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末日开趴体》 chapter1末日症候群 chapter 1 末日症候群 末日世纪,东部01号安全区。 现在是黄昏,白炽灯将车夫的影子拉长,他正靠在一辆人力车旁边休息,因为剧烈的喘息,所以胸膛在不住地上下起伏,他看上去快要窒息了。 “先生,站起来吧,你有活干了。”是来自少年的青涩纤弱的声音。 车夫抬头,却看见了一张浓妆艳抹的女人脸,嘴唇红地像是被揉烂了。 这张漂亮的脸却并没有让车夫产生任何绮迷的幻想,反而让他瞬间恐惧地脸上褪去了所有血色,不是因为这是一个穿着女人衣服的男人,而是因为这个男人是末日症候群中的一员。 末日症候群,顾名思义,是一群患有末日症的群体,患者因为对末日的恐慌所积累下巨大的负面情绪,最终不堪重负而导致心理变态,这种变态的体现多种多样,可能是暴力倾向,也可能是一些匪夷所思的癖好。 而这个男人的症状就是暴力倾向。 车夫之所以认定男人是末日症患者,就是因为他曾不止一次目睹男人用皮带抽打他的同行。 “快跑啊,再不快一点的话,末日就要追上来了!”男人咆哮时面容扭曲,似乎在他的身后真的有一个名为“末日”的妖怪在追着他。 车夫只能更加卖力地奔跑,他拉着人力车绕着这个广场已经跑了三圈,黄豆大的汗水从他额角砸落下去。 “求您饶了我吧,我已经快喘不上气来了。”车夫也是在近几年才转到这个行业,之前他是坐办公室的白领,末日世纪到来,公司被呼啸而来的经济风暴席卷,最终关门倒闭,他不得已才沦落为人力车夫。 他的体力可能是这个行业里最差劲的,所以平常可以招揽的客人也少。 因为缺少客源,他经济收入微薄,已经将近食不果腹的地步,这天傍晚他就没有吃东西,如今还被驱赶着拉车,他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 “请您行行好吧,先生。”车夫再次哀求道。 男人却在听到这句话后,陡然变了脸色,原本便扭曲的脸庞如今因为愤怒变得更加狰狞。 男人想起了爬伏在他身上,一边抽打着他,一边用力掐他脖子的男人女人,那些人为了羞辱穿着女式内衣画着艳丽妆容的他,故意在亲他的时候,趴在他耳边喊他“先生”。 现在连一个末日世纪最低微的车夫也敢这样羞辱他。 “你也嘲笑我!就连你也敢嘲笑我!” 疯癫的同时,男人抽出了束腰的皮带,他咬牙切齿地往车夫身上抽,车夫立刻疼地呜咽起来。 “别打了,先生,求您别打了。”车夫一边求饶一边不忘卖力地拉车,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已经把他从骄傲的都市白领驯服成了奴颜婢膝的奴隶,他已经忘了如何去反抗。 “你还敢这样说!你和他们都一样!都是末日造出来的变态!畜生!怪物!”男人竟颤抖着开始流泪,泪水将涂脂抹粉的脸画成一张五颜六色的油画,看起来反倒更像一个怪物。 男人愈加过分地抽打起车夫,直把车夫的后背打得血肉模糊。 “求您了,我快疼死了!”车夫呜咽起来,生理性泪水糊了满脸,最后在下坡路上,因为手脚失力摔倒在地,与此同时,也松开了身后的人力车。 失去车夫的人力车立刻如同失去阻挡的滚石般连人带车向着与车夫相异的轨道滚下去,人力车因为惯性向下倒去,木质车身摩擦着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在几秒钟内接连翻滚数圈,最终车架和车轮不堪重负地分崩离析,车夫还没撑起身子站起来,就因为谋生伙伴的离世而再次伏地痛哭。 完了,一切都完了,他的末日真的要降临了。 等他再次抬起头,目光已经钉在了不远处男人不断翻滚的身体上,他并不是因为关心他,也不是因为恨意,只是麻木的无意义行为,他的视线木讷地追着男人橡皮球一样翻滚着的身体,最后在目睹男人落进一旁的人工湖后,才迟缓地站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散落一地的人力车零件捡起来,在心里盘算着这些东西可以换多少个星币,如果够买一顿晚餐就好了。 车夫一瘸一拐地扛着已经看不出人力车形状的木架向远处走去,在他的身后,黄昏已然落幕,黑夜降临。 重机车的引擎声像是某种受到挑衅而发怒的猛禽,在暗夜里由远及近地驶来时,极具压迫力和存在感。 重机车在人工湖旁停下,带着头盔穿着机车服的骑手,把头盔和手机一同抛到草坪上,然后一头扎进了人工湖。 湖水荡开圈圈涟漪,一个穿着机车服的女人拖着一个穿着裙子的男人往岸边游了过来。 女人把男人扔到岸边,然后捡起了先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手机,她按下快捷键,熟悉的男声立刻响起:“清歌,怎么了?” 很温柔的声音,乔清歌对待声音的主人却不怎么温柔。 “赵维枝,你在我手机里安了定位,对吧?” “清歌,我……” 乔清歌立刻打断了他,“不需要解释,现在立刻来定位上显示的这个位置,以后的事情,你看着做,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话音刚落,赵维枝的手机里便传来一阵通话已被挂断的忙音。 半个小时后,乔清歌骑着重机车已经来到了a号楼前,她驾轻就熟地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打算转身去八十楼参加今夜的慈善晚会。 在末日世纪,安全区内高楼林立,以百层计数的摩天大楼屡见不鲜,由于直升机救援已经成为当变异种袭来时最有效的救援和逃生手段,末日百层高楼理论也运营而生,即居住楼层越高,逃生几率也越大,相应地地位越高、权势越大、财富越多的人,则更容易获得高层居住权。 而像慈善晚会等各种宴会,则分重要程度在六十楼到九十楼之间分布,在八十楼举办的宴会已经属于有重要人物参与的一级宴会。 “清歌,你又在多管闲事了。”赵维枝靠在一辆黑色豪车上,微笑着看乔清歌,他看起来已经恭候多时了。 乔清歌视若无物地走过他,赵维枝自然地跟上去,两个人都走进电梯间的时候,赵维枝先按下了七十九楼的位置。 “宴会是在八十楼。”乔清歌对赵维枝道。 “我知道,但你需要洗个澡,然后去换衣服。” 七十九楼是乔清歌居住的楼层,赵维枝居住的楼层则是一百零九层,而a号楼总共有一百三十层。 乔清歌闻言,甩了甩自己湿淋淋的头发,冰冷的水珠立刻飞溅出去,打湿了赵维枝做工精致的白西服。 乔清歌因此得意地笑笑,“你管得真多。” 赵维枝也不恼她,伸手揉了揉乔清歌湿漉漉的头发,嘱咐道:“我在客厅的抽屉里放了药,自己记得吃,别感冒了。” 这时,电梯也到了十九楼,乔清歌一边把他的手打下去,一边认真道:“那个人,怎么样了?” 赵维枝知道她是在问那个落水的男人,“在医院里,没有生命危险,但断了两根肋骨。” 乔清歌闻言,目光沉下去,“之后,他就交给你了。” 赵维枝点头,然后把乔清歌推了出去。 电梯门缓缓闭上,乔清歌也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智能的电子眼通过瞳孔扫描比对信息,在确认是房主后,房门立刻从两边打开,同时甜美的女声电子音响起:“欢迎回家,乔清歌女士。” 等乔清歌进入房间后,房门又从两侧迅速合上,高悬于顶的房号是7901。 进到房间后,乔清歌第一时间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裹着浴巾坐在沙发上吹头发,等头发吹干,她才拉开抽屉,拿出一盒感冒药,没有耐心兑温水,索性就着冷水喝了下去。 最后走到卧室拉开衣柜,穿上了赵维枝为她准备好的礼服。 看到礼服的那一刻,乔清歌就明白了赵维枝绝对是居心叵测。 但没关系,这种居心叵测可以接受。 当乔清歌穿着镶满水钻的纯白鱼尾裙来到八十楼的晚宴时,那些拿着长枪短炮的摄影师和伸长胳膊想把麦克风怼到她嘴巴上的记者早已准备就绪。 