皇家寺院,寺里的厨子虽然做的是斋菜,却厨艺极好。 景长霁也忍不住吃多了。 他心里惦记着刘贵妃那边的事,所以用过晚膳就告辞了,卫殷也没留他,好像真的是觉得无聊让景长霁单纯陪他来吃个饭。 景长霁回到房间后,一直等到天彻底黑了,侍从还是没回来。 直到夜已深,房门被轻轻叩响了。 景长霁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连忙去开,外面站着其中一个侍从,他让开身让对方进来。 侍从进来后开门见山:“二公子,贵妃院子里一整天都没人出来,不久前有四个宫婢出来前往后山,说是贵妃明日一早要喝新鲜的露珠,她们要出去守在那里,等候在那里采晨露。” -- 第70页 景长霁不确定这四个人是不是,但只能赌一赌了。 他装扮一番,让侍从带他先一步去后山。 禁卫对刘贵妃这边守卫森严,但后山只是宫婢的地方却显然放松警惕。 侍从带着景长霁避开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先一步走近路去了后山。 为了好藏身,景长霁躲在离山顶那片花丛后的灌木丛中。 景长霁知道自己不来只让侍从来打探才最安全,但他还是想亲自来,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毕竟这事关乎他与兄长的命。 他也是赌刘贵妃如果真的要私下与许倚林见面,绝不会带成贤帝指派给她的那些禁卫。 也是景长霁运气好,到后半夜的时候,景长霁因为下午睡得多,所以这会儿依然精神抖索。 他一直藏在灌木丛后,因为保持清醒,所以很容易听到细微的动静,他抬眼看去,发现四个守在那里的宫婢其中一个,突然朝着这边来了。 景长霁一开始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好在这宫婢走到前方还有一段距离停了下来。 然后景长霁就看到对方竟是蹲下身拿了一个小瓶子开始接露水。 就在景长霁以为对方真的只是开始接露水的时候,他发现宫婢蹲着的前方其中一株花丛竟是细微动了动,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风吹动的花枝。 很快有极轻的声音传来:“娘娘。” 竟是一道细微的男声,声音还有点耳熟,好像正是许倚林。 景长霁仔细去看,才发现许倚林竟是不知何时藏在了花丛下,看来是早就挖好的密道,藏身在里面。 景长霁万幸自己没有藏身在花丛里,否则岂不是在刚好蹲在人家密道口? 景长霁去瞧那宫婢,离得远加上天色有些黑并不能看清模样,对方并没开口。 许久,刘贵妃才缓缓开了口:“以后还是别见了,本宫已经嫁人,上一次若非让你死心,本宫也不会见你。谁知,也是那次竟是让人抓住了把柄。” 许倚林愧疚的声音响起:“臣知道……娘娘放心,臣一人犯的错,会保娘娘安然无恙。这件事,臣会解决。” 刘贵妃声音很轻,被风吹散,带着虚无缥缈:“你的解决就是陷害别人性命吗?” 许倚林的声音有些痛苦挣扎:“娘娘,可臣若是不这么做,他当时看到了臣,一旦怀疑……臣死不足惜,但娘娘与两位皇子不能受到牵扯。” 景长霁攥紧拳头,这个他应该就是兄长了,不管许倚林有万般借口,他又想护住谁,但他害人就是不对。 景长霁没听到刘贵妃的声音,她似乎站起身不愿再与许倚林多言。 许倚林确实急了,从密道探出上半身,景长霁也瞧清他稍显狼狈的模样。 背对着景长霁的方向,许倚林声音放得很轻:“娘娘……” 但开了口,却没继续说下去,只静静望着刘贵妃离开的方向,声音痴痴的。 “娘娘放心,臣这几日就能将这事解决,肯定会重新还你安宁。”是他不该贪心,却不想只是一面却差点导致万劫不复。 景长霁看着许倚林重新回到密道里,没敢第一时间出去,他一直藏在那里,直到那四个宫婢采完露水离开,他才回去。 景长霁回到房间时天才开始亮起来,他沐浴更衣后,神色有些倦怠,眉头皱着,脸色不太好。 他现在百分百确定就是许倚林和夏侯骞搞的事。 许倚林言之凿凿这几日事情能很快解决,看来夏侯骞近期肯定是要做什么。 太后寿辰宴上夏侯骞的目的就是太子,这次少不了也是太子。 但夏侯骞显然不放心自己兄弟两个,所以再次刺杀太子前会先除掉他和兄长这两个未知数。 兄长一直藏在睿王府不好下手,但兄长之所以受到睿王庇护是因为自己。 一旦自己死了,那兄长也不好待在睿王府,到时候不用出手兄长就活不成。 所以……他们这次想先除掉自己? 可自己这次可是和卫殷一起出行的,卫殷身边肯定有不少暗卫守着,杀他比杀兄长可难过了。 但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祭祖的时候的就是那个很合适的机会。 卫殷身为皇嗣,祭祖的时候,他不仅要与太子、成贤帝以及诸位皇子一起前往祖祠祭祖,自己只是一个侯府公子,自然不能跟着。 而那个时候是杀他的好时机。 不过夏侯骞和许倚林上次拐弯抹角陷害兄长,应该是不希望有人追究往深里挖,所以也不可能当面行刺,到时候卫殷肯定会让人查并深究此事。 毕竟明面上自己算是卫殷的人,自己的人遇刺,那是下自己的脸。 夏侯骞他们应该不会选这么直接的方法,当然,还有一种不能继续查。 反而让人觉得即使出事也是咎由自取,那就是和上次霍二的死一样,陷害他。 景长霁虽然猜到这两个人的办法,但想要自保却是不容易,毕竟千防万防,贼子难防。 所以他如果想要从这件事中能够成功避过许倚林和夏侯骞的陷害脱身而出,唯一能求的只有卫殷了。 景长霁想到自己已经欠了卫殷三条命,如今怕是又要继续把这个数字往上家了。 但没办法,谁让他目前来说对卫殷有用的地方,也就是这一身还算拿得出手的医术? -- 第71页 景长霁担心许倚林回去后就会和夏侯骞商议陷害他的事,而这时候开始跟踪许倚林以及夏侯骞能不让他们发现还能最快察觉到他们目标的好时机。 他也没耽搁,打算去找卫殷商议这事,不过他这偏房没办法直接过去主厢房,所以只能从正门那边走。 不过让景长霁没想到的是,他来得太早,卫殷还没起来。 景长霁一直在主院厢房回廊前的石桌前用过早膳等到日头上升到头顶才终于等到卫殷房里有了动静。 近侍听到动静,捧着洗漱的温水以及衣物进去,没多久大概是禀告了景长霁来的消息。 很快,景长霁就被允许进房间。 景长霁踏进房间的时候,里面的温度比外面高上一些,有未散尽的冷香从四面八方很浅的散开,很好闻的味道,但他鼻子灵,还是能嗅到浅被冷香压下去的药味。 景长霁其实很想给卫殷检查一次身体,毕竟对方明显身体有问题。 但对方没开口显然对他还不够彻底的信任,所以卫殷这边不开口,他自然也不会自找没趣。 景长霁绕过屏风来到内室时卫殷刚穿好衣服,只剩下腰带还没系上。 一旁的侍从垂着眼不敢去看卫殷,身前捧着的托盘上放着的正是与他今日穿的墨绿色的锦袍华服颜色相近的腰带,只是因为色泽很深,所以瞧着更像是墨色。 景长霁进来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墨绿色的衣袍趁着卫殷肤色愈发白净。 但整个人却并不会给人一种病态孱弱的感觉,反而因为身量高加上因为平时有练武,所以瞧着给人压迫感很强。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状态呈现在卫殷身上,加上他瞧着人时睥睨而又冷漠的模样,不怒自威。 尤其是外界那些传闻,让只要见过卫殷的没有不怕的,但景长霁大概是那个例外,大概是欠的债多了。 反而对这位债主并没那么怕,看到卫殷还没穿戴整齐,进来后就站在一旁,静静等着。 只是景长霁打算当个透明人,有些人显然不这么想,他刚站在那里,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卫殷那没有起伏凉薄的嗓音,但细听之下似乎又带了些什么情绪,只是景长霁没听出来:“让他来。” 景长霁是听到这话了,却压根没想到自己身上,还想着卫殷穿个衣服还要换个人,还挺讲究。 只是卫殷说完后景长霁没听到另外的人上前,反而明显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景长霁慢半拍有种不祥的预感,视线着偷偷抬头,发现所有的侍从都低着头规规矩矩站在两旁,而卫殷的目光此刻正懒懒落在他身上,大概是嫌他慢,一挑眉:“怎么,本王还使唤不动你了?” 景长霁这才慢半拍意识到卫殷是让自己给他系腰带。 景长霁:“……”算了,不就是个腰带,谁让自己大上午的有求于人? 景长霁连忙上前:“没有的事,只是没想到王爷突然想起来让臣子来。”他上前后拿起侍从捧着的腰带到了卫殷身前,等展开腰带,却一时犯了难。 平时要么两人离得有一段距离,要么就是对坐着,要么就是卫殷坐着他站着。 所以此刻靠近后才发现卫殷比他高了大半个头不说,甚至体量竟是也比他直接大了一圈。 他本来已经打算两手摊开环绕过去,但到了近前时脑补了一下到时候的情景,怎么看都有些不太自在。 他耽搁的这段功夫,卫殷的目光显然又看了过来,景长霁想着平时侍从也都这么系,应该没什么吧? 他硬着头皮干脆就先空出一只手,身体贴近卫殷,只是为了从卫殷身后够到另一只手的腰带。 所以他几乎整张脸都贴在卫殷的胸膛上,为了不正面贴着,干脆侧过脸,但这么一来他几乎整个人像是都贴在卫殷身上。 对方身上的冷香将他整个人笼罩住,让景长霁耳根一热,莫名觉得更不自在,好在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把腰带束好,就往后退。 谁知头顶上方再次传来声音:“玉佩。” 景长霁头一次觉得怎么这么麻烦,可还是老老实实把玉佩挂上去,结果旁边还有坠子和香囊。 尤其是摸着那带着药香味的香囊,他就这么低着头给卫殷挂香囊,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等这位祖宗终于搞定一切,景长霁松口气退开,卫殷显然心情不错,挥挥手,其余人暂时退下去准备膳食,卫殷则是端着一杯茶水坐在矮榻上:“说吧,什么事?” 景长霁想到正事,脸上的热意这才退了些,也没瞒着卫殷,把自己的怀疑以及这次亲眼见到许倚林和刘贵妃见面,以及许倚林很可能要趁着过两日在皇陵祭祖时对他下手的事说了,等最后怕卫殷不上心,补了句,“王爷,臣子如今还欠你三条命,如果臣子真的出了事,你看王爷你这生意是不是亏了?” “所以本王就白搭进去这么多人?”卫殷显然没打算这么吃亏。 景长霁已经做好对方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倒是也不惊讶:“王爷有什么要求?” 卫殷很快开了口:“二公子刚刚都说了你还欠本王三条命,本王为了这生意不亏自然是不能让你死。这样好了,在云禅寺这两天加上祭祖的这段时间,你每日早早过来伺候本王穿衣好了。” 景长霁听完难以置信:就这? -- 第72页 他原本以为卫殷肯定要趁着这个机会把欠的三条人命变成至少六条。 “怎么?你不愿意?”卫殷皱着眉,刚要继续…… 景长霁连忙摇头:“愿意愿意!”只是每天穿个衣服,别说穿衣服,给这位沐浴更衣也行啊。 毕竟这样不需要消耗积分,赚积分实在是不容易,目前不能暴露的情况下还不好出手,所以更加难,只要不是人命的事,别的都好说。 景长霁答应的太快,以至于卫殷沉默了一瞬:总觉得亏了。 卫殷这边答应出手帮景长霁出手调查后,景长霁松口气的同时也没多待,以不打扰卫殷用膳为由先离开了。 他是从正门走的,等走到外面想起什么,忍不住好奇问了句管家:“平时你们王爷都怎么系腰带的?” 按照卫殷这别扭的性子,他怎么觉得卫殷不像是能容忍别人这么靠近的感觉?他本意是看看别的侍从是怎么弄的,张张见识后下次给卫殷穿衣的时候好有个参考,谁知管家一愣,反射性回道:“哦平时王爷都自己系。” 景长霁步子一顿:?? 管家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补了一句:“要么就是两个侍从一人一边系。” 景长霁想着这才跟自己想的差不多,要么明天多喊一个侍从? 管家一直把景长霁送到偏院,才松口气,幸亏反应快,要不然就漏嘴了,二公子既然这么问,难道是王爷刚刚让二公子给系腰带了?天啊,果然坊间传闻是真的,王爷对二公子果然不一般! 而另一边,景长霁上午是从卫殷院子回自己院子的消息很快递到太子的耳边,他听到时脸色很难看。 景长霁因为早上去卫殷院子去的早,所以并没有多少人看到,反而是他离开的时候被人看到了,也就被这么递了上去,这怎么看都像是景长霁昨夜直接歇在卫殷的房间。 禀告的侍从被太子身上散发出的寒意吓到,想了想连忙补充一句:“属下等人也只是看到二公子从睿王那里离开,也许只是早上过去一起用膳也说不定……” 只是这话说完却没得到太子开口,侍从更加心惊胆战,跪在那里不敢开口。 许久,太子才沉声开口:“派人守着,一旦二公子去睿王那里,就过来禀告。” 他昨天后来找人问过了,两房虽然直接相通,但偏房不能过去正房,也许只是他想多了而已。 更何况,就算是这样又如何,他接近景长霁不过是存了拉拢的心思,仅此而已! 只是太子这么安慰自己,心头涌上的不舒服一直到到了景长霁的院门前依然没有散开,他甚至不肯承认自己这么迫不及待过来到底想确定什么,真的确定了又能怎么样? 景长霁昨夜为了跟着许倚林压根没睡好,从卫殷那边过来后就打算补眠,只是他刚打算脱衣休息就得到太子过来的消息,景长霁头疼不已,但他只是臣子,还真的没理由不见。 景长霁重新穿好衣袍面色带着倦意出了门到了外院,太子背对着他站在院中的一棵树下。 太子今日穿了一身白袍,玉冠束发,整个人瞧着眉眼俊朗目若星辰,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去,嘴角带着恰到好处温柔的笑意,衬着身后的风景,就是一副绝美的画卷。 只可惜,景长霁满脑子都是困困困,恨不得太子现在赶紧走人他好回去补眠,垂着眼甚至都没多看太子一眼:“臣子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没有错过景长霁眼神的冷淡以及压根懒得看过来的目光,他嘴角的笑就这么僵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才压下心头的怒火,再等看到景长霁没掖好的衣领,加上此刻忍不住掩唇打的哈欠,心头原本压下去的念头更加强烈:“二公子似乎昨夜没睡好?” 景长霁警惕动作一僵,将打哈欠的手放了下来,歉意一笑,语义却是模棱两可:“臣子只是惦记王爷身体不好夜里着凉,这才……” “是吗?”太子满脑子却都是他又提卫殷,“小皇叔身体不好倒是真的,那昨夜二公子是在小皇叔那里照顾吗?” 景长霁故意愣了下,低咳一声:“有、有吗?没有的事……”但这语气怎么听都是不打自招。 太子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后来只是随意问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等回到他住的院子刚好看到又偷摸过来的霍锦州,他眉头皱得死紧,甚至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不是霍锦州当初骗了他,如今留在他身边的就是景长霁了? 霍锦州原本只是想多在太子面前露露脸,他手里还提着一大早亲自去做的膳食,此刻对上太子近乎杀人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激灵,赶紧开口:“殿下,属下想来说那些私产月报递上来了,效益不错……” 霍锦州的这句话成功让太子冷静下来,尤其是他目前羽翼未丰,母后对他自幼要求严厉,就连外家虽然对他有助力,似乎也没这么在乎。 他虽有太子头衔虽得父皇重视,可后面几个皇子对储君之位虎视耽耽。 景长霁虽然值得拉拢却也不是非他不可,如今霍锦州还有用…… 想到这,太子凌厉的目光收了回来,只是嗯了声,抬步先一步走了进去。 身后的霍锦州看着他的声音松口气,敛下眼提着膳盒跟了上去,只是心里却恨得不行,本来一切都按照他想的方向发展,可怎么就变成如今这种困难模式? -- 第73页 接下来云禅寺待着的两天倒是没再发生什么事,刘贵妃显然不想多惹事,她一直待在自己的院子,等祈福后按照约定的时间开始启程下山。 一行人浩浩汤汤离开云禅寺后直接去了皇陵,而另一边,成贤帝带着皇后以及诸位皇子公主文武百官也启程前往皇陵祭祖。 景长霁依然是与卫殷同一辆马车,这两天他虽然每天都和卫殷见面,但卫殷也没提及许倚林和夏侯骞那边。 不过卫殷既然答应了那也不可能会食言,所以景长霁心里再着急,面上也没表现出来。 好在快到皇陵时,卫殷终于休息好睁开眼,扫了景长霁一眼,而这一眼让景长霁心头一跳,他意识到什么,立刻上前,黑眸直勾勾盯着卫殷,反倒是卫殷先一步移开目光:“凑这么近做什么?” 景长霁往后退了退,却没退太远,试探问道:“王爷,是不是有消息了?许少卿那边有什么动静?” 第30章 二合一 “消息倒是有消息, 不过么,倒是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你要先听哪个?” 不知是不是这两日景长霁时常去卫殷那边的缘故, 景长霁明显感觉卫殷对他没这么防备, 这都会开玩笑了。 加上上次卫殷救了他一命的事,景长霁对于这位睿王的人品很信得过。 景长霁闻言,也故意顺着他说:“这样啊,那臣子先听听坏消息好了。” 卫殷挑挑眉,也没继续打哑谜,慢悠悠开口道:“坏消息就是跟着许倚林那边的人没发现他有什么动静,倒是夏侯骞那边, 的确动了置你于死地的心思。” 景长霁饶是早就猜到了, 真的听到肯定的答案还是心里一凉, 他与许倚林夏侯骞无冤无仇, 只因为有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就要杀人灭口, 这种人还不如卫殷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狠戾。 尤其是许倚林这种表面上瞧着温润而雅能臣贤良的模样,谁知背地里竟能为了一己之私不顾无辜之人的性命。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那好消息呢?” 卫殷从开口说了这事视线就一直落在景长霁的脸上,发现他只是最初听到的时候脸色不郁,竟是很快就恢复淡定, 这幅沉稳的模样跟他这年纪还真不相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已经人到中年历尽千疮百孔才能修炼出这种淡定劲儿。 卫殷倒是也没怀疑,这位二公子从一开始出现在他眼前就从未看透过,甚至查也查不出什么, 想必心思可比他猜到的还要藏得深。 “好消息就是夏侯骞要置你于死地的方法本王的人已经打探清楚。” “当真?”景长霁眼底有亮光闪过, 这还真的是个好消息, 毕竟就算夏侯骞再怎么打算陷害他,只要他能提前知晓他们的打算,巧利用一下,说不定还能直接抓到这二人的马脚,将他们的目的公之于众。 他如今就算知道这二人勾结,因为没有证据他也不敢说出来,否则反而会被夏侯骞污蔑挑起两国争战。 到时候不仅达不到惩治二人的目的,还会将他置身万劫不复之地。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买卖他肯定不会做。 此刻听到卫殷说出他已经知道夏侯骞的目的,迫不及待问出口:“他们打算怎么陷害臣子?” 卫殷望着景长霁难得直勾勾瞧着他的双眼,黑漆漆的凤眸几乎能清楚倒映出自己的身影。 他眸底清澈见底,与他平时表现出的老成截然相反,这种极致的矛盾再衬着景长霁这张昳丽的姿容。 一时间竟是美得让人炫目,一种介于青年与少年的青涩,让卫殷一时间心头有些发痒,手指头轻轻点着矮几,瞳仁深深。 景长霁一直瞧着卫殷,所以第一时间发现卫殷发沉的目光,他倒是没往自己身上想,还以为是这次陷害的事比较难办,正要想着要不要多给些补偿的时候,卫殷开了口。 不仅没提及另外的好处,反倒是事无巨细将夏侯骞的目的说了出来。 和景长霁先前猜的差不多,夏侯骞的确是打算趁着祭祖的时候对景长霁下手。 但他们不单单只是打算对景长霁下手,还打算一箭双雕。 祭祖的时候除了皇家人外其余人都不能踏进祖庙,所以都是等候在殿外的。 所以夏侯骞的确是打算在景长霁与卫殷分开的这段时间对景长霁下手,这也是唯一景长霁身边没有这么多庇护容易下手的机会。 夏侯骞这些年在卫朝也不是白待的,加上他时常进宫,所以明里暗里培养了不少心腹不说,甚至仗着自己的身份以及容貌勾搭了几个宫婢为他所用。 尤其是其中还有一位正是皇后宫中的宫女之首之一的李姑姑,这位李姑姑被夏侯骞甜言蜜语给完全收买住,对夏侯骞也是死心塌地。 夏侯骞这次为了除掉景长霁还真的是打算大出血,决定利用这位李姑姑对夏侯骞的心意骗她假意合作陷害景长霁与皇后宫中的宫婢有染。 实际上夏侯骞真正的目的是打算到时候等李姑姑将景长霁以皇后的名义引到外殿后,以李姑姑发现景长霁与宫婢有染后被景长霁杀害来达到彻底陷害的目的。 不仅达到陷害景长霁的目的,还能顺便解决掉李姑姑这个早就被利用个差不多的累赘。夏侯骞没打算真的娶这位李姑姑,如今李姑姑知晓他的秘密太多,自然不能多留。 -- 第74页 所以这件事在李姑姑看来只是帮心上人陷害景家二公子,在夏侯骞看来,不仅能除掉景长霁,顺便还能一箭双雕将李姑姑给灭口。 景长霁脸色不好看:“他还真的是够心狠的。” 他脸色不太好,听完夏侯骞的目的,他忍不住想到第一世的太子,和这位北冥质子还真的是一丘之貉,当初也不是利用景长霁,等利用的差不多的时候将景长霁给灭口,美其名是自己成了他们的绊脚石。 可从始至终他压根不知道,反而是两人合伙将他利用个干净。 卫殷看他神色不郁,难得耐下心思安抚道:“不过是小事,你如今是本王的人,本王自然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景长霁咬牙:“为什么不发生?既然夏侯骞这么费尽心机想要陷害臣子,那就如了他的愿。” 卫殷挑眉,显然不觉得景长霁这话是真的往套里钻,显然是打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他也不介意搅合这场祭祖:“说说看你的打算。” 景长霁道:“夏侯骞想同时出掉那位李姑姑,看来她知道的事情不少,如果能将她拉拢过来揭穿夏侯骞,到时候夏侯骞想躲过去可没这么容易。” 卫殷手指轻轻点着矮几:“思路是没问题,但你可不要低估那位质子的魅力,到时候就算真的抓到了,那位李姑姑怕是宁死也不会背叛夏侯骞。” 如果陷害不能完成,那说明夏侯骞与李姑姑并未撕破脸,对于李姑姑而言,夏侯骞依然是她的心上人,对她痴心一片,到时候怕是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背叛夏侯骞。 景长霁眸色深深,周身笼罩着一层寒意:“王爷说的不错,可谁说抓她?要是依然按照他们的计划进行,李姑姑能在皇后宫中成为宫婢之首也是有本事的,想要杀她还能不引起她任何后招,只能是夏侯骞亲自动手。如果夏侯骞亲手「杀」了她,那么到时候这位李姑姑还会对夏侯骞依然痴心不悔吗?”怕只会因爱生恨吧? 卫殷一愣:“你是要让李姑姑亲眼看着夏侯骞杀她,让他们内讧?” “有何不可?只要不是鹤顶红下毒一击致命,既然要陷害臣子,到时候肯定臣子也在场,那就能让这位李姑姑活下来。”至于李姑姑被「杀」一次,他也没有任何同情。 毕竟对方明知道夏侯骞要陷害他这个无辜之人也愿意害他,对于一个要害死他的人,他可没这么好心情以德报怨。 至于让她活下来后到时候结局如何,那就让她与夏侯骞狗咬狗好了。 卫殷原本以为景长霁会心软不愿意让这位李姑姑冒险,倒是没想到和他最初的想法倒是一致,以怨报怨。 卫殷眼神愈发带了些别的,只是很快转瞬即逝:“你还真没猜错,鹤顶红这种毒不好得,到时候查起来反而麻烦,夏侯骞自然不会用毒,用匕首到时候画面才更血腥才会造成更大的刺激让你受千夫所指。” 景长霁松口气,他这边想要以暴制暴,卫殷更加没有问题,一拍即合开始安排起来。 等一行人到皇陵时天色已经不早,祭祖是在明天,所以他们要在皇陵旁的宫殿歇上一天两夜,等明天祭祀结束再过一夜,后天启程回宫。 而夏侯骞算计陷害景长霁的时间就是明天成贤帝带人进入皇陵祭祖的这段时间。 因为皇帝出行,以及太子皇子以及皇亲国戚等,所以守卫森严,卫殷身边的护卫也尽数大半都跟在他身边,到时候景长霁身边的防卫也是最松最容易得手的时候。 景长霁先前答应了卫殷在云禅寺以及祭祖的时候会过去伺候卫殷穿衣,他这次到了行宫依然是住在卫殷隔壁,这一晚他睡得还算不错,只是想着明天要做的事,还是有些紧张。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醒了,洗漱好先去了隔壁的寝殿,等了一会儿听到动静,景长霁跟着管家抬步走了进去。 