乔清歌款款走上红毯,无数的闪光灯立刻运作起来,这足以令眼球刺痛地落下生理性泪水的强光却无法影响她分毫。 她是末日世纪最火爆的歌星,早已经习惯了在闪光灯下生活。 “清歌,L城夺还战役即将打响,你能对前线战士说一些鼓励的话吗?” 一位带着黑框眼镜的女记者率先抢到了提问机会。 “L城夺还战役是末日世纪人类第一次主动向变异种发起的正义的夺还战争,我相信身在前线的战士一定对这次战役充满了信心,我也和他们一样,和仍存有理智的末日人类一样,对L城夺还战役,对人类的未来满怀信心!” 乔清歌满脸笑容地做出回答后,八十楼内瞬间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但鼓掌的人群却都笑脸温和、眼睛冰冷。 末日世纪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只有最底层的人才会对人类抱有希望,上层社会的人则需要为了成全大部分人的美梦精心营造一个幻境,而乔清歌——歌唱着“爱与希望”的末日歌姬——就是幻境的代言人。 chapter2慈善晚会 Chapter 2 慈善晚会 在巨大的签名板上写下龙飞凤舞的艺术体签名,乔清歌面向镜头摆好姿势,摄像机的“喀嚓”声不断响起,她算是结束了晚宴的第一部分。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今晚的慈善晚会,为了安全区同胞们更好的生活,也为了人类的未来,让我们共尽一份微薄之力吧!” 高台上,赵维枝竭力高呼着,同时朝台下的乔清歌暗暗递去一个眼神。 乔清歌选择忽视,她把捐赠数目写在纸条上,放进侍者端着的金盒,便开始不动神色地观察起宴会中的人群。 或者说,她在有目的地寻找什么人。 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年轻男人身上,大多数人都会对这张脸感到熟悉,因为这张脸近年来不断地出现在新闻媒体上,却不是因为他是什么当红明星,而是因为他是第一个自愿前往危险区的少将——陈琛。 乔清歌这次就是为他而来。 末日世纪的到来,是因为工业污染造成的生物变异,工业废水大量倾倒入海,海洋生物最开始发生基因变异,与此同时距离他们最近的渔民和岛屿城市,也因为食用变异鱼和饮用污染水源发生变异,变异过程中,人类基因细胞会在三到五天内实现变异重组,最终变成丧失理智只有吞食欲望的人类变异种。 岛屿城市最先沦落,变异种依靠牙齿中携带的毒素,通过啃食把人类同化,这种同化远比人类繁衍要快速地多,不过三年,人类已经沦陷三分之一的土地。 如今是沦陷的第七年,人类只剩十座城市作为安全区苟延残喘着。 五年前,乔清歌和父母一同居住在K城,可随着尖锐的警报声响起,高墙之外的变异种踏破城门,她的故友老师被变异种啃咬同化,赵维枝从千里外的c城赶来,直升机落下梯子,她和父母拼命跑向直升机,身后的变异种像嗅到肉骨头的狗一样对他们穷追不舍,等到快要接近直升机的时候,父母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跑向变异种,打算用自己引开追赶过来的变异种。 那时候她拼命向父母嘶吼,哀求他们不要去,甚至害怕地也转头朝父母奔去,可是还没等跑出两步,就被赵维枝拦腰抱住,强行带上了直升机。 她没有见到父母被变异种啃食的画面,她也不相信他们会就这样死去,这些年来她被赵维枝困在安全区,却一直想要回到k城寻找父母。 现在她的机会来了,陈琛有权利带她离开这里,也有能力找到她的父母。 “陈少将,您好,我是乔清歌,很荣幸能在这里见到您。”乔清歌走上前,向陈琛示好。 陈琛面部轮廓锋利,双目炯炯,好似永远燃着一团火焰,又亮又烫,直视人时又冷峻如同死火。 乔清歌只感到一股无来由的寒意逼近了她。 “乔小姐,你好。”陈琛道。 “陈少将,这次G城物资搜索,辛苦您了,我是K城守卫战的幸存者,我的父母也在K城与我失散,我很理解在危险区搜索物资有多么困难,也很清楚您今后的行动会举步维艰。”乔清歌伸手拦住侍者拿走一杯酒水,“我想我可以助您一臂之力。” 乔清歌端着高脚杯的手伸到陈琛面前,等待陈琛举杯时与她碰杯。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多谢你的好意,但不必了。”陈琛拿起桌子上的一杯红酒,靠近嘴边抿了一小口,又将酒杯放回了桌子上。 乔清歌眨了下眼睛,明白陈琛是在拒绝她,她边思考着如何挽回局面边饮下了一小口酒液。 与此同时,赵维枝向乔清歌这边走来,他先向陈琛问好,然后又道:“陈少将,待会儿会请您做总结讲话,您现在可以去准备了。” 陈琛回应后,转身就要离开。 乔清歌知道赵维枝在故意阻挠她和陈琛合作,她没有犹豫,立刻向陈琛伸出手臂,“陈少将,希望下次我们还能见面。” 陈琛出于礼节回应了乔清歌的握手。 趁此,乔清歌把一张写有地址的纸条交给了陈琛。 很快,晚宴进行到最后阶段,赵维枝开始将金盒中的纸条抽出,一一宣布捐款人的姓名和捐款金额,最后再根据捐款金额大小从上到下排名。 末日世纪,人口资源成为最宝贵的资源,为了最大限度地保留人口,倾全人类之力打造了十座固若金汤的安全区。 安全区内以百层计数的高楼林立,也是为了以最少的土地资源供养更多的人口。 但无论是和平世纪还是末日世纪,人类社会的贫富差距始终悬殊,富贵者在末日追求顶级娱乐,贫穷者在末日奢求一日三餐,政府为了使更多的贫民可以存活,发放了大量末日基金,同时也号召上层社会多次举办慈善晚会,但对于安全区的贫民来说仍然是供不应求,每天因为饥寒而死去的人类不计其数。 上层社会的安全区居民以“娱乐至死”为人生信条,他们甚至把慈善晚会捐款当作一场娱乐竞赛,但对于贫民来说,如此竞赛自然是多多益善。 “今夜慈善晚会捐赠金额最多的是乔清歌女士,她已经连续三次摘得慈善晚会的桂冠,让我们再次为她的善良和慷慨鼓掌!”赵维枝语气激昂道。 在阵阵掌声中,聚光灯也降落在乔清歌身上,镶满水钻的鱼尾裙立刻乍现无数光环,将乔清歌衬托地像是圣光中的女神。 乔清歌点头微笑,却不能说话,因为赵维枝给她带上了隐形口枷,像隐形牙套一样套在嘴巴里,紧紧黏合着上下牙齿,让人难以开口说话。 宴会结束后,赵维枝才给乔清歌取下了口枷,嘴巴得到自由的乔清歌立刻活动了下嘴巴和牙齿,她不满地看向赵维枝:“你管得太多了。” 赵维枝伸手摸上乔清歌的下巴,又轻轻揉了揉她嘴巴两侧的皮肤,细心做着按摩,“你不清楚你要做的事情有多危险。” 陈琛的目的在上层社会并不是一个秘密,他甚至在媒体上公开发言:低楼层居民应该取得和高楼层居民一样的权利! 他的宣言具体来说就是要触动上层的利益,把安全区内资源分配的大蛋糕尽可能平均化。 这并不容易,所以陈琛的每一步行动都举步维艰,他被上层权贵所监视所痛恨,乔清歌想借助军部的权利寻找她的父母,就要帮助陈琛达成这个天方夜谭般的目的。 赵维枝不认为乔清歌和陈琛合作后,能从权贵的围剿中全身而退,他不希望乔清歌因此受伤。 为了阻止乔清歌再次寻找陈琛谈话,赵维枝为她带上了口枷,但很可惜,乔清歌已经把写着再会地址的小纸条递给了陈琛。 电梯很快到了七十九楼,乔清歌正要出去,赵维枝突然道:“你先前让我照顾的那个男人,因为医院不接收末日症患者,所以我就把他送到了你房间里,不需要担心,他现在行动困难,没有任何危险。” 电梯门缓缓合上时,赵维枝正在对乔清歌如沐春风地微笑。 等电梯门完全合上、乔清歌的身影也彻底消失后,赵维枝神情也随之一变,他几乎是肃穆沉重地按下了130楼的按钮,今夜百层以上的大人物全都被召集起来参加最高级别的“紧急会议”。 回到房间后,乔清歌果然在客房看到了那个被她从人工湖里救上来的男人,男人被湖水泡得皮肤惨白,稍长卷曲的头发却乌黑瘆人,衬得男人越发像水沟里阴森的女鬼。 