只是等他们进去内殿,后面跟着一排的小太监,手里托盘上是亲王正装。 景长霁站在一旁,他第一世是见过祭祖的,所以也见过亲王的服侍。 毕竟后来藩王回京的时候他也是见过,但还是头一次见到卫殷穿亲王服。 卫殷的亲王服显然与旁人不同,是蟒袍,墨色的蟒袍以及玉冠束发的流苏,将卫殷整个人衬得眉眼愈发冷峻威严,让人只是瞧一眼就望而生畏。 景长霁一时间竟是有些看怔,望着微仰着下颌面无表情的尾音,随着冠冕垂下的珠帘遮住稍许的冷厉。 但也让他整个人瞧着愈发贵气迫人,等发现自己看的太久忍不住低头时,也错过卫殷刚好敛目看过来的视线。 卫殷有些不满景长霁又在发呆,难道是没睡好? 想到今日要演的戏,没睡好倒是也合情合理,挥挥手让人退下,只留下腰带。 结果等人都退下了景长霁还没发现,直到听到一声轻咳声,景长霁才赫然回神,抬眼一愣:“人呢?” 卫殷站在那里:“等你发呆完祭祖估计都要结束了。” 景长霁摸摸鼻子,不太自然道:“换了个地方没睡好,臣子这就给王爷穿戴。” 这几日也习惯了,所以景长霁倒是也习惯,只是亲王服到底与平时常服不太一样,上面镶嵌了珠子玉石,比较沉,加上景长霁又要从后面环住给卫殷系上,又担心不小心把这腰带给摔了,到时候可没有别的替换的。 -- 第75页 所以景长霁愈发谨慎,全程绷住脸屏住呼吸,因为动作小心翼翼又慢。 所以手指极轻落在卫殷腰腹间,他好几次差点没忍住出声让景长霁动作快一些。 一低头,发现景长霁垂下头露出的脖颈,细长白皙,仿佛一只手就能捏住,他莫名觉得嗓子有些痒,手也有些痒,想上前用指腹摸一摸,看看是日光照的,还是真的这么白。 只是还没等卫殷真的出手,景长霁终于把腰带给扣上松口气的同时,一张脸因为长久不呼吸不仅憋得脸通红耳根也有些红,等一抬眼,就对上卫殷正低垂着眼直勾勾看着他的模样。 景长霁吓一跳:“王爷?” 卫殷却是眯着眼望着他发红的脸,半晌才嗯了声。 景长霁觉得莫名,尤其是寝殿的温度似乎也有些高,干脆寻个借口赶紧走人,直到他走出去好久卫殷才慢悠悠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腰上的玉带,前两日可没看到他脸红,难道…… 卫殷挑眉,眼底莫名闪过一丝趣味,竟是不讨厌反而还有些享受,心情更是莫名大好。 而不知道卫殷想法的景长霁到了自己的偏殿才松口气,用过早膳后,又看了眼这些时日积攒的积分,足够救两个人,更加放心。 卫殷那边因为今日祭祖流程多,所以很快先去了外殿,离开前留下一半的暗卫暗地里护住景长霁,听他的吩咐。 景长霁等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是一起跟着文武百官后前往祭祖的地方,只是因为人太多,他站得位置偏后一些,加上低调。 所以倒是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但这不包括有心要对他下手的人。 景长霁表现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针,穿着一身素色常服站在那里,静静等着祭祀开始。 就在离祭祀还有半个时辰即将开始时,突然有个侍从过来,到了近前先是行了礼:“景二公子,贵人有请。” “嗯?什么贵人?”景长霁装作颇为警惕的模样瞧着来人,并未打算跟着去。 侍从避着人只面对景长霁时掏出一块令牌,这令牌是皇后宫中出入的牌子,等景长霁看清后,侍从收了回去,依然是恭恭敬敬道:“二公子,随小的走一趟吧,贵人已经等着了,说是有些事要询问你的意思。” 景长霁装作迟疑但又怕不过去会让贵人发火,最后咬咬牙:“那我能带两个人一起过去吗?” 侍从颌首:“如果二公子不放心,的确是可以带,不过等到了贵人那里,是不能随行的。” 景长霁这边应着后,选了两个身手不错的跟在身边,这才一行三人随着那个最初过来的侍从走了。 前后有臣子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只是虽然好奇贵人是谁,但想到景长霁是睿王的人还是不要多加打听的好,很快就把这件事给抛诸脑后。 而另一边,景长霁三人跟着侍从的确是到了皇后在行宫住的宫殿外,他抬起头仔细看了眼这宫殿,装作已经相信的确是皇后娘娘要见他,等侍从拦下他带来的两个侍从时才没有多加阻拦。 最开始那个侍从也没进去,而是很快让守门的护卫进了殿内,不多时出来一前一后两个宫婢,前面走着的宫婢年长一些,模样端庄贤淑,嘴角挂着得体的笑:“是二公子吗?奴婢是皇后宫中的李姑姑,二公子随奴婢来吧。” 她身后的宫婢也屈膝行了一礼,因为有李姑姑的身份在,景长霁这次表现出的更加像是没有任何怀疑,坦然跟着李姑姑二人踏进了宫殿。 景长霁垂着眼,也没多看,就这么被这位李姑姑二人带着绕着宫殿七拐八拐的,不知走了多久,最后却是到了一处偏殿前。 李姑姑身后的宫婢推开门,李姑姑适时开口:“二公子现在这里稍后,奴婢先去通知一声娘娘再来带二公子去见娘娘。灵俞,你在这里陪着二公子。” 景长霁进去前拦住这位李姑姑:“李姑姑,我想知道娘娘唤我来,这是所为何事?” 李姑姑依然挂着笑容:“等下二公子就知道了,别的奴婢也不好多言。”说罢,像是怕景长霁多问,很快转身施施然离开了。 被李姑姑唤作灵俞的宫婢垂着眼恭恭敬敬请景长霁进了偏殿,在大堂落座后,给景长霁倒了一杯茶水,就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景长霁看了眼茶水,冒着热气,氤氲的气息袅袅而上,角落的香炉里燃烧着腻味甜香的气息,而一旁的宫婢瞧着十六七岁,模样清秀,垂着头,乖乖站在那里,显然对于即将发生的事是一点都不知道。 在这位李姑姑眼里,这位唤作灵俞的宫婢是她的棋子,不过李姑姑也没想到,在夏侯骞眼里,她也只是一枚棋子。 景长霁能嗅到茶水里也同样被下了药,他不知道四周是不是有人正窥探着。 所以等茶水稍微凉一些,他端起杯盏,借着宽袖的遮挡,瞧着像是喝了一口茶水,实则是动也没动,放下茶盏时一并将杯盖盖上,如此一来也不能看清他到底是喝了还是没喝。 等差不多的时候,景长霁装作头晕目眩身体不适,再次端起杯盏,手一抖,直接杯盏摔碎在地上,更加不知道到底少没少。 与此同时,景长霁像是真的差不多了,站起身一晃直接倒在那里。 “二公子?二公子!”宫婢灵俞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好端端的这位二公子怎么突然就这么晕了?是生病了吗? -- 第76页 而在灵俞去晃景长霁的时候,身后有人无声无息出现,直接将灵俞给敲晕了。 随着偏殿一男一女都倒了下去,偏殿的门被从外面合上,顿时里面暗了下来。 等一切恢复平静,李姑姑拿帕子掩着口鼻走了出来,她身旁跟着的赫然正是夏侯骞。 夏侯骞到了近前,瞧着吸入不少角落香料面色潮红的灵俞以及偏头晕倒露出半张昳丽姿容的景长霁,啧了声,想着景长霁这姿容倒是可惜了。 但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如果肯上钩,他也不用大费周章除掉他,但谁让他运气不好,刚好让他兄长看到不该看的呢? 李姑姑倒是有些担心事情被发现:“殿下,会不会出问题?要是到时候娘娘问起来……” “这怎么会出问题?你平时和这个小宫婢关系好,到时候问起来,就说这两人私下里早就勾搭上,你被小宫婢求上门,也就答应让他们见一面断绝关系。谁知道他们背着你竟是做出这种事,不仅如此。 因为小宫婢要断绝关系,这位二公子恼羞成怒竟是动手杀了她,也是怕她说出去与他的关系让睿王知道会杀了他。到时候娘娘若是降罪于你,刚好能至此出了宫,也好……”夏侯骞没说完,顺势挑起李姑姑小巧的下巴,让她忍不住羞红了脸,也就没有任何怀疑了。 这办法虽然冒险,但只要以后能和殿下相守在一起,只是牺牲一个两个,也是值得的。 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李姑姑想通后也就没继续管,看着夏侯骞的人把已经中了药的两人抬到后面的软榻上,等夏侯骞将人挥退,一时间偏殿只剩下软榻上昏迷的二人以及夏侯骞与李姑姑。 李姑姑也是难得这么光明正大与夏侯骞私会,忍不住上前抱住夏侯骞,将头埋在夏侯骞的怀里:“殿下……” 夏侯骞不仅没有推开她,还将人搂得更紧,这让李姑姑更加脸红心跳,因为完全的信任将整个后背暴露出来。 李姑姑脑袋埋在夏侯骞怀里,被对方一下又一下轻轻抚摸着后背。 所以一时间并未发现不知何时夏侯骞另外一只手从身后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刀刃正对着她的后心,边举起手边说着温柔的情话:“等这件事了了,你出了宫,等本王大业既成,定会……” 随着李姑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情话上时,夏侯骞毫不留情刺了下去。 等李姑姑意识到危险猛地推开夏侯骞时已经来不及,饶是她想跑,却早就失了先机,她难以置信瞪着夏侯骞:“你、你……” 只是一开口眼前就一阵阵发黑。 夏侯骞得手后也懒得再装,拍了拍手,藏着的一人从上方的房梁跳下来,单膝跪地:“殿下。” 夏侯骞摊开手,对方接过他手里染血的匕首,并递上干净的帕子。 夏侯骞接过帕子擦手,瞧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李姑姑:“你还真当本王看上你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如今能为本王最后发挥价值,也算你死得其所。下辈子记得投个好胎,别再遇到本王了。”说罢冷冷看了眼手下,“将现场布置好,有半分差错,本王要了你的命。” 要不是这位李姑姑有些身手平时也警惕的很,他也不用为了以防万一出差错走这么一趟,平白脏了手。 李姑姑死死仰着头,刚好看清他这嫌弃的模样,气得张嘴想说什么,可血不断从后背往外流,浑身的温度开始降低,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眼前发黑要晕过去前,眼睁睁看着夏侯骞就这么离开了。 就在李姑姑不甘心却也只能看着那留下的手下拿着匕首朝矮榻走去,举起匕首,正对着要下一个下手的正是灵俞,只是身后却没传来更浓郁的血腥味,而是沉闷的一声。 不多时有脚步声沉稳走了过来,李姑姑睁着越来越看不清的双眼去看,只是不知是不是回光返照,她竟是看到站在眼前的是那早就被下了药昏迷不醒的景二公子。 第31章 二合一 这次的祭祖进行的很顺利, 其间并没有出什么事。 因为文武百官都来了,人数不少,加上所有人的心思都在祭祖上, 所以没发现少了一个人。 直到一个时辰祭祖结束后, 卫殷身为亲王, 因为辈分高,紧跟在成贤帝、皇后以及刘贵妃后面的位置,等浩浩汤汤一群人走出皇陵,百官跪地行礼齐声高呼。 成贤帝心情不错,尤其是刘贵妃身体渐好,让他龙颜大悦,让人平身后, 就带着人朝着设宴的行宫走去。 只是经过一处时, 卫殷本来面无表情懒洋洋走着, 管家焦急想往前, 但因为皇家一行人两边为了防止有刺客。 因此是有护卫拦着的, 但管家又怕继续耽搁下去二公子出事,凭这两天看到琢磨出来的想法,管家觉得王爷必定是重视二公子的。 万一二公子真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他这个王府管家也当到头了。 所以等卫殷走到近前, 硬着头皮连忙喊了声:“王爷!睿王爷!”怕王爷不知道喊的是谁,管家只能加上封号,他这一声压得虽然低,但因为一行人前后离得近, 所以成贤帝等人也都听到了。 卫殷扫了管家一眼, 故意装作并不知晓, 只是懒懒看他一眼:“何事这么喧哗?稍后再说。” 管家哪里等得及,再等到宴会耽搁下去,指不定二公子就没命了,“王爷,是二公子,二公子他失踪了!” -- 第77页 果然,这句话一出,因为事关景长霁,原本垂着眼落后卫殷半步的太子也赫然转头看去,甚至是先卫殷一步询问出声:“景二公子失踪了?怎么好端端的会失踪?” 太子问出声比他自己意识到的还快,等他回过神已经问出声,发现成贤帝以及母后都停下脚步看过来,他敛下眼遮住眼底的所有情绪:“父皇、母后,景二公子救过儿臣,儿臣听到二公子失踪,怕他出事……” 他这解释也说得过去,甚至还让文武百官觉得太子是个有情有义有恩必报的德善之人。 成贤帝本就对太子更加宽厚一些,闻言也难得多问了一句:“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是不是去哪里闲逛了?毕竟年纪轻,也是头一次来皇陵,私下走走也是可能的。” 但成贤帝这话一出口却没人敢答,毕竟刚刚可是在祭祖,这么大的事。 但凡景长霁真的私自离开去玩,可是大不敬,就算是找到也是要治罪的。 成贤帝显然是借着这个机会给卫殷下了一个套,卫殷像是没听出成贤帝话里的深意,皱着眉神色阴郁瞧着管家:“没听到皇上的问话?二公子怎么失踪了?” 管家吱唔一声,跪在那里不知要不要说,可如今这个节骨眼,被这么多主子盯着,只能硬着头皮道:“回禀皇上,二公子应该不是去闲逛。祭祖开始前,有个侍从拿着皇后娘娘宫中的令牌说是娘娘要见二公子,二公子就跟着那侍从去了。可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一开始奴才也没多想,还以为二公子去了别处候着,可谁知竟是一直都没回来……” “胡闹!本宫好端端的怎么去派人让景家的过来?”霍皇后脸色不太好看,从祭祖开始,成贤帝这双眼就没有从刘贵妃身上挪开。 她心里有气,但身份在这里却又不能表现出来,此刻听到竟然连一个奴才都敢攀扯上她,一时间迁怒发火。 成贤帝也觉得匪夷所思:“好端端的,皇后见二公子作甚?祭祖前皇后一直都在朕这边,哪里有时间见他?” 管家显然是有备而来,也是怕到了王爷面前解释不清,所以把当时的侍从也带了过来。 侍从就跪在一旁,连忙开口:“回禀皇上,奴才当时是跟着保护二公子的,当时的确有侍从拿了皇后娘娘宫中的令牌过来,否则二公子也不会就这么跟着去。奴才一开始是随着二公子一起过去的,当时二公子的确是进了娘娘的宫殿,不仅如此,出来迎二公子的还是娘娘身边的李姑姑,所以奴才等人这才放心让二公子一人跟着进去了。” 他这话一落,皇后眉头也皱了起来:“李姑姑?” 她立刻去看旁边,很快有个嬷嬷上前,低声说了几句,“李姑姑早些时候说身体不适来了小日子,怕冲撞先祖们,所以并未随着一同前来。” 霍皇后听管家与侍从这般说脸色不太好看,她有种不祥的预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睿王的人不可能撒谎,除非李姑姑假借她的名义引了那景二公子过去。 如果只是一个侯府公子也没什么,偏偏这景二是睿王的人,这位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真的是她宫中的人搞事,怕是要连累了她。 这时候也有官员想起当时站在景二公子旁边,的确是听到贵人什么的。 如此一来,这宴会暂时是去不成,光是看着睿王这脸色要是真的找不到人,怕是能掀桌子。 成贤帝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在卫殷开口前,干脆直接道:“既然这事牵扯到皇后,那就干脆过去看看,如果只是误会,也好还了皇后一个清白。” 成贤帝对皇后不甚在意,也不会为了皇后得罪睿王,干脆卖给对方一个面子。 霍皇后听到这心里更是憋气,如果换成刘贵妃,只要有一个怀疑的念头,怕是皇上早就发怒了,可就因为她不是刘贵妃! 成贤帝都这么说霍皇后也不会不给他面子,一行人转道先朝着行宫内皇后的宫殿过去,只是刚走到一半,总管太监脸色发白匆匆跑了过来,到了近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皇、皇上!出事了!出人命了!” 因为出了人命,霍皇后也顾不得上发火,甚至为了自证清白,也没拦着人一通前往。 毕竟出了这事,这宫殿她也不可能继续住,只是问题如今死的是李姑姑和她宫中的宫婢,怎么样怕是都脱不开干系。 卫殷皱着眉大步朝前走,成贤帝等人面色各异,百官对视一眼,不管心里怎么想,却都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 毕竟怎么想也觉得好端端的二公子怎么会跟皇后宫中的人扯上关系? 甚至还闹出人命?一条不够,还是两条? 文武百官原本以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可真的等到了宫殿前,还没走进去就闻到一股子浓郁的血腥气,让他们脸色微变。 抬头看去,更是傻了眼,就看到景二公子浑身都是血坐在大殿的椅子上,地上有摔碎的一个茶杯,到处乱糟糟的。 但这不是最可怕的,让人震惊的是景长霁身上都是血迹,因为有段时间干涸掉,呈现一种近乎黑色的血渍,加上他今日穿一身素净的华服,让这浑身是血的模样更加可怕。 不仅如此,他手上还都是干涸的血,这还不算,旁边的桌子上还放着一把染血的匕首,还有滴落状的血滴,从这边一路蔓延到屏风后。 -- 第78页 随着有侍卫上前将屏风挪开,顿时里面的模样也展露在所有人眼前,看到的一瞬间有人倒吸一口气,失了声。 屏风后近一些的地方趴着一个宫婢,瞧衣着装扮是个大宫女,背对着众人趴着,头朝着里侧,后背有个伤口,整个后背大片被染红的干涸血迹,无声无息趴在那里,怕是已经死了一段时间。 这还不算,不远处软榻上也躺着一个宫婢,也是背对着众人趴在那里,身上倒是没有血,只是一条手臂无声无息耷拉垂落下来,无声无息的,像是也没了气息。 否则这么多人过来,要是还有动静早就过来行礼了,没有动静,那就只可能是出事了。 成贤帝显然也没想到过来后看到这一幕,皱着眉:“这是怎么回事?” 众人瞧着那二公子这会儿才像是才回过神,站起身还晃了一下,跪下行礼:“臣子见过皇上。” 成贤帝指了指那两具尸体:“景家的,这是怎么回事?你与这二个宫女怎么回事?她们是你杀的?” 景长霁垂着眼:“回禀皇上,如果看现在这情况来说,像是臣子杀的。” “什么叫看情况?你这是说有人陷害你了?”成贤帝气笑了,指向大总管,“你来说!” 大总管跪着开口:“不久前有人发现这大殿紧闭,里面有血腥味传出来,打开就看到……二公子手里握着匕首坐在那里,到处都是血,还有那边的两位。发现的侍从刚要上前,二公子说自己杀了人,让人通知了奴才……”这才有他赶紧跑去禀告的事。 成贤帝望着这一幕:“当时大殿里只有他们三个?” 大总管偷偷看了眼一直没开口的卫殷:“是这样,门是从里面关着的,还是侍从踹开的。” 成贤帝干脆看向卫殷:“睿王啊,你自己说说看,这事要怎么办?” 眼前情况太明显了,密室,三个人,死了两个,只剩一个,怎么看都像是被活着的人杀了。 卫殷却是看向景长霁:“你还有什么话说?” 景长霁老老实实开口:“王爷,臣子是被陷害的。有人拿着皇后娘娘的令牌来寻臣子,因为是这位李姑姑带路,她是娘娘身边的人,臣子就信了。后来臣子喝了一杯茶水就晕了过去,接下来的事……就如大家所看到的,臣子一醒来发现手里握着染了血的刀,李姑姑二人就这样了。” “那你倒是说说看,谁要陷害你?”成贤帝冷着脸开口,只是死了两个宫婢,虽然可惜这事一出景家这二公子的命是没了,但因为失去一个能牵绊住睿王的人可惜。 景长霁垂下眼:“臣子不知……” 成贤帝懒得再和他多言,刚要摆手,这时候有个宫婢噗通跪在地上:“皇、皇上,奴婢知道为什么二公子要杀人!” 所有人被突然跑出来的小宫婢吓一跳,看过去时,等霍皇后看到也是自己宫里的宫婢,更是脸色铁青。 成贤帝正愁没办法快点解决,听到这话,深深看了眼卫殷,再重新目光落在小宫婢身上:“哦?你是哪个宫的?” “奴婢是皇后娘娘宫中的,也是跟灵俞一个屋的宫婢。我们二人都是李姑姑手底下管着的。灵俞就是她……”小宫婢的手指了指不远处软榻上躺着的宫婢,小声开口。 成贤帝觉得这事甚至不用让刑部或者大理寺来查,他都能当场给办了:“你不要怕,把你知道的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虽然可惜景二死了,但如果景二真的有什么过错,睿王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只能说睿王的眼光与人品也不行,不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成贤帝心情不错,也就没发现旁边的卫殷格外的淡定。 小宫婢垂着头像是有了主心骨,开了口:“奴婢与灵俞是住在一间房的,所以灵俞的一些事也会说给奴婢听。自从不久前二公子进宫在来御书房的途中偶遇过灵俞,后来在太后娘娘的寿宴上又遇到过。灵俞模样长得好,所以二公子就……听灵俞的意思说是两人私下里还偷偷见过,二公子说他与睿王是假的,等他脱离睿王后就想办法送她出宫到时候给她换个身份娶她……” 小宫婢说的这话有鼻子有眼,景长霁自从霍二的事后的确进过几次宫,途中偶遇过太监宫婢不少,还真的可能遇到过。 太后寿宴时皇后也有参加,灵俞是皇后宫中的,也在场的确说得过去。 加上这小宫婢张口闭口自己与灵俞有私情,还专门说与睿王是假的。如果他与睿王是真的,这话听在睿王耳中肯定是自己背着他有了异心。 顺便也能让睿王对他动怒,继而不再管他,还真是一箭三雕,比景长霁先前想的还要狠,完全断了景长霁所有的后路。 小宫婢继续道:“这次也是二公子提议让灵俞去求的李姑姑,说所有人都在祭祖,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刚好也能商议逃出宫的事。奴婢一直觉得这事不靠谱,灵俞应该是被蒙蔽了,李姑姑虽然心地好,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灵俞去送死,毕竟私自逃离宫中可是大罪。许是李姑姑刚好听到与二公子争吵起来,二公子一怒之下就……” 她剩下的话不用说,在场的所有人已经脑补个差不多。 景二公子肯定只是玩玩这唤作灵俞的宫婢,谁知忽悠人的话被李姑姑当真,争执下不小心杀了李姑姑,后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灵俞也一起杀了。 -- 第79页 只是不知为何争执间景二公子也晕了,所以没来得及逃走,干脆仗着死无对证,将一切脏水泼到李姑姑与灵俞身上。 所有人倒吸一口气,显然没想到景二公子不仅与睿王是假的,还敢动宫婢。 宫婢就算没被皇上看上,那也是皇上的女人,这等同于二公子这是动了皇上的人? 成贤帝气笑了:“景二,你怎么说?”一个宫婢他还真不看在眼里,但明目张胆这么做,还真的是把他堂堂一个皇帝的脸面往地下踩。 谁给他的勇气?睿王吗? 成贤帝其实也听出这事不能细究,很多东西也只是这小宫婢一面之词,只是两面不足以让景二冒这么大的险,但谁让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刚好摆在眼前呢? 景长霁显然看出成贤帝这是打算顺水推舟让这事一锤定音,等他被带走,那么不到半日,这事不是他干的,也要是他干的,让他必死无疑。 而景长霁的死,绝对能成为睿王的一个黑点,成贤帝巴不得多多往卫殷身上泼脏水,至于死上一个两个还真不算事。 景长霁敛下眼:“皇上,臣子冤枉!她说臣子与那位灵俞姑娘有染,她可有证据?仅凭一面之词就这般冤枉臣子,臣子不服。” 小宫婢显然有备而来,从怀里掏出一个香囊双手递上:“这是二公子送给灵俞的定情信物,说是二公子平时随身佩戴的香囊。” 景长霁眯眼瞧着那有些眼熟的香囊,的确是他戴过的:“这香囊是臣子的没错,但却是过去戴的,后来留在景安侯府。皇上应该还记得,自从兄长出事,臣子并未住回过景安侯府。那么这香囊如果是有人故意陷害臣子,那么从景安侯府拿到这香囊轻而易举。” 成贤帝却是冷笑一声:“景家的,你说你是被人陷害,你倒是说说看,谁要陷害你?” 景长霁一愣,随即抬起头,朝着在场的众人一个个看去,很快看到站在第二排的夏侯骞。 他目光继续下移,等看了一遍后,突然出其不意手指一指,指着的正是夏侯骞:“是北冥大皇子!如果按照这位宫婢的意思,一个香囊就能定罪,那臣子还见过这位大皇子与李姑姑私下见面过,臣子还怀疑大皇子威逼利诱李姑姑为他所用获取后宫消息李姑姑不从,他为了怕被李姑姑泄露秘密,这才干脆杀了李姑姑顺便嫁祸给臣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想到景长霁不仅能找到人,还指了出来,难以置信看向夏侯骞。 但相信的并不多,毕竟怎么看这位平时纨绔低调的北冥质子,怎么可能会跟后宫的大宫女有关系? 