乔清歌觉得有些奇怪,翻开被子的一角,才发现被钉在床板上的拘束带,惨白的拘束带蛛丝一样缠裹在男人瘦骨嶙峋的身体上,把他裹成一只密不透风的蛹。 乔清歌知道这是赵维枝的杰作,她站在床边看了男人两秒,就放下了被角,转身走到厨房去热一杯牛奶,她嘴巴里还似有若无地残存着酒精的气味和隐形口枷浓重的橡胶味,这让她很不舒服,但刷牙又于事无补,便寄希望于牛奶能将味道盖过去。 端着热好的牛奶坐到沙发上的时候,赵维枝的简讯再次传来,乔清歌点进去,是她救的那个男人的信息,从出生背景到成长经历再到社会履历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男人工作的几段视频。 乔清歌并不是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她知道他叫黄一一,住在a号楼的一十四层,明面上在酒吧做调酒师,实际上是欢场挂牌的风尘浪子,她曾经合作的调音师就曾是黄一一的客人。 在七十九楼往下看,车行流水都如同光斑游离,黄一一这一个极微小的黑点鱼入海般融进去便再难寻到踪迹,乔清歌也是凑巧,在慈善晚会前骑摩托夜奔才撞见了黄一一在水中挣扎的一幕,当时人力车夫已经走远,她只听到声响,想也没想,便纵身一跃跳入了人工湖,等意识到自找麻烦的时候她已经将失去神智的男人拖上了岸。 “黄一一,男,22岁,东部01号安全区原住民,母亲张慧雯因末日症发疯自杀,父亲黄一涛18岁参兵入伍,原属于东部第三军区,41岁战死于K城守卫战,黄一一本人因家庭变故和欢场刺激而患上末日症,有强烈的暴力倾向……” 乔清歌蓦然脑子里一片白光闪过,五年前变异种入侵K城,K城守卫战正式打响,东部第三军区第四分队受命前往K城支援驻扎军队,变异种却再度进化,驻扎军队及第四分队全军覆没。 乔清歌急忙翻出黄一涛的照片,这是一张熟悉又可敬的脸。 当变异种像饿兽一样扑来时,是黄一涛以血肉之躯替乔清歌挡下了灾难。 chapter圣母像前的尸体 chapter 3 圣母像前的尸体 黎明破晓时分,东部01号安全区蜂巢般紧密排列的百层高楼有绝大部分还浸在夜色的黑暗里,只有最高的楼层才能透过强化玻璃窥见一点天光。 车夫王帆蹲坐在地上,他背靠着公园里的圣母像,双手软软地垂在身体两侧,僵硬如石的身体似乎也放松下来,黎明的阳光从高楼的缝隙间倾泻而出,慈母的手般轻柔地落在他的脸上和破烂的衣服上,他的神情呈现一种异样的祥和。 一只蚊虫飞过来,落到他灰色浑浊的眼球上,随后扇动了下翅膀,跟随同伴一起降落在王帆身前放着的一块肉饼上。 经过彻夜的寒冷,肉饼完全馊掉,表层变成破旧的棕黄色,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另一名车夫拉着人力车从圣母像面前经过,几秒后又倒退回来,他凑近王帆的身体,双手在王帆眼前晃一下,见他毫无反应,全然是一副死透了的模样。 车夫便再无后顾之忧,俯下身偷走了那块馊掉的肉饼,几只蚊虫在他手边和头顶上飞舞。 几声急促欢愉的脚步声突然响起,车夫忙把肉饼塞进嘴里,牙齿的缝隙夹住了半只绿茵茵的虫翼,抬头朝前看了几眼,便连忙推着人力车逃似的走了。 三名巡逻警官在王帆的身体前站立,一名蹲下去探查了王帆的鼻息和眼睛,一名拿着警棍捅了一下王帆的腹部,王帆的身体立刻烂泥一样瘫倒下去,一名正边打量着王帆边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打算抽烟。 “没救了,他已经死了。”蹲着的警官站起来道。 已经点燃香烟的警官,痛快地呼出一口绵长雪白的气体,“看起来没死太久,带回去吧,兴许还能有点用。” “人力车夫王帆,于7月5日晚将调酒师黄一一推入人工湖,蓄意谋杀,于7月6日凌晨吞石自尽。” 黄昏研究院里,警官在被解剖的尸体前,将这行字输入档案。 与此同时,a号楼的7901房间正在上演一场闹剧。 “你们都想杀了我!你们都是末日造就的人渣、禽兽、变态!” 黄一一尖锐疯狂的声音正如巨炮般轰炸着乔清歌的耳膜。 她躲在自己的卧室里,手机页面停留在赵维枝的电话拨号上,最终她横下心将手机反扣在桌子上,决心靠自己来搞定这个糟糕局面。 昨夜因为黄一一父亲,乔清歌便生出了恻隐之心,再加之黄一一的病历单上清清楚楚写着:两根肋骨骨折,右腿小腿骨骨折,全身十一处擦伤,乔清歌便将黄一一身上的拘束带解开了,她本意只想让黄一一能够睡得舒服点。 黄一一却在拘束带被解开的那一刻,突然睁开了眼睛。 黄一一的眼睛很特别,眼珠子又大又黑,像是两个能够吞噬一切的黑洞,眼白部分又比常人要少,晃神间便让人误以为他的眼睛连同眼白也是黑的,当这双眼睛直直看向你时,你会不自觉地感到怪异,感到恐惧,最后引起一阵生理性厌恶。 黄一一的客人们都喜欢他的眼睛,因为足够猎奇足够恶心,他们甚至会直接用手去摸他的眼睛,有时候他几乎以为他们要活活把他的眼睛扣下来。 “你饿了吗?我这里有热牛奶和一些面包,你要吃吗?”乔清歌在看到黄一一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是害怕的,但很快她就能够满面笑容地同黄一一对话。 黄一一没有回话,仍是直直盯着她。 乔清歌把这当作默认,转身出去用托盘盛了两块面包和一杯热牛奶,然后放到黄一一身旁的床头柜上。 “要先喝牛奶吗?”乔清歌问他。 黄一一仍然是一副过度谨慎的模样,甚至往后缩了缩身子。 乔清歌意识到他在害怕,便将语气放得更加温柔,“别害怕,我在公园遇见你落水,便救了你,你伤很重,现在还不能下床行动,等你恢复地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回家了。” 黄一一眨了下眼睛,乔清歌又补充道:“别担心,我不会向你索要医药费的。” 这时黄一一面上才有了点表情,他朝乔清歌弯弯嘴角,然后直起上身去拿托盘里的牛奶,却在下一刻将热牛奶洒在了乔清歌脸上。 牛奶是温的,并不烫,却让乔清歌一时愣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黄一一。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黄一一又把托盘摔到了地上,瓷制的托盘顷刻间四分五裂,尖锐的破裂声也让乔清歌霎时反应过来。 “黄一一,你冷静点,我并不想伤害你,我想帮你。” 黄一一却突然笑了,他的嘴角咧到耳垂处,露出森森白牙和鲜红口腔,又病态又可悲,“你们都这样说,把我逼疯的时候还不忘夸耀自己救了我的命。” 乔清歌觉得荒唐,“黄一一是你在逼疯自己。” 黄一一却突然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后,瘦骨嶙峋的身体还在洁白的病号服里晃。 他咬破嘴唇,又伸手一抹,将嘴唇涂得嫣红,然后黑洞般的眼睛里氤氲起朦胧暧昧的迷雾,用一种乞怜的口吻道:“我知道你是谁,你是乔清歌,我听过你的歌,真好听,你能不能为我唱一首?” 乔清歌却本能地后退了,心理上刹那间涌起一股混合着悲悯与鄙夷的情绪,她看着黄一一,知道他正以一个男妓的身份试图勾引她。 黄一一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高高在上的大明星自然不屑于玩弄他,她过于单纯和幸福,所以毫不怜惜地散发着自己廉价的爱心,像救一条濒死的狗一样救他,本以为可以凭借伟大的圣母心感化他驯服他,却还是掩盖不了对恶狗身上无处不在的跳蚤和淌着口水的利嘴的厌恶,就像她现在这样。 “乔清歌,你和他们本质上没有区别,你厌恶我,你不该救我的。”黄一一得胜一般笑着说。 接下来就是黄一一歇斯底里的怒吼和不顾一切的破坏,客房里精致的花瓶,大厅里巨大的液晶屏幕,水晶雕成的工艺品,放着书的一面架子,都被他咆哮着掀翻在地,摔到地上变成一堆昂贵的垃圾。 