夏侯骞很快出列,满脸都是震惊与痛心疾首:“二公子,虽说我们没见过几面,但你不能为了脱罪就随意攀扯旁人?小王可真的是冤枉至极啊。这位宫婢好歹指正你有香囊为证,你指证小王与李姑姑有关,那谁能证明?”人都死了,难道还真的让李姑姑的鬼魂来证明不成? 夏侯骞面上无辜,心头却是一惊,显然猜出景长霁这果然是猜到了自己,看来先下手为强弄死他这步棋走对了。 景长霁:“有啊,李姑姑能证明。” 随着景长霁这句话一落,所有人顺着他手指着的方向看向趴在不远处后背上都是血早就死透的李姑姑,二公子这是被人揭穿后破罐子破摔刺激疯了? 李姑姑证明?怎么证明?一个死人,怎么证明? 夏侯骞都忍不住笑了:“二公子莫不是说笑?李姑姑已经开不了话了。” 成贤帝也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刚要让人直接带景长霁下去时,景长霁再次开了口:“谁说不能开口说话的?又不是死人,虽然受的伤的确严重了些,但帮忙指证一下还是可以的,李姑姑,你说对吗?” 几乎是景长霁话落的同时,一道很虚弱的声音从李姑姑趴着的方向响起:“二公子说得极是。” 随着这极轻极虚弱的声音响起,却让整个大殿一瞬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下一刻,随着李姑姑将头慢慢转过来,随着咔嚓一声轻响,有胆子小的大臣倒吸一口凉气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把其余大臣也带倒了。 众人难以置信:卧槽……这什么情况?死人会说话? 成贤帝皱着眉头瞧着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她死了吗?” 景长霁的声音更加无辜惊讶:“死了?谁说的,没死啊,臣子从一开始就没说过李姑姑死了啊,哦对了,这位姑娘指认臣子与灵俞姑娘有染,既然第三人说了,不如也听听当事人的话,毕竟总得给人一个解释的机会对不对?” 随着这一声,原本趴在软榻上像是死人一样的灵俞也起了身,规规矩矩跪在那里:“奴婢见过皇上、娘娘以及诸位大人。” 夏侯骞站在那里更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虽然虚弱趴在那里不敢动的李姑姑:怎么可能?他那一刀刺中后心窝有多狠他自己清楚,李姑姑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浑身一凉,尤其是对上李姑姑此刻正静静看着他的模样,眼神里的恨意带着癫狂的报复,因爱生恨,恨不得与他同归于尽。 夏侯骞心头涌上不祥的预感,忍不住抬步朝前走了一步,而下一刻,身后原本懒洋洋站在那里看戏的卫殷,突然一个抬脚,轻轻一踢,夏侯骞噗通一声,直接双膝跪在地上,给人行了一个大礼。 第32章 -- 第80页 二合一 夏侯骞行大礼的方向正好对着景长霁。 景长霁嘴角扬了扬, 似笑非笑看了夏侯骞一眼:“北冥大皇子就算是心虚想求饶也不必对着臣子跪吧,臣子可无福消受。” 夏侯骞咬着牙,知道自己这次是着了道, 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计划这么天衣无缝, 甚至他当时自己动的手, 李姑姑绝对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可偏偏就是出了意外,李姑姑竟然没死? 他勉强站起身,刚好对上景长霁看过来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咯噔一下。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当初他派出去在景安侯府暗杀景文惟的人也是将景文惟一箭穿心,结果景文惟也活了下来。 睿王对外说的是府中的秦大夫救治的景文惟, 也是对方命大, 刚好活了下来。 秦大夫的医术是真的不错, 听说睿王这些年之所以好端端活下来没病发就是秦大夫给医治的, 所以夏侯骞当时听说也只觉得景文惟命大倒是没多想。如今看来,难道并非巧合, 秦大夫的医术真的到了这种程度也能救活的程度? 可他提前让人打听过,秦大夫一直留在行宫,这次并未来皇陵。 夏侯骞冷静下来解释道:“皇上,这件事是有人故意陷害小王。小王身为北冥质子, 与二公子无冤无仇,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力气非要陷害于他?小王当真冤枉,还望皇上能为小王做主,还小王一个清白。” 成贤帝早就不耐烦, 本来想着能尽快解决这事, 只要把景二一抓也就行了。谁知事情竟然发生这样的反转, 他望着浑身都是血因为起不来身只能趴在那里的李姑姑:“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姑姑先一步出声:“请恕奴婢伤重不能行礼,皇上,娘娘,奴婢是被胁迫的。就如二公子所言的那般,这位北冥大皇子前些时日就一直拦下奴婢,还想引诱奴婢,想借机让奴婢说一些有关娘娘宫中以及太子殿下的事。” “奴婢哪里敢背叛娘娘和殿下就不肯,但奴婢已经知晓他的心思,他这是拉拢不成,所以想干脆借着这个机会除掉奴婢!万幸奴婢命不该绝,在被对方一匕首刺穿心窝以为将死的时候,刚好被二公子救了,这才捡回一条命。” “你胡说八道!小王什么时候胁迫你了?如果真的如此,你为何主动邀景二过来这边?”夏侯骞不能说他与李姑姑合谋,只能先这么说,但他知这次是失了先机,怕是要遭。 李姑姑红着眼垂下头,压下眼底的恨意,过去多少浓情蜜意如今就有多恨。 她为了夏侯骞不惜背叛卫朝,结果他去给了她致命一击。既然如此,那也不要怪她,他不仁,那她就不义。 “这次的确不是皇后娘娘派奴婢去请的二公子,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奴才福生过来以殿下的名义提出来的。福生说太子殿下想单独见二公子一面单独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谢谢他当年的救命之恩。 但二公子如今是睿王的人,所以并不方便以殿下的名义,所以就想假借皇后娘娘这边来邀约。” “奴婢当时没多想,因为福生是殿下信任的人,也就信了。这才有了假借皇后娘娘的名义邀请二公子过来,谁知二公子刚过来奴婢发现大殿的香炉被人下了药,茶水也有药,察觉到不对却已经晚了。二公子晕倒后大皇子就来了,直接给了奴婢后背一刀。” “万幸他们以为奴婢这一刀肯定活不成,布置成二公子与灵俞私会被奴婢发现被二公子灭口的假象后离开。后来二公子因为喝的加了料的茶水不多,加上刚好拿着救人的药包,这才侥幸救了奴婢一命。” 李姑姑倒是不担心,因为太子身边的这个福生还真的就是夏侯骞的人。 夏侯骞没想到她把福生也说了出来,咬牙:“按照李姑姑的说法,小王朝你背后刺了一匕首嫁祸二公子。既然让小王以为你死了,那这一匕首必然很重,小王倒是不知,二公子什么时候医术这么高了?甚至刚好就拿着药包?还说不知故意合谋陷害小王?” 李姑姑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也不相信自己能活下来:“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看看奴婢的伤口。” 成贤帝眼神里也多了些狐疑,他深深看了眼垂着眼站在那里的景长霁,偏头朝皇后看了眼。 皇后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借着遮挡轻轻揭开李姑姑后背看了眼。这一眼让嬷嬷倒吸一口凉气,很快回来,躬身回禀:“李姑姑的伤势的确很重,刚刚经过缝合,但伤口来看,的确是匕首,血流的也不少。” 成贤帝皱着眉看向景长霁:“的确是你给她包扎的?朕也想知道二公子何时会这么高超的医术的?这种情况就算是宫中的御医怕是也不一定能救的回来。” 景长霁在这段时间早就与李姑姑想好对策,他之所以没把李姑姑拉下水,把一切推给夏侯骞,也是让李姑姑知道自己能活下来,转而因爱生恨投奔他这边:“回禀皇上,臣子医术一般,也就会点皮毛。之所以能侥幸救了李姑姑,也是多亏了臣子兄长。” “哦?这话怎么说?莫非你兄长也会医?”成贤帝显然不信,脸色也愈发难看,尤其是有种这些人一个个都脱离他的掌控,让他很是不爽。 景长霁:“并非如此,而是因着兄长当初那一箭显然要了他的命。后来幸得睿王府中的秦大夫所救,才活了下来。但臣子与兄长感情甚笃,凶手也没抓到,臣子怕万一下次再出现这种事时秦大夫刚好不在。 -- 第81页 所以臣子干脆在这段时间私下里专门向秦大夫学了如何紧急救治以及缝合。臣子别的只会皮毛,但因为肯勤加练习好学,只专攻这一点,所以这么多时日下来倒是学得像模像样。因为想闲来练习,所以这些药包都是随身带着的,谁曾想……就这么巧救了李姑姑,也是李姑姑自己命大。” 景长霁这话倒是找不到任何毛病,毕竟离事发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如果只是单独学这一项,又是秦大夫亲自来教,还真的有可能。 众人忍不住看了眼那位李姑姑,也是命大,刚好遇到了二公子。 二公子这也的确因为学了这个自救了一番,否则李姑姑死了,还真的百口莫辩。 刚好御医这时候也到了,成贤帝怕嬷嬷只是看个皮毛不懂,是以让御医上前也看了一番。 御医看过后也连连称奇,说是能活下来的确是命大,也佩服这一手法极好,甚至想知道是谁医治的,等知道是景长霁时更是难以置信。 成贤帝没想到这事最后有这么一个反转,皱着眉一时没出声。 他不开口其余人也不敢多言,当然这不包括一个人。 卫殷这时终于像是乏了,掩唇打了个哈欠:“皇上,这事人证、物证都在,反倒是北冥大皇子漏洞百出。本王倒是想讨个说法,陷害本王府中的人,这是当本王死了吗?” 他最后一句依然是轻飘飘的,可随着这一句,一脚已经踹了过去,直接将背对着他的夏侯骞踹飞数米,撞在墙上重重摔下来吐出一口血。 这一幕让所有人震惊了,而动手的那位却是环顾一圈:“皇上,这事还有疑问吗?没有的话本王就先回去了,毕竟一个有异心的质子,万一挑起两国争战,到时候怕是还有的忙。” 卫殷这戳心的一句话让成贤帝原本刚涌上的怒意歇了下来,现在的确不是内斗的时候。 反而是这夏侯骞,狼子野心,手长到已经想伸到他这大卫皇宫了吗? 夏侯骞压根没想到卫殷当着成贤帝的面说动手就动手,刚觉得活过来,就听到成贤帝开口:“来人,将北冥大皇子暂时收押,明日带回宫由大理寺会审,这事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说罢脸色不太好看看了景长霁一眼,再看向卫殷时变得温和不少,“睿王身体不好就不要操心这事了,万一伤了根基就不好了。这事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你且安心回去歇着。” 卫殷懒洋洋拱手:“臣弟遵旨。”说完抬眼看了景长霁一眼,“还不过来?” 景长霁跑了过去,跟在卫殷身后,没敢停留离开了大殿,至于夏侯骞如何就不归他管了,他也没这个本事能左右成贤帝的想法。 等人走了之后,成贤帝也懒得继续留在这里,把这次查的事交给了太子,后者领命深深看了夏侯骞一眼,让人把夏侯骞关押起来,李姑姑与灵俞也单独关了起来,只是给找了女医,把命给保住,但没有允许也算是软禁在行宫。 福生也被直接带走动刑逼问,但还没到地方发现已经吞毒自尽,这种情况一看,李姑姑说得怕是真的了。 太子没想到自己身边竟然被安插了细作,脸色难看之极,干脆借着这个机会等回去后将东宫整个彻查一遍,如今则是要先查夏侯骞。 行宫接下来半日人人自危,过得心惊胆战,倒是景长霁随着卫殷回到他宫中时紧绷的神经才松懈下来。 景长霁虽然觉得会顺利,但真的事情摆在面前,没真的脱身前还是不放心,加上为了救李姑姑耗费了不少心神,等回到住处脸色惨白,怎么瞧比卫殷这个病人更像是大病未愈。 卫殷看他一眼:“你先回去休息,醒来后再说。” 景长霁摇摇头,他睡不着:“这次的事没牵扯到许倚林,夏侯骞那边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卫殷皱眉,扫了眼他愈发不好的脸色,啧了声:“还真是个操心的命。这事就算真的夏侯骞承认陷害你了,成贤帝也不会杀了他,顶多开始怀疑他。不过夏侯骞以后在卫朝的日子就没这么舒心,甚至一旦成贤帝起了疑,早晚会对他动手。” 毕竟成贤帝这人小心眼,容不得半点对他不好的危机存在。 夏侯骞又是北冥朝的大皇子,如果不是来当了质子,那就是北冥朝的储君,要是没有别的心思,那危险等级不好,加上一直扮演的是纨绔,成贤帝没必要为了一个不成器的皇子与北冥为敌。 可如果这个质子是扮演的纨绔,那就不一样了。 他能想到,夏侯骞自然也会想到,所以夏侯骞即使知道自己这次不会出事。 但既然暴露出来,那么如今倒是逃走的好机会,否则一旦回了京,等待他的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能是软禁。 景长霁听懂了:“夏侯骞今晚会跑?” 卫殷点头:“如果他不想日后软禁在行馆的话。” 景长霁:“如果他想跑的话,肯定少不了许倚林打内应……到时候不用等,许倚林自己就暴露了。” 卫殷挑眉:“那就看他能为宫中那位做到什么程度了。”如果他不参与夏侯骞这件事,夏侯骞一旦跑了也就没人能再威胁他。 不过夏侯骞肯定会将他与刘贵妃的事说出去,刘贵妃是成贤帝宠妃,他必然会保住刘贵妃,但许倚林就不一样,必死无疑。 可如果许倚林帮夏侯骞跑了,那么许倚林依然活不成,不管怎样,对于许倚林而言,都是死局。 -- 第82页 但这条路是他自己走的,从他为了刘贵妃以及自己连累无辜之人开始,他就不值得同情。 他的命是命,那旁人的命也是命。 卫殷看了眼蠢蠢欲动显然也想参与一脚的景长霁:“今晚本王会安排妥当,你老老实实待在行宫,若是出了事,本王可分不出闲心保你。” 景长霁虽然的确想亲眼看看,但自己几斤几两他也清楚,摇头:“臣子没打算去,但这次的事算是臣子欠王爷的,日后定会报答……”迟疑一番,景长霁本来不想开口,毕竟他能看出来卫殷其实对他并没有那么信任,可还是忍不住说了,“王爷,你身体的情况……要不要臣子替你瞧瞧?” 卫殷睨他一眼:“不用。” 景长霁怕卫殷是依然不信他:“臣子……” 卫殷敛下眼,本不欲解释,可看到景长霁误会,还是难得多说了两个字:“是毒。” 景长霁一愣,虽然早些时候有猜到过,可真的听到还是垮下肩膀,毒,那他真的是没办法。 景长霁这边得到卫殷的话后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之前为了救活李姑姑耗费了不少精力,这会儿松懈下来浑身都不太舒服,原本想着稍微闭眼休息一下,谁知这一觉竟是直接睡到天黑。 他睁开眼时一时间还有些迷糊,不知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唯一让他猜测已经不早的是肚子里传来的嗡鸣声,他起来穿好衣服,刚想出门询问一番,刚打开一条门缝,就看到回廊尽头有大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往这边走,领头的正是管家。 景长霁认出这个大太监正是成贤帝身边的大总管,皱眉,成贤帝这么晚派人过来找卫殷做什么? 不过因为大太监的到来,他这会儿倒是不方便出去,只能暂时待在房间里。 景长霁就住在卫殷旁边的偏殿,离得近也是为了保护起来更方便。 也因此等大太监一行人站到卫殷寝殿外时,细听还是能听到那边的声响。 夜里很近,管家的声音又没压低,所以很清楚听到管家禀告的声响:“王爷,王公公他们带过来了。” 景长霁没听到卫殷那边开门的声响,不多时,传来卫殷低沉冷漠的声音:“何事?” 大总管的声音带着敬畏:“睿王爷,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先前寻了御医瞧过,依然是老毛病并无进展。刚好白日里听二公子说起王爷身边的秦大夫医术了得,能将濒临死地的人也能从阎王殿拉回来,所以皇上的意思是从王爷这边借秦大夫一晚前去替贵妃娘娘瞧瞧,还望王爷割爱。” 说罢,王公公带着小太监跪地,大有不答应他没办法回去交差,只能跪死在这里的打算。 景长霁皱着眉头,成贤帝这是什么意思?因为白日里秦大夫间接教了自己救了李姑姑,所以成贤帝这是直接迁怒睿王? 景长霁不愿因为自己害了秦大夫,干脆打开门装作刚好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掩唇打了个哈欠:“咦?这是怎么了?” 管家看到景长霁也挺意外,但因为王爷对景长霁的另眼相看,恭敬开口:“二公子,这位是皇上身边的王公公,刘贵妃病了,是来请秦大夫过去一趟。” 景长霁上前,故作不解道:“不是有御医吗?更何况,秦大夫会的也只是外伤,娘娘的病应该不对症吧?” 王公公也是听说过这位二公子有多得睿王欢喜,不敢得罪,只苦着脸:“只是去瞧瞧而已,万一秦大夫医术高明,刚好能治呢?二公子说是不是?” 景长霁皱眉,刚要开口,寝殿的门打开,卫殷的声音传来:“过来。” 景长霁偏头去看,寝殿随着门扉打开,有浓郁的药香味溢出,竟是比景长霁往常任何一次闻到的都要浓烈的多,这让他颇为意外,愣神间竟是忘了反应。 直到卫殷又重复一遍,景长霁才隔着屏风看到后面一个模糊的影子:“可……” 卫殷声音比平时低了不少:“不要让本王说第三遍。” 景长霁迟疑一番,这才抬步迈进寝殿,而随着他走进去,寝殿的门直接从身后合上,随着咣当一声响。 倒是让景长霁意外又错愕,与此同时,更让景长霁不解的是,卫殷再次开口,却是同意了:“带他去寻秦大夫。” 景长霁心里没底,但很清楚卫殷如果不是确定秦大夫没事也不会同意。 毕竟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能感觉到卫殷压根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反而是个外冷内热并非草菅人命极为护短之人。 连他这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甚至还不能够让卫殷信任的人都能三番两次护他,更何况是一直留在王府的秦大夫。 景长霁想通之后也就没再开口,等外面的人离开后,他绕过屏风,看到卫殷如同往日那边,只着了一件比平时过分宽松的雪色里衣,矮几上放着的香炉内有浓郁的药味弥漫开,形成一种烟雾缭绕的朦胧感,而墨发并未束起的卫殷,眉眼如画,给人一种仿佛误入仙境的错觉。 随着卫殷察觉到景长霁盯着他太久偏头看过来,景长霁回过神,迟疑一下还是开口问了出来:“王爷,皇上这么晚寻秦大夫过去,是不是因为臣子白日里说的话让皇上对秦大夫……” 卫殷倒是颇为淡定:“与白日的事无关。” 景长霁一时间猜不透卫殷说的是真话还是只是为了宽慰他,但想想也觉得不可能。 -- 第83页 毕竟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卫殷也不至于这样,那就是成贤帝故意在这个节骨眼把秦大夫给喊走,只是刚好时间上与白日的事撞了,给了成贤帝这个借口罢了。 景长霁想到刚刚过来时闻到的药香味比往日都要浓郁,加上不久前卫殷提过他中的是毒,难道今晚上卫殷会毒发? 而成贤帝很清楚他毒发的日子,所以故意把他身边很厉害的秦大夫给借走? 如果是外人听信了成贤帝极为宠信睿王的话不会多想,但景长霁是知道卫殷和成贤帝是你死我活的敌对关系,那成贤帝做出这种卑鄙的事也完全有可能。 只是以前成贤帝没动作是觉得一个坊间的大夫不如御医离开,但这次因为景长霁参与进来,让成贤帝怀疑秦大夫医术高明,这是怕秦大夫万一真的能把卫殷治好,所以先一步把人借去试探医术? “王爷……你没事吧?”景长霁再仔细观察卫殷的脸色,越看越觉得比往常更加不好,忍不住上前一步。 他虽然对毒没办法,但好歹在现代多活一世,也许能提点有用的办法也好。 卫殷反倒是更像完全不在意事不关己的那个,听到景长霁的话并未看过来:“时辰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是明显赶人了,景长霁如果是以前巴不得离开,这次却开口拒绝,“臣子今晚留下陪王爷。” 卫殷听到这话蓦地抬头看过来,他漆黑的瞳仁里古怪的神情让景长霁也是一愣:?? 怎么了?他留下陪他下棋打发时间怎么了?万一毒发说不定还能帮上忙怎么了? 第33章 二合一 景长霁一开始没感觉有什么不对, 他只是想单纯留下看看能不能帮忙而已。 这次来皇陵祭祖,卫殷只带了秦大夫一个大夫,如今又被成贤帝给借走了。看情况卫殷很可能今晚毒发, 他这才「好心」想留下来。 等景长霁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先前那话有另外一层意思, 脸一热, 赶紧解释:“王爷误会了,臣子说的是留下怕万一王爷需要大夫,臣子好歹懂一些药理,说不定能帮得上忙。” 卫殷在景长霁开口时已经收回视线,却在他说完慢悠悠开口:“误会?本王误会什么了?难道不是二公子说的这个意思?” 景长霁:“……”他怎么觉得这人故意的吧? 他要不是误会了,刚刚为什么这么看他?真当他瞎是不是? 因为这段时间相处对卫殷还算了解,景长霁面对卫殷时已经没这么拘谨, 反而因为被对方三番两次相救,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相处间轻松随意不少。 景长霁被卫殷噎了一下也不恼, 反倒回了句:“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罢主动去一旁拿过来棋枰, 放到矮几上。 卫殷本来正在翻书,看到景长霁这番动作也没阻止, 只是等景长霁坐在对面眼皮掀了掀,面上说不出喜怒。 景长霁将白子的棋罐放在他手边:“下吗?” 卫殷张口想让景长霁回自己的房间,但望着棋枰以及一本正经望着他的人。 因为先前睡得太久脸上还有一道景长霁自己都没发现的压痕, 泛着红,在他玉白的面容上格外显眼。 卫殷手指一时有些痒,不知是想将那碍眼的红给用手指搓白,还是技痒想对弈。 最终卫殷算了算时辰离子时毒发还早, 倒是能下一盘。 卫殷最终还是垂眼捻起一枚棋子。 景长霁敛下眼去摸黑棋, 眼底却是忍不住带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看来他猜的不对,卫殷不仅是个棋痴,还的确是个外冷内热的主。 景长霁陪卫殷下的这盘棋一直下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等他的注意力终于从棋局上挪开,这才感觉到原本就饿的肚子早就难受的天翻地覆饿得不行。 卫殷也注意到这一点,唤来管家,让他带景长霁去用膳。 景长霁却是看了眼卫殷,如果是以前卫殷怕是巴不得要他陪着多下两盘,这次却分明有问题,除非卫殷毒发时绝不简单。 景长霁想到卫殷平时苍白的脸色以及畏寒,如果是刚认识的时候他肯定不会管这些事,可如今被卫殷三番两次救了之后,景长霁不可能真的就这么无动于衷走人。 景长霁没直白再说要留下,只开口道:“王爷也没用膳吧?等陪王爷吃完臣子就回去。” 卫殷皱眉要开口,景长霁先一步去看管家:“还不去备膳?” 管家连声应了下,立刻转身出门吩咐下去。 膳食是一直备着的,甚至汤药也准备妥当,只是王爷不爱喝药,有时候烦了连晚膳也不怎么用。但主子可以任性,他们当下人的却不行,尤其是等回头高伯问起,他们担待不起。 寝殿里再次只剩下景长霁二人,卫殷深深看他一眼,哪里看不出景长霁的小心思,他指腹还残留着棋子留下的感觉,再次捻起一枚棋子:“用过膳再不走,可别后悔。” 景长霁没听出他话里另外一层深意,只当卫殷吓唬他:“臣子只是担心王爷。” 卫殷没再多言,只模棱两可留下一句:“好心有时候可不是好事。” 景长霁心想自己可不是好人,他只是不想欠别人的。 更何况,卫殷也的确是不同的,在他陷入绝境时,无论卫殷当时存了合作的目的与否,他救了自己与兄长是真,足以让他铭记于心,报答一二。 -- 第84页 景长霁陪卫殷用了晚膳,撤下去的时候他偷偷问了时辰,离午夜子时还有半个时辰。 他白日里睡多了这时候也不困,加上担心卫殷的病情,卫殷再没提让他走,他老老实实待在一旁的软榻,寻了本书开始翻看。 卫殷存了心要给他个教训,倒是也没再赶人,也知道即使赶了,这个节骨眼景长霁也会寻别的办法留下。 管家没多久去而复返,因为害怕卫殷,所以等敲了门景长霁去开了门后,直接把托盘递给景长霁:“二公子,这是王爷的药,奴才就不进去了。” 等景长霁接过来,像是有人追一样就跑了。 景长霁挑眉,扫了眼漆黑的药碗,也不知放了多少药材,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只是闻着就感觉苦涩难掩。 他仔细嗅了嗅能问出几味药,都是解毒的,具体都是什么却是分不出。 景长霁对毒没办法,但想到系统,他如今只是初级,兑换商城要兑换解毒丹需要一千积分,别说一千,他现在一百都没有。 景长霁走过去把托盘放在矮几上,卫殷的视线依旧落在书上,压根看也没看。 景长霁挑眉,想想管家那跑的速度,再看看药碗旁边的一小碟蜜饯,忍不住意外:“王爷你不会……怕苦不愿意喝药吧?” 他说完明显感觉到卫殷身体一僵,好半晌才僵硬着身体抬头,面上不显,但显然神色更加幽沉。 景长霁莫名心虚:他这是说对了? 卫殷不会恼羞成怒将他赶出去吧?但话都说了,只能硬着头皮:“臣子说笑的,王爷这般英明神武的人,不怕刀剑怎么可能会怕苦?臣子绝没有这么想王爷。” 卫殷深吸一口气,直接摊开手:“药。” 景长霁硬着头皮端起药碗没敢看卫殷递过去,心里想着卫殷为了表示自己不怕苦就这么喝了,但事后想起来会不会算旧账? 按说应该不至于吧? 卫殷面无表情端过来,望着那黑乎乎的一碗汤药,映着他玉白的面容感觉都要绿了,最后还是故作淡定瞥了景长霁一眼,面无表情喝了。 景长霁偷瞄一眼,感觉卫殷喝完周围的空气又冷了几分,要是往常他这会儿早就走人,但想到今晚的目的,硬着头皮端起那碟蜜饯:“王爷要不要吃一颗解解苦?” 卫殷却是没接,放下碗:“本、王、不、怕、苦。” 景长霁:对对对你不怕,但他怕他这会儿嘴硬,事后算账。 景长霁勉强笑了下:“左右都拿过来了是管家的一番心意,权当药后甜点。” 卫殷最后也没接,只是随着子时越来越近,景长霁感觉卫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周围的气息也冷得发寒。 随着子时的到来,景长霁明显感觉寝殿外突然有动静传来,他一愣,扭头去看,发现寝殿外无声无息出现很多身影,就守在殿外,瞧着竟是有数十人。 景长霁一开始还以为是成贤帝的人,立刻去看另外一边的卫殷,可这一看却愣了下。 不远处原本静默坐在那里面色苍白的卫殷,此刻额头上都是一层细密的汗,一张俊脸却是诡异的红。 是一种不太正常的绯色,凤眸的眼尾也因此洇上一层诡异的妖冶,雪衣墨发,此刻静静坐在那里,神色诡谲的男子在烟雾缭绕中,莫名让人不敢直视。 景长霁心头一跳,站起身想上前:“王爷……” 卫殷听到声音抬眼,一双平时漆黑的瞳仁此刻却是泛着诡异的红。 但很快,他周身又恢复苍白,几乎是一瞬间的变化,从骤热恢复却又再次变得酷寒。 景长霁离这么远几乎能看清他眉毛被染成霜白,但一颗眸子依然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会如同野兽扑过来。 景长霁的步子钉在那里半晌,在卫殷以为他会转身离开时却反而上前,一时不察竟是让他真的到了近前,卫殷回过神,白得吓人的唇间溢出一个字:“走。” 景长霁虽然一开始猜到但没想到这么严重,离得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卫殷白皙面皮上的血管由青色转黑,仿佛在身上纹上诡异的黑色纹路:“王爷,我能帮上你什么?” 回答他的却是赫然被攥住的手腕,随着卫殷这么一带,景长霁赫然贴向卫殷,只是靠近就感觉被冻得一激灵。 对方浑身如同冰块,天翻地覆间景长霁赫然头顶一黑,卫殷再次靠近的瞬间浑身又是如同火焰,在景长霁错愕的时候赫然低头,竟是对着他的脖子咬了下去。 景长霁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傻了,只是下一刻就在被咬下的瞬间却停了,被卫殷手臂一带,竟是借着力将他直接用内力送到数米远的门口,卫殷背对着他沉声吩咐:“送他走!” 几乎是同时,门从外打开有暗卫身着黑色鳞甲直接提着景长霁带出房门,丝毫没给景长霁任何机会。 门再次关上的同时,卫殷的声音传来:“你留下除了让本王手上多条人命毫无用处,走,天亮前不要出房门!” 景长霁只来得及窥见对方阴郁血红的双眼,门在他面前关上。 暗卫统领看了景长霁一眼,难得开口解释:“王爷只要忍过去并无大碍,二公子留在这里反而会平白没了命,还望二公子莫要出门。” 景长霁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想到刚刚卫殷的目光垂眼,轻轻点头。 -- 第85页 暗卫一直等景长霁回了房,将门从外锁死后,一半的暗卫蓦地踏进房门,这耽搁的功夫,房间里的温度再次骤升。 十几个暗卫从腰间扯出玄铁锁链,熟练环环相扣拼接在一起,以暗卫统领为首,蓦地上前,开始一层层将端坐在那里的卫殷缠绕起来。 只是随着毒发,浑身血脉纹路毒性蔓延开,用内力封存压着的另外一种克制的毒互相相生相克,强悍的内力让卫殷原本隐藏的修为彻底爆发出来。 身形也在一瞬间改变,身高拔高一截,身体将原本宽松的衣袍瞬间撑紧,手臂因为内力青筋暴怒,锁链瞬间哗啦作响绷住仿佛要断裂,却在下一刻又被卫殷自己压了回去。 如此反反复复无数次,两批暗卫更替交换,直到天亮,两种毒在血管中重新互相克制压了下去,暗卫才无声无息消失退下。 景长霁也同样一夜未睡,他没听到隔壁的声音,但细听之下却能听到铁链扯动的声响。 他不用想也能猜到,尤其是卫殷当时明显的不对劲,以及交替的两种异状,显然是毒发时的不对劲。 从卫殷当时的反应,他体内至少有两种毒,甚至毒性绝对不轻。 景长霁听说有人会因为中毒无药可解,只能服下另外一种毒将另外一种毒压下去,达到一种平衡点,导致暂时不会毒发,但也不是绝对。 因为这种越是厉害的毒越是平时压抑着,爆发的时候才更加恐怖,显然卫殷就是这种。 尤其是昨晚离开时看到的那些暗卫以及锁链声,看来是卫殷每次到了这个毒性爆发时会让暗卫把他给锁起来。 只需要撑过去就行,而这种情况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 显然成贤帝是知道卫殷身体不好体内有毒,所以故意这一晚把秦大夫给喊走,就是故意的。 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是一国之君……不过想想太子,何尝和他这位好父皇不是一丘之貉? 景长霁天亮了也没出门,他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卫殷,本来想着是帮忙,谁知不仅忙帮不上,还差点耽误事。 尤其是被自己窥见毒发时的模样,卫殷应该也是暂时不想看到他的吧? 景长霁一直闷在房间直到一行人要启程回京。 景长霁一夜没睡脸色不太好,管家并不知道昨夜后来发生的事,还当他是听说了那件事担心自己会受到牵扯,安抚道:“二公子放心,这事既然李姑姑那边说了与你无关,是北冥大皇子陷害你,如今那人被许少卿放走,自缢也是咎由自取,与二公子无关,你……” “自缢?”景长霁一愣,皱眉偏头去看,“你说许少卿许倚林自杀了?” 管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赶紧拍了自己的嘴一下:“这……” 景长霁刚想继续问,看到有人过来,最终还是没多说什么,抬步被迎着去了卫殷的轿子旁。 景长霁本来打算这次回京和管家乘坐一辆马车,但因为许倚林的死想知道昨晚上被忘了的另外一件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里面昏暗一片,与先前不太一样,隐约能看到卫殷躺在里侧的软榻上,身上盖着毯子,无声无息的,让景长霁不自觉动作放轻了。 景长霁轻轻在最远的地方落座,忍不住偷偷去看侧身对着他闭眼歇息的卫殷。 只能透过微弱的光看到卫殷面色苍白,但没有昨夜看到的黑色血管纹路,看来毒应该是压了下去。 想到昨夜听到的铁链声,他忍不住去看毯子下卫殷的手臂,不过因为遮挡住倒是看不到。 不知是不是多想,离得这么近能嗅到很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是铁链锁着的时候受伤了吗? 景长霁因为担心所以盯得太久,连卫殷不知何时睁开眼也没发现,等意识到不对去看,发现卫殷正睁着眼静静看着他。 景长霁立刻坐直身体,怕被人听到,声音压得很轻:“王爷你……还好吧?” 卫殷翻了个身,背对着景长霁,就在景长霁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他时,只淡淡回了句:“死不了。” 景长霁做不了什么只能叹息一声:“王爷可涂药了?” 卫殷这次没吭声。 景长霁却知道他没睡,往前挪了些,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卫殷却是再次开了口:“昨晚上许倚林放走了夏侯骞后在关押夏侯骞的牢房自缢了。” 景长霁轻嗯了声。 卫殷想了想,继续道:“夏侯骞跑了。” 想到早上的禀告,卫殷的神色冷了下来,原本夏侯骞跑不掉,但谁知五毒派的人竟会掺和一脚。论身手他培养出来的暗卫绝对把人抓过来没半点问题,但五毒派以毒为主,落了一成,失了先机也就让夏侯骞跑了。 但这些也没必要过多解释,跑了也就跑了,这次算是他欠了景长霁。 “本王答应的事没成,算是本王欠你一次,夏侯骞那边本王会让人继续追,会给你个交代的,你想要什么补偿?”沉默片许,卫殷补了一句。 景长霁虽然意外夏侯骞跑了,但想想对方毕竟是北冥大皇子,能藏拙这么久私底下肯定有后招,跑了也就跑了。 但没想到卫殷会问他补偿? 景长霁连忙摇头:“本来这事就是臣子拜托的王爷,成与不成都无所谓,哪里需要王爷补偿。” -- 第86页 卫殷不知何时再次转过身,静静看着他,因为马车里的确太黑看不清表情,就在景长霁以为卫殷会固执让他说出一个补偿时,对方重新闭上眼:“那就先留着,等你想到再问本王讨要。” 景长霁抿唇,到底没说什么,不过虽说夏侯骞跑了,但一时半会儿怕是也不敢回京,他与兄长暂时算是安全了。 如今夏侯骞自身难保,暂时是顾不上他们。 许倚林自缢应该也是为了保全刘贵妃,但许倚林的死就不知道刘贵妃那边会怎么想,先前两人见面时显然刘贵妃对许倚林不甚在意,但也保不准因为已经入宫所以不愿过多牵扯。 景长霁就这么一路想着不知何时竟是睡着了,等醒来时发现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里已经没了卫殷的身影,身上则是多了一个毯子,正是先前卫殷身上搭着的那条。 景长霁撩开车帘,发现已经到了王府内院,前头就是他的房间,他从马车上下来,发现院子里没人,倒是院门前似乎有动静。 他想了想打开房门先把自己带去皇陵的东西放了回去,刚走出来看到景文惟匆匆回来了,看到景长霁松口气:“长霁你醒了?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景长霁任兄长看了一圈,看兄长放心才笑道:“能有什么事,倒是大哥去哪儿了?这院子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皇上刚刚派了人来宣旨,还派了御医给我检查,说是身体差不多可以回去任职,王爷那边被召进宫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刚刚马车刚回王府就有宫里的人过来,景文惟还没顾得上问什么就被带了过去,王爷直接让人在院外下了马车,让人驱车先把二弟给送进来。 景文惟看二弟累得都没醒也没人忍心,想着既然王爷觉得没什么不妥,那应该也没问题。 景长霁却是担心成贤帝不怀好意,许倚林死了,夏侯骞跑了,这个节骨眼让卫殷进宫,怕是憋着坏。 但景长霁在担心也没用,他安抚好景文惟后,一直等天黑卫殷才从宫中回来。 景长霁听到动静和景文惟出去,看到卫殷下了马车,一身亲王服,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大概在宫里待得太久脸色不太好,抿着唇整个人散发着冷气。 等察觉到异样看过来,刚好对上景长霁,只停留片刻又漫不经心将视线转开。 二人上前,景文惟行礼道谢这段时间睿王对他们兄弟两个的帮助。 卫殷难得周身的冷意敛了不少:“景大人客气,本王慈悲为怀心地善良,很是乐于助人,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一旁听着的管家等人:?? 景长霁:他是不是忘了当初他第一次进王府被召见时在院子里看到的情景?这跟慈悲为怀心地善良有什么关系? 卫殷像是瞥见他这一眼,挑眉:“怎么,二公子觉得本王说得不对?” 景长霁看他的确不像是身体有问题,松口气,嘴上老老实实恭维:“王爷说得对,王爷的确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是世上少有的大善人。” 卫殷睨他一眼:别以为听不出来他在说反话。 景长霁目光与他对上,很是无辜笑了笑。 景文惟站在一边瞧着打着眼神官司的睿王和二弟,总觉得两人之间气氛怪怪的。 但二弟说不错,以前听人说睿王如何如何,但没想到睿王本人与那些传闻真的是一点都不搭边,真的是个好人。 景文惟笑着在一旁颌首:“等下官重新回到翰林院,定要替王爷澄清坊间那些传闻,王爷这般好的人,不能被这般污蔑。” 卫殷一愣,偏头看去,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意味深长看了眼景长霁。 景长霁一开始没懂,后来意识到自己似乎忘了一件事,那就是坊间除了卫殷的那些传闻,还有他与卫殷的冲冠一怒,岂不是大哥也要知道了? 第34章 二合一 景长霁往旁边一瞧, 刚好看到卫殷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等景长霁看过来,卫殷又淡定将头转到一旁:“天色已经不早,二位用过晚膳也早些歇息, 接下来怕是有的忙。” 说完深深看了景长霁一眼, 先一步离开。他身后紧随其后一列的侍从, 但刚刚他这意思怎么看都像是有话要说,只是因为他旁边站着景文惟,暂时不方便。 景长霁猜测卫殷要说的事怕是跟今日进宫有关,说不定还和成贤帝有关。 尤其是卫殷的那句接下来有的忙,不仅是指大哥伤势好了之后即将回去翰林院,怕是还意有所指,难道是跟他有关? 景长霁陪景文惟用过晚膳后看着他喝了药又说了一会儿话才走出房门, 他走到回廊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轰隆的雷声。 只是打了雷却暂时没有下雨, 但从白日里的天色来看, 夜里怕是有一场大雨。 尤其是此刻狂风卷着院中的那棵槐树, 树枝被吹得乱作一团,在地面上打出斑驳的树影, 加上阴沉沉的天际,怎么瞧都有种诡谲的氛围。 景长霁的神情因为这雷声变得凝重,重生回来后他一直想着怎么和大哥一起活下来,以至于倒是忘了这一年四月从第一场大雨开始将会断断续续绵延月余。 汴京这边还算正常, 但锦州不一样,整月雨水不断导致锦州那边发了洪灾。 第一世的时候后来皇上派太子前去赈灾,当时他已经被太子忽悠成为他的幕僚,那次前往锦州他也是一通前往的。 -- 第87页 后来途中太子遇袭, 他与队伍失散…… 景长霁将这些早以为已经忘记的记忆扒拉出来, 他以为自己忘得差不多了, 毕竟脸上上一世,他都活了两世了,过往种种早就如同云烟消散殆尽,或者早就记不清。 可真的等他这时候想起,却发现他不仅没忘,甚至记得很清楚。 不知过了多久,景长霁深吸一口气站在回廊下望着外面黑漆漆的天际,将早就忘记很久很久没再想起过的事抛诸脑后。 景长霁的情绪很快恢复稳定,他垂着眼想着这次怕是也跟第一世差不多,洪灾之后就是瘟疫。 第一世的时候他跟着去了锦州,偶然间从一个游方郎中那里得到一个治疗瘟疫的方子。 他凭着这个方子救了当时锦州很多人,也顺利将锦州的事一并都解决,只是最后这些功劳都落到了太子的头上,当时太子因为这件事立了大功回到京中后得到成贤帝嘉奖,一时间风头无二。 他也暂时在太子身边站稳了脚跟,却不知道这才是利用的开始。 治疗瘟疫的方子他还记得,只是这一次他不想帮太子再得到这个功劳。 但人肯定还是要救的,也不可能真的眼睁睁瞧着,大不了到时候将方子想办法写出来交给卫殷,让他来想办法好了。 至于怎么得到的方子如今倒是也简单了,他都能治病救人了,拿出一两个方子也是轻而易举的。 景长霁想通之后抬步沿着回廊朝卫殷的前院走去,等到了地方发现房门紧闭,只回廊下站着两个侍从,看到景长霁过来倒是松了口气:“二公子您来了,王爷说了,您来了后可以直接进去。”说罢二人将房门推开,让开让景长霁进去。 景长霁因为先前想到的事脸色不太好看,虽然极力忽略,可还是怕被卫殷看出来,他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才刚抬步打算往里走,这时屏风后卫殷的声音传来,“是打算站在门口给本王当守门的吗?” 景长霁被他念叨一句反而恢复过来,无奈转身将门关好,只是等真的绕过屏风看到屏风后的情景却是一愣,下一瞬立刻转过身去,“王爷你、你在涂药?” “不然呢?”大概刚刚冷风就这么吹进来,偏偏景长霁还敞着门这么久导致卫殷身上刚涂上的药让他很不舒服,随意涂完最后一点将敞开的衣袍重新拢好,等系好腰带才抬眼看去,这一看却是挑眉,“本王又不是都脱了,你背过身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做什么了,就算他真的沐浴更衣也不至于这么避着吧? 景长霁脑海里还闪过先前一闪而过的模样,虽然转过身快,还是看到卫殷身上有不少锁链留下的伤痕,显然是昨晚上在行宫留下的。 景长霁刚冷静下来就听到卫殷这一句,只能硬着头皮道:“非礼勿视,臣子只是怕王爷介意。”说罢转过身,看到卫殷已经穿戴整齐倒是松了口气。 卫殷倒是也没多问,他为了控制毒本来就一夜未睡加上身上多了不少伤,结果回到京中立刻被成贤帝召唤进宫。 如今也困得厉害,但有些事还是要提前说一声,省得事发突然面前的人心里没底。 卫殷长话短说,直接开口:“秦大夫那边已经过了皇上那一关,他也信了你是得了秦大夫的真传才救了李姑姑。如今虽说夏侯骞跑了暂时不会回京,但皇上显然震怒,怀疑这事不简单,或者压根就是怀疑本王与夏侯骞勾结。” 景长霁皱眉,卫殷既然专门找他过来那接下来要说的是显然与他有关,加上如今坊间都以为他是卫殷的人:“所以皇上要控制臣子达到控制王爷?” “控制倒也说不上,不过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罢了,他打算让你进宫。”卫殷故意说一半留一半。 景长霁一听进宫愣了下,指了指自己:“进宫?”他进宫干什么?不会是打算将他给咔嚓了吧…… 但想想也不至于,毕竟好歹传闻他是卫殷这边的,那就是……“皇上打算让臣子进太医院?” 卫殷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太医院正七品的医士,不知道你这是亏了还是赚了。” 亏的是要事事受制于人被人监视,但赚的是不用经过选拔甚至科举,直接就是正七品,也只比从六品的景文惟低了一些。 但当年景文惟可是状元考进来的,不仅如此,他已经在翰林院待了两年才是从六品。 景长霁显然没想到自己能直接当医士:“可这……” “让你当就当,不过是个医士,跟着御医见习赴诊罢了。太医院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其余人你倒是不用担心。 不过刘贵妃那里,少接触,若是真的刘贵妃那边召御医,你想办法让旁的见习医士过去。” 许倚林虽然自缢了,是为了不将许家牵扯进夏侯骞这事上之外,也是为了保住刘贵妃。 卫殷也猜不透刘贵妃对许倚林到底还有没有情,如果没有倒是还好,可如果有…… 那么许倚林的死,难免不会迁怒。 景长霁明白他的意思:“臣子会当心。” 虽说宫里也不太平,但他不可能永远依靠睿王,等夏侯骞那边的事了了,他和大哥肯定要出府,到时候景安侯府那边他肯定不会回去,只会另外置办宅子。 他需要一步步走得更高一些,才能护住自己以及兄长。 -- 第88页 卫殷也没有多留景长霁,“明后天圣旨应该就下了,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顺便提前和你大哥好好解释、解释。” 卫殷咬得极重的最后几个字让景长霁耳根一红,垂着眼应下,等差不多了就告辞要走,卫殷在他要就这么走之前,却是将人喊住,“把屏风旁挂着的披风系上,万一真的病了或者怎么着,到时候还以为本王对自己的人还不仔细,怀疑本王与二公子是假的可就耽误事了是不是?” 景长霁最近与卫殷接触的多了,听到这话也不会生气,明显这位就是个心口不一的。 担心外头打雷下雨怕他病着就担心,结果非要说这么一句,要是脾性暴躁一些的,怕是当场就翻脸或者嫉恨对方借机在折辱他。 好在景长霁活了两世,活的恣意通透,倒是能听出好赖话,闻言也没拒绝,经过屏风时将那边早就备好的披风给拿了下来搭在手臂上,踏出房门时开口:“那臣子就谢过王爷关心了。” 卫殷本来正似笑非笑看着景长霁这边,乍然听到这一句被噎了下,张嘴想回一句。 但景长霁已经打开房门,外面早就站着的侍从已经举着一把油纸伞,显然是要送景长霁回去。 景长霁这才发现外面已经下了小雨,他站在回廊上回头去看,从他这个角度倒是看不到屏风后的情景。 不过从屏风后能不能看到就不知道了,他也会给卫殷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在他恼羞成怒前先一步背过身系上披风随侍从离开。 卫殷瞧着已经完全不怕他甚至还敢回嘴的人,低声念叨了句什么,自己反倒是无声笑了起来,心情莫名不错,连昨夜的事也没这么在意了。 这要是搁在往日被铁链以及毒发折腾一夜,他没有几天情绪是不会恢复的。 景长霁第二天去陪大哥用了早膳,吃过之后只剩兄弟二人,景长霁在景文惟发现前,打算主动坦白从宽。 从他嘴里说出来他还能掌握主动权,如果变成大哥从旁人那里听说,到时候就失了先机。 如今景长霁从合作忽悠成贤帝的角度来说他与卫殷的关系,那么大哥先入为主这是假的,那么旁人说得再怎么样大哥也不会信,受到的影响也会降到最低。 但说是一回事,真的面对面与大哥说这些,还是觉得不太自在,尤其是他的确是欢喜男子的,只是大哥并不知道,而他也没打算这时候承认。 “长霁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大哥说?”景文惟从早上景长霁过来就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此刻更是一直在发呆,忍不住开口询问。 景长霁低咳一声,心虚摸了摸鼻子,在心里组织一番言语才缓缓开了口:“的确是有些话,我想着与其大哥之后从旁人那边听到是是而非的话,还不如我先讲给大哥听。” “是……很严重的事?”景文惟紧张担心,他怕是侯府又对长霁施难,只恨自己竟是到如今还不能独当一面,反倒是让二弟保护他。 景长霁摇头:“也不是很严重,只是口舌上的事,不太好听罢了。” 开了口之后接下来说出来也就容易很多,“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想必大哥也知道了,我们牵扯进这事事关性命,所以当初为了自保我选择求救王爷,也是偶然间知道一件事,这才笃定王爷肯定会救我们兄弟。” “是什么事?”景文惟对二弟完全信任,所以他说的话完全没有怀疑。 景长霁渐渐放松下来,半真半假将自己知道成贤帝其实针对想让睿王死,而睿王也没外界传闻的这般暴戾凶残,所以干脆一拍即合。 王爷救他们兄弟二人,而他作为回报则是和睿王演了一场戏,让成贤帝相信睿王有断袖之癖,而他就是睿王如今放在心头上的人。 景文惟从一开始的怔愣到了后面难以置信睁大了眼再就是眼圈泛红都是慢慢的愧疚与懊恼:“是大哥害了你……” 如果不是他没用,那么这事其实完全和二弟无关,最后反倒还需要二弟来牺牲救他,甚至还将名声都不要了。 景长霁原本以为大哥会觉得他这样不对,谁知听完后反而内疚自责上,无奈道:“大哥,这事真的和你没关系,刚好我也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实力表现出来,否则真的要当一辈子纨绔不成?我是男子,也想成就一番事业。” “可……虽说是假的,可传出去旁人又怎么知道?到时候对你娶妻还是有影响的。”景文惟考虑的更加深远一些。 