乔清歌反锁了卧室门,她害怕黄一一会做出更糟的举动,毕竟他的末日症可是不折不扣的。 没人能想象出一个末日症患者能干出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就像所有人都知道一个疯子做什么都不足为奇。 乔清歌把耳朵靠近卧室门,听见外面没什么声响了,便小心打开门,拉开一道缝隙,从缝隙里四处寻找着黄一一的身影。 结果瞥到了一只从沙发上垂下的手,惨白的腕部蜿蜒一道狰狞的血痕,鲜血从手腕流下,覆盖了整个手掌,最后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地板上,汇成了一滩。 乔清歌发出一声尖叫,然后立刻跑了出去。 在一家私人诊所里,乔清歌坐在黄一一的病床前,赵维枝正在走廊里同医生说话。 “自杀的末日症患者,不仅危害社会,还犯了亵渎生命罪,依律法办事,得立刻送往疗养院。私藏起来自己养,可是重罪。”医生白禾对赵维枝狡黠地笑着。 “你误会了,我和黄一一不是那种关系。”赵维枝道。 白禾又转过头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乔清歌,“想不到啊,末日歌姬居然好这口。” 赵维枝脸色沉下来,“白禾,你别想太多,只管救人就好,其他事情我会处理的。” 白禾知道赵维枝生气了,她故意的。 “我信你,但价格得翻倍,黄一一可不是普通的末日症患者,他太骚了,我很容易被他勾引的,我需要太阳币神圣的光芒沐浴我冷静我,还有,他冤家多,我得多雇几个保安保护他和我的人身安全。” “五百太阳币。”赵维枝道。 白禾趁火打劫,“翻倍,一千太阳币。” “成交。“ 因为赵维枝答应得太爽快,白禾忽然觉得自己亏了。 病房里,黄一一清醒过来,却只看了乔清歌一眼,便开始将视线在白色的病房里游弋,他的目光是死寂灰暗的。 “这里是我朋友开的一家私人诊所,很安全,而且她技术很好,在她的治疗下你很快就可以痊愈,到时候她会将你安全地送出去。”乔清歌道。 黄一一没有回答,甚至没有看向乔清歌。 这时,赵维枝走进来,拍了拍乔清歌的肩膀,“清歌,都安排好了。” 乔清歌向赵维枝露出又感激又窘迫的笑容,“赵维枝,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得靠你,谢谢了。” “难得。”赵维枝感叹下,然后把口袋里的录音笔拿出来。 “赵维枝,没想到最后我还是得靠你,谢谢了……”乔清歌的声音从录音笔里清晰传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播放着。 乔清歌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突然站起来伸手去抢赵维枝手里的录音笔,赵维枝故意举高了逗她玩,等乔清歌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踩上赵维枝的皮鞋时,赵维枝才露出一声轻笑。 “赵维枝,你等着。” chapter4教堂里的密谋 Chapter 4 教堂里的密谋 东部01号安全区有一座历史悠久的教堂,名叫圣母教堂,从两个世纪前就存在,由远渡重洋而来的西部民族建立,当时人类内部正在发生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规模战争。 东部01号安全区处在东部战场的中心,士兵平民皆伤亡惨重,城市中枪鸣炮响震耳欲聋,贯穿城市东西的一条清渠被血染红,河流下游的教堂时常能看到死不瞑目的头颅和消去了哭声的婴儿鬼影一般从水流中飘过,即使紧闭教堂的大门,死亡的血腥味也会从窗户从缝隙从空气中渗透进去,那是个不亚于末日世纪的恐怖年代。 远渡而来的西方传教士出于同情,收养了一批可怜的孤儿,以圣父圣子的名义护佑他们居住在教堂里免受战争侵害,这些孤儿长大后大部分都选择留在了教堂中,渐渐地由西部民族建立起的教堂被东部民族所承袭发展。 时至今日,末日恐吓弥漫全球,无数庙宇殿堂早已人去楼空,而这座教堂却一直歌声不断。因为末日危机搬离教堂选择百层高楼的人不在少数,但仍坚持留在教堂的人也不是没有,修女张玟予就是其中之一。 张玟予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细密的皱纹像老树皮,黑纱下的头发也黑白交错,她自小就生活在教堂里,以前是教堂宠爱的女儿,现在是教堂慈爱的母亲。 教堂里成年的修士有二十三人,孤儿孤女一百零五人,张玟予一人要负责所有人的衣食住行,她是所有人实质上的妈妈。 “张姆姆,乔姐姐来了。”一个穿着修女服的小女孩欢喜地叫道。 “莉莉,又去花园里打滚了,”张玟予弯下腰替女孩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去洗个澡,然后再换件衣服,等晚上一起和乔姐姐吃晚餐。” 莉莉也窘迫地拍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尘,向张玟予点点头,就一溜烟地跑了。 张玟予走到门口,乔清歌的重机车正好到达,她把机车停在门口,小跑过来,亲昵地揽住张玟予的胳膊,“张姆姆,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乔清歌还是个少女模特时,从K城来这里拍写真,那个时候她就经常去教堂,后来k城沦陷,她刚来安全区时,就是在教堂住的,之后才住进百层高楼。 “你什么时候来,这里都欢迎你,孩子。”张玟予凝视着乔清歌的眼睛满是慈爱。 乔清歌此时心里一片柔软,张玟予是修女,从未出嫁,膝下也并无儿女,她不是母亲,却有着最伟大的母爱,能够平等地以慈爱之心对待每一个来到教堂的人。 “张姆姆,你真好。”乔清歌忍不住抱着她,俯下身在她胸前蹭了蹭。 “去里面坐坐吧。”张玟予已经开始移步往里走,搀着她胳膊的乔清歌也一同被牵着走。 “张姆姆,帮我准备一间房间,我有要事要和人谈,一会儿我的合作对象就要来了,记住不要让孩子们闯进来玩。”乔清歌道。 张玟予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她疑惑地看着乔清歌:“你不是和维枝约着一起来的吗?” 乔清歌更加疑惑,“没有啊?赵维枝他来了?” 教堂一间空房间里,赵维枝正交迭双腿坐在一个欧式单人沙发里,他把身子完全偎进沙发,闭着眼睛摊开手,一只手上还燃着一根香烟,烟灰不断地落到地上,等到烧到尾部,夹着烟的手指被烫伤了还无所觉,他在出神,或者说是在全神贯注地想一件事情。 走廊上“哒哒”的脚步声不断逼近,赵维枝猛地睁开眼睛,然后把香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同时端正了坐姿。 两秒后,乔清歌走了进来,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维枝,“你怎么在这里?” 赵维枝道:“教堂里的资源短缺,我来送些食物和衣服,你呢?” 乔清歌心虚地舔了舔嘴唇,“我来教堂看张姆姆,顺便向圣父祈祷。” 赵维枝定定看着她,还是一贯温和的笑容,“哦。” 乔清歌在挨着他的一个长沙发上坐下,越发确定赵维枝在图谋着什么。 几分钟过后,乔清歌正打算起身离开,陈琛却在此时推门进来。 “陈少将,好久不见。”赵维枝一边向陈琛打招呼一边按住了乔清歌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示意她不要动。 其实乔清歌在陈琛推门进入的那一刻就愣住了。 “赵先生,乔女士,好久不见。”陈琛道,同时快步走向了乔清歌坐的长沙发,坐在了最右侧的位置,乔清歌在最左侧。 “昨晚在慈善晚会上,乔女士在我手心留下了写着这里地址的纸条,赵先生又在之后联系我,我对我们三人的合作很感兴趣,所以我来了。”陈琛像做军事汇报一样一本正经地说明了来意。 乔清歌震惊地看着赵维枝,像是在看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赵维枝不可能同意她和陈琛的合作,事实上他还为此竭力阻挠过。 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因为自己而让赵维枝涉险。 “赵维枝,这件事与你无关。”乔清歌几乎是愤怒地喊出这句话。 赵维枝毫无表示,陈琛面上表情却一变,他轻轻扫过乔清歌一眼,那一眼却冷酷至极,如同最锋利的箭矢,“如果是这样,那我们的合作便到此为止。” 陈琛有自己的考量,乔清歌是歌星,具有一定的社会影响力,但很有限,赵维枝却不同,他是安全区经济领域出类拔萃的青年才俊,在上层社会的声势如日中天,他是真正有实权的人物,如果能够和他合作,那下层人民地位资源扩大化的计划便大有助力。 乔清歌与赵维枝时常一起出现,两个人的关系非同一般,陈琛理所当然认为二人是同一战线的盟友。 如果这个计划没有赵维枝的参与,光有他和乔清歌,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 赵维枝却在此时发声:“不用取消,合作照常进行,我、清歌还有你,我们三个人就是为此才来到这里的,我的目的很简单,我想帮清歌找到父母,但我的势力远不及陈少将,你有更大可能在危险区找到清歌的父母,而你的目的,上层社会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让下层人民获得更多的权力地位资源,这并不简单,但我已经想好了一个办法。” 乔清歌静静看着他,赵维枝总是这样一副云淡风轻、胜券在握的样子,随之心里陡然升起一股无法摆脱宿命的无力感,就好像赵维枝住在她的影子里,无论她嫌恶他还是喜欢他,他都会在她的影子里朝他笑。 这种无力感甚至有时盖过了她对赵维枝的感激。 “既然已经想好了,那就说说吧。”乔清歌在意识到这股无力感的瞬间也同时失去了阻止赵维枝的想法。 陈琛严肃的脸上也难掩激动,他的话和乔清歌一同响起:“是什么?” 赵维枝对乔清歌弯弯嘴角,才道:“很简单,建立下层的势力,削弱上层的势力。” 陈琛又道:“具体呢?” 赵维枝接着道:“首先建立一支平民军队,要有足够的威慑力,这陈少将应该已经有所打算了,接着曝光贫民窟的黑暗现实,让掌权者更加重视下层,最后借助媒体力量揭露上层社会丑态,让01号安全区上层社会形象一落千丈,他们足够丑陋,顶层的掌权者便足够丢脸,到时候臭名远扬,几大安全区舆论一同发酵,掌权者也不得不考虑一下束缚上层社会的权力。” 陈琛敏锐地发现了漏洞,“你是上层社会的代表人物,你会心甘情愿地割舍自己的利益?” 赵维枝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轻轻扫过陈琛,然后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乔清歌,神情温暖又深沉,像冰天雪地里一大团五颜六色的泡泡,折射着冬日最不切实际的绚烂光影。 乔清歌不是第一次从赵维枝身上看到这样的目光,很多时候她都因为习以为常而对此免疫,但现在,陈琛冰冷审视的视线正试图解剖他们的关系,赵维枝旷日持久的爱意在此时再不能让她可以选择视而不见,乔清歌觉得很不妙。 乔清歌下意识往右挪移身子,扶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收回来,不断揪着大腿旁边的米黄色沙发布,她试着移开视线,可下一刻赵维枝便主动收回了目光,正视陈琛道:“陈少将,买卖的人多了,我们才好赚钱,我也是有私心的。” 陈琛愣了两秒,才道:“我明白了,我相信你。但是,因为我的意图几乎众人皆知,所以我不方便直接出现在计划中,我会让我的亲信代替我执行一部分计划。” 赵维枝却语气坚决道:“不,陈少将,你得亲自执行计划,我不相信你的亲信,这个计划也只能由我们三人执行,至于你害怕身份暴露的事情,可以交给我。” 陈琛没有再问,他相信赵维枝不会在乔清歌面前撒这样不体面的谎。 chapter5公主裙与枪 Chapter 5 公主裙与枪 晚餐的时候,张玟予坐在长桌子正中间的位置,她面带微笑,言语亲切,身后是与她如出一辙的圣母像。 孩子们坐在两边,因为还没到正式用餐的时候,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当然开始用餐后,他们那张能说的小嘴也不会歇一会儿,只有当张玟予宣布可以用餐的那短短几秒,他们才会安静下来。 乔清歌坐在孩子们的中间,莉莉紧挨着她,小手已经搀上了她的胳膊,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里面装满了向往和好奇。 即使乔清歌在刚来安全区的那几个月与莉莉朝夕相处,莉莉仍然像看一部刚发布的动画片一样热切地看她,这种热切还在随着年龄的增长与日俱增。 “乔姐姐,你有漂亮的公主裙吗?” 乔清歌想,这应该和她上个月给孩子们放的一部迪士尼电影有关,虽然她没有公主裙,但还是道:“有啊,莉莉想要吗?” 莉莉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围在她身边的几个小女孩也一同点头,因为太过用力,乔清歌总担心孩子们的脖子会出问题。 “想要啊,下次我来的时候,送每个乖小孩一条公主裙。”乔清歌道。 一瞬间,女孩们的欢呼声像开水壶一样炸起来。 一些男孩不乐意了,“我不要公主裙,我要枪和剑!” 几个女孩也提出了意见,“可以要小熊吗?” “我不喜欢裙子,玩起来很不方便,我也想要枪。” 也有男孩说:“电影里的裙子很漂亮,我也想穿。” 这样在和平世纪很可能会被耻笑的话,在如今却变得很平常,因此营造出一种在人类即将消亡的情况下,长久保持的性别壁垒就此倒塌的假象。 …… 乔清歌细心记了记,“好,我知道了,下一次我会带着漂亮的公主裙、可爱的小熊、帅气的枪和剑送给你们。” 为了表示对三人初次联盟的友好态度,陈琛不仅慷慨地捐赠给教堂数量可观的物资,同时也被张玟予邀请共享今夜的晚餐。 他的身边坐着几个活泼的男孩和女孩,男孩问他:“你是电视上的英雄吗?他们说你是人类的救世主,这是真的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到安全区外面去?” 女孩摇摇他的胳膊,“哥哥,你会经常来这里吗?谢谢你送给我们的物资,我长大后会报答你的。” 陈琛心里是感到温暖的,但他惯于冷酷的面部神经一时半刻也无法组织起友善的表情来。 等孩子们问完后,他才一脸严肃道:“是的,我们很快就会胜利的。” 另一边,孩子们又开始缠着乔清歌唱歌,莉莉道:“乔姐姐,我们都喜欢你唱歌,你唱一首吧,就唱你新专辑里的那首主打。” 其他孩子也一拥而上,“唱萤火虫好不好,英英他们跟着这首歌会跳舞。” “乔姐姐,唱你在中秋节出的那首歌吧,我想妈妈了。” …… 乔清歌最后唱了首童谣,声音甜美地像巧克力融化在了奶油蛋糕里,她一开始是很小声地唱,后来孩子们不约而同地朝对方喊“嘘”,于是吵闹的长桌顿时安静下来,她的歌声也渐渐大起来。 唱了几句后,有人开始小声地跟唱,乔清歌没有停下,反倒鼓励地微笑着,于是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进去,孩子们稚嫩的童声架起了一座通往天堂的桥。 空气中开始流淌一条美妙的河流,每一朵涟漪都是纯真砸起的水花。 等歌声止息,张玟予才道:“开始吃饭吧,孩子们。” 