景长霁对于这点反倒是不担心,毕竟他本来就喜欢男子,他也没打算娶妻,只是这事暂时还不能告诉大哥,免得大哥又多想。 到时候真的怀疑卫殷借着救命这事对他强取豪夺误会了卫殷可就不妥了。 “大哥这事还很远,更何况,王爷虽说让人这么误会了,却从未真的承认过,等时间久了,等王爷日后纳妃后坊间传言也就破了。更何况,我以后也没打算待在京中,到时候我们兄弟两个选择外调,寻个地方重新开始,天高皇帝远也管不了我们是不是?” 景长霁开始给景文惟画大饼,他这倒是也不算全都是假话。 太子并不靠谱,为人不行,更何况过河拆桥,这种人如果让他当了皇帝,那么只要是过去不对付的,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所以这辈子他没打算辅佐太子,但他重生后面对的就是那种情况,只能被迫站到了睿王这边,加上如今对睿王的了解,他有心辅佐卫殷。 -- 第89页 只有卫殷当了皇帝,他们才可能日后逃过一劫能平安离开汴京。 而彻底打破僵局的时间其实也不多了,按照第一世的时间线,成贤帝其实也活不了多久,也就是这两年的事。 所以他需要尽快站稳脚跟才能从龙有功,到时候借着这个恩情向卫殷讨一个恩典,能护的他们兄弟二人以及容伯府周全。 景安侯府如何他管不着,但外祖一家对他当初有恩,他还是要保住的。景文惟被景长霁说服了,想想也是,长霁年纪还不大,倒是还能再等几年。 他也不能再这么得过且过,否则他一个从六品的小官,万一再来一次他怕自己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所以这次再回去,他要想办法尽快升职。 只是很快景文惟的注意力被景长霁再次开口的话给惊住了:“不过虽说假装断袖骗了成贤帝也不是没有好处,成贤帝为了控制住王爷打算将我留在宫里当太医院的七品医士。” 景长霁要当医士的事让景文惟再也顾不得想别的,他从小打大最大的心愿就是二弟有所成就。 如今真的梦想成真反倒是觉得像是做梦,而这个梦随着不久后圣旨到了后,彻底一锤定音。 景文惟更是丝毫不怀疑景长霁的话了,甚至想亲自去感谢一番睿王,只是被卫殷以身体不适给拒绝了。 成贤帝下的这道圣旨在整个汴京激起千层浪,毕竟一个人人以为的纨绔,突然说有出息就有出息不说,甚至还要进太医院了? 但成贤帝亲自下的圣旨,理由也找的合情合理,说是景长霁自幼得睿王府的神医秦大夫真传,将濒临死地的李姑姑救活,这才得以让北冥大皇子挑拨离间的阴谋提前暴露。 甚至间接让前大理寺少卿罪臣许倚林事迹败露,于情于理数功并奖,加上医术不错,所以特准进入太医院任职正七品医士。 圣旨一出,饶是很多人怀疑又不甘心也没办法,人救了人是真的,有医术也是真的,将许倚林和夏侯骞的阴谋揭露出来也是真的。 只是不少人还是觉得夸大其词,不过学了皮毛功夫却能当医士,还是七品。 虽然只是一个见习辅佐御医的助手,但这也是不少人达不到的高度。 尤其是不仅失了景安侯府世子之位的景成宝和侯夫人刘氏,气得脸都白了,世子之位给了景文惟,结果老二也弄到一个不错的官位?就好气! 不管旁人怎么看,景长霁这边已经拿到成贤帝的赏赐以及送来的官服,很快就能入宫走马上任。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景长霁为了救人精神一直绷着,如今因为许倚林的死以及夏侯骞逃走他们兄弟两个暂时安全精神头一松懈,反倒是随着这两日阴雨连绵病倒了。 景长霁这一病倒是高热不退,急得景文惟一直日夜守在他身边。 好在秦大夫来看过之后给开了几副药,加上景长霁年纪轻身体好,高热很快退了下去。 只是一下子倒下后脸色憔悴不少,精神头也不太好,喝了药之后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景长霁高热退了也一直沉睡,醒来的时辰不多。 但每次睁开眼都会看到担忧不已的大哥,他哑声安抚,很快又睡了过去。 景长霁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整个人都像是陷入梦魇中醒不过来,他像是回到第二世现代的时候,他面前除了手术就是手术,以及漫步目的的白色。 后来光影一转,又像是来到一个昏暗至极的山洞。 但他早就记不清了,甚至那一夜他其实也记不太清楚,他与太子的队伍失散后在密林里逃不出去,误入五毒派密谋害人被发现,他被逼着灌了药逼问,后来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只记得拼命的逃,后来误打误撞躲在一处山洞。 毒发了,他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甚至一开始以为那一夜也是自己臆测。 毕竟他后来醒来完全记不清细节,山洞里也没有第二个人,他怕被五毒派的人发现顺水而下。 后来他终于回去后过得更是恍恍惚惚,后来就是无意间偶然得到治疗瘟疫的方子,再就是为了救人熬制汤药,不辞疲劳的救人…… 直到后来累的病倒,他以及自己早就忘记了,可此刻在睡梦中竟是记得这么多细节。 他只记得当时病倒前很多血,他再醒来时耳边隐约听到「贵人不许靠近」「贵人身边的大夫给看过了」「并无大碍」,他当时睡得昏昏沉沉,可后来彻底醒来后身边只留有一个很眼生的大夫。 当时景长霁还挺意外,可等听完对方接下来的话整个人都懵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听进去,只记得对方说他之前怀了一个孩子,只是这孩子已经没了。 刚好当时这大夫的主子来到这边查看瘟疫,别的大夫都去施药,他没人管,还是他主子发了慈悲心让他给瞧瞧,结果这一瞧却是不得了。 男子有孕,简直违背常识,可偏偏还真的诊脉结果如此,甚至还没保住。 当时那大夫说这件事被他主子替他瞒了下来,让他自己以后小心些,后来甚至给留下不少药和补品,景长霁当时被消息惊的完全傻了,甚至忘了问对方主子是谁,后来也没打探出什么。 而他因为孩子的事浑浑噩噩,尤其是后知后觉意识到那晚真的有第二个人在山洞里。 可他记忆模糊,完全记不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接过来一段时间他过得心惊胆战,不敢让任何人靠近生怕被看出端倪,后来一直到他恢复才重新回到太子身边。 -- 第90页 直到那时候他才知道,太子将他呈上去治疗瘟疫的方子当成了太子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而随着功劳落在太子身上。 太子也就自然成了这次解救锦州所有百姓的大恩人,彻底坐稳自己的储君之位,名声大赫。 反倒是景长霁自己啥都没落得,还因为这一趟之行差点暴露竟是能以男儿身生子,虽说最后有惊无险却也让景长霁后来回京后病了许久。 景长霁以为这些事情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或者有意不愿在记忆里想起这些过往种种。 但不知是不是生病之下比往常脆弱,竟是真的一次次想起,甚至恍惚间,他脑海里竟是真的半梦半醒间记起山洞一两幕,飞快闪过时,只有一个高大模糊的影子。 景长霁恍惚间被人晃醒,他迷糊睁开眼,看到眼前昏暗烛光下看不清的人影时仿佛与梦中山洞那一眼重合在一起,吓得他整个人清醒了。 定睛一瞧,发现站在床榻前正低头看他、此刻因为景长霁被吓到不满退后一步这才被看清容貌的人正是卫殷。 景长霁被吓得心有余悸,喃喃出声:“是你啊……” 卫殷闻言更加不满:“不是本王还能是谁?” 景长霁忍不住喃喃一声:他们说的压根不是一回事。 第35章 二合一 卫殷没听清景长霁说的什么, 奇怪看他一眼:“睡个觉怕成这样?不知道的还当本王是什么妖魔鬼怪,怎么,魇着了?” 语气虽说嫌弃, 最后几个字声音却温和下来, 在这样昏暗的夜色里, 莫名显得多了几分温情。 景长霁刚做了过往不愿回首的梦境,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听着耳边卫殷的声音,先前涌上心头的恍惚与难受消失大半。 他躺在那里半睁着眼,因为这两日生病肤色比往日还要白,墨发铺陈在身下,裹着厚厚的被衾, 黑密的睫毛在烛光映衬下打下一片阴影, 嘴唇却因为刚刚梦魇紧抿泛着不正常的红, 组成一股格外昳丽惑人的模样。 卫殷一愣, 原本想替景长霁拉一拉被衾的手僵在一侧,手指蜷缩一下, 把头偏到一旁,刚想说些什么,景长霁先他开口:“多谢王爷来看臣子,等臣子病好了, 定会好好报答王爷。” 卫殷心头涌上一股烦躁,他什么都不缺,需要他回报? 景长霁神色惫懒,没察觉到卫殷的情绪变化, 只听卫殷轻哼一声:“那也要你养好伤再说。行了, 本王只是听人说你病了过来瞧瞧, 万一真的出点事,传出去还以为本王苛待了你或者故意针对皇上的旨意不愿进宫。” 景长霁也没想到自己说病倒就病倒,勉强笑笑,落入卫殷眼里比不笑还惨兮兮的,瞧着有点可怜又莫名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清的,甚至有种病弱的美,却让人移不开目光。 卫殷觉得自己疯了,才会觉得一个大男人极美,他干脆起身:“既然难受就别说话了,好好养病,本王走了。” 景长霁张嘴发出一截短促的音节想唤住卫殷,对方却走得极快,很快已经走到屏风外,他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景长霁听着外面的动静,卫殷压低声音似乎嘱咐了些什么,细听之下还有大哥的声音。 果然没多久,大哥从外面端着一碗粥和一碗药走进来,对上景长霁有些潮湿的额头,先放下托盘,拿了干净的帕子帮他擦了擦,声音又轻又难过:“都多久没怎么生病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吓死大哥了。感觉好些了?秦大夫来看过,说今夜不发热就算是好了,再养两日就没事了。” 景长霁心里听着暖洋洋的,他伸手接过大哥手里的帕子,自己胡乱擦了擦,精神头好很多:“让大哥担心了,我没事了,就是刚刚做了噩梦。” 兄弟两个敞开心扉说了不少话,直到景文惟喂他喝了粥看他喝了药才打算离开,被景长霁给唤住:“大哥,我想沐浴。” 他刚刚出了汗,躺在那里感觉整个人像是浸在水里。 景长霁的提议却被景文惟言辞拒绝,他这高热刚退,万一沐浴重新吹了风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他自己,不仅没准许景长霁沐浴的提议,甚至还搬来一张软榻,就躺在不远处,打算一夜守着景长霁。 景长霁无奈,再三保证自己不沐浴也不下床,让大哥回去歇息,否则他这怎么睡得着? 最后景文惟拿他没办法,确定景长霁不会趁他走了之后私下动作才作罢。 景长霁也老实了,因为这一番折腾加上喝了药着实累得很,很快竟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第二天醒来已经彻底好了,生龙活虎的,动了动差点要躺软的手脚,在大哥醒来前,吩咐人送来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眉眼都带着笑意。 景文惟这两日照顾景长霁没睡好,加上昨夜睡得晚就起迟了,等他醒来景长霁不仅澡洗完了,连早膳都吃完了,正在规规矩矩喝药。 景文惟无奈,等秦大夫上午过来确定病彻底好了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景长霁病好之后想去感谢卫殷一番,谁知等请示了管家,却被告知昨夜看过景长霁后卫殷就离开王府,说是出了京,过两日才会回来。 景长霁奇怪卫殷这时候出京做什么? 管家明显知道原因,但并未私下里说王爷的私事:“二公子还望恕罪,这事奴才真的不好说。王爷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离开两日,王爷离开前留了侍从给二公子,也让二公子安心养病,等病好后再进宫当值就行。” -- 第91页 景长霁也没继续问,回到院子和大哥说了一声,景文惟听到一愣,迟疑一下,倒是开了口:“应该是单独去祭拜睿王生母去了。” “生母?”景长霁一愣,他第一世的时候对卫殷了解不多,后来的一些事还是死后从书中得知的。 但并不太多,甚至他只看到了自己死后的事情,后面如何他并不知道。 重生后他也是一门心思都在怎么和大哥活下来,这会儿乍然听到这个陌生的称呼愣了下,“王爷的生母不是……睿王妃吗?” “自然不是,说起来,老睿王一生戎马并未娶妻,后来听说倒是有个心仪的女子,只是因为身份太低,传闻说是当时老皇帝并不同意,只能就这么养在外头。后来老睿王也就没再提这事,不过老睿王没娶妻却也府中没有女眷,所以最后只留下这么一个血脉。那位女子诞下如今的王爷后难产死了,老睿王就把唯一的子嗣抱了回来,直接请封了世子。当时皇上刚登基,加上需要老睿王的扶持,也就没说什么,只是人已经死了,老睿王只请封追加对方为睿王妃。 但没有能埋进皇陵,所以每年清明这个日子,老睿王会带着王爷单独去祭拜。直到老睿王后来病故后,就只剩下王爷一个人过去。” 景文惟在翰林院待了两年,就算再独来独往也听了不少宫闱秘辛,有些是传闻,但其实也是真相了。 景长霁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多关于卫殷的事,一时间心情复杂,当年的事肯定没这么简单。 否则书中也不会说老睿王其实是被成贤帝害死的,以至于卫殷才会这么恨成贤帝。 以成贤帝的人品景长霁甚至都觉得成贤帝这皇位说不定都来的不地道。 毕竟老睿王对外说的是六年前病重没的,实际上是被成贤帝暗害的。 这让景长霁忍不住想到当年老皇帝驾崩后一开始传位给的是成贤帝的大皇兄昭王,后来成昭帝登基不到一年就重病没了。 怎么就这么巧又是重病? 成昭帝死了就变成成贤帝成了皇帝,还一当这么多年,而老睿王唯一的子嗣却中毒无解,不得用另外一中毒压制,而老睿王也最终没能躲过去。 成贤帝连自己的皇叔都能杀,为了皇位除掉自己的皇兄也不是不可能。 但这些不过是景长霁的猜测,他将这些念头压下来,先想办法在朝中站稳脚跟再说别的。 景长霁本来想着卫殷两天后回府再过去感谢,谁知卫殷这一去好几日都没回来。 他一连去了几次,都只碰到管家,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说是王爷还没回府,等回来后第一时间会过去通知他。 景长霁虽然奇怪这次怎么耽搁这么久,但想着祭拜加上这几日一直阴雨连绵不绝也没多想。 他在病好后第三日开始换上官袍进宫在太医院当值。 景长霁是成贤帝亲自下旨任命的医士,太医院的御医倒是没说别的。 但明显对景长霁的医术并不信任,好在身为医士只是负责辅佐御医当助手。 加上太医院的医士不少,平时御医替贵人诊脉看病带着的医士也是相熟的,景长霁来了太医院几日倒是落得清闲自在。 他也不着急,他一身医术不好这时候就暴露出来,如今有这个名头待在太医院,等时间久了他再一点点循序渐进暴露也不会被人怀疑什么,到时候就说自己是在太医院请教的御医加上自学的就好。 太医院平时都各忙各的,景长霁刚来别的用不着他管,他就开始先翻看医书或者看吏目研究的那些药材有关的辨识书籍以及分辨药材的特征。 时间久了,太医院的人看他并不像外界传闻的那般纨绔不学无术。 倒是真像先前在藏拙,加上时不时会表现一二,说出来的都可圈可点也都对,倒是几日下来渐渐接受了景长霁这个多出来的医士。 景长霁这天一早换上官袍进宫,他不用上早朝,所以不用起的这般早。 他如同往常那边用过早膳先去看了眼卫殷的院子,没发现院门前守着卫殷常用的侍从就知道怕是还没回。 景长霁叹息一声,带着两个侍从和大哥一起坐马车进宫,等到了宫门口兄弟两个分开,一个去翰林院,一个去太医院。 景长霁和两个侍从一起前往太医院,两个侍从拿的是卫殷得以进宫的牌子,加上卫殷和成贤帝提及过怕夏侯骞报复所以专门给配的保护的侍从,所以成贤帝那边没反对之后,倒是也没人敢拦。 景长霁沿着宫墙慢悠悠往里走,身后的脚步声很轻,不仔细听压根听不出有人跟着,他最终还是没忍住回头和两个侍从只错开一两步的距离:“你们王爷往年有这么久没回府的时候吗?” 两个侍从对视一眼,迟疑一番,还是开口道:“如果是这段祭拜的时间倒是不多,平时不在府里倒是不少,少说几日,多者半月也有。” 景长霁担心卫殷是遇到什么事,但想着他身边跟着这么多暗卫,就算是他出事卫殷应该也不会出事。 他也看出这两个侍从这边问不出别的,只能继续朝前走,就快要走到太医院时,前方远远有步辇抬着一人朝这边来,瞧着依仗不是娘娘就是贵人。 景长霁和两个侍从停下,靠着宫墙根站着,面朝宫道低垂着眼拱手行礼没敢抬头。 步辇到了景长霁跟前却是停了下来,他能看到的角度不多,先是步辇的帷幕撩开。 -- 第92页 随即一只穿着明黄色靴子的脚迈了出来,衣袍下摆缀着图腾,随着坠饰的流苏在眼前划过,景长霁低垂的眉头蹙起,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下一瞬对方走到他面前,在两步外站稳:“景大人,好巧。” 景长霁没抬头,恭恭敬敬行了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景大人客气,你是孤的救命恩人,你与孤之间不必这般客气。”太子一副与景长霁极为熟稔的态度让人不敢上前打扰。 景长霁并没有抬头,依然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反应:“殿下说笑,下官是臣,断然不敢。下官这边当值要迟了,恭送殿下。” 说着弯腰行了一个大礼。 景长霁一直低着头,瞧不到太子的表情,他也懒得去看,对于这个当初利用他踩着他的尸骸一步步踏上云霄的太子,得罪不起他还躲不起? 景长霁能感觉到太子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他就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不让他起他就这么着,不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子能怎么着。 不多时,太子终于慢悠悠开口,声音听不出起伏:“说到当值,孤这两日总觉得身体不舒服,刚好景大人随孤回东宫替孤瞧瞧。” 景长霁薄唇微抿,很快松开:“殿下说笑,下官只是医士,断然不够格替殿下看诊。这样好了,下官这就回太医院禀明,寻个御医过来东宫替殿下诊脉,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他这句话说完又是一片沉寂,四周宫道上静得出奇,就在景长霁以为太子没打算放过他已经想到接下来的应对时,太子温和笑着应了:“那就辛苦景大人跑这一趟,孤就在东宫候着了。” 景长霁意外,面上不显,恭恭敬敬送走了太子的依仗。 等太子的步辇走远,景长霁抬头才松口气,还当太子已经放弃拉拢他,看来只是他刚进宫没找到机会罢了。 被太子这一耽搁时间上不太够,景长霁赶紧带着两个侍从往太医院赶,最后卡着点到了地方,只是他这边刚到,那边东宫的大太监来了,领了太子的旨意,说是身体不适,点名让李御医和景医士过去东宫看诊。 被点名的李御医、景长霁:李御医还是头一次见到太子特意让他过去。 尤其是这位景医士刚来,随后一想,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位景安侯府的二公子曾经是太子的救命恩人,所以他这次才是顺带? 李御医不愿得罪太子,只能硬着头皮:“景大人,你看这……你来了太医院这么几天,流程差不多也都熟悉了,要不随本官走一趟?” 景长霁是看出来太子这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应下后,接过李御医的药箱,背上跟着李御医等人往东宫去,两个侍从不便跟着,暂时留在太医院。 景长霁随着李御医到东宫时,直接被大太监带着去了太子的寝殿外,大概是得到嘱咐,所以寝殿外的侍卫并未拦着,直接让二人进了寝殿。 景长霁跟在李御医后面,见到太子后行礼,看诊轮不到景长霁,他就背着药箱站在一旁。 因为离得近,即使低垂着眼也能看到太子一身太子服坐在矮榻上,桌上放了不少书籍,笔墨纸砚一样不少,本该是寝殿的地方愣是被他当成了书房。 李御医诊脉时,太子适时掩唇咳了一声,抬眼却是看向景长霁,不知是不是一直瞧着,等景长霁反射性看过去时,刚好对上太子一双深邃的凤眼,适时嘴角一弯笑了笑,温和而又俊美,只可惜表里不一,是个渣。 景长霁淡定收回目光,只当没注意到,他刚刚那一眼也不过是随意一瞥,装的是压根没看到太子在看他。 景长霁才不管太子气不气,太子既然这么不遗余力想拉拢他,那他在太子看来就是有用,太子也不至于撕破脸。 太子不敢撕破脸,那中间可操作性就多了去了,他也没必要谨小慎微。 李御医很快替太子诊完脉:“殿下脉象平稳,不知是哪里不太舒服?” “眼睛不太舒服,酸涩疲惫,早上醒来时眼睛肿胀不适,像是要流泪。”太子的声音在李御医询问后缓缓响起。 景长霁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太子怕是有后招。 李御医惊讶,仔细替太子瞧了瞧,眼睛里的确有红血丝,像是没休息好,迟疑一下,还是问出声:“殿下以前眼睛可受过伤?” 太子闻言先是看了景长霁一眼,这才开口回道:“受伤倒是也有那么一次,不过时隔久远,有四年了。当初被毒物眯了眼看不到一段时间,好在回宫后倒是治疗好一直没事。 但这段时间突然被提及那段往事,不知是日有所思所以夜有所梦,夜夜想起后,都是真的觉得这眼睛又不太舒服。” 景长霁就知道太子怕是不安好心,这是要把自己如今眼睛不舒服牵扯到当年的事? 因为是心理作用导致的,所以需要他这个当事人参与一脚? 李御医后知后觉想起太子说的这段往事是什么时候,毕竟别的时间点记不得,但是四年前这段时间坊间以及宫里可都传遍了。 说是四年前太子在外时遇刺眼睛受伤,当时刚好被景家二公子所救,后来却被霍家的那位庶子给截了胡,景二公子不久前在狩猎场为了救兄不惜当场向太子讨要恩情。 所以太子竟是说的是这事?那这还故意让景大人过来,岂不是…… -- 第93页 李御医偷瞄不动如山神色淡定的景长霁,继续询问:“下官瞧殿下这眼睛倒是没问题,如今这样,怕是的确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知当初是哪位御医替殿下瞧的?或者当初可是也有这种症状?” 太子依然盯着景长霁:“当时事发后孤眼睛很是不舒服,好在那时候被景大人所救,景大人替孤按了眼睛四周,倒是缓解不少。” 李御医闻言:得,估计压根他才是那个过来陪衬的。 但二公子不是睿王的人吗?太子这是作甚?截胡还是有意拉拢二公子继而讨好他那位小皇叔? 李御医猜不透太子的心思,他一个小小的御医也不敢得罪,只能询问景长霁:“景大人,殿下说的那套按眼睛的手法,不知景大人还记得,要不……替殿下按一按,看看能不能暂缓不适?” 景长霁从头到尾瞧着神色都没变过,只是面无表情瞧着前方,听到这话也没动,但明显两道视线就这么落在景长霁身上。 景长霁胸口有一团火升腾而起,反反复复,先是当初他不惜以命相救,后来就是大哥的死,再是他被囚于牢房,最后就是漫天的血红…… 景长霁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再睁开眼时摇头:“殿下恕罪,时隔太久,下官当年年纪轻也就是学个皮毛,如今早就没有按过。殿下身子金贵,下官手生又手法忘个差不多,万万不敢,殿下还是另寻名医。” 景长霁说完垂着头,他能感觉到太子的目光就落在头顶,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太子放在矮几上的手。 随即似乎是太子轻笑一声:“景大人当真谦虚,听闻景大人得神医秦大夫真传,这般天赋怕是过目不忘,就莫要妄自菲薄。孤恕景大人无罪,景大人尽管按照你的记得的来就好。” 景长霁眉头紧蹙,就在要开口继续拒绝时,殿外这时传来大太监的声音:“殿下。” 太子视线依然落在景长霁身上,不太在意随意问道:“何事?” 大太监声音都带着不安的颤抖:“殿、殿下,睿王的人过来说睿王此刻就在太医院,说是得了皇上的口谕,今日带景大人回府休沐一日。” 大太监的话一落,整个寝殿死一般的沉寂,气氛一时间诡异的吓人,偏偏这时候大太监欲哭无泪硬着头皮补了一句:“睿王的人还说,睿王说他多日未见景大人,着实想念得紧。还说景大人学艺不精,送来另外一位有经验的医士,让殿下……立刻放景大人回太医院,他好带人回去。要是迟一些,他不介意亲自来东宫带人。” 太子放在矮几上的五指攥紧,脸色黑沉的吓人,尤其是发现景长霁在愣神过后突然一双眼骤然亮了起来,里面溢出的光让太子的心脏像是被人猛地一攥,不舒服到极致。 第36章 二合一 景长霁走出东宫时回头看了眼。 太子站在尽头的回廊处, 单手负在身后,离得远瞧不清表情,但一双眼仿佛黑夜里蛰伏的猛兽, 出其不意就会扑过来。 他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走, 太子如今羽翼未丰, 饶是再气,怕是也不敢如何。 景长霁随着睿王的人往太医院回去,摆脱太子的目光,他自己都没发现浑身都放松下来,眼底也带了笑意。 原本还担心卫殷的安危,没想到今日就回了,他离府时还没见到人回来, 如今却已经在宫里, 显然是直接没回府进了宫。 景长霁虽然放下心, 但没瞧见人还是不放心, 脚步也忍不住快了稍许。 他走出东宫没多远,远远瞧见一行人朝这边而来, 为首的男子一身白色的长袍,玉冠束发,眉眼温润如玉,薄唇微扬, 尤其是眼神清澈,眉眼都是慈悲为怀的善意。 景长霁瞧见来人眼睛一亮,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巫寂。 上一次见到他还是祭祖的时候,但他并未进入皇陵, 后来又发生这么多的事, 他回京的时候也没碰到, 一来一回竟是过了多日。 景长霁一行人让到一旁,垂着眼低头,他身上还穿着太医院医士的统一服侍,带着帽子,加上低着头,不仔细瞧应该是认不出。 这里是宫中,景长霁如今的身份在外人看来是睿王卫殷的人,成贤帝私下里和卫殷不对付,景长霁不愿将巫寂牵扯进来,是以没打算与巫寂打招呼。 巫寂一行人经过时,景长霁与其余人一同拱手行了一礼,并未多言。 巫寂经过他身边时,脚下一顿停了下来。 景长霁头顶上方传来巫寂温和的声音:“原来是景大人,听说你入了宫担任太医院医士,这几日可还习惯?” 景长霁第一世本来就与巫寂关系不错,加上巫寂最后对他的善意,更是印象极好。 听到巫寂的话,也忍不住抬头眼底带了笑意:“回禀国师,下官在宫中还好,太医院的大人对下官都很照拂。” 巫寂还要去太后宫中替她祈福,只与景长霁说了几句后这才抬步离开。 但两人熟稔的模样还是让跟在巫寂身后的总管太监多看景长霁一眼,临行前还对景长霁示好笑了笑,就跟着巫寂离开了。 景长霁因为与巫寂说了几句话,加上先前被太子扣下一会儿,等到了太医院,远远瞧见卫殷端坐在太医院中的凉亭里皱着眉喝茶,旁边陪着的正是太医院的梁院使,听到动静抬眼看到景长霁一喜:“王爷,景医士回来了!”终于要把这位阎罗王请走了,可喜可贺啊。 -- 第94页 卫殷没抬头,又灌了一大口茶水,端坐在石桌前,身上穿了一套素色的常服,只腰间挂了一个碧色的玉佩,将他本就苍白的脸色衬得几乎要融为一体。 景长霁原本以为是离得远看错了,靠近后发现卫殷气色比离开时还要不佳,忍不住多看两眼:“王爷?” 他想询问对方身体状况,但想到这是宫中隔墙有耳,将接下来的话压了回去。 卫殷脸色更不好,只掀掀眼皮睨他一眼:“怎么这么久?” 景长霁没开口,他身后跟着的侍从迟疑一下,老老实实替他解释:“太子那边眼睛不舒服,觉得四年前被景大人救下时景大人为太子缓解不适的手法极好,所以……不肯放人。后来听说是王爷要带景大人出宫,这才放人。” 卫殷算了算距离,觉得这耽搁的还是久了些,眉头并未松下来。 身边的侍从一五一十道:“途中又遇到要去太后宫中祈福的巫国师一行人……多说了两句。” 他没说多说两句的人是谁,但显然侍从压根攀扯不上巫国师,能认识的只有景长霁。 景长霁倒是没多想,还应声点了头:“也就询问了几句,巫国师也是关心下官。” 卫殷凉凉应了句:“是挺关心的。” 景长霁没听出其中的话里有话,仔细去瞥卫殷脸色:“王爷不是说出宫吗?这会儿走吗?” 卫殷窥见他这时不时偷瞄的两眼,心情又好了起来:“嗯。” 梁院使一听这赶紧笑眯眯恭恭敬敬把两人送了出去,临走前还贴心嘱咐:“王爷这么久回来怕是要接风洗尘,太医院这两日不忙,景医士明日可以来迟一些,不着急。” 言辞间眼神多了些意味深长,觉得自己真贴心,讨好景医士,算是间接讨好睿王。 景长霁难得听明白了,耳根一热,面上倒是淡定,觉得梁院使倒是懂得多,他明日能不能早些来太医院跟他也没关系吧? 偷瞥一眼卫殷,后者压根没听懂,脸色都没变一下。 景长霁松口气,他与卫殷对外是那种关系,但显然卫殷压根只懂浮于表面,压根没听出梁院使话里的深意。 等出了宫坐上回王府的马车,景长霁问出心头的疑问:“王爷你怎么突然来宫中了?是这次在外面出什么事了吗?” 否则以卫殷嫌麻烦的性子,不会冒然进宫,毕竟成贤帝还是卫殷很不喜欢的人。 卫殷从上了马车就一直闭着眼,景长霁开口时他只是手指不轻不重点着一旁的矮几,闻言睁开眼看了景长霁一眼:“本王在外遇刺了,自然回来要找皇上告状。” 景长霁脸色微变:“伤得可重?” “你关心本王?”卫殷心情莫名不错,轻哼一声,“听说你几日在太医院过得很是如鱼得水,还有闲心操心本王的事?” “王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救了下官,下官还欠了王爷很多恩情,自然不想王爷出事。”景长霁无奈,几日不见怎么感觉王爷像是浑身长了刺? 卫殷去看景长霁,确定他没说假话,才把话题重新转了回来:“就凭那些人想伤到本王也不可能。不过是应付一下皇帝,再告个状让他去查刺客。” 这事不是卫殷头一次做,成贤帝既然想让他受伤,那他就演给他看就是了。 “可王爷你的脸色?”景长霁皱着眉看卫殷的脸色,比上次见面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卫殷也没瞒着他:“一些障眼法罢了,内力扰乱全身筋脉,想要什么模样都有。” 说完像是变戏法一样,景长霁眼睁睁看着他脸色恢复一些血色,随即又像是命不久矣白得吓人。 “内力?”景长霁一怔,卫殷这身体还能修炼内力?但想想当初夏侯骞想要灭口被卫殷一脚踹跪下的画面,的确不像是没有武功傍身的。 卫殷只当没听到,倒是轻笑一声,听不出情绪起伏:“倒是景大人几日不见,让本王刮目相看。听说太子专门提及四年前的事,这是看上你要跟本王抢人,还是打算将你收入麾下?” 景长霁无奈:“王爷,太子明显是后者,怎么可能看上下官?” 他还能不了解太子,他要真是个知恩图报的,第一世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事,太子就不会对他下那么狠的黑手。 如今不过是知道他在藏拙,加上先前的事,让太子觉得自己有利用的余地,这才拉拢一二罢了。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发现景长霁还真没意识到,甚至怕是连太子自己都没明白。 卫殷站在局外倒是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如果单看景长霁表现出的那些,可不足以让太子宁愿冒险与他作对,反而更像是越是得不到越在意想抓在手中。 卫殷想到这几年太子与那霍家庶子的传闻,他这是假断袖遇到真断袖了?太子是看上景长霁了? “王爷?你是不是有话要和下官说?”景长霁被卫殷突然沉下来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出声问道。 卫殷转开视线:“既然要演戏那就演得真一些,本王已经同皇帝说了,本王受了伤,接下来几天照顾本王的事就落在你头上,这几天你可以不进宫。” 景长霁留在太医院也只是想要日后有名头展现自己一身医术由来,如今医士名头有了。他即使留在王府也可以对外称这几日在向秦大夫学,还能帮卫殷演戏,一举两得。 -- 第95页 景长霁接下来几天老老实实留在府里,除了每天例行一天三趟给卫殷假装换药外,倒是落得自在。 汴京已经放晴,但天依然是黑压压的,很少能看到日头,没多久锦州接连半月雨水不断的消息开始传来。 景长霁再进宫时,宫里又举行了几次祈福,而稍晚一些还要举行一次,就在国师殿前的空地上。 景长霁还没见过巫寂祭祀祈福的模样,他第一世时这时候还过得浑浑噩噩。后来为了在太子跟前站稳脚跟表现,更是疯了般学各种东西,恨不得将睡觉的时间都用来学东西,自然分不出心思关注旁的。 景长霁还挺好奇巫寂祈福的模样,所以太医院熟一些的张医士问他稍后要不要一同去看时,景长霁同意了。 听说巫寂这次是专程为国泰民安祖先保佑祈福的,应当是太后听说了锦州那边的情况,怕接下来其他地方也会如此,所以寻了由头来让巫寂祭祀一番。 景长霁在太医院只是医士,加上来得不久,平时很清闲。就算需要替宫中贵人看诊,一般也不会带他过去当助手,御医更喜欢用惯的医士。 上次太子那次是专门指名让他过去,才有这么一回。 离祭祀快开始时,景长霁发现不仅张医士,还有几个御医也打算去瞧瞧热闹。 等到了地方,他们不敢靠近,但能远远瞧着,不少宫女太监也偷偷往那边瞧,眼神里都是敬畏与崇敬。 景长霁也朝那个方向看去,宽敞的空地上,四周是巍巍楼阁,前方则是宏伟的国师殿。 殿前挂了祈福特有的铃铛,写满符文的明黄色绸带被坠着玉石,被风一吹,随风轻轻一荡,圣洁而又让人心神静默。 巫寂穿着盛装的国师袍徐徐走出,宽大的袖袍让他身形愈发如同谪仙,身后跟着两排同样白色衣袍的童子,眉心一点红,却远不及巫寂的容貌给人的惊艳震撼来得多。 巫寂眉心坠着一块玉石,头顶上的国师冠格外华丽隆重,清冷的眉眼缓缓走出,让人连呼吸都不敢放得太重。 景长霁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模样的巫寂,原本第一世已经不太清楚的记忆模样此刻仿佛有了实体,印象深刻,难以移开视线。 这次祭祀足足进行了一个时辰,直到结束景长霁仿佛还能听到耳边残留的梵音。 耳边是宫女太监压低的声音传入耳畔,带着兴奋与激动,还有那种至高无上难以睥睨的崇敬。 “巫国师不愧是老国师亲传的唯一弟子,无论是容貌还是能力都不比老国师差,这般年轻已经达到这种高度,还这般得皇上和太后娘娘的欢喜,以后怕是……” “听说巫国师出自巫族,不知是真是假,听说巫族很多神秘的传闻,巫族秘术还能起死回生,尤其是巫族每一代圣女,更是医术了得。但只听说过每一任国师都是出自巫族,却无人知道巫族到底在哪里,是不是这个地方压根不存在?” “怎么可能?要真的不存在老国师他们怎么来的?” “但不得不说,巫国师听说是这么多代国师中模样最好的,简直就像是那仙人下凡。” “嘘别说了,连国师都敢议论,不怕短寿吗?” 景长霁听着耳边杂七杂八明显压得很低的声音,也不知这些传闻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不过巫族的确有个秘术,听说很厉害,起死回生也不为过。 景长霁第一世也听说过,所以当初和卫殷谈判提及自己怎么会医术时,他用的也是巫族秘术。 景长霁心头还被刚刚看到的一幕震撼,心神仿佛都在那一刻被净化,他刚要随同张医士他们回太医院时,有两个小太监拦下去路。 小太监态度恭敬而又客气:“景大人,国师大人有请。” 张医士诧异看他一眼,显然没想到景长霁与国师竟然熟识,赶紧示好:“那我就先行一步,回去会替景大人解释一二。” 景长霁拱手道谢,虽然不知道巫寂怎么会找他,却还是同两个小太监一同去了国师殿。 两个小太监到了殿外不敢踏入,只垂着眼恭送景长霁进去。 景长霁被童子引着一直到了殿堂前,里面很空旷,四周用琉璃盏点缀,壁画上还镶嵌着夜明珠,瞧着富丽堂皇而又神秘。 童子到了后就退下关上殿门,这时殿内有人走出,正是换下国师袍一身寻常打扮的巫寂,眉眼带着温和的笑意:“冒然请景大人过来,还望海涵。” 景长霁拱手回了一礼:“大人客气。只是不知换下官过来可是有事?” 巫寂引着景长霁到了矮榻前,斟茶倒水一气呵成,将茶水推过去,才缓缓道:“没有别的事,只是上次见到当着外人的面不便多言,所以也没问清楚。听说景大人先前病了,可是好了?” 景长霁喝了茶水眉眼也软和下来:“只是惹了风寒,没两天就好了。” 巫寂忍不住眼底温和的笑意更浓,甚至带了些熟稔:“说起来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才见过几面,但总觉得和景大人像是认识很久。我在宫中与旁人并不相熟,难得见过几面也引为知己,先前就想专程说声抱歉,二驸马的事我并不知道,若是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就……” 景长霁离巫寂只有不到两臂的距离,能清楚看到巫寂眼神里的愧疚,连忙道:“二驸马是二驸马,大人是大人,下官不会牵连旁人。更何况,这事早就过了,大人当真不必这般内疚。” -- 第96页 他记得很多与巫寂的事,所以听到巫寂提及对他也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声音愈发柔和:“说起来下官还要感谢大人,第一次见面若非大人提及二驸马的姓氏,唤了二驸马一声时兄,当时我可能还要走不少弯路。”所以对于间接又帮了他很多的巫寂,无论是第一世还是如今,他真的很感谢巫寂。 巫寂也是性子极好相处的人,闻言意外,终于松了一口气:“虽然是凑巧,但能帮到景大人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巫寂这次唤景长霁过来,除了担心他上次生病的事,再则就是表达歉意,最后推过去一个类似香囊的福袋:“这是我专程祈福了七日的平安符,能保景大人平安喜乐,景大人莫要嫌弃。” “怎么会?”景长霁望着绣着祥纹的福袋,眼底一片柔和,这是他第一世唯一的一个好友,也是帮了他很多的人,面前这祈福七日足见对方的用心,他将福袋紧紧拢在手中,“下官都没带礼物,等下次见到,我……” 巫寂眼底都是无奈:“景大人如果当我是朋友,就莫要这般客气,否则下次真的不敢送什么了。” 景长霁想到第一世,也没再客套,他以后会寻别的机会报答对方:“既然大人这么说了,以后也不要喊我景大人,我字长霁。” 巫寂回以一笑:“那同样的,我字明惭。” 景长霁一直到晚上出宫回王府,眼底也都是笑意,第一世的时候景长霁因为大哥的死看所有人都像是坏人。 所以一开始即使拿巫寂当朋友也没真的敞开心扉,两人之间虽然熟稔却像是隔了一层,直到后来将死听到巫寂为他做的事,才明显巫寂帮了他多少。 但也因为先前的不信任,所以两人虽说是朋友,但并未深交。 景长霁还是头一次知道巫寂的字,怕是连成贤帝都不一定知道。 想到这,景长霁忍不住在心头默念一遍,巫明惭,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 因为天黑加上心思都在巫寂身上,以至于景长霁经过主院前的凉亭时就往后院走,压根没注意到凉亭里的人。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身后传来幽幽一道声音:“景大人出息了,这是对本王视而不见了吗?” 景长霁一愣,迅速回头往左后方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最后落在有段距离的凉亭里:“王爷你什么时候在那里的?” 卫殷:“……”他从始至终就在这里。 景长霁边往那边走边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摸了摸鼻子低咳一声:“天太黑,一时没看到王爷。” 卫殷幽幽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以及凉亭八个角挂着的灯笼,所以到底是他在黑夜里不够亮,还是他选择性眼瞎? 景长霁感觉到周身空气都冷了几度,低咳一声:“下官刚在想事情,所以没太注意,王爷怎么坐在这里,看风景?”大晚上的看风景,是不是太过另类了些? 卫殷却是没回答,皱着眉瞧着景长霁。 从刚刚景长霁踏进主院他就发现景长霁与平时不太一样,尤其是整个人比平时都要放松,甚至心情极好,是种从未见过的愉悦。 这种与平时对方面对他时的谨小慎微不同,特别的让卫殷眉头皱得更紧:“你似乎心情极好?” 景长霁站在凉亭下,闻言颌首:“太医院都听照顾下官的,心情自然不错。” “是吗?你都去太医院这么多天了,以前怎么没觉得你心情能这么好?”卫殷显然不信,“站这么远作甚?本王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景长霁这不是怕自己碍这位主的眼吗?闻言倒是抬步拾阶而上,站在石桌前,老老实实摇头:“王爷说哪里话,只是下官在外一整天,风尘仆仆的怕污了王爷的眼。” 卫殷轻哼一声,目光从景长霁舒缓的眉眼到他今日的装扮,的确和平时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腰间多了一个香囊? 卫殷皱着眉瞧着那多出来的香囊,纯白色,细看上面是有云纹的雪缎,下方垂下的细长绸带的符文也挺眼熟,因为是缩小版的,符文很细,更像是绣上去的,格外精致神秘。 这还不算,尾端繁复的平安结上以及最后的流苏上缀着的玉石更是难得一见的好成色,是不可多得的玉石。 卫殷望着那特有的符文,眸色沉了下来。 第37章 二合一 景长霁感觉周围更冷了, 打了个寒颤,顺着卫殷的目光落在自己腰上,看到后想了想问出声:“王爷, 这福袋有问题吗?” 卫殷深深看他一眼:“早些时候还没见到, 这是谁送的?” 景长霁本来想说是朋友送的, 但他如今与卫殷是一条船上的,没必要瞒着他与巫寂的关系,坦然道:“哦这个啊,今日巫国师在国师殿前祈福,下官就去看了。祭祀结束后巫国师因为先前二驸马的事专程寻了下官过去道歉来着,还担心下官身体,这才送了这个专程祈福过七日的福袋, 说是能保平安。” 他说完偷瞥卫殷一眼, 发现王爷听完脸色更不好看了。 景长霁摸了摸福袋, 稍微侧过身, 挡了一下:“王爷,你若是也想要这么一个祈福的福袋, 下次见到巫国师,下官可以帮王爷也讨一个。” 这个福袋是专程送他的,不太好送出去。 卫殷听出他话里的潜台词,气笑了:他是惦记一个福袋吗? -- 第97页 七日祈福的福袋?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国师会平白送他一个平时只有太后能拿到的福袋? 他被人卖了都不一定能知道。 卫殷皱着眉瞧着景长霁对巫国师格外信任的神情:“你不怕这福袋有问题?” 景长霁一愣,想到从王爷的角度来看,的确想的会更深一些。 但他对巫寂很了解,对方第一世能为他做到那种程度, 他自然是信任巫寂的。 “王爷, 巫国师为人纯善, 心怀大德,慈悲为怀,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善之人……”景长霁夸起巫寂好话张嘴就来,但对上卫殷越来越沉的目光,声音越来越低,直至说不出口。 巫寂对他的确是好,但如今他站在卫殷的角度来看,巫寂是成贤帝这边的,两人明显站在相对立的位置。 景长霁叹气:“王爷如果不信任巫国师,下官保证绝不会泄露王爷的事情分毫,王爷可以放心。当然,如果王爷还是觉得即使这样也不妥,以后下官尽量不与巫国师见面也可。” 目前局势不稳,他本来一开始也是打算不与巫寂过多接触,怕连累巫寂。 但巫寂主动示好,他也做不到视而不见,毕竟这是帮过他很多的人。 可站在卫殷的角度来看,却又不一样,毕竟卫殷又不知道第一世的那些事。 卫殷倒是意外景长霁在面对他与巫寂时选了自己,他脸色好了不少,只哼哼一声:“本王的意见这么重要?” 这么看来巫国师在他心里也没这么特别? 景长霁坦然道:“毕竟立场不同,等以后大局定了,也就不用这么避嫌了,如今还是以大局为重才对。” 卫殷:“……” 景长霁也不知自己怎么又说错话了,卫殷直接走人了,他只能摸了摸鼻子,加上肚子饿了,先回了自己的院子。 景长霁接下来两天都没见到卫殷,也不知卫殷是忙了起来,还是因为生气对他眼不见心不烦。 不仅是卫殷,朝堂上的气氛也不佳,一直不停的雨水终于让工部重视起来,而各地的折子也快马加急送来,情况不乐观。 汴京因为雨水不多,反倒还算是好的。 太医院也紧张起来,因为过去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对于洪水倒是有应对之策。 重点是洪灾过后,会伴随着瘟疫,这才是真正危险而又难办的事。 景长霁在太医院当透明人,却也将情况听了一遍,这和第一世的时候差不多,锦州知府昝忠良是个有本事的,也有预判,这次洪灾并未造成太多的百姓伤亡。 只可惜昝大人在洪灾过后带人亲力亲为重造居所,是第一批被感染瘟疫的,没多久就没了。 从那开始瘟疫彻底控制不住,因为昝大人的死也造成一定的慌乱,这才真正无法掌控。 后来太子领旨过去后,一开始压根控制不住,最后还是景长霁死里逃生后赶回去,拿着偶然得到治疗瘟疫的方子加上不辞辛劳救治,这才免于一场劫难。 景长霁那时候憋着一口气想立功,他不顾生死也想立足后让人彻查大哥的事,他不想大哥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他做到自己能做的,却也被太子利用个彻底。 这次景长霁依然打算过去锦州,不过是跟着太医院的人一同前往,人他还是会救,方子他也会给,只是他打算提前过去后想办法救下昝大人,再把方子给昝大人这种好官。 至于太子想再凭着这点得到百姓爱戴名声大涨,他想也别想。 景长霁本来一开始打算将方子交给卫殷,让卫殷来想办法,但想到卫殷外冷内热的性子,他怕万一卫殷拿到方子亲自请命前往锦州。 此去路途遥远,上次卫殷前去祭拜生母又被成贤帝派去的人行刺提醒了景长霁。 卫殷与成贤帝不合,这一路下来怕是艰难重重,难保成贤帝不会借机除掉卫殷。 加上卫殷身上还有毒未解,景长霁不想让卫殷冒这个险。 太子是成贤帝看重的储君,虽说太子这次过去对他名声有好处,但太子过去的话,成贤帝不会下黑手,到时候立功的话让昝大人立,只要别让卫殷冒险就行。 景长霁想通这一切反而放松下来,他接下来只需要掐着时间等就行。 太医院的人最近几天一直谨小慎微,因为宫中的气氛明显不对。 成贤帝被雪花似从各地送过来的奏折给气到,他当了二十多年的皇帝,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情况,尤其是这次雨水连绵不绝,让他想起二十多年前的事。 当年老皇帝还在时也发生过一次,只是那次他怕死,前去赈灾的是当时的大皇兄。 大皇兄那次立下大功,不仅让父皇龙颜大悦,百姓也对大皇子各种称赞,一时间名望碾压诸位皇子。 好在父皇当时虽然有意立大皇兄为储君,却被大皇兄拒绝,甚至留书出宫去游历,说是要当一个闲散王爷。 那时候他放下心,原本以为这个皇位他坐稳了,他与大皇兄一母同胞,大皇兄不当这个皇帝,那皇位只能是他的。 可谁知一年后父皇驾崩,却留下遗诏,传位给了大皇兄。 成贤帝望着下方吵成一团的文武百官,脸色愈发难看,干脆直接散朝。 回到御书房瞧见等在那里的太子,只看了一眼眉头紧锁,踏进去后,成贤帝坐在龙椅上,望着行礼后垂着眼站在那里的太子:“这次锦州的事,你怎么看?” -- 第98页 太子道:“回父皇,儿臣觉得以昝大人的本事,此次情况倒不是太大的问题。但儿臣只怕……” 成贤帝听他没继续说也不着急:“只怕什么?” 太子还是开了口:“只怕会如同二十多年前情况类似,灾情过后会有瘟疫,到时候那才是大麻烦。” 若是控制不住,于国于民都将是一场劫难。 成贤帝坐在上首的位置没出声,太子猜不透父皇的心思,但如今父皇这么问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当然,如若能得到当年成昭皇叔治疗瘟疫的方子,这问题引刃而解,只可惜,这方子如今失传,倒是可惜了。” 太子说完,明显感觉到御书房的气氛不太对,但他也是想出个主意。 万一当年的方子还有人记得呢? 说起来他那位成昭皇叔命不太好,当年据说还是王爷的时候因为得到方子治疗瘟疫有功,结果志不在此,跑出去当个闲散王爷。 倒是也大公无私,让人将这个方子记录在藏书阁,只可惜后来成昭皇叔当了皇帝重病,不到一年就没了。 后因为父皇登基宫中事情太多,藏书阁竟是走了水,烧毁了不少宫中各种记录,也包括不少太医院的各种书册以及病例书卷。 大火烧毁不少太医院很多年的心血,导致几个老太医心灰意冷,没多久就告老还乡。 这次锦州的事发生后,太子让幕僚去查了查,发现也是可惜,那几个当年跟随成昭皇叔参与治疗过瘟疫的老太医因为年老回乡后都不在了,还真是彻底失传了。 太子之所以敢提及,也是听闻父皇与他这位大皇兄感情甚笃,也许当年那些告老还乡的老太医把方子告诉过家人,父皇去查一查,他拿着方子去锦州,也许能靠着这个方子获得民心。 成贤帝许久才缓缓开了口:“朕又何尝不知可惜,但锦州会不会出现瘟疫也只是猜测,太子还是莫要操心这事。” “可……”太子有心立功,他想坐稳储君这个位置。 