赵维枝把录音笔默默放回了上衣口袋里。 晚餐结束后,孩子们又缠着乔清歌做游戏,乔清歌就陪他们又玩了一个小时,莉莉在这时摇着乔清歌的胳膊撒娇,求她留下来陪她睡觉,乔清歌还在想着如何委婉拒绝,赵维枝便先道:“莉莉,乔姐姐明天很早要起来工作的,你放乔姐姐这次回去休息,下次陪你好不好?” 莉莉问道:“是要录新歌吗?” 赵维枝道:“是啊。” 乔清歌见状也赶紧点头附和,“对,我要录新歌。” 莉莉兴奋道:“太好了,我喜欢听乔姐姐唱歌,下次来的时候,乔姐姐要唱新歌给我听!” 乔清歌摸着她的头,说了几声好,才算成功逃脱。 在这时,一个不和谐音符横插进来。 黑夜里,刺耳的破裂声忽然响起,教堂的一块彩色玻璃被子弹打破。 张玟予赶过去的时候,只能从空荡荡的裂缝中看到铜墙铁壁般的百层高楼,只有窗户里的灯光瞳孔一样闪烁着,看不到一点人影。 刚走出教堂门口,乔清歌发现她的机车不见了。 第二天早晨,乔清歌来到市中心的公园,她从一辆豪车上下来,带着遮住半张脸的太阳帽和墨镜,身上是款式休闲但价值不菲的服装。 有几个人力车夫立刻向乔清歌吆喝:“小姐,要坐人力车吗?很便宜的!” “一枚太阳币可以吗?” 乔清歌走过去,掏出一枚太阳币,车夫们的视线几乎同时汇聚过来,眼睛里的渴望和惊颤有如实质的箭矢般让乔清歌心头一惊,甚至在他们将近病态的目光中隐隐感到不安。 这是群被奴役被压迫地失去了尊严的人,五枚星币足以让他们对贵客感激涕零,而相当于一百枚星币的太阳币则足以让他们豁出性命。 车夫们被乔清歌“不谙世事”的报价所震惊,他们先是一阵欣喜若狂,然后又迅即灰心失意起来,甚至有人开始绝望哀嚎。 一个末日世纪的“贵族”明明有自己的豪车,却愿意出一枚太阳币坐他们的车!这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前天他们的同行王帆才被一个三十五层的“市民”活活逼死,听说那“市民”给了他五十枚星币,边让他赶车边用鞭子抽打,把他整个后背都抽烂了,他死的时候往圣母像上一靠,血水涂满了圣母像,直把圣洁美丽的女神涂成了一个凶神恶煞的魔鬼。 这个女人愿意给他们一枚太阳币,肯定是想玩死他们! 在车夫的眼里,末日世纪是倒退的阶级社会,能住进百层高楼里的都是平民,三十层以上的是市民,七十层以上的贵族,一百层以上的就是大贵族、统治者!而连百层高楼都住不起的就是贫民,被人类社会遗弃的垃圾。至于安全区以外,在危险区里苟延残喘还未被感染的人类,则被叫做“死人”,真正死了的已经变异成变异种的那些人则已经不再是人类。 “不会真弄出人命的,现在的法律,杀了人要被送到研究院的。”一个年轻人道。 “不杀人却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太多了,你还是太年轻太天真。”几个中年这样劝他。 乔清歌的视线却穿过他们,落到了一个躺在地上、头靠着人力车的男人。 “一枚太阳币,不够吗?三枚怎么样?”乔清歌问他们。 所有人立刻惊地连连摆手,有人说:“不要再捉弄我们了,小姐,一枚太阳币太多了。” 乔清歌并不明白人力车行业的行情,“那要多少?” “三枚星币足够让我们带您去安全区的任何一个地方。” 乔清歌沉默了,她身上并没有星币这样面值较小的货币,“可以找零吗?” “小姐,我们所有人身上的星币加起来也不够九十七个。” 这时,靠在人力车上的男人突然滑了下去,乔清歌觉得不能再等了。 乔清歌跑过去,托着男人的上身帮助他重新靠在身后的人力车上,男人的脸色已经变成青灰色,她赶紧俯下身贴在男人胸口听他的心跳声,然后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是你们的同行吧,他快死了,你们不救救他吗?”乔清歌道。 车夫们面面相觑,他们道:“这样的人有很多,我们这一行吃不饱饭受虐待生病是常有的事,今天是他要死了,明天或许我们也要死了。” “死不了的,研究院会在你还有一口气的时候把你拉走做实验。”有人小声补充道。 乔清歌把手插在男人的腋下,拖着他往前走,“你们不救,我会救。” 等乔清歌把男人拖上车,准备去医院的时候,却在一个拐角处见一个人大张着手臂朝她微笑,她赶忙踩下油门,才没撞到他。 角落里的石雕长了绿苔,风声吹过草丛也显得很安静,周边也没有行人经过,拦车的中年人左右张望一下,似乎对这僻静的环境很满意。 “你不想活了吗?刚刚有多危险……” “他没有户籍,医院不会为他治疗的,我知道去什么地方可以救他。”中年男人打断了乔清歌的话。 “什么地方?” “那个地方,像您这样的上等人不屑一顾,却是我们这些贫民的蚁穴,但在里面救人同样需要钱,您愿意为救这个素不相识的车夫破费吗?”中年男人很诚恳地问她。 乔清歌从车里出来,在中年男人面前摘下墨镜和太阳帽,“我愿意。” 中年男人看到乔清歌露出的脸,惊讶的神情展露无遗,片刻后他便笑得更加虔诚,“我相信你,乔小姐,你是末日里最后的好人,请您放心,我会带他去那里治疗的,但您得给我钱,三枚太阳币,治好他需要两枚,我要一枚作为带路费。” 乔清歌却道:“不行,我要和他一起去,亲眼看着他接受治疗,不然我不会把钱交给你的。” 中年男人盯着乔清歌静静看了几秒,他做了怎样的心理挣扎我们不得而知,但最后他妥协地叹了口气,“你得给我五枚太阳币。” 乔清歌很痛快,“没问题。” “好吧,乔小姐,我带你们进去,但我得提醒你,那个地方很危险。” chapter6地下城 chapter 6 地下城 东部01号安全区的中心公园是人力车夫们的集聚地,在这片土地的下面存在一座不为人知的地下城,里面到处是衣不蔽体的穷人和面色蜡黄的将死之人。 中年男人叫哈索,是末日世纪便定居地下城的贫民,他是几个世纪前跟随家人来到这片大陆的西部人,父母在两年前已经双双病死,只有一个调皮的儿子整日给他找麻烦。 人力车夫是末日世纪的畸形产业,这个产业的大部分人都来自地下城,而地下城的贫民都是没有户籍,也不被安全区所承认的“不存在”的人口。 哈索不知道那个昏倒的车夫是否属于地下城,但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的,乔清歌给出的价钱足以让他把剩下的百分之二十给忽略掉。 那可是五个太阳币,哈索顿时觉得自己在有生之年让儿子住进百层高楼的愿望有了苗头。 他甚至激动地想:感谢乔清歌,电视上说的是真的,她就是黄昏中散播爱与希望的女神! 哈索用人力车载着昏倒的男人,乔清歌紧紧跟在他身后,她用黑纱包裹着头和脖子,只露出眼睛,身上休闲的衣服也换成庄重肃穆的黑色长裙,裙子一直拖曳到地上,将穿着运动鞋的脚和白皙的小腿严严实实地遮住,她现在的样子像是一个发誓终身侍主的修女,似乎任何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是对主的不忠。 在公园里七拐八绕才寻见一道暗门,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 由石头筑成的阶梯和墙壁透着一股神秘的冷酷,而墙壁上吊着的昏黄灯泡则制造了阴森的恐怖幻觉,阶梯又窄又长,一眼望下去居然看不到头。 乔清歌觉得自己在走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走到阶梯的时候,哈索和乔清歌就像抬轿子一样把人力车和男人往下抬,因为男人没有意识不能自己抓住扶手,哈索就找了根绳子把男人绑在了车身上。 乔清歌抬着靠背的一面,时间一久,手心的汗便冒出来沾在本就光滑的木板上,她很努力地用指甲扣着木板,才没因为手滑把男人摔下去。 没过多久,乔清歌就开始感到体力不支,她咬了咬牙,猛地把沉下去的人力车往上一抬就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走。 “乔小姐,你还行吗?要不要我们歇会再抬?”哈索问她。 乔清歌同意了,歇了两分钟,便主动去抬人力车,“哈索,我们继续吧,不能耽搁救人的时间。” 后来的二十分钟,乔清歌真的没再停下来休息过。 阶梯快走完的时候,一大片耀眼的白光瞬间刺进眼睛里,是地下城的灯光。 守在阶梯门口的有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黑色背心,不时弯一下手臂来展示自己健壮的肌肉,一个嘴里叼着烟懒洋洋地靠在石壁上,右手却一直按在腰间挂着的枪套上。 乔清歌看见枪套是震惊的,末日世纪严令禁止平民擅自使用枪支,因为在末日世纪的头几年为了让平民在变异种来临时能够自保,政府在民间发放了大批枪支弹药,但却酿成了人类史上又一桩悲剧,对未来绝望的人们把枪头对准了自己的同胞,数以万计的人类在末日来临前死于自相残杀。 “哈索,回来了。”穿黑背心的男人朝哈索走过来。 哈索赶紧堆起笑脸相迎,“二位,今天守门辛苦了。” 哈索又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五枚星币交给男人,“今天不景气,一共才收了九枚。” 男人把星币放在手里摩挲了几下,才放进口袋里,“你也辛苦了,快回去休息吧。” 哈索拖着人力车往前走了一两步,回过头去朝乔清歌使眼色。 乔清歌走到男人跟前,掏出哈索之前给她的五枚星币。 男人从嗓子眼里挤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来,视线像恶心的蛆虫一般黏着在乔清歌仅露出的一双眼睛上。 “出去卖才卖这么点钱?你是有多便宜啊!” 男人触到乔清歌的指尖,乔清歌恶心地要把手收回来,却已经被男人攥住了整个手掌,他的手指摩挲着乔清歌手背的肌肤,又不轻不重地开始揉搓起手心。 乔清歌已经脸色发白,她的另一只手为了抑制动手抵抗的情绪而紧紧捏住长裙的边缘,双眼也为了掩盖愤怒而低垂着。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怕极了。 腰间挂着枪套的男人却在此时突然道:“木子,别做多余的事情。” 被叫做“木子“的男人闻言立即收了手,他把五枚星币放进口袋里,嗔怒道:“快走!快走!” 乔清歌走向哈索的时候又快又急。 “乔小姐,真是对不起,你想进来只有这个办法,地下城的女人不出去卖就没办法活下来,回到这里不穿得严实点也没办法活下来。”哈索担忧地看着乔清歌。 乔清歌看着哈索枯黄的脸,“哈索,我没事。” 地下城是一个封闭的长圆柱形,人们在土块砌成的窑洞里睡觉,窑洞有规则地紧密排列着,像一排公交车的窗户,横向绵延几千里,每间隔十几个窑洞,就会有一个连接上下层的阶梯,如果光看横切面,地下城就宛如一座深埋进土里的百层高楼。 乔清歌跟在哈索后面走,哈索推着男人朝前面走,在路上,乔清歌透过窑洞看见一张张阴沉绝望的面孔,而年轻腐朽的男人则从窑洞的窗户里投射出去贪婪的目光。 他们很快到了地下城的医院,这是一个横向贯穿十几间窑洞,纵向连通十几层空间的巨大柱形体,里面灯火通明,到处是人,却透出一股坟墓般的死寂。 乔清歌走进医院里,忽然明白了这股死寂从何而来,这里的病人全都安静地可怕,没有一个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发出哀嚎,因为他们看上去像是快要死了,最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体力甚至不足以让他们发出一个响亮的音节。 乔清歌猛地按住昏迷车夫的胳膊,她觉得这不是一座医院,而是一座停尸房。 可医院的护士医生却在下一刻赶来,他们抬起担架,一起看向乔清歌紧抓着车夫胳膊的手。 “小姐,请您放手,我们要救人。” 乔清歌却使劲捏了捏车夫的胳膊,“不,您,误会了,他不需要治疗。” “请您别开玩笑。” “我说真的。”乔清歌直接用指甲去掐车夫。 “可以帮我看一下胳膊吗?”车夫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哈索的尖叫为这座死寂的医院添上了一抹亮色。 几分钟后,车夫坐在医院的等候椅上,胳膊上贴着几块创可贴。 乔清歌在他旁边掏出五枚太阳币递给哈索,“谢谢你,哈索。” 哈索把太阳币捧在手心里,他看看车夫,又看看乔清歌,“他没病,我不能收下这四枚太阳币,我只要这一枚作为带路费。” 乔清歌却道:“收下吧,这四枚是封口费,你得替我隐瞒我来过这里的事情。” 哈索想了想,才做出承诺:“好吧,谢谢您的慷慨大度,我绝对会守口如瓶。” 哈索走后,乔清歌走到车夫旁边,两人一同出了医院,去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陈少将,对不起,弄疼你了。” 扮成车夫模样的陈琛打量完四周,才道:“没事,但我在这里的名字叫黑石。” 乔清歌道:“那我能叫你小黑吗?” 陈琛愣了愣,“无所谓。” “赵维枝真是厉害,他怎么还会给人换脸?”乔清歌好奇地盯着陈琛的脸。 陈琛道:“视网膜变色龙技术,一种通过诱导视网膜而产生视觉错觉的技术,实际上我脸上盖着一种类似面膜的膜状物,人的眼睛透过这层膜只能看到视觉错觉,而不是我的脸,赵维枝说,这是他从黄昏研究院借来的。” 乔清歌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勉强领悟出核心要义:“也就是说,这是一张别人看不透的面具。” 陈琛道:“可以这样说。” 乔清歌想起守门的两个人,便立刻严肃起来朝陈琛汇报:“这座地下城的入口在公园中,具体位置我已经记下来了,进入入口后会有很多道阶梯,并不是直向的,分叉口很多,道路应该不止一条,但我记住了哈索带我们进来的那条路,我认为他应该是不想让我记住,所以特意绕了远路。” “还有门口有两个守门人,进门需要掏钱,但我觉得那两个人应该是收保护费的流氓,其中一个带着枪。” 陈琛对乔清歌的超强记忆力表示惊讶,同时决定坦白一些事情,“前几年,军工厂丢失了一批枪支,应该就是流到了这里,幕后有人在操纵这些事情,我和赵维枝一致认为是百楼以上的大人物,具体是谁还不确定,但这座地下城应该也是他建的。” 乔清歌震惊地不想说话,他不知道赵维枝瞒着她和陈琛说了这么多,而作为三人同盟中的一员她居然是最后知道的。 “哦,小黑,我们先去找个地方住吧,得先摸清这里情况才行。” 乔清歌没有傻乎乎地问要不要去查谁是幕后黑手,百层以上的大人物即使知道姓名,他们三个也不可能拿他怎么办,而且他们的计划很明确:建立平民军队,扩展平民势力。 而这个计划的第一步则是:寻找愿意组建军队的平民。 因此,摸清地下城的状况至关重要。 在乔清歌和陈琛一边找着可以居住的旅馆,一边琢磨地下城的情况时。 一阵野兽嘶吼般的强力引擎声由远及近,一个机车群如同追击猎物的狮群般呼啸而过,其中一个少年驾驶着乔清歌的爱车。 chapter7机车群 chapter 7 机车群 “我的车!”乔清歌眼盯着飞驰而过的机车群,拔腿就要跟着追过去。 陈琛眼疾手快,立刻拉住乔清歌,“再等等。” 乔清歌于是停下脚步,但她仍然紧盯着自己的爱车。 幸运的是,机车群很快在一个窑洞前停了下来,他们将出口团团围住。 最靠近门口的几个人下了车,红发的彼特德前去敲门,“执法队来了!快开门!” 但并没有人回应。 “人是你举报的,你确定他就在里面?”彼特德转身朝一个少年道。 少年立刻翻身下车,他动作敏捷轻盈,像是从机车上跳下来的,不过停车的动作却很笨拙生疏。 他拿着新配好的钥匙把突然响起警铃的机车手忙脚乱地停好后,才走到门前,坚定道:“没错,他就在里面!” 彼特德还没回话,从机车群的最中间突然走出来一个穿着皮衣的男人——执法队队长贺凌峰,他叼着烟,腰间挂着枪套,大步流星走来,伸脚便踹上了窑洞的门。 