成贤帝深深看他一眼:“太子,朕对你很是看重,你要知道,如果没有能治疗瘟疫的方子,一旦过去,能不能回来可说不准。” 太子硬着头皮:“若是当年那些老太医的后人还记得……” 成贤帝不知想到什么,心情不错:“那不太可能,太子也只是听说当年的事罢了,当初说是告老还乡,实则是这些老太医无用才造成大皇兄病重而亡,他们内疚自责,没多久畏罪自缢罢了。说是准了告老还乡,实则离京前已经没了命。” 成贤帝说的时候轻飘飘的,太子莫名打了个寒颤,但想想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只能遗憾这次怕是没机会了。 太子拱手:“儿臣懂了,是儿臣操之过急。” 成贤帝赞赏瞧着太子:“朕知道你想立功,但你是朕亲封的太子,只要朕觉得你有这个能力,那谁也撼动不了你的位置。” 太子再抬眼,神情间都是濡慕:“父皇,儿臣……怕让你失望,这次急于求成。儿臣一直都知父皇对儿臣的在意。” 成贤帝眼底的笑意愈发温和:“去忙吧,这事朕自有答案,但朕与你说得话,朕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 太子很快离开了御书房,直到这时候成贤帝幽幽望着太子的方向,嘴角原本上扬的微笑才慢慢耷拉下来,让他本来温和慈善的眉眼带着阴郁。 而另一边,太子因为成贤帝的重视心情显然不错,原本一直沉冷的眉眼也柔和不少,瞧着倒是有点符合他这个年纪,没这么一直绷着。 只可惜,这份轻松只维持到回到东宫知道母后过来了。 太子换下朝服后去大殿见了皇后。 霍皇后因为等的不耐烦看到太子脸色不太好:“怎么这么久?” 太子垂着眼,挥挥手让人退下,这才开口道:“下朝后父皇喊了儿臣过去,一来一回耽搁些时辰。母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平时除非他过去请安,很少能见到母后。 霍皇后沉沉看着他,最后叹息一声:“锦州的事你听说了?” 太子猜到就是为这事而来,先一步开口:“儿臣提议想去过立功,但父皇……怕儿臣会出事,所以不愿儿臣前往,父皇说另有安排。” 霍皇后闻言大怒:“他这么说你就信了?你是不是傻?你可知道这次是多好的机会?他那哪里时怕你出事,是打算让二皇子四皇子中的一个过去,到时候你知道等待你的是什么?但凡他们任何一个立了功,得了民心,民心所向。你以为那时候还由得你,当年成昭帝可就是因为这个才截胡当了皇帝,就算他不愿,可百姓觉得他比你父皇强,先皇觉得他比你父皇更适合当这个皇帝,那最后他还是当了。” “可如今父皇他……” “你想说你父皇如今是皇帝?那是成昭帝命不好,否则哪里轮得到你父皇?刘贵妃这些年一直低调,你真的当她没有任何成算?一个没有任何娘家却能在宫中站稳,你当她凭的是什么?是你父皇的宠爱。你自己觉得你和刘贵妃相比,你父皇会选择谁?”霍皇后气得脸色铁青,恨铁不成钢瞧着太子。 若是以往她早就挥手过去,但太子年纪大了,早不是她能动手的了。 太子脸色微变:“父皇不会骗儿臣。”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没有太大的底气,垂在身侧的手也慢慢攥紧。 -- 第99页 霍皇后冷着脸看他:“你就没想过也许你可能只是你父皇为老二老四立的靶子?这次是难得的好机会,一旦你立了功得了民心。 到时候即使你父皇想再换储君也难了,母后虽说平时对你严苛了些,可我们是母子,母后还能害你不成?” 太子没说话,他想说她是不会害他,可也不在意他。 想要让他坐稳这个位置,不过只是想稳住自己的皇位以及护住她唯一在意的大公主罢了。 太子听着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突然出声:“那母后可知,如果没有瘟疫方子,儿臣即使带人前去那些御医没办法想到办法,儿臣可能也会感染瘟疫,到时候有去无回吗?” 霍皇后脱口而出:“那与本宫……” 好在她将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只静静看着他:“所以你就怕死将这么好立功的机会拱手让人?” 太子没说话,霍皇后看出太子越来越不服掌控,知道这次不能逼得太狠,冷笑一声:“随便你,到时候太子之位被废的是你。” 太子一直到霍皇后气冲冲离开,才颓败坐在椅子上,好久都没动静,许久自嘲笑了声,在母后心中,他到底算什么? 他脑海里忍不住又想起当年的事,尤其是自从景长霁真正出现提及后,他午夜梦回一次次再次回忆起当年的事。 眼睛看不到,却更能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善意与温柔,轻柔细语,是他从未听说的在意。 只是他后来……怎么就那么不在意呢? 明明当初以为是霍锦州的时候,他也没觉得怎么样。 景长霁刚将药房的一批药分好,走出来时发现药房外单独的院子静得出奇。 他奇怪往外继续走,走了几步眉头皱了皱,偏头去看,发现不远处晾晒药草的地方坐着一个人,背脊挺直,一身华服将他面貌衬得龙颜凤姿。 景长霁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转过身恭敬行礼:“下官见过太子殿下。” 这厮怎么这时候跑来了?上一次还没死心,打算让他给他按眼睛? 太子有了上次的经验没打算再惹景长霁不喜:“途径太医院,就想过来瞧瞧。” 景长霁:“是吗?”当他对宫中地形不了解吗?到底怎么样的途径,能让他从东宫拐到太医院来? 太子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漫不经心:“最近锦州的事景大人应该是听说了吧?” 景长霁故意装傻:“啊是吗?霍三公子不是太子东宫的人吗?下官应该听说什么吗?” 太子说的是锦州这个地方,景长霁故意扭曲是霍三霍锦州。 霍锦州是庶子,他生母是锦州人士,听说当初取名时霍相爷和他生母感情正好,其生母怀念故乡,所以干脆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太子乍然听到霍锦州的名字神色一僵:“你是不是还怪孤当初没有认出你?但这事是霍锦州故意欺瞒孤……” “下官哪里敢。”景长霁随意应付一句,随即一拍头,“下官还想起来梁院使要找下官,殿下要是没事的话下官就先去忙?” 说是询问,可脚下已经生风往院门走。 太子心头也涌上一股气,他到底哪里不如卫殷,那个一出世就从娘胎里带了毒活不久的小皇叔,他哪里不如他了? 他只是想起过往想看他一眼,他想找回当初那种被人重视被人在意的感觉,可他怎么就这么固执?这么躲着他? 景长霁没想到这厮说翻脸就翻脸,脚下停了一下,想着卫殷之前说自己能仗他的名声随意妄为这话到底算不算数? 毕竟面前这位是太子。 就在太子快到景长霁面前时,一个与景长霁关系不错的医士欢喜把门推开:“景医士,睿王进宫了!是不是来接你的?我刚从那边过来,听人一说赶紧就过来跟你说一……呃?太子殿下!下官拜见殿下!” 医士乍然看到景长霁身后几步的太子,吓得声音都变了个调。 景长霁眼睛一亮,瞌睡送枕头,赶紧回头道:“对,睿王是来接我的,都说不让他来,他还非要来。太子,下官还要去见王爷,不好让王爷等得太久,还望恕罪。”说罢不等太子开口,拉着还愣着的医士就跑。 医士也被吓了一跳,等一直跑到太医院外,医术欲哭无泪:“我、我们就这么走了?太子不会降罪吧?” 景长霁对太子这人还算了解:“放心好了,他不认识你,要降罪也是降罪于我。”但显然太子顾忌卫殷,否则上次也不会一听卫殷要来东宫,就赶紧放人了。 景长霁倒是催促:“不是说睿王进宫了?人呢?” 医士也不敢再待在太医院,干脆就带着景长霁往刚刚听到消息的方向走。 刚走到一半,远远瞧见梁院使带着两个御医过来,两人让到一旁,拱手行礼。 梁院使经过时不甚在意摆摆手,后知后觉意思到是景长霁愣了下,停下脚步,低咳一声:“景医士是寻睿王?” 景长霁耳根一热,虽然梁院使没说什么,但还是不太自在:“这个……” 梁院使摸着胡子却是笑了:“景医士应该是想寻睿王商议这次要不要随同前往锦州的事吧?那就去问吧,要是想随同睿王殿下一通前往锦州,那就稍后回来报个名,当然,要是不愿,也无妨,这次太医院前往锦州的医士还够。” -- 第100页 景长霁一愣,随即意识到梁院使说了什么,脑子里嗡的一下:“院使,你说……睿王爷要去锦州?”怎么可能?明明第一世的时候去的是太子,怎么会是卫殷? 卫殷这身体能经得住途中颠簸?更何况,他身上有毒,到了锦州一旦瘟疫爆发,更容易出事,成贤帝这是想要卫殷的命! 梁院使颌首:“应该差不离,本官刚从御书房过来,皇上召了睿王殿下入宫,刚刚商议的就是锦州的事。不过本官离开时还没确定下来,可听皇上的意思,是属意让睿王前往赈灾。” 皇上的意思是这些年睿王乱来,名声在外并不太好,这次刚好能借着赈灾的名头能替睿王将名声好一些,也是皇上为睿王着想,想必睿王应该会同意。 景长霁闻言皱着眉,转身就朝御书房的方向跑去。 第38章 二合一 景长霁一路往御书房跑的时候心里也没底。 他只是一个医士, 不得召见时肯定不能随意进出御书房。 所以他就算到了御书房那边也进不去,只能干着急。 但他又真的怕卫殷答应下来,即使没用, 还是忍不住想亲眼去瞧瞧。 景长霁不记得第一世时有这回事, 但他又不敢确定。那时候他满心满眼都是大哥的事, 或者这事也发生过,只是后来卫殷没应下来。 也就这么不了了之? 但景长霁确定一件事,成贤帝想让卫殷去锦州赈灾,绝对不安好心。 景长霁只希望这次也如第一世那般卫殷能拒绝,锦州他会去,但他不想卫殷过去冒险。 景长霁到了御书房前头那条路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双手撑着假山石, 大口喘气。 他离御书房还有一段距离, 眼睛盯着前头的方向, 他自己没发现神色间都是担心与不安。 他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没等一会儿就看到御书房朱红色的门被打开,一行人走出来。 为首的正是卫殷。 离得远瞧不清一行人的表情, 景长霁就算急也没用,只能往一旁躲了躲,皱着眉盯着那边瞧。 御书房这边,卫殷面无表情走出来, 身旁跟着几个老臣,望着卫殷的背影欲言又止。 最终对视一眼,也没这个胆子开口让睿王答应下来,睿王虽然有能力, 但他性子乖佞暴戾, 谁又知道万一到时候离京后睿王不服管教怎么办? 皇上也真是信任睿王, 竟是打算让睿王前去赈灾,还给指派这么多精兵。 睿王一旦有异心,到时候可是个大麻烦。 卫殷对于几个老臣的目光视而不见,刚想直接踏上步辇离宫,余光突然瞥见一处,直直朝一个方向看去。 景长霁吓一跳,立刻躲闪到一旁。 卫殷对身边的侍从低声说了两句,很快那侍从就离开了,而卫殷上了步辇,招呼都没打直接朝外走去; 景长霁刚松口气,再探头去看,抬着卫殷的步辇已经驶离,他这边刚松口气,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景大人。” 景长霁猛地回头,发现是卫殷身边的侍从,叹息一声:果然还是被发现了。 景长霁垂着眼老实跟着侍从朝一个方向走,刚好从下一个岔路口与抬着步辇的卫殷碰到。 卫殷撩开步辇的帘子,坐在上首似笑非笑看他一眼:“好端端的不在太医院,跑来这边作甚?” 景长霁睨他一眼,顾忌着这里是宫中,到底没把想问的话问出声。 卫殷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既然遇到了,本王身体有些不适,找个人去太医院说一声,景大人就先回府替本王医治,今个儿就不回去了。” 景长霁如今只是太医院的新人,平时除非必要也不出诊,借走一时半会儿也无妨。 景长霁着急知道答案,也就没拒绝。 卫殷落下帷幕时心情莫名极好,这么听话还真是难得。 一行人离开后,有几道身影缓缓走出,为首的男子眉眼冷峻,目若星朗,正是不久前还在太医院的太子。 太子远远瞧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咬着牙,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他到底哪里不如卫殷? 他是储君,是正儿八经日后荣登大宝的人,为什么他宁愿跟着一个病秧子也不愿意为他所用? 太子脑海里闪过不久前霍皇后的话,原本的迟疑在这一刻达到顶峰,他要让这些人瞧瞧,他不仅身份尊贵,实力也绝对足够胜任这个位置。 他也不会给老二老四机会从他手中夺走这个位置。 太子深深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蓦地转身,下了决定般朝御书房走去。 太子到御书房被放行踏进去后,发现御书房里不仅有父皇,霍相爷也在。 太子拱手行礼,在成贤帝让他起身后却并未直起身,而是直接跪下:“父皇,儿臣想请命前往锦州赈灾,还望父皇成全儿臣!” 成贤帝与霍相爷一愣,成贤帝回过神,气得猛地随手拿起一旁的砚台砸过去:他先前说的都白说了是不是?混账东西! 景长霁这边还不知道太子在他们离开后去了御书房,他随卫殷回了府,等跟着进了房间,他疾走两步:“王爷,下官有事想说。” 卫殷挥挥手,其余人退下后,卫殷摊开手臂,面朝景长霁站着。 景长霁上前迫不及待询问出声:“王爷,皇上是不是想让你去锦州赈灾?” -- 第101页 卫殷却没回答,依然是摊开手,就这么面对景长霁。 景长霁一开始没懂,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觉得卫殷是不是上次使唤他顺手了? 但手已经伸过去,边替卫殷解亲王袍,边一心二用又问了一遍。 这次卫殷倒是回了:“是有这么回事。” 景长霁:“那王爷答应了?” 卫殷垂眼望着因为替他脱衣近在咫尺的人,因为想知道答案此刻抬着头,离得太近,几乎能从对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最先不自在的反而是卫殷,他随着衣袍被脱下干脆退后一步:“还在考虑。怎么,这事景大人有问题?” 景长霁松口气:“下官没问题,只是觉得锦州离汴京太远,若是王爷前去,怕到时候万一皇上途中对王爷下手,那就太容易了。” 卫殷随意点点头,也没说认同也没说不认同,模棱两可道:“本王会考虑的。” 景长霁想着卫殷应该也不会那么傻,乖乖踏进成贤帝的陷阱。 他也是着急这才急吼吼跑过来,等得到卫殷的答案,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手伸的太长? 景长霁想挽回一些自己的形象,干脆问完就告辞了,气得卫殷盯着他背影好久,望着一旁放着的更换衣袍,所以他就这么把他衣服扒了后就这么不管了? 最后暗自咬着牙,自己展开衣袍穿上了。 景长霁这边睡了一觉第二天进宫,刚到太医院就听人说昨个儿太子跑去要请命去赈灾,被成贤帝给罚了,跪在御书房外的空地一个时辰才被赶走。 “不是说要去赈灾的是睿王?太子怎么突然想去了?” “太子估计是想立功,毕竟他这储君之位名正言顺,但实力不行,听说二皇子这两年在吏部办了不少实事,眼瞧着名望有超过他这个太子的势头。” “可万一途中遇到些危险……” “呸呸,这话可不能被听到了,你不要命了?” “呃……”景长霁不小心听到这些,很快转去另外一边,心里却放下心。 看来第一世应该也是这般,太子才是要去赈灾的人。 自己只是多想了。 晚一些的时候梁院使派人将太医院所有人召集起来,目的也只有一个。 这次虽然前去赈灾的钦差人选还没定,他们太医院过去一部分却是板上钉钉的。 梁院使把这次前往锦州的利弊都说了一遍后:“话本官说到这里,名额有限,想去的等下可以到王吏目那里报名。一旦报名,不得反悔。你们自己也好好想一想,能立功是好事,但一旦伴随着瘟疫,你们既然去了,也要有所心理准备。” 原本兴冲冲打算有一番作为的人,这会儿听到这话也冷静下来,对视一眼没人敢说话。 等梁院使说完王吏目拿出登记册子,一群人都没动,但很快却有人上前,成为第一个。 其余人:?? 梁院使看到景长霁时也愣住了:“景医士,你确定要去?”不是说太子要去赈灾,睿王可能不去了? 景长霁面对众人的目光,淡定道:“下官想去历练一番。” 梁院使忍不住多看景长霁一眼,迟疑一番,忍不住问道:“你要不回去再问问……意见?”他没把中间那个名字念出来,但大家都心知肚明。 景长霁已经拿笔写下自己的名字:“下官自己能做主。” 他和卫殷是合作,又不是真的只是附属他。 梁院使看已经写下,张嘴欲言,最后还是摆摆手没继续说什么。 景长霁在太医院这边报名的时候,睿王府内,高伯听说了这事也去见了卫殷。 高伯望着神色淡定自若的卫殷:“王爷,你当真要去锦州?如今太子请命,皇上虽然发了火,但最后应该会指派太子去。” 成贤帝好面子,他对太子倒是真的看重,太子如今请命的消息已经传出去,百姓对太子这一夜名声涨了不少,若是不去,一来一回百姓反而可能更失望。 卫殷是早有打算,但他打算去是一回事,被成贤帝逼着去却是另外一回事:“先看看,不行明面上拒绝,私下里也是要过去一趟。” 如此一来倒是省得成贤帝明面上对他下手,不过即使真的直接过去他也不怕,成贤帝那些手下还不太够看。 老管家高伯却是担心,虽说他相信王爷的本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可毕竟距离遥远,若是出个意外……王爷身上毕竟还有毒。” “高伯不必再劝,本王想亲自见一面昝大人,也许他会将东西交出来。”卫殷叹息一声,安抚出声。 即使成贤帝不提及赈灾的事,他也是要去一趟锦州。 他想从昝大人手中拿到一样东西,也许这样东西得到能让当年父王死的真相大白。 他之前就想过去锦州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加上当时高伯陷入昏迷性命垂危他不放心。 如今高伯身体恢复,他也能启程前往锦州开始他的谋划。 高伯听到卫殷提及那样东西,最后想到老王爷,眼眶微红,到底没再说什么。 卫殷和高伯商议前往锦州的事宜时,景长霁报名要前往锦州的消息第一时间递到卫殷手里。 卫殷看到暗卫递上来的传书,皱着眉挥手让人离开。 高伯上前看了眼:“二公子要去锦州?可王爷你要去的消息不还没确定?” -- 第102页 卫殷抿着唇觉得景长霁胡闹,此去锦州,他昨个儿自己都说了路途遥远,途中指不定出什么事,结果他这边不声不响直接报名了? 高伯看着传书,不知想到表情变得有些匪夷所思:“听说这次太医院报名有限,只有一天的时间,二公子这是怕到时候如果王爷要去,他报不上?” 也不知高伯的话那句戳到了卫殷,他表情变得愈发古怪,只嗯了声。 高伯叹息一声,他一开始的确怀疑这位景二公子。 他出现的太过突兀,加上当年老王爷的死,他怕小主子也遭到意外,这才对任何人都有防备。 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这位二公子对王爷的确够尽心尽力。 高伯很快离开,只剩下卫殷坐在软榻前,面前摆着的棋枰却是许久都没落下一子。 他脑海里闪过昨日景长霁关心的那些话,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所以他这么急着报名,是担心一旦自己去了他报不上就不能陪他去了? 想到这,卫殷心情莫名极好。 一直持续到景长霁回府来面见卫殷时,这份好心情也没被破坏。 景长霁一踏进来,就感觉卫殷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怪怪的,他低头看了眼,衣服也没问题,是平常穿的统一的医士服:“怎么了?是下官这衣服有什么不对劲?” 卫殷摇头:“没有。”顿了顿,没忍住多看他一眼,“听说你报名要去锦州?” 景长霁嗯了声:“是有这么回事。” 卫殷:“昨个儿怎么没听你提及?这么突然?”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也不是突然,他早就做好打算了,但这些又不好直白说。 好在卫殷将他这幅模样收入眼底也没继续问,但像确定什么似的,摆摆手:“行了,想去就去吧,就算提前告诉本王,本王还能拦着你不让你去不成?只是你大哥那边,你自己去说。” 景长霁倒是不担心大哥,从上次他就发现,大哥挺好哄的,尤其是大哥最近为了能早日出人头地让他们兄弟二人站稳脚跟很卖力。 如今他名都报上去了,大哥想必也只会答应。 他也只是担心卫殷这身子骨去锦州不妥,如今太子请命,那就让太子去好了。 只是这次他不会再把方子给太子,他到了锦州后,会想办法交给昝大人。 两人心思各异分开后,就在景长霁以为太子去锦州板上钉钉不会有卫殷什么事的时候,第二天圣旨下来,却让景长霁愣在那里。 他抓着前来报信医士的衣袖,表情错愕:“此话当真?皇上真的下了旨任命睿王和太子一同任命钦差前往锦州赈灾?” 医士被景长霁的表情吓了一跳:“对、对啊。” 这也没什么吧?毕竟景大人自己都报名了。 景长霁松开手,医士赶紧去和别人说去,他这消息可是一手的,没想到这次竟然任命了两位钦差,还是一个亲王一个储君,这可是大事。 就在景长霁觉得怎么可能的时候,第一世的时候卫殷压根就没去锦州,可这一次怎么回事? 是因为自己的重生产生的蝴蝶效应? 就在景长霁心神不宁不明白的时候,御书房内气氛格外的沉重。 成贤帝坐在御案前,面无表情批改奏折,而下方太子背脊挺直跪在那里,神色间都是不安与慌张。 “父皇……”最终,太子没忍住唤了声。 成贤帝只当没听到,继续批改奏折。 太子忍不住又喊了一声,他额角还有擦伤红肿,是先前被成贤帝一怒之下扔的东西砸到的。 成贤帝这才抬眼,静静瞧着太子:“你年纪大了,翅膀硬了,朕已经管不了你了,都能自己拿主意了。” 太子垂下眼,有后悔,却更多的是圣旨下了之后松了口气,他也难得听到母后一句夸赞。 但前来面对父皇,却又多了些不安。 太子深吸一口气:“父皇,儿臣想凭自己的实力做出一番事业,不想让人觉得……儿臣是因为只是长子才得了这个位置,儿臣……” 成贤帝打断他的话:“朕不想听你说这些。如今如了你的意,太子啊,希望你不会后悔。去做准备吧,这次前往锦州,好好辅佐你小皇叔赈灾,等你能回来再说。” 也该是让太子吃吃苦,他才会彻底懂他为他铺路的心。 那些对外的名声,远远不急拿到手里的权力来得更重要。 只要登基之后,所有的一切还不是任他来书写? 但太子年轻,还能磨练一二,只希望他下次莫要再让他失望才好。 而另一边,景长霁这一整天从圣旨下来过得浑浑噩噩的,等能出宫,他立刻收拾东西回了王府。 到了王府匆匆就去了卫殷的院子求见。 景长霁站在回廊下等待接见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乱糟糟的,明明第一世没出现这种情况,怎么卫殷就要去赈灾了? 他怕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才造成的这样,如果真的如此,一旦卫殷出点什么事,他岂不是害了卫殷? 等见到卫殷的时候,景长霁的神情还有些恍惚:“王爷……” 卫殷本来正在看书,闻言抬眼,看到景长霁这小可怜般的神情挑眉:“这是怎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命不久矣了。” “王爷不是不去锦州的吗?怎么突然圣旨就……”以成贤帝的心思,他绝不可能真的逼卫殷去赈灾,除非卫殷自己答应了。 -- 第103页 卫殷还以为什么事,啧了声:“本王只说考虑考虑,没说不去。更何况,这不是好事,万一本王赈灾有功,这名声说不定就好转了。” 景长霁觉得这并不是好事,叹息一声。 但如今事情成了定居,也改不了了。 他只能从怀里摸了摸,摸出他本来打算提前写下来日后交给昝大人的方子递了过去。 卫殷垂眼瞧着放到桌子上的一张宣纸,却没动:“这什么?” 景长霁已经冷静下来:“王爷打开瞧瞧就知道了。” 卫殷挑眉,心情倒是不错,将手里的书卷放下,拿起宣纸。 宣纸是卷成一团,薄薄的一张纸,仔细看竟是油布纸,不容易被水浸湿。 卫殷本来不以为意,只因为是景长霁递过来的,他也就看了。 可等打开后瞧清楚上面的东西,一开始皱着眉,等越来表情越是凝重,到最后,卫殷整个人沉默下来。 许久,卫殷抬眼,神色间情绪莫名:“这是真的?” 景长霁既然将方子交了出去,也想好说辞:“回王爷,这的确是真的治疗瘟疫的方子。但下官不确定这次锦州会不会发生瘟疫,如若发生的话,会不会与二十多年前一样。” 卫殷:“你是从何处得来的?二十多年前,这是成昭帝那次的瘟疫方子?” 景长霁深吸一口气:“是。” 卫殷表情愈发古怪:“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景长霁还是那套说辞:“王爷也知道下官曾经有过一次机缘,得到过巫族相助,知道一些巫族秘术,而这方子也是那时候得到的。” 巫族一向神秘,除了国师殿的历任国师,还真不知道在何处。 巫寂与卫殷没怎么接触过,想必也不会向卫殷提及巫族秘术,所以卫殷肯定也打探不到真假。 卫殷望着方子没说信了景长霁,却也没说不信,反而问道:“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打算去锦州赈灾?” 景长霁颌首:“虽然不确定能不能有用。但既然上天让下官得到这些,下官想尽一番心意。” 卫殷挥了挥手里的东西:“你一开始打算交给谁?” 景长霁也没瞒着他:“下官听闻锦州知府昝大人为人清廉是个好官,是打算交给他。” 卫殷神色古怪看着他,指腹无意识轻轻摩挲着油纸,滑腻的触感让他心神恍惚,开口问出声:“那你就这么给了本王了?你可知这东西的重要之处?” 一旦这方子的确是当年成昭帝手中的那个,那这次锦州若是发生瘟疫绝对能全身而退甚至在此之前避免。 而拿出这个方子的人,将会拯救整个锦州。 到时候别说名声,甚至将会成为锦州救世主,不仅官位亨通飞黄腾达,甚至爵位也能唾手可得。 可他……就这么随意给了他? 他在他心里有这么重要到比这些功名利禄都能不在意? 第39章 二合一 景长霁乍然听到卫殷的问话愣了一下, 他自然知晓这方子的重要性,否则也不至于亲自跑一趟要交给昝大人。 这是能救锦州百姓的药方,得到这方子意味着什么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第一世的时候太子就是凭着这个坐稳储君之位, 饶是后来二皇子再有实力也无法动摇太子这个位置, 就足见这方子达到的效果。 但卫殷这么问也正常, 可他总觉得卫殷瞧着他的眼神怪怪的,甚至让他有种浑身毛毛的感觉,不过想想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 景长霁低咳一声:“王爷的品行下官信得过,交给王爷下官自然放心。这药方本来也不属于下官,如果到时候真的能救下锦州百姓,是百姓之福,也是下官身为臣子应尽的义务。” 漂亮话谁都会说, 如果能让卫殷彻底对他放下戒心, 也不为一桩互惠互利的好事。 景长霁说完这番话后卫殷久久没说话, 一直等景长霁告辞要走, 卫殷才在他身后看不到表情的地方缓缓开口道:“景大人对本王的一番心意,本王记下了。” 景长霁:??对他的心意?看来王爷这是终于看出他有意合作的诚意与决心。 景长霁彻底放下心, 搭上睿王这条船,至少已经与第一世不同。 这辈子上天既然让他重生回来,那么他也不打算再走过去的那条老路,他要凭自己的能力, 为他与兄长搏出一条生路。 接下来几日,景长霁既然将方子已经交出去放下心,坦然等着接下来启程前往锦州的事。 因为要去赈灾,除了要调配军队外, 还有各种赈灾银以及粮草, 所以上头的意思是五日后准备出发, 这五日内太医院前往锦州报名的臣子可以好好准备。 景长霁报名当晚离开卫殷那里后就去了一趟大哥那边,景文惟也是一心为民,被景长霁一番言语哄得差点也要过去,被景长霁好说歹说劝下后,兄弟两个彻夜长谈一番后,景文惟红着眼说他会替他准备行囊,让他这五日安心准备离京即可。 景长霁知道大哥是想为他做点什么好抵消无法帮忙的愧疚,他也没拦着,干脆自己落得一身轻松。 刚开始两天还好,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景长霁为了追随睿王双宿双飞不惜报名前往锦州的事在宫里传开了。 消息传到景长霁耳边时,他还在太医院躲在吏目那里翻看过往药典,等离离宫的时辰快到的时候,他用手揉着看得发酸的脖子走出藏书阁。 -- 第104页 一走出来就发现外头无论是分配药草的药童还是御医、医士,边做着自己的事边打量景长霁,那眼神怎么瞧都不像是有事。 景长霁伸了个懒腰,故意装作不知,像是询问明日行程般走到相熟的医士身边,喊了一声:“明天可有分配任务?”说完压低声音,“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大家伙的眼神怪怪的?” 相熟的医士姓孙,闻言先是大着声音喊了一声,随即也压低声音把传闻说了一遍,还用肩膀捣了捣景长霁:“没看出来啊,你竟然对睿王这般深情,不过你也长个心眼,毕竟……最是无情帝王家。” 如果是以前孙医士畏惧睿王的名声肯定不敢这么说,但景长霁义无反顾报名前往锦州让他忍不住高看一眼,加上这段时日相处对景长霁还算了解,也就大着胆子嘱咐两句。 景长霁耳根一热,这些人还真是够闲的,不过误会就误会吧,左右他本来也在和卫殷演戏。 卫殷第一世也没听说有断袖之癖,显然是个大直男,虽说第一世即使他死之前也没听说睿王身边有什么人,但也只是为了应付成贤帝。 等成贤帝一死,他与卫殷对外演戏的谣言肯定卫殷会澄清。 景长霁心知肚明,但孙医士的好意他还是记下了:“我心里有谱,如今走一步算一步,但好歹这么一场,王爷也不至于最后亏待了我。” 孙医士想想也是,唯一庆幸的是都是传闻,也没听当事人承认,到时候就算分开,只要澄清一下,其实影响也不大。 就在孙医士还要好奇问两句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很耳生:“景医士可在?” 景长霁偏头朝那边看去,等看到探头探脑的童子时愣了一下,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的雪缎暗纹衣袍很眼熟,正是国师殿特有的衣饰。 景长霁猜到来寻他的人是谁,上前两步:“我就是。” 童子拱手行了礼:“我家大人听闻景大人即将离宫前往锦州,恰逢得到几样祥瑞之物,加上大人即将为锦州祈福闭关,是以想请景大人过去一叙。” 景长霁本来是打算与巫寂疏远,但想到这是离京前最后一面,加上第一世也有这回事,巫寂为锦州祈福闭关半年之久,他们那时候启程回来巫寂也未出关。 差不多可以出宫回府,景长霁前去和上峰说了一声后就跟着童子离开,只当没看到身后众人的目光。 景长霁到国师殿时被迎着去了先前的殿堂,等踏进去看到背对着他的巫寂,依然是一身不染凡尘的雪缎长袍,听到动静转身,眉眼清冷悲天悯人,此刻神色间带着关心与不安:“怎么要报名前往锦州?你刚入太医院,我本来以为你这次并不过去。” 景长霁朝巫寂拱手行了一礼:“大人安心,下官只是想尽一番心意,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为上,刚好也能锻炼一番。” 巫寂叹息一声:“罢了,既是景大人的决定,那我只能在京替诸位祈福。这是我祈福得到的几样祥瑞之物,这串念珠是其中一样,景大人收下吧,也算是能求个平安。” 景长霁连忙拒绝:“上次已经拿了大人一样平安香囊,这次断然不敢再收,下官着实惶恐。” 虽说巫寂是好意,但这祥瑞之物定是不凡,香囊是小物件他能收,但念珠却不能。 巫寂摇头:“这只是其中一样,这次不仅景大人有,太子、睿王也都有,也是为几位祈福,是我的一片心意。我这次闭关也不知何时才能出来,提前聊表心意罢了,顺便景大人将睿王爷的这一样祥瑞珠一通送过去。若是景大人不收,我即使闭关,这心也难安。” 巫寂说话间推过来两个锦盒,其中一个是一串檀香木的念珠,上面刻了福纹。 旁边的锦盒里则是一颗珠子,通体白色,像是玉石又不像,上面刻满了各种金色的符文。 景长霁看不懂,但猜测应该是祈福的祥纹,是祥瑞之物。 景长霁抬眼对上巫寂满是关心的双目,最终还是收了下来,想着等这次前往锦州,想必医治时能得到不少积分。 到时候他可以用一部分积分兑换一样珍贵之物送给巫寂当成谢礼。 想到这景长霁松口气,心下有了决定后这才戴着两样东西回了王府。 景长霁到了主院后先去拜见卫殷,离启程不剩几日,他反而觉得卫殷像是从未忙起来,一直清清闲闲的。 他过去时只拿了巫寂要送给卫殷的祥瑞珠,至于念珠既然是祥瑞之物。 他虽然不信但也是巫寂的一番心意,还是当时戴了上去,当时看到巫寂放心他也心头一软,只是此刻要见卫殷,却是莫名心虚,想起上次香囊的事。 但想想这次国师还给卫殷了礼物,他只是顺便…… 卫殷很快让景长霁进房,本来难得见到主动上门的景长霁心情不错,只是听到动静抬眼一瞧,脸色又沉了下来。 的确是长本事了,进宫一趟,这身上又多了一样别人给的东西。 瞧那特有的纹路,不用猜都知道是谁送的。 景长霁过来后立刻感觉房间里温度都降了几度,在卫殷发难前,提前一步开口将锦盒递上:“王爷,这是巫国师祈福得来的几样祥瑞之物,大家都有。太子也有,这是专门给你的祥瑞珠,下官的是平安念珠。” 说罢,还专门把锦盒打开,露出里面格外好看的一颗珠子。 -- 第105页 卫殷气笑了:“本王缺这么一颗珠子?”他想要什么得不到? 景长霁心虚:“巫国师专程求的……” 卫殷幽幽盯着景长霁腕上的念珠,他皮肤白,加上先前病了那么一场,虽说已经病好,但清瘦不少,此刻戴着颜色深的珠子,衬得皮肤愈发白皙。 卫殷心头却莫名带了一股郁气,森森笑了下:“你怕什么?本王还能怎么着你不成?” 景长霁摸了摸鼻子:“不敢。”但心里怎么想都表现在面上。 卫殷却是笑了,一改先前的态度:“既是巫国师一番心意,这祥瑞珠本王收下了。” 景长霁意外:这么好说话? 卫殷紧接着下一句开了口:“但一颗珠子难免不成双成对,所以……” 景长霁有种不祥的预感。 卫殷继续慢悠悠盯着景长霁道:“把你的念珠给本王,本王看上了。” 景长霁:“……” 抢下官的一串念珠,他还要不要脸? 但对上卫殷暗沉沉幽深的瞳仁,景长霁想了想,此去路途艰辛,成贤帝指不定会时不时派人暗杀卫殷,多层保护也就多一个,想要就拿去吧。 他与巫寂的朋友情义,也不靠一串念珠维系。 景长霁想开后,坦然把念珠拿了下来,一并放在祥瑞珠上:“那都给王爷,毕竟王爷安危重要。” 景长霁这一举动反而让卫殷搞不会了:“……”最终只能把景长霁如果拒绝他要怎么说的说辞给噎了回去,“哦。” 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景长霁虽然把念珠给了卫殷,但卫殷也没戴,不就是祈福保平安的东西?他还真不觉得多重要。 卫殷想了想,看看念珠又看了看景长霁,突然道:“你过来。” 景长霁身体僵了下,他都把东西给他了,怎么还生气?但仔细去看也瞧不出卫殷到底还气不气,被他这么盯着,景长霁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在卫殷面前站定:“王爷?” 卫殷瞧着近在咫尺的人,突然手指抬起从脖颈间勾出一根红绳,上头挂着一块不大的玉佩,但无论是成色还是珍贵程度都不一般。 尤其是卫殷贴身戴着,绝对是在意之物。 景长霁一开始只注意到卫殷的动作,还以为卫殷要炫耀,可随着卫殷摘下直接挂在他的脖子上,景长霁僵硬着脖子低头:?? 等回过神,景长霁立刻就要摘下来,卫殷阴测测的声音威胁道:“本王亲手给你戴的,你敢摘试试?” 景长霁哭笑不得:“王爷,这是你的,下官收着不好吧?” 卫殷却是哼了声:“这是交换。你给了本王治疗瘟疫的方子,本王想了想觉得的确不能亏待了你。这玉佩是镇国寺那边求来的,不比这来路不明的珠子强?” “镇国寺?”景长霁一愣,想到这可能是老王爷为卫殷求的,怕万一自己戴走卫殷身体有影响,“下官不能戴,万一……” “本王让你戴你就戴,敢取下来本王就治你的罪。”卫殷干脆威胁。 景长霁心想哪有这么霸道的人,更何况,祥瑞珠哪里来历不明了?但想想自己就是大夫,卫殷这性子……决定的事怕是难以更改。 景长霁只能暂时留下,想着等改天再还给他。 卫殷怕景长霁再说,干脆把他赶回他自己的院子。 等人走后才瞧着那两样东西,哼了声,召人出来把东西收了,他才不会戴这些。 五日的时间眨眼就过,很快到了即将出发锦州的日子。 一大早景长霁换上官袍,打算先进宫,到时候提着行囊随同太医院的队列里一同前往锦州,只是他还没出府就被管家拦了下来:“景大人,王爷已经同太医院说过,他身体不适,这一路难保水土不服,需要寻一个医士贴身照顾,太医院那边派过来的人正是景大人。所以接下来一路需要景大人寸步不离陪在王爷身侧。” 景长霁:“……”说是太医院派,确定不是卫殷威胁的? 但想想的确跟在卫殷身边更安全也更方便,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知这其中的心知肚明,坦然拿着行囊先被带去出行的睿王府队伍中。 到了地方,众人瞧见景长霁,接过他的行囊后送他先一步到了睿王的马车前。 景文惟本来是打算送景长霁的,但这次成贤帝为了彰显自己,决定携文武百官亲自在城楼上送太子睿王的赈灾队伍,所以景文惟一大早过来同景长霁告别后就匆匆进了宫。 景长霁上了卫殷的马车后没多久卫殷就来了,看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时不时瞥一眼景长霁的脖子,等终于看到红绳确定景长霁老老实实戴着才满意。 接下来一路景长霁倒是落得自在,卫殷的马车格外宽敞,他本来起得早就没睡好,没多久竟是迷迷糊糊睡着了。 景长霁本来以为这一路上太子会时不时过来借机拉拢,不知是不是顾忌着卫殷,只远远偶尔见到几次,甚至都没到跟前来,这让景长霁松口气。 让景长霁意外的是接下来十来日的路程,竟是没遇到行刺的人,难道成贤帝真的该性子了,还是顾忌着太子也在这次赈灾的队伍里,所以没打算动手? 但景长霁一颗心依然没放下来。 如今路程走了一半,越是离锦州近,天气也愈发不好,一开始景长霁担心成贤帝对卫殷下手,可没等到,反而随着时日迫近,离第一世太子遇袭竟是越来越近。 -- 第106页 也正是那次太子遇袭,他与太子一行人失散,才有了后来的一切。 景长霁本来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或者是他潜意识强迫自己忘记,不再提及。 可随着离锦州越来越近,那个时间点迫近后,景长霁知道他从始至终都记得。 他开始夜里总是会梦到第一世的事,梦到昏暗的帐篷里,他帮一个又一个的病人喂下汤药,帮大夫替这些患者换药诊治。 他像是一个陀螺般不知停歇。 直到他眼前红色蔓延,他颓然倒在地上。 下一刻场景一转,他睁开眼,他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怯生生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正泪汪汪瞅着他,泪珠一颗颗往下掉,爹爹、爹爹为什么不要我…… 即使只是睡梦中,景长霁也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着,疼痛难忍。 他大口大口喘气,却无法摆脱这种窒息与愧疚。 他张嘴想喊,喉间却像是被人遏制住,无法开口。 直到有一道低沉急促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景长霁……景长霁!景二!” 景长霁感觉自己的脸像是被人捏着摇晃,他猛地睁开眼,这才摆脱这个梦境。 他额头上身上都是冷汗,发丝潮湿黏在脸上,让他一张脸惨白无色。 景长霁等定睛瞧清楚眼前的人,才陡然松口气:“王爷……”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也没发热,怎么做起噩梦来?”瞧着怕还不是什么好梦,这样真的能继续赶路? 景长霁后知后觉自己这是又做噩梦了,只是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楚。 尤其是梦里那声爹爹,让景长霁饶是醒来后也心头像是堵着什么。 他坐起身,未束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一部分垂落下来遮住他的脸,一时间瞧不清神情。 卫殷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景长霁此刻整个人都怪怪的,颓废潦倒,给人一种明明人就在眼前,却虚无缥缈让人抓不住隔得很远的错觉。 景长霁缓了一会儿等情绪稳定下来才抬头,故作镇定道:“王爷,下官没事。大概是头一次离京,有些水土不服,让王爷看笑话了,下官已经好了。” 卫殷抿唇没说话,皱着眉瞧着景长霁苍白的小脸,本来没怎么发现,但此刻觉得不过十几日的功夫,景长霁怎么瘦了这么多? “你如今对外是本王的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虐待了你,等下让秦大夫给你瞧瞧。”卫殷说完不等景长霁拒绝,直接掀开马车的帘子让人喊秦大夫过来。 此刻外面已经有亮光,昨夜一行人歇在野外,卫殷出行是有专门的人提前安营扎寨,所以昨夜卫殷是睡在帐篷里。 景长霁觉得马车地方大,他则是一直谁在卫殷的马车里。 只是平时这时候他已经起了,这次一直没醒还瞧着不对,所以侍从赶紧去通知了卫殷,这次有了后面卫殷亲自来唤醒景长霁的事。 不少人已经起了开始准备食物,等吃完后就启程,没多久就看到秦大夫匆匆过去马车,虽然没多说什么,却都互相打着眉眼官司。 不多时就有人偷偷传消息,说是景大人病了,水土不服,看来这身子骨还不如睿王。 景长霁的确是病了,只是不严重,有些发热,大概是日有所思加上这一路过来时不时下雨,昼夜温差大,景长霁心里又有事,这还真的就病了。 好在不严重,喝上几服药就好了。 秦大夫给写了方子后离开,侍从去熬药,一时间马车里只剩下景长霁和卫殷。 景长霁觉得马车里静得出奇,景长霁自己没觉得自己身体不适,但整个人精气神的确不如刚启程的时候,蔫蔫垂着眼:“要不下官还是去别的马车上待着,万一风寒传给王爷就不好了。” 卫殷啧了声:“没必要。”别的马车还不如他这辆,到时候怕是更是病上加病。 景长霁知道卫殷是因为那张治疗瘟疫的方子对他多加照拂,感激之下还是询问出声:“王爷,这一路上都没遇到事,王爷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 卫殷看他一眼,瞧着他眼下的倦怠,心头一软:“瞎操心,放心,本王不会让你出事的。” 景长霁张嘴欲言,他不是怕自己出事,三日后太子遇袭,第一世的时候连太子这么多人都无法抵挡,他怕到时候太子万一狗急跳墙把卫殷当靶子,或者成贤帝趁机下套,他怕卫殷吃亏。 而随着那个日子越来越近,景长霁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绪愈发难以安定下来。 第40章 二合一 景长霁的病本就是心病, 来得快去的也快,他喝了药之后睡了一觉,等马车行驶一天在傍晚终于再次停下时, 他的病也好的七七八八。 这些天窝在马车里一直没怎么出来, 景长霁这次又病了, 难得想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 一行人这次依然停在野外安营扎寨,景长霁下马车时到处都是形色匆匆的人以及搭好的帐篷和篝火。 卫殷这边有专门的人服侍,离队伍稍远一些,但四周也时不时有将士来回巡逻守卫。 景长霁一下马车,原本坐在不远处正被人服侍着拿干净的帕子擦手的卫殷抬头看过来:“醒了?” 景长霁心虚,他本来是来照顾身体不适的卫殷,结果这一路下来却反了过来。 -- 第107页 景长霁走过去行了一礼后站在一旁:“王爷可有需要下官帮忙做的?” 卫殷察觉到不远处偷瞧过来的目光, 拂了拂宽袖:“你还病着, 本王没这么丧心病狂, 让一个病人拖着病体服侍本王。当然, 景大人要是着实想尽心,等你病好, 有的是给景大人表现的机会。” 他说前半句的时候神情还好,后半句就有些意味深长,且说话间有意无意朝景长霁身后看去。 景长霁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转头去看。 不远处太子带着一行人正站在那里, 他身后跟着一位御医,除此之外还有没怎么见过几面的霍锦州。 景长霁没想到霍锦州也来了,不过想想也对,霍锦州可是主角受, 即使没了那份恩情, 霍锦州还是能有手段留在太子身边, 就是不知太子如今是什么心态,或者是打算享齐人之福? 景长霁看到太子也只是垂眼朝一旁让了让,随着其余人一同行了一礼就当透明人。 太子从走过来目光就一直忍不住落在景长霁身上,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克制,他这次来赈灾,甚至让父皇失望也要来这一趟,就是想立功,他不想让人觉得他这个储君没本事。 可忍了这么久,听到景长霁病了,还是忍不住带着御医过来一趟。 结果听到了什么?他觉得睿王说那一番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是炫耀,炫耀他求而不得想要拉拢的人,对方却唾手可得。 太子敛下眼底所有的表情,垂眼恭恭敬敬唤了一声:“小皇叔。” 卫殷懒洋洋坐在那里,只闲闲掀了掀眼皮:“是太子贤侄啊,有事?” 太子温和道:“听说景大人病了,就唤来一位御医过来给景大人瞧瞧,这还有十来日的路程,若是病情加重怕是不妥。”顿了顿,加了一句,“毕竟景大人是孤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景大人身体一日没康复,孤这心也无法安下。” 卫殷的视线凉凉从太子面上落在御医身上:“哦?太子贤侄这意思,是说本王苛待景大人没给请人看诊,还是说本王身边的大夫不如太子贤侄的人?” 这话把太子噎了一下,这让他怎么接? 太子咬了一下后槽牙:“小皇叔误会孤了,孤并非这个意思。秦大夫是专门为小皇叔看诊,孤也是担心秦大夫分心,耽误小皇叔的病情。” 卫殷听着他滴水不漏的话,却是转头看向一旁的景长霁:“你怎么说?太子说要替本王分心呢。” 景长霁眼观眼鼻观鼻压根没看太子:“下官的病已经大好,本就身为医官,也能自己看诊。” 没提秦大夫和御医,他自己就能给自己治病,也就不劳太子操心。 太子听出这意思,薄唇冷抿,半晌才笑了下:“倒是孤忘了,景大人医术也不错,即是如此,那孤就先回去了,小皇叔用过膳食也早些歇息,明日一早还要启程赶路。” 卫殷这次只是冷漠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目送太子离开。 景长霁等人走了才抬眼看去,刚好对上正回头偷偷看过来的霍锦州,学着平时卫殷面无表情看人的沉沉模样,吓得霍锦州连忙把头转了回去,缩着肩膀快步朝前跟上太子。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看?”卫殷不满的声音把景长霁的思绪拉回来。 景长霁摇头:“王爷看错了,下官没看。”他只是看到霍锦州突然想起一件事,霍锦州既然是穿书的,知道他救过太子的事,那么这次霍锦州跟过来,莫非也知道他会偶然得到治疗瘟疫的方子? 那他这是想怎么样?想到时候哄着让他将方子拿出来,还是让太子出马? 还有后天的遇袭,加一起让景长霁原本就白的脸色更加白得近乎透明。 卫殷将他的神情收入眼底,愈发不满,轻哼一声。 景长霁回过神看去,对上卫殷懒洋洋的模样,刚好这时候参汤熬好,管家从侍从手里接过,刚要请示,就听卫殷开口:“本王早些时候给景大人喂药手麻了,抬不起来,景大人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喂回来?” 景长霁难以置信:刚刚谁还亲口说了不会这么丧心病狂让一个病人服侍? 转头就忘了?记性差,也不能差到这个地步吧? 卫殷丝毫不心虚,一碗汤而已,不算苛待。 景长霁望着汤,想想算了,只是等真的喂的时候后知后觉意识到,所以他这一整天浑浑噩噩的时候是卫殷给他喂的药和食物? 他还以为是侍从…… 卫殷终于满意了,睨他一眼:不然呢? 他的马车除了他何曾上过第二个人? 因为卫殷竟然给他喂药的事太过匪夷所思,这导致景长霁也没再觉得自己给卫殷喂汤有什么,只是这一幕被想着找睿王面前混个脸熟的几个大人看到,默默多看几眼就走了:算了,打搅别人你侬我侬,天打雷劈。 更何况,那位可是睿王,是很记仇的。 景长霁陪卫殷用过膳后躺在马车里却睡不着,他白日里睡得多,这时候却压根没有睡意,加上生病身上出了汗,有些不舒服,翻来覆去之后,想了想,决定去问问附近有没有溪水,他想沐浴。 如果是平时景长霁肯定不会麻烦别人,但因为生病出了汗,实在是不舒服,加上他只是询问沐浴的地方,要是附近没有溪水,他也就死心了。 好在这里是野外树林,白日里有将士去打过水,所以知晓不远处就有一个瀑布,只是被询问的侍从还是愣了下:“景大人当真要过去吗?虽说这时候已经是五月多,白日还好,夜里却凉了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