一声巨响传来,门可怜地向后倒地。 少年抬头一脸仰慕地看着他。 机车群中的两个人立刻冲进去,把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拖了出来,扔到贺凌峰的面前。 这一幕正被角落里的乔清歌和陈琛收入眼帘,他们紧贴着墙壁,把自己融进阴影里。 “那个穿皮衣的男人,就是我在入口遇见的两个人之一,他腰间别着枪。”乔清歌轻声道。 同时乔清歌看到了偷走她爱车的小偷,但那个少年过于稚嫩,乔清歌下意识地为他开脱:“那个男孩,他偷走了我的车,但教堂的玻璃不一定是他打碎的。” 陈琛没有说话。 贺凌峰抖了抖烟灰,把灰烬抖落到面前男人的秃头上,那个人立刻烫地全身发抖,却仍然垂着头,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同时竖起耳朵等待执法队的判决。 “你杀了人?”贺凌峰的声音轻飘飘地落到秃头男人的耳朵里。 于是秃头男人再次全身发抖,“您找错人了,我没有杀人。” 此时,彼特德拎着一条发臭的肉干从窑洞里走了出来,不过几分钟,他原本沉黑的眼睛竟然变得比他的满头红发还要赤红,他怒视着秃头男人,恨不得在他脸上唾一口唾沫。 “队长,死的是个女人,他把她分尸后藏起来,饿的时候当食物吃,现在只剩下一条手臂了。” 话一出口,执法队赤红的双目全都血淋淋地逼近秃头男人。 秃头男人害怕地把头磕在地上,“没办法,上面给的吃的都吃完了,我饿疯了,才这样做的,她……她是我老婆!她自愿被我吃的!” 贺凌峰一脚踩在秃头男人的脸上,用力把他的脸和脑袋踩进土里,“像你这样的垃圾会有老婆?” 秃头男人抓紧贺凌峰的裤管,双腿猛地曲起向上提,又很快落下。 “砰!”是贺凌峰扣响了枪。 子弹穿过秃头男人的膝盖打进土里,秃头男人的惨叫声立刻响彻整条街道。 街上零星的几个行人都被这恐怖的声音摄住了脚步,他们不敢前行,亦不敢回头去看。 “这里是人类最后的庇护所!所有杀害同胞的人一律视为同变异种一般的仇敌,这里绝不允许杀人!更不允许杀女人!” 不止是秃头男人,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下意识地心生寒意。 贺凌峰蹲下身,用滚烫的枪头戳了戳秃头男人另一边没被踩过的脸,“在黄昏时代,在地下城,女人有多么宝贵,你不知道吗?” 秃头男人吓坏了,他裆间的布料浸湿一片,散发出难闻的尿骚味,同时他还不断流着泪,含含糊糊地说着:“知道……知道……” 角落里,陈琛立刻明白贺凌峰嘴里的“宝贵”是何意义,这是人口资源成为最重要资源的末日世纪,为了维持最少的人口流失,政府每年都会发放大量扶助基金,同样地为了维持安全区人口数量的稳定增长,女性也被列为特别保护对象。 女性是生育的主体,只有母亲才能生育孩子,孩子的诞生则意味着人类的繁衍,而繁衍则意味着希望。 如果女性消亡,人类也必将迎来最后的黄昏。 陈琛的视线停留在乔清歌脸上三秒钟,他看见,她第一秒是惊恐的,第二秒是愤怒的,第三秒便归为抑制的沉着。 她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 陈琛此刻才如此觉得。 “贺队,怎么办?要把他带回去处理吗?”彼特德问贺凌峰。 “那太便宜他了。” 贺凌峰站起来,把枪塞到身边一脸懵懂的少年手里,“别以为举报了个畜生就能将功抵罪,你偷了我的枪,还擅自出了城,按理说我该把你处理掉……” 少年小心翼翼地捧着枪,他一脸死灰地看向贺凌峰:“你要让我用这把枪嘣了自己?” 贺凌峰沉默地看着他。 少年颤颤巍巍地举起枪,把枪眼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蠢货,我要你嘣了他!” 贺凌峰往少年头上拍了一掌后,指向了趴在地上的秃头男人。 少年的额头立刻红了一片,但他没空去管自己的额头,他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在地上不断挣扎的秃头。 秃头男人是个瘦骨嶙峋、面貌可憎、恶贯满盈的人渣,地下城里这样的人不计其数,少年曾不止一次幻想过用子弹贯穿他们的脑门,但却从未真正实施过。 他最多打架把人打得鼻青脸肿,又或者用石头去砸别人家的窗户,他确实是个叛逆的不良少年,但与能够杀人的恶徒还差得远。 “贺老大,我……我不会开枪。” 贺凌峰踩住了秃头被子弹贯穿的膝盖,他立刻狼狈地像只扭动的蛆虫。 “我的弹夹里少了一颗子弹,你开过枪了。”贺凌峰道。 少年辩解道:“我没有杀人,我只是气不过我们在忍冻挨饿,教堂里的人却一片欢声笑语,所以……我才打破了玻璃。” 贺凌峰低声骂了句“浪费”,又变换神情,语气阴沉道:“伊尔,你不是想加入执法队吗?你杀了他,我就算你通过入队考验。你不杀他,那就数罪并罚,我立刻处理掉你。” 伊尔沉默了几秒钟,他用力咬了咬后槽牙,一手抓住枪身,一手扳动扳机,对准地上蠕动的秃头大喊道:“人渣,你去死吧!” 枪声震耳欲聋,伊尔在开枪的瞬间害怕地闭上了眼睛,他犹豫地发问:“他死了吗?” 一声凄厉的喊叫回答了这个问题,伊尔睁开眼睛,看见秃头男人正捂着流血的裤裆,哭得十分丑陋。 在开枪的一瞬间,贺凌峰把男人往前一踢,原本瞄准男人头部的子弹便击穿了男人的裆部。 “干得漂亮!”彼特德搂住伊尔称赞道,随即发出一阵响亮的笑声。 多亏这阵笑声,顿住脚步的行人才敢前行,伊尔紧绷的神经也才放松下来。 很快,机车群带着秃头男人疾驰而去,只剩下被通知入队的伊尔一人愣在原地。 “伊尔,明天来基地报道。” 伊尔的脑海里不断回荡着贺凌峰的这句话,他简直雀跃不已,傻傻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明明地下城成立也不过十年,但人们却像已经在这里活了几辈子,如果仅仅只看外表,那点被太阳照耀过的痕迹也早已消失地无影无踪。 对于这里的大部分来说,拿着上面发放的少的可怜的扶助金,像圈养的猪猡一样被这座城市所饲养,每天毫无希望也毫无意义地活着,直到不明不白地死,已经成为了公认的活法。 但伊尔却不愿意这样,他经常大声呼喊着:“即使被变异种吃掉,也比当畜生浑浑噩噩地活着强!” 他期待着一种不同的活法出现,当贺凌峰驾驶着机车,腰挎着手枪,从他面前疾驰而过,掀起一阵灰尘扑在他脸上时,伊尔简直喜极而泣,他期待的未来出现了! 地下城的执法队相当于地上的警队,他们负责管理人员出入、处理犯罪人员和维持地下城的秩序。 伊尔认为只要自己加入了执法队,就能够迎来光辉灿烂的人生。 “太棒了!”伊尔兴奋地跳起来,他急不可耐地跨上机车。 他目视着前方,地下城灰暗的街道瞬间模糊一片,喜悦的泪水好像转瞬间就会落下来。 果真,就在下一秒,伊尔的泪水真的落了下来。 他被一个肌肉发达的臂膀锁着喉咙,发不出声音来呼救,面前一个穿黑色长裙的女人淡淡看了他一眼,便熟练地拔下车钥匙,驾驶起机车来。 伊尔怀疑这是幻觉,他眨了下眼睛,眼眶里蓄积的泪水便落了下来。 “快点上来。”乔清歌对陈琛道。 陈琛拖着伊尔坐上了机车,乔清歌车技很好,伊尔一点也没有自己驾驶时慌乱的眩晕感,但代替眩晕感,他满是窒息感。 陈琛把力道减小些,在他身后冷冷道:“带我们去你家。” 陈琛和乔清歌的目的很简单,他们现在需要找一个地方落脚休息,而眼前具有犯罪前科又刚好落单的少年,不但能满足他们的要求,而且还能减少他们的负罪感。 伊尔费力咳嗽了两声,“你们是谁?” 陈琛一手挟制住伊尔不断挣扎的腰身,一手拿枪抵在了他的太阳穴上,“别说废话。” 伊尔试着指向错路,但每次都被陈琛识破,那把枪一路顶着他的身体,从太阳穴转移到更隐蔽的后腰处。 伊尔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逃脱,他最后还是带陈琛和乔清歌回到了自己家。